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关系——廿乱
廿乱  发于:2012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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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峰身边怎么躺了个小孩?”

邓宇枫摇了摇头,他把印着花纹的门打开,使得他们看得更清楚里面的景象。他们的脚步声很轻,不过还是吵醒了躺在床上睡觉的男人,他睁开像没有睡过的双眼,神情冷清,闻到像臭豆腐般的味道后猛然坐起身,在他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家伙砰然跌落在地上。

全身吃痛的小男孩皱着鼻子挣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在他面前的是位陌生清冷脸孔的男人,另外两个陌生人站得离他教远,他的眼里顿时浮现小孩子少有的戒备,连要呼出的痛都被他默默的咽下肚子里,吃吃地无辜地看着清冷男人。

突如其来的孩子让大家都觉得非常莫名,邓宇枫首先反应过来把包厢的所有白炽灯打开并且叫来了服务生,他已经看到于峰生气的样子,整间包厢都飘着冰冷的气息。于峰就是刚才躺在沙发上的男子,他属于长相刚毅型,整个人的线条就是冷冽,直直的,让人难以接触。

跌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无辜的抱着短粗的玻璃桌角,瞪大双眼不知所措,服务生进来后强行把他带走,宁晓勇嗤了声,骂了句粗口。

“哪来的小乞丐,真是晦气。”

邓宇枫性子较为温和,耸耸肩说道:“算了,也没丢失什么,就是桌上免费附赠的零食少了些,估计那个小乞丐是饿了。”

一直坐在沙发上像个帝皇般不允许人靠近的于峰冷眼看着那个脏脏臭臭的男孩离开都没有说地一句话。今天是他们朋友聚会,他提前来到便在沙发上闭眼休息,向来都有很高警惕性的他也许是因为几天没阖眼才会浅睡,只是他竟然不知道那个小乞丐是什么时候进来。

“于峰,怎么来这么早。”

邓宇枫在他身侧的沙发坐了下去,质量不太好的沙发陷了下去,服务生离开后,室内的灯光又变回原来昏昏暗暗的样子,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也只是个模糊大概而已。

他没有等到于峰的回答,倒是宁晓勇回答他的问题:“当然是没事做的时候提前过来,这你都要问。”

由于出了小事故,服务生送上其他的零食还有经理吩咐的免费啤酒,中间穿梭着其他人,他们的聊天被打断,对于刚才的小插曲谁也没有去在意。

于峰依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沉闷的喝着冰镇过的啤酒,其他的朋友陆陆续续也来了,一时间包厢内气氛活跃了起来,有拼酒,有唱歌,有玩筛子,好不热闹。

像金钥匙这种高级的夜总会怎么会出现乞丐就连他们的经理也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服务生把小乞丐拎到经理室,嫌恶的把小家伙扔在地上不闻不问,小男孩也不说话,骨碌碌的大眼打量着室内的装潢还有那个面色呈现凶恶状的经理。

“带出去,从哪来就扔哪里去,别让我再看到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带我晦气。”经理还迷信的在呸呸呸的吐了三次。

服务员机灵的再次抓起轻盈没什么重量的小孩从后门扔出去,走前面那是不行的,现在正是客人前来的高峰期,像他们这么高级的场所出现不相符的东西,客人会怎么看待他们这家夜总会。

小男孩真的是从哪进来就从哪被扔出去,服务生还对着这个脑袋有毛病的小乞丐咒骂两句,扔下他时还重重拍打他的脑袋。

他刚才是吃饱了,现在不饿。

可是他的衣服单薄,还这里破那里破的,衣不裹体,并不保暖,看着街上行行色色的人,还有呼闪而过的小矫车,蹲在地上揉揉刚才被打疼的脑袋,安静的靠着身后的墙。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是人见人厌的小乞丐,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

从刚才偷吃被发现到被扔出来他都坚强的没有哭出来,可是他现在真的哭了,刚才有灵气瞪大的眼睛转了两下就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

