跷家郎——堕天
堕天  发于:2011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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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
胆战心惊地看著她最后在把枪口对上锺宇明时扣下了扳机,秦仲坤不惶多想,飞身扑上去挡在他的面前,竟是意图以自己

的血肉之躯代他挡下这一枪。
"砰--"
沈闷的枪声划破仓库内的空气,打出了这一枪的彭家惠终于随不住刺激般地晕了过去。
叉恢复了寂静的仓库内,弥漫著火硝的味道,静静的,可以听到血液自身体进流出的声音。
被压在最下面的锤宇明看著护在自己上方的秦仲坤惨白的脸,一时间怔然无言。寂寂中,一股鲜红的鲜血,从秦仲坤的太

阳穴旁流下,滴落下去,溅起数点泥尘。
"喂!你这笨蛋,子弹也是你能挡的吗?笨蛋……"
看到了血后才惊醒过来,锤宇明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用力地搂紧他的脖子,无法可想地嚎啕大哭。
"你这白痴、笨蛋,像你平时一样胆小地缩在一边就好嘛,跳出来干嘛,你要是死了,我……我……"
心底有一个部分刺痛著,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怔怔地看著更多的血从他额角滑落,几乎觉得自己的心也随著那不断渗

出的血液破碎,辗成数万片尘埃。
"……你。"
半晌后,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声音,回应著他的恸哭。
抽了抽鼻子咽下泪,锺宇明把耳朵凑到他蠕动的嘴边才听清他说的是"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这是一次分手时,他给他的承诺。
他竟然认真地做到了……锺宇明把手扶上了他的背,想小心地把他扶起来,可是在他的背上,竟然也是一片温热而滑腻的

感觉。
"你还有哪里也伤到了?"
明明只放了一枪啊,不可能同时打中他的额角与背部吧?
惊惶的锤宇明一时半刻还无法从重重压在他身上的秦仲坤身下挣扎出来。
彭怀宇第一时间先去看彭家惠反应,并顺便把那把枪从她手里夺走后,这才沈著脸走过来,伸手从秦仲坤的背上,先行揽

抱起一个人。
静谧的月光通过檐顶的缝隙,照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殷红一片的衣襟,在银白的月色下泛出刺眼的红。
血,静静地从石清敛的心口流出,顺著他软软垂挂下来的手,慢慢滴落……最后保护了他们,挡下了彭家惠那一枪,竟然

是在千钧一发时刻挣开了彭怀宇跳出安全堡垒的石清潋!
锤宇明扶著倒下时磕伤了头部的秦仲坤站了起来,怔怔地看著那滩刺眼血迹,以及血迹上方,那张双目紧闭的苍白面容。
"你振作一点……"
迅速地脱下外衣做了止血包,彭怀宇用力地在已是半昏迷的石清潋耳边大叫,试图唤起他求生的意志。
反应过自己应尽的职责,秦仲坤把因为刚刚过度的惊吓到现在还有点脚软的锤宇明轻轻推到一边,走上前去配合彭怀宇,

帮忙对石清潋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恐怕是……"
细心检查了一下他中枪的位置,发现洞眼正在那孱弱的胸口偏左,想是已经伤及了心脏,秦仲坤看了看还在尽力救护的彭

怀宇,叹了口气,轻轻取下压迫他胸口的止血包,让他能更好地透气,换得一个短暂的清醒好对让他对自己的后事进行一

个交待。
"耀……"
不久后,那张苍白的脸泛起了一丝潮红,几乎停止的呼吸渐渐拉长,缓缓睁开眼睛的石清潋对上了以一种复杂感情面对他

的秦仲坤时,绽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低喃出口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耀,你终于肯来接我了……你终于原谅我了……对不对?"
瘦弱的手,仿佛一被拒绝就会断掉般,颤巍巍地抚上了秦仲坤廓线分明的脸,秦仲坤僵了一僵,与彭怀宇对望了一眼,还

是决定不要去打破这个老人生前最后的迷梦。
"我一直想死都死不了……我知道是你还不肯原谅我……"
痴笑著霹出腕上明显是割腕造成的累累伤痕,石清澈低声地述说著他的忏悔。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肯原谅我…妻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代替你照顾好小坤……"
"小坤是个乖孩子,现在他长大了……一定会按照你当初的遗愿,把医院办得很好很好……"
"你现在终于肯来接我了,等我,哪怕是只能在你旁边看著你也好,等我……"
本就含混不清的呓语渐至低微,终不可闻。
这位善良、却同时也背负了大半生不可告人的罪恶的老人,在最后绽出了一朵清莲般的微笑中,溘然合目,与世长辞。
静野中,一片乌云掩去了半轮皎月,几星冶雨无声地洒落人间。
细雨纷飞,叉是一个行人断魂的清明时节。
秦仲坤止在秀柏公立墓园小径上,凝视著相隔不远的两座旧坟、一座新茔,怔然出神。
从石清潋留下的厚厚一本手札中,他知晓了这位老人生前极力隐瞒的事情。也知道了他一生苦恋自己父亲末果后的痛苦与

