宇文濯之所以会跟江若辰打起来,估计是因为那件刺杀的事——排行第四的杀手曾被他擒获,以宇文濯的实力,怎么也得查出点蛛丝马迹来。
我忍不住白了江若辰一眼,这家伙,没事穿个带着碧血堂标记的衣服干嘛?这不明摆着让人认出来吗?
江若辰苦着脸看我,眼神哀怨,仿佛错在我一样。我微微怔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是碧血堂堂主,若是穿着有标记的衣服,出门在外定然是方便不少。
正在斟酌到底该帮谁,一帮穿着盔甲手拿刀枪剑戟的将士围拢过来,倒没有人对我怎样,只是全部虎视眈眈的盯着江若辰:“何方贼子,竟敢对太子殿下无力!快快束手就擒!”
“你们都下去!殿下在跟我的朋友切磋武功,瞎掺和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我不动声色的命令道。
本来在试探斐然扎起军中的地方,也没想怎样,可令我奇怪的是,那些人真的乖乖收起武器退到了我身后,动作整齐划一。
我收回差异的视线,却见宇文濯鄙夷的觑了我一眼,放弃和江佑辰的打斗,朝我掠来。
“还真会利用人际关系!”宇文濯扣住我的手腕,挑眉瞥向退下去的众人,“也不看看他是谁就听他的话,若本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担保?!”
我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这家伙,还真够自恋的!
“将他拿下!”宇文濯深指指向江若辰。
我连忙制止:“不用麻烦了,我们跟你走。”说着挣脱他的手,与江若辰并肩站在一起,推开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跟着他们。
宇文濯自然是不会怀疑,甩开袖子,朝前走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估计心里都在嘀咕,斐然怎么又和太子殿下吵架了?不过也不敢大意,围了个大圈将我和江若辰位在中间,不紧不慢的跟着。
“跟着他做什么?”江若辰指尖微动,有位不可见得细微粉末落到地上。
他在做记号吗?还是在留讯号?
我微微一笑:“跟去就知道了。”说着凑到江若辰耳畔,小声道,“他那么狂妄,我总忍不住想灭灭他的威风。等下玩玩他,反正也挺无聊的。”
“你开心就好。”江若辰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眼神灼热地盯着我。
我快速撇开眼神,故作轻松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心跳,却蓦然加快,所以,忽略了前方宇文濯忽然扯出的邪恶笑容。
直至被人“恭送”到军营,一排排整齐的帐篷坐落在荒地上,冷风嗖嗖,驻守在帐篷的士兵个个挺得笔直,尽管手脸已经被冻得通红,却还是纹丝不动。
我清清嗓子,迈着四方步,在那些助手的士兵前动动盔甲,拍拍肩膀,捶捶胸膛什么的,还不忘加一句:“辛苦了!”
他们的眼里都闪过不可置信的光,嘴角抽动,却不敢笑。
宇文濯看到我的眼神更加奇特,而后嗤笑一声,甩袖进了最中间的大帐。而在他的默许下,江佑辰被带到了旁侧的帐篷,无人管我。
我自来熟的跟着宇文濯进去,窜上桌子,晃悠着双腿,讽刺开口:“真看不出来啊,太子殿下就是威风!瞧瞧这阵仗,简直没法比!”
“过奖过奖。”宇文濯王软榻上一躺,双手交叉脑后,“你不担心你的朋友?”
“我干嘛要担心?你会对他怎样嘛?”在桌上翻了翻,我失望的收回手,撑在桌子上,腹诽真:真是穷死了,连块点心都没有!“
却没想过是因为宇文濯自律性极强,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自立从来不在桌上准备零食……
“你就这么笃定?”宇文濯豁然起身,踱步过来,颇有点威气凌人的味道。
我往后缩缩,躲开他笼罩下来的阴影:“被告诉我,你会杀人。”
“如果是呢?”宇文濯也不逼近,闲散地站在那里,但是神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我就让你再也找不到斐然。”我也满不在乎道,话语透着警告。
“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宇文濯笑笑,“你以为我会买你的帐?”
“不买就不买喽,走着瞧吧!”我笑嘻嘻道,状似随意地瞄了瞄涨外,“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太子殿下军营的帐篷搭建不合理呢?”
“哦?”宇文濯眼里精光一闪,饶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太过整齐,反而容易让人钻了空子。”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换来宇文濯突兀的鼓掌,“不错嘛,有眼光!不过,那是我故意为之,以便诱敌深入。”说着还挑衅的看我一眼,仿佛在说,拽什么拽,本殿下早已胸有成竹,哪用得着你来操心?!