这是哪里呀?他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了,无助的望着对面的牵手走过的大人,没有人注意到他,抹了抹眼泪,泪眼婆娑的离开后门,他小心翼翼的不走在街上,不想再次遇到与他冲散的可怕男人。

不知走到哪里,也走得不远,绕着转着,光着黑脚丫的小男孩来到灯红酒绿的地方,这里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也停着很多高级矫车,他的膝盖摔伤了,很疼,靠着一辆漂亮银灰色跑车门边抱着双膝坐了下来,没有困意,就躲在阴暗看着行行色色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大门。

于峰最早到夜总会,但离开的也是最早,他很能喝酒,啤酒基本上是当白开水来灌。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提前离开,但他就是那样做了,他是个有理智的人,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知道不该做什么。

他打算开车回去,不过他却看到一个黑呼呼的小身影正蹲坐在他的车门旁边,他的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是今晚那个小乞丐,小家伙红着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于峰也站在那里没有下一步动作,看着他。

从小孩的眼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小男孩看着这个清冷的男人,他也有记忆,是他把自己摔倒在地上,背上还疼着,不过他却不怕他,反倒是不喜欢其他人。

对视良久,小男孩知道自己全身都脏,涩生生摊开紧握的拳手扯扯于峰的裤子,冷得抖着小嘴唇开口道:“哥哥,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你能收留我么,我可以给你干活,给你洗衣服,洗车子,我不收钱……”

于峰是俯视小男孩的,听小男孩开口后,他缓缓的蹲下身,但终究还是没能和小男孩平视,对方又瘦又小,还坐着,也难怪保安都发现不了他,他伸出少干活的白皙手指轻摸小孩的头顶,注视着他纯净的双眼,可怜兮兮的在期待着于峰的答案,他说:“我带你回家。”

小男孩被冻得发抖的小嘴扯出个笑容,不难看,不过脏兮兮小脸看不出他的笑容,但于峰好像是知道他在笑,他打开车门,不嫌弃他脏,便把小家伙扔到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他也不知道为何向来冷情的他会鬼使神差做这种事情,他神经了吗?

于峰从来没有照顾人的习惯,他家一直都是他一个人,除了比较要好的几个朋友偶尔会来此聚聚,其他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这里。

家也不像家,太冷,太安静,没有人气。

他其实很爱干净,上楼的时候都是让小男孩自己走的楼梯,小男孩全身都疼但还是咬牙忍着,他怕离开这个好心的哥哥就要回去磕头乞讨。

于峰住在五楼。

小男孩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家,他站在门边不知道要不要走在干净的地板上,他的脚很脏,会把这里脏得更脏。

于峰不是好脾气的温柔幼儿老师,他不会温声细语的问小男孩:你今年多大呀,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为什么会这样呀……

他直接对小男孩用命令的语气,指着走廊尽头说道:“去那里等着,我给你洗澡。”

听到洗澡,小男孩没有不情不愿,他很听话的走到浴室,步子轻轻的,生怕踩到地上的蚂蚁,当然,这里是不会有平时用来娱乐的小蚂蚁。

于峰脱了外套,卷起衬衣袖子,从家里找了新毛巾和从来没用过的浴巾往浴室走去,小家伙站在原地,表现得仓惶无措,浴室又大又亮,连地面铺的都是瓷砖。

他望着没有对他好言好语关心的于峰,仰起小脑袋涩生生的喊道:“哥哥。”

家里的光线比较亮,更清晰的印出小家伙脸上的伤痕,于峰让他坐在一张与浴室不相称的板凳上,拿下挂着的花洒,打着火,花洒喷出源源不断涌出的温热水,他把水装在桶里。

“嗯,洗澡。”应了小家伙。

于峰的眼神很犀利,他也不近视,把小家伙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然后又把他的衣服脱掉扔到一旁的脚蹋垃圾桶里面,这些都是不能再穿的破衣服。

小家伙却心疼的小声说:“哥哥,衣服扔掉就没有了。”

