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叠纪 下——河汉
河汉  发于:2012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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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只能信我。”苏远没有正面回答,手指扣着六面按钮几番旋转,打开外壳,然后取了一只镊子,摆弄起魔方中心的那个小操作台。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只魔方的实体,虽然猜到姐姐的密码是什么,可是他并不确定具体的破解方法。仔细观察了下,那个小操作台上有四个小孔,而魔方的外壳内侧吸附着二十六颗特殊材质的棋子,那些棋子上分别标了二十六个大写字母。

苏远吁了口气,他懂了。

真的很简单,很简单的猜词游戏:就是在四个小孔中分别填上四个字母。二十六个字母中选择四个不重复的字母排列,总共15600种摆放方法,一个个去试一定能试出来,只不过他姐姐设计的这个游戏条件苛刻了一些,摆错一次就Game Over了。这四个字母就是苏远所猜到的密码。

苏远对宋舒扬笑了笑:“其实吧,直到刚才我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猜出了姐姐的密码。”

宋舒扬早有这个心理准备,所以他只是挑了挑眉:“那你现在确定了吗?”

“嗯……差不多吧。”眼见那两位监督者要暴走,苏远赶忙说,“两位面瘫哥别冲动,我可以给你们解释。”

那两人勉强耐下心来听。

“我在被抓进监狱之前,收到我姐姐寄来的一份快递,里面是一只玉佛。她给你们留的唯一线索就是那只玉佛,又把玉佛给了我,我想她的首要目的就是让你们不伤我的命。因为她要传递给我的讯息跟那只玉佛本身几乎没有关系。我姐就是耍你们的,你们研究那只玉佛那么久,全都是白费心思。

“宋舒扬你的调查方向倒是没错,十七年前,我父母确实买了一对玉器送给我姐和我,姐姐戴佛,我戴观音。但是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认为观音是女的佛是男的,觉得爸妈给错了,该把玉佛给我把观音给姐姐,所以就跟姐姐闹,要把她的玉佛抢过来,结果不小心把那只玉佛的脚趾摔坏了。

“姐姐是个完美主义者,为这事骂了我好久,又说不好看了,又说不吉利了,又说破坏家庭和谐了,但是她抱怨归抱怨,仍然戴着那只玉佛,也没有向爸妈把我的小报告。可是她工作以后,说不小心把那只玉佛遗失了,心里很不舒坦,于是趁着有一次去缅甸出差就想淘一只差不多的回来。后来她偶然遇到了那名老工匠的徒弟,就让他卖给她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玉佛,也就是她寄给我的那只。

“她不让我告诉爸妈他们送的那只玉佛坏掉了丢掉了,她说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所以玉佛的事是她跟我的秘密。她当时有点神秘兮兮,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她说这玉佛是一个FAKE,一个虚假而善意的冒牌货。”

听他说到这里,旁人差不多理解了,关键词就是苏欣说的那个“FAKE”。不过苏远刚拿到玉佛的时候完全是一头雾水,被追击入狱、被逼问线索时也没明白他姐是什么意思,直到在监狱里郁辰还他玉佛,他整日对着它琢磨才渐渐回想起这件可能与“密码”有关的小事——这便是苏欣刻意安排的“时间差”,拖住了谛的调查,也延长了苏远的性命。

宋舒扬了然:“这么说,这四个孔中应该填的就是F、A、K、E。”

“聪明。”说着苏远摆上了F、A和E三个字母,魔方一切如常。

“还剩一个,把它填上吧。”监督者之一催促。

“如果就这么填上去,我就可以愉快地跟谛同归于尽了。”苏远瞥了那人一眼,尽显刻薄。

“你小子敢耍我们!”那人震怒,伸手就要掏枪,被宋舒扬拦下来。

“那到底该是什么?”宋舒扬问。

“我姐姐的英语是专八的水平,但她一直有个错误,这个错误连我这个英语白痴都不会犯,可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弄错——她总是混淆FAKE和FATE这两个词。所以当时她想表达玉佛是个善意的冒牌货时,错用了FATE这个词。【注:FAKE:虚伪的,冒牌货;FATE:命运。】

“我借机嘲笑她,结果她说了一句让我听不明白的话,她说,都一样,她的命运都是虚伪的。我猜想这是她恼羞成怒说的话,不过按她的意思,她是一辈子都不会改正这个错误了。所以我的理解是,她想要向你们表述‘虚伪’,就会用‘命运’。”

说起来他也还是在赌在猜,也许苏欣在最后纠正了这个错误呢?那他就弄巧成拙了。

可是冥冥中他就是认为苏欣会用FATE,因为他忽然有点懂得为什么她会混淆这两个意义完全不同的词。不是她真的分不清,而是她在无尽的“虚伪和利用”中,屈服于“命运”了。

不理会其他人将要出口的质疑,苏远在剩下的那个小孔中填上了“T”,动作迅速果断,离他最近的宋舒扬都来不及制止。

几秒后,喀地一声,魔方从那个小操作台的中间裂开了,一层雾气一样的淡绿色从魔方中显现出来。

宋舒扬最先反应过来:“关灯!拉窗帘!这是全息影像!”

