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我还是做外人好了,至少还有大半碗粥喝,就算本质是米汤,也比水好啊。
“好吧”,我尽量做个懂事的好弟弟,“哥,明天我们一起去。”
迟浩然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拒绝,只说“小锦,你再睡会儿,我去找村长,帮你把户籍上到我家”,语毕也不管我反应,直接出门去了。
03.海棠其人
大概这身体真的不好,再加上还饿着肚子,迟浩然离开后,我支撑不住又躺回床上。床可真硬,我忍不住叹口气,真怀念老妈买的印花被子,娘点儿就娘点儿,至少舒服,不像现在跟躺在石头上差不多,再摸摸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描述的话,我要说是——吹弹可破,唉……
我的未来到底在哪里?这世界已经有一位穿越的前辈占领高地了,似乎还很不要脸(?),我还是低调低调再低调的活着吧。虽然早已经确定了古代生存目标,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跟外面的天色一样阴暗,既生瑜何生亮,周瑜同志,只有你懂我。
根据迟浩然的说法,虽说迟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在这小小的迟家村也算是富户。不过因为本地流行厚葬,在凶礼上讲究极多,尽管新皇登基大力提倡厚养薄葬,但流传千年的习俗岂是一时可以改变的,天子脚下的贵族百姓们尚且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山高皇帝远的迟家村就更是不能领会最高指示了,这也是我那位“老乡”为数不多的收效甚微的新政。撇开对他早来几年的不满,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个人才,就算是在现代,肯定也是那种让我等小民仰望的精英。
又想多了,这样我也没啥资格说迟浩然花痴了,我拉回思绪。因为迟家出了个秀才,村里自然是希望大办特办,好在方圆几十里争争脸。结果就是迟浩然不仅搭上这些年爹娘攒下的银子,还把家里的粮食、被褥、桌椅都卖了,才勉强办完了这场盛大的葬礼。封建迷信害死人哪,我撇撇嘴。再次环顾这如蝗虫过境的屋子,好嘛,就剩点农具还值钱了,好在迟浩然这小子不傻,没把吃饭的家伙丢掉,不过,他会干农活吗?我可注意到那家伙一双手虽然不能说白白嫩嫩,但也绝不是干惯农活的手。
我拍拍额头,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他以前干不惯农活又怎样,以后还不是只能靠自己,我也必须要尽快习惯起来才行,就是不知道迟浩然家有几亩地,这里的农耕水平怎么样,收获的东西够不够我们吃。既然这里有大米,也许我可以期待其他作物也跟“老家”没太大差别,不然我在爷爷奶奶家积累的那点种田经验岂不是完全没用了。爷爷奶奶,我错了,当初您二老让我跟堂哥们一起下地,原来真是为我好,不是因为老妈的关系厌屋及乌,果然是三岁看老吗?
正天马行空地乱想呢,迟浩然推门进来了,一边推还一边喊道“小锦,村长同意把你名字加到我们家户籍册上了……”
“那挺好的啊”,我依旧懒懒地躺在床上,“谢谢你,哥!”