“买新的。”于峰回他。

把小家伙的衣服脱掉,再看他干扁的小身体,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真瘦。

标准的营养不良。

于峰看到他身上的所有伤痕,青青紫紫挂满了,看了看小家伙,他也不吭声,热水装了半桶,于峰用香皂给小家伙慢慢洗,伤处尽量轻柔些,小家伙是不会吭声的,不过他的小眉头紧皱,他就知道他很疼,一个澡洗下来,也花了一个小时。

从头到脚给他洗了个遍,浴室里从到处是污水变成事泡沫的清水,也是小孩从肮脏到干净的跳跃。

最后用浴巾把他包住抱到大厅的沙发上给他上药,于峰把药膏轻轻涂抹在小家伙的小脸,背后,胸前,膝盖,一双干净的小脚丫。

清洗干净的小家伙并不丑,脸很小,却清秀,大眼睛老直视于峰,小手始终揪着他的衬衣衣角,想松开又不敢。

于峰给他上完药,小家伙头点点,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撑着眼皮小小声的说话:“哥哥,以后我会好好干活的……”

于峰擦干他的头发,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就看着小家伙,什么也不说,随后坐到大厅抽烟,吸了半根,把烟掐熄在烟灰缸里,回房间休息。

抱着小孩睡,很安宁。

第04章:新衣

夏天的早晨听到的是楼下有卖包子豆浆的吆喝声,自行车叮铃铃的悦耳声音,老奶奶们从菜市场买菜回来与朋友交谈的欢笑声,融合在一起,这就是个简单而安逸的早晨。

于峰向来睡得少,每次醒来的时候几乎还没有天亮,在这太阳早起的夏日里,他第一次在晨曦中醒来,这算是晚还是早,姑且算早,因为现在不过早上七点。

但比他早的是窝在被单里张大双眼看他的小家伙,他不敢动,连呼吸声音都是那样的小,于峰捏捏他的小鼻头,小家伙憋着涨红的小脸用细如蚊子的声音叫道:“哥哥。”

带着几分担心和害怕,又带着期望的水眸看着于峰,向来对小孩不敏感的他也不知是发什么疯把这个小家伙带回家,细腻的小声音平静地敲打在他的心上,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却能看到外头的蓝天,今天必是晴空万里。

放开钳住小家伙鼻子的手,于峰摸摸他的小脑袋,被胡乱剃过的头发因长期的营养不良有点黄,但却柔软得不像话,摸起来很舒服,小家伙的头发并不长:“记得用嘴巴呼吸。”

小家伙懵懵懂懂地点头,衣衫未着的跟着于峰起床,见哥哥下地他也光着小脚丫下地,丝毫没觉得没穿衣服会怎么样,于峰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件高中的T恤,抓过小家伙抱到腿上,把衣服套到他的身上,咋看之下,有点滑稽又有点搞笑,不过这也只是权谊之计,他这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小朋友衣服,早饭后再去买几套回来。

于峰带着小家伙到浴室里清洗小脸蛋,没有适合的牙刷只让他随便漱口,早饭后要给小家伙买套儿童专用的洗浴用具。

小家伙的脸上还是有些青紫,轻轻抚摸他的小脑袋走到厨房做早餐,不经常使用的厨房一直都没有油烟味,煤气灌里的煤气还是满满的,他的手艺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简单的煮了个面。在他做早餐期间,穿着他的衣服都拖地的小家伙一直扒着门框看他在厨房里为早餐而忙碌,就安静地看着,不离开。

下个面是很简单的,于峰乘了两碗,小家伙一碗,自己一碗,衣服诡异的小家伙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才拿起筷子,夹起面条一根根的吃了起来,面很烫,小家伙用手把面卷在筷子上,再用小嘴吹凉才开始吃,吹了很久,于峰觉得这面已接近冷了。

于峰吃完自己的面,小家伙还在吹呼着筷子上卷起的淡黄色面条,不禁问他:“面很烫吗?”

“烫烫的,不过好吃。”小家伙回答的声音依旧很细,他又把吹凉的面放入口中,于峰也终于想起他为什么要说面很烫,从来没有吃过热食的小家伙,只会觉得热的食物都很烫,他根本也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他的生活并不正常,不是吗?

