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见面，我事先没跟你讲是没来得及，你打电话的时候——”丁瑒没能解释下去，因为莫颖浩突然贴了过来主动的吻住了他，没有阻止的霸道意味，也不是浓情蜜意的深吻，就只是用嘴唇贴住了嘴唇，轻柔的熨帖其上，像是要隔离这之前之后的，所有不必要的情绪。

丁瑒愣在那里，还未体味到这几乎是莫颖浩少有主动给予的亲吻，就感觉到贴近的人似要离开，于是连忙抱住他圈紧了阻止他走，闭上眼加深这个不该这样浅，浅得远远不够的吻。莫颖浩被丁瑒扣住了肩膀，便没有再拉开距离，就着丁瑒收紧的怀抱张开口，接纳丁瑒攻城掠地般的深吻。

拒绝不能，无法自拔，早就已成事实。

吻到快没有呼吸，吻到快失去力气，丁瑒才松开莫颖浩重重地喘息，莫颖浩抚着他胸口待他一点点平静，才离开了丁瑒的怀抱，提着菜转进厨房，“我去做饭。”他说。

那天晚上丁瑒和莫颖浩做爱，做到了最后。莫颖浩在苦苦忍耐的丁瑒耳边说，进来吧，刚才洗澡我已经做过准备了。然后在身上人吃惊得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就张开腿微微挺起腰，伸手握住它送进了自己的身体。

丁瑒本就忍耐在情欲的顶端，虽仍对莫颖浩的身体有所介虑，可被软腻紧致的触感包裹住，那爽醉到皮肤发麻的感觉袭遍全身，他当即就失了毅力溃不成军，伸手探到两人的连接处确保莫颖浩没有出血，便无法再多忍耐地缓缓律动起来。

莫颖浩在燥热升温的空气里，忽然想起在大岗村时，那晚丁瑒给自己上生理课，自己说着愿意，第一次在他手中泄了出来。他问丁瑒我们这算不算性交，丁瑒当时抱着他说，不算，但我们这是做爱。

直到现在莫颖浩也不大了解两者的区别，但他隐约的想往那些做爱所包涵的多于性交的东西，就像知人事后很长时间再记起这段回忆，丁瑒当时对他说的话，会让他心底泛起甜蜜的涟漪。他还并不懂得情爱之于爱情的意义，但他已经忍不住怀疑，如果这具身体连情爱的欢愉都给不了丁瑒，那么那些他想往的东西，会不会就不存在了。

纷乱的思绪被身下阵阵的钝痛和偶有偶无的快感打断，莫颖浩紧紧攀着丁瑒汗湿的身体，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快的冲刺。在温柔的壁灯灯光里，看到丁瑒在他身上汗如雨下，粗重的喘息和沉迷的表情证明他获得的快乐，莫颖浩忽然在这热烈的气氛里珍惜起这种疼痛，原来他能给丁瑒，还有其他东西。

56

7月中旬雅思成绩出来，丁瑒总分考了7.5，口语得了四项最高分8分。看来那天的考官确实对丁瑒印象深刻。

丁瑒喊了莫颖浩过来看成绩，莫颖浩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分数，吃惊的表情慢慢变成喜悦：“你好厉害，考这么高分，都能申请剑桥了。”丁瑒考英语，他没少帮着查资料，所以雅思的分段和国外的院校，他还是有一些了解。

丁瑒把他拉到腿上坐着，得意的说：“我当然厉害啦！才复习了不到两个月而已。”

莫颖浩也笑着说是呀，只是偷偷避开了丁瑒的眼睛。看到那样的成绩，他由衷的替丁瑒高兴，可这也意味着丁瑒申请成功已有了九分把握，那么丁瑒离开他出国留学的时间，也就越来越近了。

丁瑒顾着高兴没留意到莫颖浩的神情，想到还在准备的公务员考试，说：“明天起我就不去听课了，在家自己做卷子得了。”

莫颖浩问：“为什么不去了？”

丁瑒说：“讲的也就那么回事，再说天这么热，实在懒得跑啊。”

莫颖浩犹豫了一下，说：“可是你都交了钱，剩下这么多课不听不是都浪费了。”

“可是真没什么听头了啊，技巧性的东西头两节课都讲完了，现在就一直写卷子讲卷子，而且，在那听课根本都吃不好……”

丁瑒把脑袋抵在莫颖浩肩窝上嘟嘟囔囔，莫颖浩被他孩子气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可想到那么多的学费投进去了，公务员考试又据说是比挤独木桥还难，于是继续劝道：“你既然都决定要考了，那复习扎实一次性成功不是更好吗？那些辅导班里的老师应该会比较有经验吧，多听一听应该还是有好处的。”见丁瑒抬起头看着他，一脸不乐意的神情，又道：“那儿吃不好我就给你带饭吧，你早上去的时候就拿着。”