我被他的话堵得够呛,不死心的继续说:“你想不想知道刺杀你的幕后凶手到底是谁”
“看来你知道?”宇文濯俯视着我,依旧是那种不动生气的深沉目光,至于瞳孔深处闪耀着的雀跃我没注意。
我得意洋洋道“当然知道!”
“可是怎么办呢?我并不想知道啊……”宇文濯又一句话差点噎死我,“再说了,我若想知道,扣住那个人,严刑逼供,他能不招吗?何必劳烦白大公子!”
“你——”我愤然抬手指着他,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说他太聪明是夸奖他,说他可恶但他又的确没做什么……
“你这副表情然斐然看到可不好……”宇文濯一脸伤心状,看向帐门口,“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很恨道,身侧的那团阴影迅速远去,飘到了帐门口,声音带着欢愉,“来这正好!你看看谁来了!”
斐然轻轻颔首,想踏进门来,宇文濯却是拉着他的手告状道:“斐,你大哥比你可恶多了,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我。”
我在桌子上一个栽歪,跳下来瞪着那罪魁祸首——栽赃,明目张胆的栽赃!本公子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明明就是他在欺负我!
指了他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斐然默不作声地挣开宇文濯的手,冷静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宇文濯悻悻摸了摸鼻子,耸耸肩示意随便,然后不出帐篷,末了抛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我一脚踢在桌子上,气呼呼的回身,对着斐然道:“斐然,不能和这种人在一起,太自以为是!”
“就这样?”斐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
“嗯?”我还没说完,继续道,“还恶劣至极!”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斐然一脸平静的做到旁侧的椅子上,神色复杂。
“当然不是。我是来看看你嘛!”我蹭到他身边,嬉皮笑脸道。
“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斐然忽然一声怒喝,我被他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僵住,强压的酸涩也被吓坏了,一股脑涌上心头,眼眶没来由的开始发酸。我讷讷收回手,低头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在知道总比受打击好……告诉他吧,及早做出选择,那个人,真的是很恶劣的啊!
“什么事?”斐然见我噤若寒蝉,声音不有放清,“你才离开我多久?怎么脸色比之前更差了?是不是赫连澈没有照顾好你?”说着握住我的手腕查探脉象。
我听到“赫连澈”三个字,表情更加黯然,长舒了好几口气,才道:“斐然,我们不是人。”
鼓起勇气说完这几个字,我一脸紧张的看着斐然,生怕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哦。”斐然拧紧眉头,压在腕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用力,片刻松开掏出药瓶递给我,“你伤了元气。喏,这个每天服用三粒。”
“斐然,你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我下意识的接过药瓶,然后幡然醒悟,他根本没注意我再说什么,所以才这么平静。
斐然抬眸看我,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
我跺脚道:“我说,我们,不是人!”
“哦,我知道了啊。你方才已经说了一遍了。我又不是聋子,干嘛再说一遍?”斐然依旧云淡风轻。竟然还斥责我多此一举?!
“你不问我是什么?”我瞠目结舌,不得不佩服他的泰山压顶无动于衷。
“你反正不是人嘛,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斐然站起身,推我落座,然后俯身搂着我的胸口,问道,“这里疼吗?”
细微的滴水穿石般的钝痛蜿蜒而至,在心口一圈圈如涟漪般荡开,我微微皱眉,拍开他的手:“我们会变成龙,龙,知道吗?从人身边成龙,吓死人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次元气伤的比较重,再加上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该去睡了。”斐然的话总是古古怪怪。
我反握着他的手,追问:“你是不是早就变过?”
“才没有!”非染红这里安家好抽回手,“我只是推测出来而已。姓白的神出鬼没,你身边那条小龙对你毕恭毕敬,再加上我们兄弟身上的特异功能,不是人也并非多么难以接受的事啊!”
“也对。”我苦涩笑笑,伸臂环住斐然的腰,闷声道,“我也早该像你一样有觉悟,和宇文濯保持距离那般远离赫连澈……你过得很辛苦吧?”
斐然身体一震,想挣开我的怀抱,却最终只是动了动,任由我抱着他涩声开口:“纵然有了心理准备,纵然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特殊的原因和结果,可当你真的知道的时候,还是很难过的。”
“亦然……”斐然抬了几次手,最终在我头上轻轻拍着,语气带了丝烦乱,“他嫌弃你了?”
