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懂他的意思，知道他是想要焦家的人控制Z市的黑道，这并非什么难事，看他面上露出些倦意，柳生才知趣的转身，替他关上房门离开。

修的作息极有规律，这会本该是他休息的时候，可是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来电人，来自他还没来的及拔下的手机卡——陈陌。

嘴角慢慢向上翘起，如若往常这会他被人打扰，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可如果是他的宠物，那就另当别论。本来想挂了就算，可这会他突然有点想念起陈陌的声音来，确实琳娜说的很对，陈陌并不是最漂亮最温顺的，可他就是忘不了两人初次见面时，他嘴角粘着血，那妩媚诱惑的样子——我饿了，你能喂饱 我吗？他忽然很想再听他说这么一句，然后自己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将他吞吃入肚。

他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伸手接了起来。

“琳娜……”陈陌的声音有些疲倦，却有着意想不到的温柔，“怎么了？”修的心莫名一动，不知这刻心里涌起的躁动是为哪般！

“嗓子不舒服吗？”陈陌担忧的问，那隐隐发颤的声线修只静静的听着，都感觉心底蛰伏着的野兽蠢蠢欲动，“感冒了？记得多喝点开水，雪梨粥能润喉，虽然我的厨艺不精，可雪梨粥还是会熬的，你要不要试试？”

修听了有半分怔忪，从没有哪个人，能说出如此温柔动听的话语，他敛下眉，可他却有自知之明，这话的对象，并不是自己。他也不知为什么，心头一阵烦躁，伸手挂断了电话，他的心里有些矛盾，想了片刻，才动手按起键。

“喉咙发炎，说不了话，刚才按错了！”手指频动，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发送成功的字样，从来他都很讨厌发短信，认为既麻烦，又浪费时间，可这个时候，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陈陌的短信不到一分钟便回了过来，他关心的问着情况，要她最近不要太累……明明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话语，修却觉得一半舒心一半烦躁。他很想这个人关心的对象是自己，这个念头，在他临睡前，无比强烈。不知是心魔作祟还是他觉得累了，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想喝陈陌煮的雪梨粥，不等陈陌回过来，便关了手机。

陈陌回复了个好，还问了约在哪里给她，却没有短信回过来，心想可能是琳娜累的睡着了，并没看到短信，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准备熬粥。莫邪并没有睡下，因为节目的关系，他已经被好几个股东打电话质问过，指责他为了一个男人，竟然无视公司利益，这么乱来。他怎么会想到沈瑞风会不顾公司的利益，只为给他下绊，果然是为了个死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吗？他睡不着，正想去看看陈陌如何了，走到他的房间却看不到人，只听到厨房那里传来声音。

到了厨房，他才发觉陈陌是在熬粥，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莫邪有一瞬间觉得，有家的感觉，似乎就是这样的，女主人忙着厨房里的事物，而男主人却不忍心女主人这么劳累，来唤他休息。

“很晚了。”莫邪靠着墙壁，声音异常的温柔，“还不睡吗？早餐一向是我准备的，怎么？”

陈陌回过头来，冲他歉疚一笑，“吵醒你了吗？我替个朋友熬点粥。”有瞬间，他发誓看到莫邪脸上的笑意黯淡了些，却又迅速扬起他与平常无异的笑，“是吗，什么样的朋友，是需要你这样熬夜煮粥的！”不明白心里一闪而逝的酸涩是因为什么，他 　只觉得他全副心神都在陈陌身上，他却吝啬于给自己一个相爱的可能。

“怎么了？”看他面色有些古怪，陈陌忙走过去，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探上了他的额，确定没发热，他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也感冒了，最近天气变化异常，你注意些！”有些亲昵的口吻，一霎时让莫邪无意识露出喜色，他愣了下，伸手将陈陌的十指裹在掌心，叹道，“还是我来熬吧，你先去睡！”