丁瑒一喜，随即又得寸进尺道：“可是我们那没有微波炉啊，等到了中午饭不就凉了？”

莫颖浩想了想，说：“那我就给你带过去吧，朝阳那边也有很多生意的。”

丁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值得高兴的事颇多，丁瑒心情实在是好，得意忘形之余腿不小心碰到桌柜，门兜屉里的什么东西咯当一响，歪倒在地上。丁瑒揉揉腿捡起来打开一看，傻眼了——柔白闪光的马身，金红搭配的马鞍和鬃绳，不正是自己亲手做的本要当生日礼物送给莫颖浩的陶马么？

丁瑒睁大眼睛望向莫颖浩，简直不敢相信：“浩子！怎么回事？”

莫颖浩看他抓着陶马，赶紧要接过来也没顾上立刻解释：“你快别拿在手上，还没有干透。”

丁瑒挡开他捧着陶马细看，马身上还有明显的碎裂痕迹，却严丝合缝的被莫颖浩黏合在一起，没有缺损一块。

“你拿什么东西粘起来的！？”

莫颖浩夺过来放回纸袋子里：“拿AB胶黏的，应该很牢，再晾一晾就好啦，看能不能买到颜料，把缝隙涂一涂应该就没问题了。”

幸亏他帮陈阳做模型时接触过一些强力胶水，丁瑒去上课的时候就在家摸索着粘合，没想到真的能黏住。丁瑒脸上还没反应，心里却已经很激动了。天知道他对这件东西有多费心，一点一滴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亲手创造的，而如今，居然还有机会看到陶马完好无损的呈现在眼前。

丁瑒抱着浩子嘴里“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能！”的乱喊，莫颖浩被他搂着的直晃，他何尝不高兴，那是丁瑒亲手做给他的礼物，又是那样漂亮神气。看着神采奕奕的陶马，还有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丁瑒，莫颖浩也乐得笑弯了眼睛。

彭非自从知道丁瑒在呼家楼听课，去新办公点察看装修时就会多留意两眼。有一回午休时间，彭非从楼里下来准备去吃饭，远远就看到丁瑒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吃饭，和旁边一个同吃的有说有笑，不时的从那人饭盒里夹一筷子菜到自己碗里，那人就把饭盒往他那里靠了靠，分更多的菜拨给他。

彭非站在楼道的拐角看得目不转睛。毕业后他就一直没有再见过莫颖浩，印象中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宾馆那回，他躺在丁瑒的床上弄出很多声响，逼得莫颖浩在天亮之前就走掉了。而时隔一年再见到，他已经是站回到丁瑒身边的人，而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了。

没几天便又一次碰见莫颖浩给丁瑒送饭，等丁瑒吃完上楼，莫颖浩开始收拾筷子饭盒时，彭非就站到了大门边等着。

他本来没打算和他们照面，这几个月他就想着能安安静静的度过，然后一切等着顺利出国就行了。可看到丁瑒和莫颖浩亲密的吃饭聊天，他也不知怎的，忍不住就想让莫颖浩看到自己。莫颖浩确实看到了自己，在大门口抬头看见了他，然后只略微一愣，便很快又就转头继续走掉了，彭非甚至没来得及递给他一个不屑的表情。

彭非当时的感觉很不好，明明是想给莫颖浩一个挑衅，结果却像是被他漠视了。彭非盯着莫颖浩的背影许久，直到掌心传来指尖扎刺的疼痛，他才冷笑一声走掉了。

八月的酷暑，北京满大街灰扑扑的大树上，知了的叫声都沉闷的没有多少精神。莫颖浩交完水电费又去买了200元的电卡，只觉得肉疼不已。丁瑒不在家的时候他都连电扇都不开，可丁瑒结束了公务员辅导班的课后回到家里复习，空调几乎就24小时开着了。莫颖浩不忍心丁瑒挨热，同样又不忍心在伙食上克扣丁瑒的荤菜，于是日常的花销就蹭蹭的上涨，送货卖玩具的钱几乎全用在日常花销上了，连给母亲寄的钱也比之前少了很多，这让莫颖浩有些愧疚。

拿着电卡回到家，丁瑒正在屋里打电话，莫颖浩把东西放好，偷偷把空调调到24度，报纸上说，24度是最健康环保的度数。

转身看到丁瑒朝他招手，莫颖浩走过去瞧见丁瑒皱着眉，问了句怎么了？丁瑒叹口气说：“我爸妈来了。”

“什么？”莫颖浩睁大了眼睛。

“我爸妈来了，明天的飞机，上午就到。”

莫颖浩还记得上回和丁瑒母亲见面的情形，齐红当时的愤怒和痛苦，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受，总觉得他和丁瑒是做了一件大错事。虽然后来丁瑒说他妈妈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甚至还会问到他的近况，可莫颖浩还是很不安。更何况，这次还有他没见过的丁瑒的父亲。