“我不知道……斐然,让我抱一会儿……我现在心里好乱好乱……幸好,遇到你……”我埋头在他的腰间抽噎道,泪水终于忍不住地喷涌而出……
第16章:别亦难
低哑的哭声从一开始的隐忍、小心,慢慢变得放肆起来,白亦然哭得越来越凶,眼泪鼻涕一股脑蹭到白斐然衣服上,肩膀一起一伏,与平日判若两人。
从未见过哥哥哭,就算是伤心也还是嬉皮笑脸地硬撑。所以,见到这么不顾形象抱着他大哭的白亦然,白斐然也禁不住地皱起了眉。
是再也忍不住了吧?才会哭得这么明目张胆……可见赫连澈在哥哥心中的地位,还真是坚不可摧。
一直以来,他的心总是平静毫无波澜的,然而此刻,却再也静不下来。
这些年他装傻充愕,避开风口浪尖,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成了宇文濯绝好的欺负对象,不如小时候那般活泼——被哥哥欺负,可以装哭,可以要赖;被哥哥欺负,可以肆无忌惮地反过去欺负。亲情和……这种复杂的情愫,终归是不一样的呢。
只是,连这个斯文温柔掩藏真性情的少年也无法明白,眼底那深沉的暗流,究竟代表了什么……
终于哭够了,我蹭掉眼泪,瓮声瓮气地开口:“抱歉,把你衣服都弄湿了。”
“那就负责给我洗干净!”斐然接得倒快,递过手帕,皱眉道,“你看你,脏死了!”
“你哭的时候还能干净整洁?”我胡乱擦擦,将手帕扔到一旁的桌子上,转而凝视着斐然,他却怔怔地看那块帕子,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莫非……手帕是那个狐狸眼送的?
我吸吸鼻子,调整心情,终于有了一副大人的样子:“斐然,跟我走吧!你一点也不开心,干嘛还要硬撑?”
“谁说我不开心?”斐然对上我的视线,反问。
“你没有了小时候的顽劣和调皮,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像十七岁的人!那个什么狐狸眼,比你大几岁?如果真的在乎你,就该迁就你,怎么在我看来,都是你在迁就他?”我一针见血,心又微微泛疼,若我没有离家出走,斐然不会跟我一样傻的离家出走,那么就不会遇到那个讨厌的家伙!连我都搞不定,斐然又是怎么应付过来的呢?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亦然,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人家斐然可比你更懂得明哲保身!】
想着,眼圈又红了。
斐然没好气瞪我一眼:“怎么比我还爱哭了?”顿了顿,他轻声道,“如果不想回去,就在我这里吧!”
“嗯!”我忙不迭地点头,想也不想就厚着脸皮道,“那我要跟你一起睡!”
斐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总算有了点生机:“哎,我说,你该不会是笨得还在相信我小时候胡诌的故事吧?”
“……是又怎么样!不管啦,反正我赖定你了,谁让你没事要编故事来吓我!”打雷啊怪兽啊孤魂野鬼啊什么的,我还是深信不疑,而且怕得够呛,长大了虽然知道打雷是怎么一回事,但仍然抹不去心里那团恐惧的阴影。
“对了,魂引,还在赫连澈手上吗?之前听闻祁洛河燃起过一场大火,有人隐约看见金龙腾空,我猜定是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斐然收起笑,正色道。
“不错,有人想抢魂引。”我和盘托出,“兰茵国大世子蓝溥玉,就是你让我帮你查的那个幕后杀手!”
“果然是他……”斐然低叹,眉头微皱,“怪不得蓝凌宇会埋怨我……”
“真是云波诡谲!斐然,咱们去找娘亲吧,然后回白凤山庄,再不分开了。外间的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唏嘘道。
“你还是在逃避。”斐然看透我的心思,“你确定你舍得?”
我甩甩头:“啊!不想了,不想了,好麻烦,你带我出去转转吧!对了,吩咐那些下人,赶快把我师兄放了!”
“好。”斐然二话没说,任由我拉着他步出军营。
刚出去,一团巨大的毛茸茸的东西嚎叫一声,兴奋地朝我扑了过来,我惊叫一声,下意识的一掌拍过去,斐然看也没看一眼,镇定自若地远开步去。
呃……触手之处,软软的,毛茸茸的,随即脸上被湿热的舌头舔了舔,我总算看清了眼前这个把前爪搭在我肩上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老虎!
“大白!”斐然呵斥一声,这个所谓的‘大白’迷惑转头,看看斐然又看看我,一脸认命地趴在地上不动了。
我哈哈笑起来,这个大白,还真是可爱!
“斐然,它跟你一样笨啊!”我跳过大白肥硕的身躯,跟上斐然取笑道。
斐然的白缎蛇形蜿蜒而至,我连忙侧身躲过,却仍被缠了个结实,斐然越缠越紧,轩眉一挑,凶巴巴道:“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眨眨眼,无辜道。伸手在腰间摆弄了半天也解不开,不由嬉皮笑脸道,“斐然,你怎么对着我也用这破绳子,不怕勒死我吗?”
“勒死活该!”斐然轻轻巧巧收了白缎,束于腰间,举手投足间带着优雅,宛若回风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