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让卓伯伯那么开心啊?”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响起,方墨染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素胚红釉的瓷杯,细细长长的丹凤眼染着亲切的笑,与身后古风浓厚的屏风画册一起,如同入了画一般。
卓子峰和方墨染的父亲方万年当年有过一段交情,按辈分,方墨染尊称卓子峰一声伯伯并不为过,但问题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盖过了他爸,这样的身价还肯低声下气叫人一声伯伯,卓子峰自然虚荣心爆满,乐呵呵地拉过他,道:“来来来,墨染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上部戏的男主角项哲,这小子可逗趣的很啊!”
“哦?”方墨染的声音不响,但是却拖着长长的尾调,加上嘴角那似有似无地笑,性感是一部分,更多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神,仿佛他者笑容背后藏着什么能把人看透的东西。
项哲不免有些紧张,朝他点了点头:“方导你好,我是项哲。”
“我知道,我看过你拍的电影。”方墨染也回以他微笑,但是他却点到为止,也不说你拍得好不好,我为什么要请你来参加餐会,总之就是吊着你的胃口,让你摸不着他的心思。
场面有些尴尬,好在卓子峰及时打起了圆场,笑道:“你还别说,现在新人的演技比我想象的可要好,这小子就不错,还有他身边那个林少淮也不错。对了,今天怎么没看见那小子啊?”
“他……有点不太舒服。”项哲解释道。
“太可惜了!我上次跟林小子碰面的时候,就想把他介绍给方导呢,可那小子不卖我账,非说自己不是专业演员!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傻了啊?”
“是吗?”方墨染不动声色地笑,也没去看项哲,淡淡道:“看来还是缘分不够。”
“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就是那小子运气还没到,遇不上你这个大导演!”
项哲在一旁看着这两人聊天,一个看似豪放热情,一个看似温文尔雅,但实则都是深藏不露的家伙,他也插不上话,干脆就这样默默听着。
过了一会儿,卓子峰聊到了兴头上,非拉着方墨染去见自己的老朋友。
方墨染也不拒绝,朝项哲举了举酒杯:“项先生,请自便。”
项哲也朝他举了举酒杯,说了声谢谢,继而目睹两人离开。从刚才见面到现在,约莫十几分钟,几乎都是卓子峰在挑起话题,方墨染更像是个倾听者,时而微笑,时而点头应和两声,完全没有大导演的架势。但与此同时,他也是内隐的,对为什么邀请项哲和林少淮的原因只字不提,叫人猜不透心思。
这样的态度,让项哲既对他有一点好感,又疑惑他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虽然很想有机会同他合作,但又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这样想了良久,依旧不得要领。
会场内,已经有不少宾客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这真是一场奇怪的餐会,没有话题,没有主线,甚至连主人发言都没有,最后大家吃吃喝喝聊聊天,就这么要散了。
项哲着实纳闷,正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走的时候,杭凯忽然走了过来。
一见杭凯,项哲的脸就黑了下来,起身要走。
“既然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比起方墨染的亲切,杭凯浑身散发出来凌厉气质,让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命令对方。
项哲也不甘示弱:“没必要。”
杭凯似乎是苦笑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阿哲,我记得你小时候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
“因为那时候,你也不是这种人!”
杭凯哑口,眉宇间似有一丝怒意,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严肃:“伤你的秦阳,我已经处理了,你可以放心。”就在一周前,MRS高层直接下达命令,封杀秦阳,包括他正在筹备的专辑,广告,演唱会……所有计划全部无限期搁置,从那以后秦阳就像消失了一样,连媒体上都甚少提及此人。
但是显然项哲并不打算领这份情,冷笑了一声:“真是麻烦您了。”
这轻蔑的口气,终于激怒了杭凯,一把扯住他的领口:“你不要太过分,你知道为了封杀秦阳,公司赔了多少违约金吗?”
“看来为了找个替死鬼,你可是下血本了。”
“杭哲!”
“啪!”项哲一把拍开他的手,“记住,我姓项!不姓杭!”他压低着声音,一字一句地在杭凯耳边说出,转身欲走。
“难道你不想和方导合作?”
项哲迈开的脚步停住了,他在等,等着从杭凯口中说出的真相,究竟为什么自己会被邀请来参加这次餐会。
杭凯以为他动心了,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离开摩尚,加入MRS,男主角就是你的。”
导演界的鬼才方墨染巅峰之作里的男主角,真是很大的诱惑呢,从餐会的邀请函,到卓子峰的借酒暗示,再到现在杭凯的亲自出马……原来就是因为这啊!