“不用。”陈陌笑着将他推出厨房，“你也累了，先去睡吧，每天工作这么累，还要做家务，以后也让我做点吧，我也该试着承担些不是吗？”

莫邪一路被他推出厨房，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退的迹象，边摇头边上楼，他一心想着陈陌，却忽略了一个越来越明显的事实，他如今的情绪，慢慢的正被一个人控制在掌心，或哭或笑，已经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熬雪梨粥比较费事，所幸陈陌第二天并没有什么要忙的事，给琳娜发了短信，说自己在常见的那家老树咖啡厅等她，也不等她回复，就和莫邪说了声便出去了，莫邪虽然极想知道陈陌这个朋友是何许人，可当面他不会逼的太过，能让陈陌这样费心对待的人，到底会是谁？在星海和陈陌关系暧昧些的，诸如李天亦之流他已经动用手中的职权将他们放的远远，绝不会再有机会靠近陈陌半步，他以为将陈陌的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却不想还有他意想不到的人物存在。

伸手摸出电话让人好好跟着陈陌，他自己却动身去公司，他必须得和沈瑞风，好好的谈一谈。

老树咖啡厅里，陈陌等了大半个小时都没人出现，正想摸出手机打电话过去，有个上了年纪看起来极和善的老人站到他的身边。

“陈先生吗？”老人的脸上满是歉意，“琳娜小姐病的重，来不了，她让我和先生说声对不起，昨晚只是开个玩笑，她并没想到陈先生会……”他的目光划过桌上的保温瓶，笑容越加带着歉意。

陈陌也不生气，他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她或许是开玩笑，不过这粥总不好让我带回去吧？就麻烦老伯帮忙送过去！”眼前这个老人让他想起了来伯，让他倍感亲切。

老人愣了下，忙伸手接过，说了些感激的话，陪着陈陌走出了咖啡店。他等陈陌走远了，才走近一辆停在咖啡店不远处的车前，“少爷！”他的脸上不自禁带了恭敬。

修一直托腮，眼睛从看到陈陌进咖啡店后，就再没有移开过，他的眼瞳呈暗黑色，里面隐隐有幽光浮现，听到老人的声音，他将视线转回，看着他手里的保温瓶，嘴角隐约露出个笑纹，“给我！”

车窗被摇下来，老人慌 　忙将保温瓶递过去，嘴里有些惶恐的说道，“是不是家里的厨子做的不好，要不要辞了重……”原来在A市兜转了大半个小时，就是为了找这家老树咖啡厅的分店，只是为了来取这么个保温瓶。

“不用！”修冷冷截住他的话头，“上车，我们回去！”

老人依言上车，他小心翼翼坐在前座，好几次都悄悄折回脸去看修，发现他似是随意将保温瓶放在一旁，可手指却一直在那周边打转，途中车子拐了个弯时，他还能动作迅捷得将它抢在手里不至它摔翻。老人忽然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家一向阴狠残酷的少爷，似乎亦有了些不同。

粥的味道并算不上美味，比起宅子里的厨师，勉强能够入口，修却喝的津津有味，直到保温瓶见底，他还有些意犹未尽。老人偷偷吩咐厨师去熬粥，可等端上来，他只尝了一口，就无甚表情丢下了汤匙，“以后，谁都不许再熬这个粥！”他面无表情的起身，“谁若再做，就留下他的手！”

厨师当即吓的惨白了脸，抖抖索索的说着再也不敢的话，等修离开后，他才哭丧着一张脸，抓着老人的袖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老哥哥哟，你要害死我啊！”

老人说着抱歉的话，心里一动，却不知是高兴还是叹气，看来，少爷不是为了粥，而是因为那个熬粥的人，可是，那个男人看起来温和而又干净，教养又好，碰上了少爷，也不知是福是祸！