密码已破解,两名监督者本想要夺过魔方,但突如其来的全息影像让他们一时无措,加上好奇心的驱使,他们只得先去关灯拉窗帘。

苏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影像渐渐成形,心里不住感叹:我姐真他妈是个妖精!

******

穷极无聊的剧组风波:

导演(掀桌):七阶魔方你妹子啊!旋转按钮你妹子啊!全息影像你妹子啊!要考虑拍摄成本啊有木有!剧组里哪有会搞特效的啊!话说你这到底啥年代的破事,要不要这么先进啊!

河汉(挖鼻):导演你不是说要拍成大片滴么?这么点成本对您来说算什么啊……再说俺虽然木有交待时代背景,但绝对木有搞成科幻啊,就算搞成科幻了,就当科幻片吧有什么关系啊。

导演:科幻片?科幻片你姐夫啊!当初说好的重口味悬疑片【绝对没说过】,拍着拍着就变成家庭伦理剧了啊!再下去就要开始说婆媳关系的故事了吧!

河汉:咦?导演你怎么知道……

导演:死吧!!菠萝菠萝蜜的隆冬强!

河汉:呃啊!导演你居然会发致死光波……

其实,我们已经接近一部分真相了——河汉绝笔。

第38章:创造之书

那是一本书。

淡绿色的投影渐渐凝聚成一幅立体图像,画面并不非常细致,甚至有些电磁干扰,这表明制作这个黑匣子的程序员在最后是仓促完成的。不过还是能清楚地辨认出来,这是一本书,书籍的封面有着简约的花纹,书名是苏远看不懂的文字。宋舒扬适时做了翻译:

“创造之书。”

两个监督者想要发表意见,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苏远打开魔方后将魔方带走,可是现在显然没有他们能插手的地方,那本书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哗啦啦地翻开了,是的,连声音都是逼真的。

翻动停顿在书籍的第四章,淡绿色的字迹浮现在虚空的纸张上——

他创造了Beth,代表智慧;他为它加冕,对应之物是天上的月亮,一周的第一天,人的右眼。

他创造了Gimel,代表丰盛;他为它加冕,对应之物是天上的火星,一周的第二天,人的右耳。

他创造了Daleth,代表财富;他为它加冕,对应之物是天上的太阳,一周的第三天,人的右鼻孔。

他创造了Kaph,代表生命;他为它加冕,对应之物是天上的金星,一周的第四天,人的左眼。

他创造了Pe,代表力量;他为它加冕,对应之物是天上的水星,一周的第五天,人的左耳。

他创造了Resh,代表和平;他为它加冕,对应之物是天上的土星,一周的第六天,人的左鼻孔。

他创造了Tau,代表美丽;他为它加冕,对应之物是天上的木星,一周的第七天,人的一张嘴。

这七个字母也形成七个世界,七重天,七重地狱,七个海,七条河,七个沙漠……

苏远愣愣地看了很久,身为文盲,他的压力很大:“这什么玩意儿?”

其他人也不比他更有文化,面对着缓缓出现的文字和人脸,就连宋舒扬也着实懵了,有一秒钟他的想法是:又被苏欣摆了一道。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对董容耳语几句,董容打开便携电脑,按照他的说法快速地输入了一些讯息,然后把电脑交到宋舒扬手上。

宋舒扬看着形似DOS界面的聊天框中闪烁的文字,确认了心中所想。Gimel,这是他得到的回应,同时也替他解了惑,为什么在谛中机密处的代号是G。

“这是希伯来语中的七个双音节字母,分别代表了谛的七大部门。”宋舒扬说。

监督者立时警觉起来,七大部门的系统都联通了这个黑匣子,要让人窥视了那还了得,整个谛就可能毁于一旦了。于是他们伸手就要去抢夺魔方,宋舒扬抬手,董容瞬间将两把枪抵在了那两人后脑勺,动作快得惊人。

监督者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厉声道:“宋舒扬你想干什么!黑匣子现在由我们接手,你要是再横加阻拦,出了事情你担待不起!”

对警告恍若未闻,宋舒扬理所当然地伸手在“创造之书”上的人脸右耳处点了一下,明明是虚空的全息投影,却仿佛接触到了实体屏幕,只听滴的一声,画面切换成了一个对话框,要求输入验证密码。

见那两名监督者面色不善,宋舒扬好心安慰他们:“我是机密处的主事者,进的是机密处的系统,你们有什么好烦恼的?”

苏远也嗤了一声,冲着监督者翻白眼:“你们是白痴吗?我姐的团队制作的黑匣子,防御力怎么可能那么脆弱,谁想进就能进?依我看,想进各个部门的系统必须经过身份认证或者密码核实才行。”说着他想起一件事,“等等!宋先生,我先声明,我是个外人,我无意窥探你这个什么机密处的机密,所以请你拿回去自己慢慢看,不要在我面前……”

话音未落,宋舒扬已经通过了Gimel的密码核实,全息画面切进了机密处的资料库。

苏远夸张地忙着捂眼睛:“操!非礼勿视啊!”