那一刻,项哲忽然笑了。
“杭大影帝,你太看得起我了。”这语气是轻蔑的,是鄙夷的,是不带丝毫过往亲情的。
他说完,迈步离开,再也没有停下脚步。
“还真是倔强呢。”方墨染走了过来,依旧是嘴角不变的笑容。
杭凯苦笑,没有答话。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那笔资金,还有……”方墨染忽然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我在楼上准备了房间,你可以先上去洗个澡。”
Chapter 25
林少淮没想到项哲那么早就回来了,进门的时候还阴着脸,似乎有什么心事。进了门,也没跟他打招呼,就一声不吭地上了楼,碰得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蓦地,林少淮心里腾起隐隐的担心。
和项哲相处也有好几个月了,林少淮对他的脾气不能说了若指掌,但至少也能猜出个大概,这家伙不管发生什么事,只会往自己心里藏,绝不会和旁人诉苦。
这一点到挺像将军,哪怕是穷途末路,他也从未放下过自己的尊严。
不知为什么,少淮忽然有些担心起项哲来。
以林少淮的轻功,要跳上三楼的天台绝对不是问题,他只是稍稍提气,身体一跃,脚尖便踮上了后院的槐树枝桠,然后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三楼的平台上。
少淮本打算,上了平台,就躲在暗处隔着窗子打探一下项哲房里的情况,确保他不出意外,却没想到项哲进房间之后也没直接睡觉,而是拿了一瓶酒,也爬上了三楼的平台。
林少淮跳上去的时候,两人正好撞了个正着,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良久,少淮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坦白道:“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想一个人静静的项哲,忽然被打扰,心情本应该不好,但不知为什么,在听到他那句解释的时候,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被人关心的感觉来。
从母亲去世之后,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了呀?
那一刹那,项哲的心软了软,朝他招招手。
“你过来。”
“哦。”少淮点头,走了过去。
“坐。”项哲拍了拍身旁大理石的台阶。
林少淮也没多想,坐到了他身边。
项哲的别墅建在污染比较小的坡地上,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天空,正好一点遮蔽物都没有,大片深蓝的天空映入眼帘,月光不是很亮,但因此让旁边的星辰有机可乘,繁星点点挂在天上,煞是美丽。
那一刻,林少淮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的父母还活着,每到夏夜,他和大哥两人就会偷偷摸摸地爬上屋顶,去看星星。
那时的星星更亮、更多,那时的天空更高、更远,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一切都变了,天空变得浑浊,满目都是高楼大厦,耳边嘈杂单调的车鸣代替了孩童嬉戏玩耍的笑声,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短短几个月,就仿佛过了几年一般。
然而,当他坐在这里,看着这一头的繁星时,那沉淀在内心深处的回忆,总算又被想了起来,他有些怅然,没想到不知不觉,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
“想来点吗?”项哲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威士忌,是烈酒。
秦代并没有发明蒸馏酒,过去林少淮喝过的,基本都是浓度较低,口味甘甜的米酒或者水果酒,所以像威士忌这样高浓度的烈酒对于他来说是在没法适应。
一口喝下去,他差点吐出来,但是碍于这酒是项哲给他的,只好硬着头皮给咽下去,最后还露出一个极其为难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么难喝的东西你竟然能喝得下去?你确定你这是在喝酒?这竟然是酒!
项哲压抑了一晚上的心情,因为他这个表情,终于被逗乐了,伸手将他手中的酒杯拿回来,爽快喝了一口。然后挑衅似地回看他,仿佛在说:我就是喝下去了,怎么样?你连威士忌都没喝过,土包子!
额……林少淮抓了抓后脑勺,自从他的头发被剪掉后,抓后脑勺就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仿佛是在缅怀那跟了他二十多年的长发。
真有那么好喝吗?少淮犹豫了一下,再次接过项哲手中的酒杯,又试了一口。
妈呀,还是一样的难喝!这是人喝的吗?
少淮咧着嘴,拼命摇头把酒杯递了回去。
“没用!”项哲揶揄了句,伸手接过,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得意地朝林少淮亮了亮空荡荡的杯子。
林少淮吃了一惊,因为他实在没法相信,这么难喝的东西竟然有人能喝得下去。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道:“你别勉强。”
勉强你个头!项哲差点暴走,上个世纪橡木桶原装的威士忌,几万块钱一瓶,这家伙竟然说勉强!
他当着他的面又倒了一杯,在他面前优雅地喝了下去,之后拿着空酒杯再度炫耀:土包子,你这叫没品位!