话分两头，这边修喝的心满意足，更加刺激的他想将宠物收归身边抚养玩弄一番，而另一边沈瑞风那里，却早已和莫邪坐在办公室有上半个小时。

彼时秦则宇已经正式被沈瑞风指派到了别处，《青鸟》女主角的选择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股东们虽然明里暗里指责了两人一番，可毕竟陈陌算是莫邪的人，沈瑞风这么做，也大可理解为，是迫于莫邪的关系，才做出如此举动，因此，众股东自然对莫邪更有意见。

“我想不到你可以为了让我难堪，竟将星海也赔进去。”莫邪坐在沈瑞风对面，面上含笑，这同他一直以来对人客套的笑意不同，是出自真心的愉悦，这让沈瑞风心里头有些不爽，他笑着卷起肩上的发，略略一笑，“我有吗？”

“擅用职权的人可是你，莫邪！”他微倾前身，脸上笑的灿烂，“我想不到，你对个猎物这么用心，不过，有没有当初对阿昱的那份用心，恩？”

莫邪微微一怔，他挑起眉头冷冷笑着说道，“为了个死人，值得你这样吗？你再怎么为他做这一切，他都看不到，至始至终，他都不会记得有你这个人。”

沈瑞风眼中狠戾一闪，“人在做，天在看，阿昱在天上，终有 一天能看到你得到报应。”

“别再搞些有的没的，否则不要怪我！”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莫邪推开椅子站起身，他走到门边时，脸上的笑意全部褪去，“我跟你无怨无仇，不要逼我对你出手。”

“那么阿昱呢？他对你那么好，你还忍心这样对他。”沈瑞风眼含怒火，恨不得就此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莫邪脸上神色越冷，冰寒的眼底，透着嘲讽和怨毒，“那是他该死。”他不爱柳昱，因此可以对他的死无动于衷，除了母亲，他的心中从未放过柳家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可以眼睁睁看着柳家没落，再由他出手，将这一切都冠上莫姓，这是他们欠他的。

‘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外边的人看到莫邪换上一张笑脸，对着众人点头示意，而里边却透着一股死一般的沉寂，静的让人心慌。不久之后，才是沈瑞风面无表情的出来，乘了电梯下楼。

拨给陈陌的专用房间里，只有许南星一个人在，她看到沈瑞风脸色不好，忙小心翼翼走上前，“沈总！”

沈瑞风的视线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声音有些沙哑，“陈陌呢？”

“在家呢，今天他可以不用来公司的！”许南星极快的回道，沈瑞风掀了掀眼帘，似乎有些乏力，他往屋里的沙发上一靠，“出去。”

许南星一愣，可这会不敢惹怒少东，忙收拾好自己一直在忙的行程表，小心走了出去，只是她还有些不放心，给陈陌去了个电话。陈陌本来在花鸟市场看好了盆仙人球，正要掏钱买，接到许南星的电话，听她说了片刻，他忙付了钱，照样用帽子墨镜遮住自己的脸，匆匆打了辆车往公司走。

“怎么回事？”他手里捧着仙人球，走近等在门口的许南星。她摇了摇头，“似乎和莫先生聊了之后就成这样了。”陈陌拍拍她的肩，将仙人球交给她拿着，自己小心翼翼推了门进去。

沈瑞风似乎在沙发上睡的冷了，一直缩着脖子，用手抱着双肩蜷缩着身体，他的眉稍稍皱着，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哀伤而又不知所措，陈陌有些心疼，忙将空调打低了些，坐到他身边，正思虑着要不要叫醒他时，沈瑞风却因为热源靠近，也跟着将头移了过来，伸手揽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膝上，睫毛不停的缠着，连嘴唇都有些颤抖。

“阿，阿昱……”在梦里，他看到自己就站在柳家后院的那棵大树上，他有些恐高，抱着树干害怕的不停的哭，那些小孩子哄笑着说他是哭鼻子精，一个个笑着跑远了去玩，也不许柳家的下人将自己抱下树，他在那里，从中午哭到太阳下山，连眼都肿了起来。