挣扎……石清潋、秦耀、段秀敏本是在同一家孤儿院里长大的朋友。在七岁时秦耀被无后的秦岭医院院长领养,凭著自己

的聪慧,在二十二岁顶下了秦岭医院后,同时把秘密接受他的资助,跟他一起就读医学系石清潋与段秀敏也接了过来--三

个人肼手胝足把一家本已经营不善的医院发展得有声有色,可是纠葛在三人间的奇妙感情却也就此展开……在秦耀娶了段

秀敏后,石清潋才发现了自己的感情。明白了他其实最想要的却叉将永远得不到的是什么……虽然竭力想按捺下自己这种

不正常的感情,但被突来的爱情冲晕了头的石清潋从在向秦耀明白自己的爱意,以及自己一个人独吞下暗恋的苦果中徘徊

了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了鼓足所有的勇气向秦耀告白·当然,只能得到自己早已预料到的会被拒绝的答案。从那以后,他

努力过、也挣扎过,想用正常人的生活更解脱自己,但还是无法把那份戚一一心却,最终酿就了惨剧。
"爸爸,我想你不会再怪他了……你一定早就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可是那个男人太脆弱,脆弱到你生怕自己严辞拒绝他,

他就会崩溃在你面前。所以你和母亲都默默地容忍他的存在对不对?不嫌弃他,只在他没查觉到的地方小心的爱护著他,

他对你和母亲而言,都已经是密不可分、如家人一般的存在,所以你在那场火灾中,也会毫不犹豫地保护了他……并认为

母亲也肯定会赞成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慢慢地把那泛黄的笔迹一页页撕下来,祭化在父亲的坟前。让父亲看清石清潋一字一泪对秦家的忏悔。
所有的情痴怨恨,都随著翻卷的火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天际,留下的只有几片泛白的纸灰,眷恋著不忍离去的无奈……

在他们那个年代,同性相恋想必是绝不能被大众所容忍的事吧?
父亲深爱著母亲,拒绝这个痴情的男人的同时,却叉同情著他,想尽办法帮他掩蔽这种与众不同的性倾向。并和母亲一样

,都非常珍惜他们在长久的相处中,产生的亲厚如兄弟般的感情。
在父母的一力主张下,石清潋与彭家惠结了婚,可是婚姻生活却未能使他忘却对秦耀的感情,无法耐忍下,断然背弃了那

时还是情窦初开的彭家惠,在旧式民风还未开化社会,他无疑是毁了那个女人的一生。
最后到了那场火灾的惨事发生后,石清潋痛不愈生,几次三番寻死未果,一直到看见五岁的秦仲坤因为高烧而忘记了那天

所有的事,还是如往昔一般甜甜地、怯怯地叫他石伯伯时,才勉强激起了自己的求生意志,认定了是冥冥中秦耀的安排,

他还下许他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要他苟留在世间,照顾好自己的后代……上一辈纠缠难解的恩怨,现在是不是已经能

有解决的答案?
无言地看著在三座新旧坟茔,秦仲坤再度叹了一口气。
正想转身离去时,却意外地碰上了来给新坟上香的彭怀字。
"我母亲……她已经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医生说,她的精神状态已经陷入极度混乱,这辈子也不会有恢复的可能……"
突兀地,在经过他身边时,彭怀宇低声说著,眼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看著自己生身父亲的墓碑,仿佛他也可以听到

似的。
"你也……不容易……"
自己拜他父母所赐,自幼父丧母亡,可是他作为他们的孩子,处境并没有比自己好多少。
拍了拍那颓然垮下去的肩,秦仲坤无言地予以他承诺--以后不会再追究前事的过失,在警员面前保守秘密,尽量以最体面

的办法解决这起意外的枪杀案件。
"谢谢你……"
终于转过头来,正视他的眼睛,彭怀宇终于对这个自己一直记恨的人说出了一生唯一一次的戚激。
"明天,你就起程返回加拿大?"
经历了诸多事情后,彭怀宇放弃争夺秦岭医院的计划,打算重返加拿大进修,辞呈已经在早上递到了新任院长秦仲坤的桌

面。
"是。"
轻声地应答著,好像生怕惊醒了已然深眠在地下的那个人。彭怀宇虽然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对石清潋产生的莫名情绪为

何,但希望可以在远离伤心地后,到异国他乡寻求到一个答案。
"一路顺风!"
淡然的微笑著,秦仲坤给予这昔日的敌人最后的祝福后,转身离去。
大步地走出了因种植了高大树木而显得阴森的墓园,在熙来攘往的台北街头深深地吸人了一口饱含尘嚣的空气,再用力地

呼出体内滞留的浊气。英挺不凡的秦仲坤潇洒的举动不意间叉引来了数道爱慕的目光。
"喂,你居然敢让我等这么久!"
一旁的护栏上,蹦下了一个因为爬杆而使自己脸蛋沾了不少泥印的跷家郎,不满地斜睨著一早就把他拖出来的人--奇怪,