两人就这样斗气似地一来二去,一个想抗议却不能说,只好用眼神无声控诉,另一个得意洋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完全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或许也只有这时候,面对林少淮,项哲才会觉得那样无拘无束,不知不觉地便卸下平日的面具,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一瓶酒喝了大半,项哲有些醉了。
月如钩,夜微凉,时而拂来的秋风并没有吹醒人的神智,反而让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情绪渐渐膨胀。
一个晃神,项哲注意到了林少淮的眼神,微微皱着的眉头注视着他手中的酒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带这点委屈和为难,叫人忍不住从心里想逗弄他。
借着酒劲,他拿着酒杯的手没有抬至唇边,而是忽然伸手,绕过林少淮的脖子,然后稍稍一用力,按着他的后脑勺,印上了自己的唇。
这是第二次吻他了,与上次不同,这次是情不自禁地想去吻这张唇,去描绘那美好的唇形,舌尖深入唇齿之间,一点一滴地掠夺那甘甜的滋味。
确实,比威士忌美味得多。
就在项哲借着酒劲,在林少淮身上为所欲为地时候,还清醒着的少淮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如果说第一次,他只是吃惊,有些疑虑,那么这第二次,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当他感受到那略带粗糙的舌尖伸进自己嘴里的时候,身体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吹拂在身上的秋风不那么凉了,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他闭上眼,想去享受这种感觉。
却忽然,项哲的唇离开了他,蓦地,似乎有什么抵在了自己的颈项间。
少淮睁开眼,才发现那竟然是项哲的脸,他将脸埋在他颈窝里,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什么湿润温热的液体从脖子裸露的皮肤上滑落。
他在哭?
少淮的心里一惊,像是被触动了心中的那一根弦,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的脑后的发。
和一个男人这样亲密的相处,对于林少淮来说,还是第一次,他有些紧张,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拂过他脑后的手却是轻柔的,带着安慰。
蓦地,项哲忽然抬起头,一双微红的眼睛倔强地看着他。
“我没有哭!”
“……我知道。”
“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知道。”
“你不要以为我醉了。”
“我知道。”
“我喜欢你。”
“我……啊?”少淮愣住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项哲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可是你刚才……”
话音没入唇齿之间,这回是更为深入了吻,容不得对方有半点的拒绝。
一吻罢,林少淮还没反应过来,项哲把手里的酒杯往旁边一放,松了松衬衫的领子,用带着些沙哑地声音果断道:“不行了,做吧。”
做……做吧?
林少淮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可是问题还没说出口,项哲的脸却又凑了上来,这回不仅仅只是吻,他绕过他脖子的手逐渐往后背游走,另一只手则不知不觉地深入了林少淮的毛衣里,冰冷的手触及腰间肌肤的那一刻,林少淮的身体颤了颤。
“你……你醉了……”他虽然没喝酒,但是声音听起来也低哑了许多,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闭嘴!”项哲骂了句,一口吻上他的脖子,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啃,又啃又咬,颈项间敏感的皮肤上立刻染上了串串红点。
少淮简直僵住了,一直在军营里长大的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挑逗?浑身的皮肤都开始燥热起来,两只手伸着,不知该推开他还是由他继续。
就在这时候,项哲抚在林少淮后背的手也忽然钻进了他的毛衣里,将那间罩在身上的薄毛衣往上推,大片的皮肤立刻暴露在了空气中,冰冷刺激得林少淮涣散的神智清醒了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裤子正在被人抓着往下扒。
林少淮急了,叫他:“阿哲!”
项哲没理他,继续手中的动作。
“阿哲!”他又叫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裤子已经快撑不住了。
“跟你说了闭嘴!”项哲不悦地骂了句,继续往下扒,由于酒醉,他的动作不是很麻利,费了好大劲,才有了点成果。
眼看下身的长裤就要被扒下来了,林少淮一急,反射性地抬手往项哲后脑勺劈了下去。
一击即中,正在行凶的某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Chapter 26
晨露微凉,A市某高级会馆内,方墨染翻了个身,伸手却没抱到身边的人,他有些不悦地睁开眼,单手支起下巴,盯着床边正在穿衣服地杭凯看。
感觉到他的目光,杭凯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自顾自地穿戴,将领带纹丝不动地系好,遮住了脖子上点点红痕,然后他穿上外套,就要离开。
身后响起方墨染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调笑地意味:“你就这么急着走?”
杭凯地脚步停住了,并没有回头:“答应过你的承诺我已经做到了,还有什么必要留下来?”
他的声音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床上的方墨染并没有生气,反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说……”他可以停了停,这才缓缓笑着道,“那孩子和你的脾气,还真是像呢。”
背对着他的身影僵了僵,并没有回答。
“你为他做了那么多,难道真不打算告诉他?”方墨染继续不紧不慢地问,裸露着的精瘦而白皙的手臂支着下巴,青丝散落在床单上,带着入骨的魅惑。单看这张脸,想必没人会想到,他竟是在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