于峰坐到小家伙的身边,拿自己的筷子夹起面卷好,替他把面吹凉,再让小家伙张嘴,碰到小嘴巴时小家伙头往后仰了仰,这面条太烫了,于峰并没有为这个细小的动作生气,他继续吹凉手上的面,直到小家伙能接受。

如此循环,于峰渐渐掌握小家伙能接受的温度,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碗里的面条吃完,小家伙坐得端正,一口口吃着被喂过来的面条,直到吃完,他打了个饱嗝,小眼睛里写着自己所不知的满足。

“哥哥,你真好。”

于峰为这五个字全身震憾了一下,他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向来面色冷清的他从没有听过赞扬他的话,今日从一个小孩口中听到,能不震惊么,他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望了一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家伙,面无愧色轻轻的嗯了一声。

用完早餐,于峰就要外出,小家伙只能留在家里,于峰也没怎么叮嘱,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存在叮嘱这种东西,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家庭状况,只知道他很自由,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就没有家人的约束,是的,在他的概念里家人这种东西也是离他很远的。

出门前的他换上合身的衬衣和简单的牛仔裤,是个时尚而有品味的帅哥,面容的表情很单一,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英俊的容貌,反而增添几分冷感和成熟的魅力,小家伙在他换衣服的时候也扒着门框看,他知道好心哥哥要出门,小手扒着门框的力道加了几分。

“在家里呆着。”

这里于峰把家门关上之前对小家伙说的话,他把外面的铁门也关上了,依稀能看到站在门边仰望自己的小家伙,他像是感觉到他的恐惧,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会怎么样。

小家伙从来不知道离别时该说什么话,于峰离开家时背后总是空荡荡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道别,诡异的结果就是隔着的一道有一大一小在隔空对望。

于峰还是离开家里去学校,他现在是大一的学生,课还是要上的。

进了教室,宁晓勇就朝他挥挥手,于峰朝他们走了过去。

宁晓勇个子高,身材属于壮硕的类型,他本人也比较大咧咧,直言直语:“于峰,昨晚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大伙后面还有别的娱乐,你没来真是可惜了。”

邓宇枫也点点头,于峰当然知道他们的娱乐无非就是去酒吧跳舞之类的,便没有出声,他向来是冷场份子,不过今天倒是难得开口:“回家休息了。”

宁晓勇像是见到鬼似的张大眼睛,向来最没有归属感的于峰竟然跟他们说回家,这真真是奇事儿,不过他和邓宇枫都很识相的没有再问下去。

大学的座位与高中相比是比较自由,他们可以选择跟自己要好的同学同坐一排,教授在上面讲课的时候并不会刻意去找哪个学生有没有到,大学都是靠自觉。

邓宇枫和宁晓勇今天占了课室的最后一排,他们要商量事情教授也听不到,于峰说的话向来是倾向于命令的语气,在朋友间他是主导,邓宇枫和宁晓勇从来不会做些忤逆的事情,或者是说忤逆的话,这是他们朋友间的相处方式,其实于峰对他们也不错,在气场上他总是能压住他们。

课上到一半时,于峰突然告诉他们:“我要领养小孩。”

因晚上通宵没有睡好的宁晓勇被这句话吓醒了,努力撑着眼皮听课的邓宇枫也以诧异的眼神看于峰,课室里依旧响着教授通过话筒的响声,但他们谁都没有听进去教授在说些什么,早上的太阳也是很猛烈的,有朝气的树叶开始进入被晒馁的状态。

邓宇枫推推他鼻梁上的眼镜,拜这副眼镜所赐,他向来精明的双眼被隐藏在眼镜之后,以斯文温和的形象出现眼前,许多女大学生非常喜欢他这种恋情,传统隐晦肉麻的情书没少收。

“你不到三十岁。”邓宇枫对法律条文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而于峰也同样清楚。

于峰沉默了,他转头望向窗外站在树枝上的小麻雀,想起在扒着门框看他的小孩,一抹情绪悄然涌上心头,他缓缓说道:“那个小孩你们昨晚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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