迟浩然犹豫了一下,大概想说什么,看我目光转移到他手里的布袋上面,赶紧开口解释说:“这是海棠娘借给我们家的糙米,你不是饿了吗,我现在就去煮粥。”
海棠,这名字挺耳熟啊,我刚醒来那会儿喝的那大半碗米汤好像也是她送来的吧。难道这位海棠是迟浩然青梅竹马的小恋人?正准备迂回地套个八卦出来,没想到一开口却是“海棠是你未过门的小媳妇儿啊?”太直白了,我在心里鄙视自己,却瞪大眼睛等迟浩然的回答。
迟浩然脸色通红,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一把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我才不要嫁给书呆子呢,要嫁我也要嫁给虎子”,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我转头看向门口,一个红彤彤的小姑娘正往里走,小姑娘大概六七岁,红衣服红裤子,再配上红红的小脸蛋,煞是好看,头上还用红头绳扎着两个小辫子。大概因为天气还凉,小姑娘穿得圆滚滚的,不过走路倒是很快,三下两下就从门口蹦到了我面前。
“……”
“她就是海棠?”我有点想笑。迟浩然的表情更精彩,脸色更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小萝莉鄙视了的原因。
“对啦,我就是海棠。听说你叫杜锦?”小萝莉倒是不怕生。
“哈哈,海棠小妹妹你好,我是叫杜锦没错,不过你要叫我大哥哥哦~~”
“羞羞,我才不认你这种没用的哥哥呢,这么大还在山里迷路被人捡回来,虎子哥七岁就能从山里抓兔子给我玩儿了,羞羞”,似乎嫌语言还不够表达对我的鄙视之情,小萝莉还伸出食指在脸上刮了两下,一张鼓鼓的小脸也不停做各种怪相。
“……”
小萝莉这种生物果然不是我等猥琐男调戏得起的,杀伤力太大啊,我赶紧转移话题,“虎子是谁啊?真的这么厉害吗?”
迟浩然的脸色更加古怪,不过急于摆脱窘境的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虎子就是虎子,不是谁。告诉你啊,我虎子哥可厉害了,他不仅会抓兔子,还会捉泥鳅呢,我偷偷跟你讲哦,等天气再暖和一点,虎子哥还会带我去钓小龙虾呢……”
以下省略五百字……
为什么我遇到的总是这种不分场合不分对象随时随地可以陷入花痴状态的人啊?不过小萝莉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听着倒是也蛮有意思的。经过小萝莉一番热情洋溢的介绍,我终于多“认识”了以为迟家村了不起的人物,而且恐怕是迄今为止我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事迹最多的一个人了,此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广大迟家村少年少女的学习的榜样,跟小萝莉关系还最铁,最最重要的是,这么逆天的人物他才只有八岁啊,八岁!!!
我无力地扫了一眼迟浩然,看他也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情好像好多了,食欲瞬间也振奋起来了,瞄了一眼刚刚放到桌上的布袋,再瞄一眼迟浩然。意思十分明显,“现在有粮食了,是不是可以加个餐?”这次迟浩然倒没拒绝,估计他自己也饿得不轻,不然也不会“借粮”了。
“海棠,你陪小锦坐会儿,我先去煮点粥好不好?”迟浩然弯下腰,讨好地对小萝莉笑笑。
“算了吧,还是你们俩坐会儿,我去煮吧,你又不会”,小萝莉说着已经去拿桌上的布袋,转身前还免费附赠大白眼一个。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也急了,掀开被子跳下床,准备阻止她。开玩笑,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煮饭给我吃。
就我下床的这会儿功夫,小萝莉已经雷厉风行地拎着布袋出门了,留下我和迟浩然两个被嫌弃的男人。我跟迟浩然对看一眼,还是决定跟到厨房去。
天色更暗了,迟浩然在前面带路,我跟在他后面慢慢走,这身体好像受过伤,在房间里没什么大动作还不觉得,走路时发现大腿和胸口都隐隐作痛。迟家的院子挺大的,至少在住惯了现代蜗居的我看来,简直大得可以跑马了。虽然跟房间内部一样空荡荡,但精心打理过的痕迹还在,普通的泥地整得十分平坦。
等我挪到厨房的时候,海棠已经点上火烧水了,迟浩然抢过一个半旧的木瓢,在她的指导下淘米。动作生疏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只好接过来自己动手,海棠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用余光瞄我的动作,看样子还算满意,抿抿嘴继续添柴。总算不用继续被鄙视了,我放松下来,又不禁怀疑迟浩然这段日子怎么活下来的。
答案在晚饭时被揭晓,揭晓人依然是我们可爱的小萝莉。
“小锦……哥,浩然哥不会做家务,你来之前一直是我帮忙做饭洗碗的,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哦。”
海棠原本计划做好饭就回家去,经不住我和迟浩然一番苦劝,主要是我的一番苦劝,才勉强决定留下来和我们共进晚餐。谁料吃着吃着,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咳咳……”,我呛到了,禽兽啊,居然好意思让一个比你小十岁的小姑娘来照顾你!