宋舒扬笑:“这只是第一层,不会涉及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不过试试看这玩意儿好不好用。而且你是机密处的人,看了也没关系。”

苏远一愣:“我什么时候成机密处的人了?我跟你签劳动合同了吗?”

宋舒扬不以为然:“要么为我工作,要么死,我不认为你会选择第二种。”

此刻苏远忽然懂得了“逼良为娼”这个词的含义。

验证过黑匣子的真实度,宋舒扬便不再深入探索下去,他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把黑匣子交给监督者带走就可以,两方都不为难。

可就在他们退出系统准备关闭黑匣子时,那本“创造之书”忽然翻到了最后一页,一个程序自动执行,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待定睛看清楚,才发现并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序。

那程序只有三个字:致苏远。

随后一封邮件通过正常网络发送到了苏远的私人邮箱,没有加密,没有耍花腔,只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信件,一封姐姐给弟弟的家书。

苏远望向宋舒扬,他极力压抑着情绪,可还是掩饰不了发颤的声音:“给我电脑,我要收这封邮件。”

宋舒扬看着他近乎乞求的神情,狠下心肠,略带愧疚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按规矩,这封邮件需要经过我们的审查。”

审查。

一封家书而已,要审查个屁?我姐那样的天才,若真想让你们无迹可寻也不是做不到,她做得如此光明正大,摆明了不惧什么审查。苏远想要讽刺几句,可终究没有开口。他只能惨淡地笑笑,点头表示理解。

不是出狱了就自由了,苏远一直知道这一点。他的一切人权,早就在家破人亡锒铛入狱之时就葬送了,葬送在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强权中,他早已学会不去强求。

只是他还在妄想,能够亲眼见证那个人创造出奇迹。哪怕他自己已经被剔除在外,哪怕他手中已经再无筹码,哪怕他们无法再共享一整夜的星光。

******

苏远于一周后出院,医生表示他腿上的枪伤没有伤及骨头和经脉,不会影响今后的运动,但短期内还是不良于行。出院时他坚决不肯坐轮椅,拄着拐杖走到了医院门口,然后就被掳上了一辆高级轿车,开往他变相签了劳动合同的地方。

车子开进了繁华的市区,车窗外阔别许久的热闹风景从苏远的眼瞳中闪过,一时百感交集。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这些风景,更不会刻意去记忆它们,然而此刻路过,他发现就连那些光怪陆离的梧桐树荫、抢时间过马路的人群、还有聒噪的机动车喇叭声都让他怀念得不得了。

无视身边两座雕像般的西装男,苏远自顾自欣赏久违的平凡街景,直到车子停在一座大厦前。

那是全城最高的大厦,脖子仰成九十度才能看见顶楼。可惜在苏远的眼中,它的形象几乎与监狱重叠——换个地方坐牢而已,他有这样的感觉。

乘坐电梯到达第六十二层,苏远跟着两个西装男穿过这个曙光什么公司的大厅,看上去是个中等规模的普通公司,占了这一层楼的A、B两座,员工们忙忙碌碌地工作着,苏远很好奇他们在忙些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庞大魔窟里的小爪牙。

在一些人怪异的注目礼中进入这里最宽敞的办公室,苏远从两个西装男健壮的身躯中挤出来,向着老板椅上的宋舒扬表达心中的不满:“宋先生,我是你的职员,不是你的犯人,没必要把我看得这么紧吧。”

宋舒扬示意那两名西装男出去,然后上下打量了苏远一番,笑说:“你误会了,我没有派人监视你的意思,我是让他们给你搬轮椅推轮椅的,你倒是犟,拄着拐杖就来了。”

苏远一步一拖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这么说我以后身边不会有这种夹枪带棒的肌肉男了?你知道,在监狱里呆久了,对这种人有心理阴影。”总觉得一个不留神带电的管教棒就会呼过来,或者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被抓去内审室。

“你放心,我这里不会限制你最基本的人身自由。只不过你得住在我们安排的居所,行踪也最好都进行报备,以便我们保证你的安全。”

苏远哼了一声,但没有提出异议。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了,以他现在没有身份证的情况,能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该知足了。

“挺好的。”苏远说,“现在房价那么高,我又是个幽灵人,你要让我自己去找住处还真有点难。”

宋舒扬听他半是自嘲半是悠然的说法,心里莫名软了一下,竟然有种“对不起眼前这个人”的体悟,这样荒谬的想法让他略感吃惊。做他这一行的,会心软、会内疚都是自虐,说白了,他不杀人,他就会被谛抛弃,这与郁辰监狱中的“季度清扫”制度是一样的,或者说,这个世界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他去内疚别人的死亡,就是把自己推上死路。

可是在面对苏远时,这种心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把苏远放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他知道苏远恨他逼死了他姐姐,毁了他全家的生活,但他还是希望苏远能够靠近自己。

也许董容公事化的一句询问说出了他的心境:“你想补偿他?”

想补偿,也不止想补偿吧……

“你腿脚还不太方便,暂时在我这里帮帮手吧,最近董容常在外面跑事情,没时间整理新到的资料,系统已经快被撑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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