从上次秦仲坤在绑架事件中回忆起自己五岁那年得自闭症的因委后,他体内失却的那块代表勇气的七巧板自动找回来了。
现在的他身上仿佛无形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不再是蜷缩在别人身后的无胆狮子,睿智、敏锐的眼光流露出的是自信与精

干,使他冶峻的外形与内在气质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合。
"叫了你陪我一起进去的……"
微笑著帮他拭去了一头的汗,想起他临到了墓园叉死活不肯时去的原因--是自己也想让父母"见见"他。
可这难搞定的跷家郎,明明就已经对他紧张得不得了,刚刚还以死光瞪跑了几个大街上对自己流口水的花痴女,可就是死

鸭子嘴硬,说什么都不肯与他正式确立"情人"关系(其实他想让这只可怜叉可爱的小狗狗做自己的爱人,不过也没差啦),

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地与他耗著,眼珠转了转,在两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快要上车时,秦仲坤突然脚下一个踉舱,脸

色也开始发青起来……"喂,你怎么了?"
本是因为他不怀好意地调戏自己腰间而羞愤,开始还在兴灾乐祸的锤宇明看到他蹲下去半天起不来,脸色铁青得也不像是

假装的后,赶紧跑了过来,担心地询问著突然得了疑难杂症的秦仲坤。
"……我想……是墓里的石伯伯还在怪我,是我害他丢工叩,所以现在化作厉鬼缠上来了……"
本待喝斥他这种荒唐的鬼神说,可是看著他的脸色越来惨,头上也冒出了黄豆大的汗,锺字明彻底慌了神--连医生自己都

这么说了,他不信还能怎么办?
围著动弹不得的秦仲坤团团转却束手无策,锺宇明终于豁出去地对著空气中不可见的那个鬼魂大吼:"喂,当时他是为了

保护我才连累到你的,你要索命也先来索我的啊!"
"你这又是何苦……"
一脸痛苦的神情,其实是因为他蹲下去悄悄把拳头用力顶住自己的胃部,在这种难受的姿势下任谁都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脸

上变色,然后叉憋笑憋出了满头汗,显然这种种假象是让锤宇明深深地误会了。已经赶鸭子上架的秦仲坤,只好继续装下

去。
"你又不爱我,他高兴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的……"
"你……你!"
锤宇明简直要被他气死,一把把他从地上揪起来嘶吼道--"谁说我不爱你了?你以为这么容易找个人愿意帮你挡子弹吗。"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答案无言地感动了一会儿,秦仲坤一把拉回挽袖子捋胳膊,俨然一副要找那虚无的鬼魂拼命的锤家小犬

,悄悄地附在他耳边说:"我也……爱你哦!"
"爱你个大头鬼……什么?"
没好气地回了那个突然在自己耳边讲话的人一吼,想一想后发现情况不对的锤字明跳开三步远,回过头来打量脸色已经恢

复了正常的秦仲坤,这才明白,他刚刚大概……也许……可能…似乎是被这个男人给骗了!
"秦、仲、坤!你给我站住,有胆别跑!"
被道破了心事、恼羞成怒的锤家小犬恢复了胆量的狮子,这一场大战谁能胜出?
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叉是一个阳光关爱大地的大好晴天,笼罩在暖阳下撅撅欲眠的阳明山连虫子都懒得叫一声,几朵闲云懒洋洋地流徜于天际

,几只倦鸟懒洋洋地蜷缩于巢中。
慵懒、宁馨,构成了秋日阳明山的独特气氛。
在开了落地大窗纳入凉风的卧室里,锤宇明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半偏著脸看在他身上挥汗如雨、用力……按摩的秦仲坤

,突然想起了一笔很久以前就该跟他算的帐--以前是还不太热没好意思,现在两人都确立"地下情人"关系这么久了,翻一

翻旧帐、吃吃陈醋也无可厚非……吧?
"喂……"
太过舒服的按摩,使得他人也懒洋洋的,举起脚丫子很方便地踹了踹在他腰背部努力的人,锤宇明问出了若干个月前梗在

他喉中的第一根鱼刺。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叫的那个『阿明』是谁啊?"
半含酸的语气配上他慵懒的无心之举,挑得人心微微一动。
"喔?"
顺手把他翻过来,扳起一条腿放到自己的肩上,秦仲坤开始细心关照他的膝关节的同时,一边忍笑答道:"它啊,在我五

岁的时候就认识它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弃不离地陪在我身边,它长得很可爱喔--对了,这一点很像你--最喜欢黏著我,

每天都会亲亲、舔舔我的脸,晚上的时候抱著它睡最舒服了,又暖和,又安心……喂!小坏蛋,跟你说过别踹我的脸!"
最后的惨叫是因为怒从心头起的吃醋跷家郎很过份地踹上了他引以为傲的俊脸。
"哼,他那么好你继续找他去!少来惹我……"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想惹自己生气、吃醋,可是就是忍下住要生气、要吃醋。那个混蛋,在没跟他好之前原来早有情人

,还是五岁就已经在一起的青梅竹马,酸溜溜的泡泡一个个冒上来。
锤宇明从现在开始酝酿自己跷家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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