看着海棠小朋友殷切的目光,我不得已点了点头。海棠像是十分满意我的态度,又摇头晃脑带点得意地说:“我娘说了,浩然哥将来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者,那个,不拘小节,不会做饭也没关系,我爹爹也不会做饭,娘亲就做给他吃,小锦哥你也要做给浩然哥吃。”
妹妹,你颠三倒四说什么呢,这有可比性吗?不过爷现在独在异乡为异客,也只能跟你浩然哥相依为命了,老妈子就老妈子吧,在家做给父母吃,在这里做给衣食父母吃,反正没差。还是这么说,我还是偷偷瞪了迟浩然一眼,并且眼尖地发现他耳朵红了。知道不好意思了吧,哼,这么大人了,还要比你小的孩子照顾——完全忘了自己实际年龄比迟浩然大多了。
“听浩然哥说你们明天打算进山去?我也要去——不许说不——”
您老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意见吗?
“好吧,一起去。”既然迟浩然没提反对意见,我也只能答应了。
04.进山寻宝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准确地说是在迟浩然的折腾下被迫早早起床了。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他,我在现代时睡觉一向很沉,用损友小伟子的说法来说就是一睡下去,就像是全盛时期的苍老师都唤不醒,不然也无法适应寝室生活了。但这里的床实在令人难受,被子又太薄,尽管被窝里有两个热血男儿的体温,还是无法与大自然的力量抗衡。刚躺下时我还很老实,主动划分地盘,然后睡着睡着……似乎我就慢慢靠近一个暖暖的物体,还是太冷,我越缠越紧,总算不那么冷了,于是渐渐睡熟了。
当迟浩然早上一有动静,我就敏锐地发现暖炉在渐渐远离我,那怎么行?于是我追,我追,“砰……”,我掉下床了。
“……”
“小锦,你还好吗?”迟浩然在我掉下床前,似乎伸手拦了一把,但显然动作太慢,他的手正在我的头顶呢。
“没事……”我咬牙站起来,太丢人了,还好这家伙不知道我是现代人,不然才真是丢脸丢大发了,我恨恨地想。
“没事就好,我们先吃早饭,然后去村口等海棠吧。”说着,迟浩然还很体贴地伸手扶我。
我识相地让他搀着,右手狠狠地揉揉屁股,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迟浩然瞄到了我的小动作,又很快转开脸,作“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状。我完全无视他的表情,依旧一边随着他往厨房走一边安抚我可怜的屁股,我猥琐我怕谁。反正爷都抱着你睡过了。该死的,昨晚干嘛不推开我,不知道这年头,男男也授受不亲吗?
说来奇怪,这小子一开始给我一种稳重的感觉,还带点迂腐的文人气息,但介绍那位穿来的皇帝陛下的英雄事迹时又一副热血青年的调调。不过考虑到这小子前面十几年被爹娘照顾得太好,双亲突然离世后学着照顾自己不得已只能迅速让自己成熟起来,但又因为少年心性,谈起自己的偶像难免心情激动,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少男情怀也是诗啊,咳咳。
吃过早饭,迟浩然再三询问我是不是别进山了,我当然不肯,被问得烦了,恨不得贴一张“纯爷们儿,不唠叨”的纸条在他脸上。虽然我知道他是好意,但屁股墩摔一下能算什么伤?
等我们到达村口时,发现不仅海棠来了,她旁边还站了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个子不高但相当结实,配上手里的小弓箭和绳子,以及背上明显女性化的小竹篓,看起来相当地——威风凛凛——好吧,如果这是虎子的话,那他爹妈这名字起的也太有前瞻性跟洞察力了。
“海棠,虎子,你们到了啊?”