在他最狼狈的时候，他遇到了阿昱，虽然他那个时候很不耐 烦的说自己的哭声吵的人心烦，可还是伸出双手，说会接着他，那一瞬间，男孩带着些微柔软的神情让他下意识忘了害怕，真的如他所言，松开抱着树干的手，朝男孩的怀里摔下去……

只是在梦中，他并没有跌入男孩的怀里，而是场景一换，变成成人了的阿昱挂在楼顶，而他自己站在楼下，朝着阿昱张开双臂，鼓励着他松开手，说自己会接着他，阿昱最终松开了手，可自己却没能接住他，眼睁睁看着他摔在自己面前，摔的血肉模糊……

“阿昱……”他陷在梦境中不可自拔，恐慌的伸手不停的想抓着什么，陈陌将他的手抓在掌心，一直抚着他的头，脸上的笑有些心疼，亦有些苦涩，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最后，才能吐出模糊的两个音节，“我在！”

一直偷偷开着的门缝被小心翼翼关上，陈陌没有发现，梦靥中的沈瑞风更不可能发现。

许南星目光复杂的盯着手里捧着的仙人球，唇一直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 46 章

手被沈瑞风攥着越来越疼，陈陌却紧咬着牙不哼声，他一脑子乱的很，想着，如果自己可以回到以前，可不可以多长一个心眼，分清什么是真情什么才是假意；如果可以回到从前，他可不可以阻止爷爷做些伤人伤己的事；如果……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更加没有后悔药可卖，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便你要死要活痛哭流涕，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停止转动，所以说，人是如此的渺小而又卑微，自己放弃自己的话，还有谁会来拉你一把。

他正胡思乱想着，沈瑞风突然睁开眼醒了过来，他盯着陈陌有几分怔忪，却像是见鬼了般将他狠狠推开，“你怎么在这？”

“南星姐说你似乎很不开心。”陈陌拉过一旁的纸巾，想替他擦擦额上的汗，却被沈瑞风躲了过去，他略略抿了抿嘴角，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揉着自己的手腕，“怎么了，听说你和莫邪吵了起来。”

“你不用管！”沈瑞风冲他摆摆手，伸手遮住整张脸，掩去了他脸上的表情，更是藏住了他眉间若隐若现的疲累，陈陌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瑞风，如果累了，就歇着吧，柳昱的事有我。”

沈瑞风将手从脸上拿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必。”

“我……”他是真的想让沈瑞风抽身离开，不想这世上唯一对柳昱好的人再受什么疲累，再受什么伤，莫邪那个人，若是当真惹恼了他，必定会不顾一切，耍尽手段都说让你凄惨到无处栖身。可他的话才出口，总是优雅有礼的人却突然站起身，慢慢走到桌边，看着上面的文件资料水杯，蓦地发了狠似的将它们全部扫落下去，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停歇的响起。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阻止我替阿昱报仇！”他居高临下看着陈陌，眼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轻视，如果不是还有用得着陈陌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他说是阿昱的朋友，如果不是修说想和宠物好好玩玩，他早就将人送进了焦家。

沈瑞风的突然发难，似乎让陈陌愣了愣，几秒之后，他跟着站起，略抿着嘴，抬着下颚的样子，带着些许让人熟悉的骄傲，“沈瑞风，你真是个可怜虫。”

“幸好柳昱看不到你这个样子，如果看到了，不知道会心痛绝望成什么样。”

沈瑞风脸色一白，脚步踉跄着后退，他的腰撞上一旁的墙壁，眼中露出慌恐。

陈陌转过身，踩着优雅的步子，来到他的面前，轻轻的叹息，却饱含无数味道，“瑞风，你可以说是这世上唯一还爱着他的人，他在地下，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有事！”

“所以，报仇这种事交给我就好，坏事我来做，坏名我来 担，你只要，记着有柳昱这个人就好。这或许，是他唯一的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