“……”
果然是虎子,不过浩然兄,为什么我完全听不出你对虎子小朋友的到来有一丝意外的情绪呢?一个小朋友也就算了,
当是带去踏青了,走不动了还可以轮流背回来,但带上两个又算怎么回事?到时候小朋友走不动了,是你背呢?你背呢?还是你背呢?
“习惯就好,基本上海棠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虎子的”,迟浩然凑到我耳边小心提示。
这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好吗?我摸摸莫名发红的耳朵,小心地挪开一步离迟浩然远一点,说话就好好说话,凑这么近干嘛。
迟浩然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我刻意腾出来的空间,似乎有点受伤。受伤你妹啊受伤,你敢不敢解释一下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海棠MM完全忽略了我内心的OS,也不理会我跟迟浩然之间的刀光剑影,兀自蹦蹦跳跳地拉着她的虎子哥哥在前面带路,虎子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性子倒是很稳,一只手小心地拉着海棠,还不时回头看我们是否跟上。好吧,既然小朋友这么开心,还是带上吧,真的走不动了再说,我摸摸鼻子,也跟上了,迟浩然落后我一步背着自家的竹篓和小铲子。
山路不算难走,村民们虽然不常打猎,但劈柴总是免不了的,因此,路面都进行了一番休整,能勉强容纳两人并行。这里的植物跟我老家差不多,我还真担心一出门全是我不认识的各种动物植物,那爷前面二十几年都算白活了。迟家村的地形像极了我爸跟爷爷奶奶生活的地方,也许纬度气候也差不多,都是连绵不断的大山中夹杂些小小的盆地,村落聚集在这些小盆地里,但也有不少人家分散在大山深处。
山里的空气很清新,混合着泥土和树木的气息,让久居城市的我忍不住贪婪地大口呼吸。“咳咳咳……”,初春的空气还透着几分清冷,于是我悲剧地被呛了。迟浩然上前一步,不轻不重地拍我后背帮忙顺气,好一会儿我才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了。动静太大,海棠和虎子都回过头看我们,看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十分不解。太丢人了,喝粥被呛也就算了,喝个西北风也被呛,老天啊,你把我收回去算了。
见我好些了,寻宝小分队又继续前进,这次迟浩然没退回去,一手拉着我的胳膊,跟在虎子他们后面。看看虎子的动作,再看看拉着我的迟浩然,我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为毛我要像个小屁孩一样被另一个小屁孩照顾啊?
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难走,我开始气喘吁吁了,悄悄地把身体重心往迟浩然那边移。迟浩然虽然不至于像我这般不济,但呼吸也有点急促,脸红扑扑的,额头冒出薄汗。反观前面带路的小萝莉小正太,萝莉依旧蹦蹦跳跳,状态依然很稳,只是海棠手里多了跟细细长长的木棍,是虎子刚刚折的,用来拍打路边杂草上的晨露。我不由感慨太有生活经验了。海棠一边拍打露水,一边观察哪里有“宝”,也就是可以食用的野菜。毕竟现在是初春,除了一些常绿灌木,山里还是枯枝居多,就连好些高大的树木也才只长出一点点嫩叶而已。
但海棠是谁?长年混迹山野的小美女啊,身边又有虎子兄这么给力的小男友(?),我在海棠的带领下挖了不少野菜,而虎子则在一旁指点迟浩然拾柴禾。大概迟浩然在这方面实在孺子不可教,又转而指点我。这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古怪啊,在超越了迟浩然这个正牌古人的荣誉感中混杂了被八岁小正太教导的维和感。不想了,反正囧着囧着也就习惯了。
寻宝小分队经过一个上午的搜寻,总算把藏在深山的宝贝拯救出来了。海棠的小竹篓装满了野菜,依旧回到虎子背上,也许是眼花了的缘故,我居然从那小小的肩膀上看到了纯爷们儿的光芒,简直要亮瞎我的钛合金狗眼。迟浩然也主动背上装着大半筐野菜的竹篓,竹篓上方还横放着虎子帮忙捆好的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