“他们来看你吗？那……我要不要去外面住……”

“说什么呐，”丁瑒打断他：“你哪都不许去，就呆在家里。”

“可是你妈妈……”

“没关系，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爸好像还不知道，我听我妈的意思，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丁瑒看着莫颖浩，“反正迟早会知道，来了再说吧。”

莫颖浩晚上躺在床上，满脑子担心丁瑒父母来的事。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本来就不太会和大人打交道，更何况还是丁瑒的父母。丁瑒被莫颖浩翻身的动静弄醒，迷迷糊糊的搂了人到怀里，才发现他两眼清明大半夜都还没睡着呢。蒙上他眼睛哄莫颖浩赶快睡觉，莫颖浩在丁瑒手掌心里眨着眼睛，沉默了半天忍不住小声问丁瑒怎么办，丁瑒那边没反应，扒了他手一看，丁瑒已经又睡着了。

等第二天丁瑒父母到的时候，莫颖浩顶着黑眼圈正在厨房里择菜，丁瑒把人迎了进来，莫颖浩隔着厨房玻璃看到一个穿着深色休闲装的男人，他听那人说了句：“北京真热啊！”声音低沉却响亮，让莫颖浩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丁瑒把莫颖浩从厨房拉出来，给他爸介绍：“这就是莫颖浩，平时都是他照顾我。”

莫颖浩脸上一热，面前的男人已经笑着朝他伸出手，莫颖浩赶紧握住，才发现自己刚才洗菜一手的水都还没顾得上擦，脸上便更红了。

“那应该多谢谢小莫了，呵呵，小莫在哪里工作？”

莫颖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丁瑒截过话对父亲说：“爸，我跟你电话里说了他是我支教地儿的学生。”

丁国扬呵呵一笑，像是才记起一般又问：“小莫家里，是做什么的？”

莫颖浩滞了一下，说：“我爸爸，是老师……”说完抬头去看了丁国扬，正好和他身旁一直没开口的齐红目光撞上，齐红立即撇开了脸，莫颖浩赶紧又低下头。

丁国扬笑了笑，四周看了看房子，就招呼大家出去吃饭。丁瑒拦住父亲说：“就在家吃吧，莫颖浩做。”

“那……”丁国扬看了莫颖浩一眼，“不太好吧！”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可真见到父亲丁瑒还是有些发憷，但自己不往下走，事情就永远只能停滞在原地了。

“没关系，莫颖浩做饭跟外面不差，他一早上就出去买了菜，就在这儿吃吧。”

出乎意料的，丁国扬竟没有再推辞，口头说了句那就麻烦小莫了，就径直去了丁瑒的卧室。

莫颖浩提前问过丁瑒父母的口味，于是一桌子饭菜仍然都是平时吃的偏麻辣味。齐红看到一桌子的菜时很意外，他知道莫颖浩会做饭，可这对于一个从小就当家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问题是能这么快做出这样多的样式，乍眼看去，还都是些看似简单其实很有讲究的菜，却是难得的。齐红不由得看向莫颖浩，心情复杂的想，至少丁瑒这几个月吃的应该不差。

吃饭时丁国扬问到儿子复习的情况，丁瑒汇报了雅思成绩，又说了说申请的进度，丁国扬边点头边说：“你申的都是英国的学校，有没有想过试试美国的好学校？”

丁瑒拿不准父亲的意思，当初他跟父亲提到这些，他似乎更倾向于让他侧重公务员考试。“时间还早，如果有适合的，我再考虑看看吧。”

丁国扬点点头，夹了一筷子清炒甘蓝尝了尝，问：“假如公务员、考研，还有留学都成了，你怎么选？”

“……具体还没想好，等考完了，知道大概的成绩了再决定。”丁瑒顿了顿，瞧着丁国扬：“爸，你怎么看？”

“这是你的前途，还是由你自己来做决定。”丁国扬答得毫不犹豫，言毕又转头问莫颖浩：“小莫你以后有什么计划？准备一直在北京吗，在北京闯荡不容易啊，父母都有操不完的心。”

莫颖浩不敢去看丁瑒，只好看着自己碗里的米饭说：“我还没想好，可能，可能回家吧。”

吃罢饭丁国扬跟儿子聊了聊，就招呼齐红回宾馆，丁瑒把二人送到门口，却听丁国扬说：“你也跟我们一起，多给你订了房，你妈好几个月没看到你了，说说话。”

丁瑒一愣，却又不好反驳，跟莫颖浩使了个眼色，就换了鞋随父母出门了。

57

莫颖浩一早就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搬到次卧去了，虽然丁瑒说没必要，他还是觉得这样被他父母看到似乎不太好。晚上枕着丁瑒的枕头一个人睡在双人床上，居然半天也睡不着，只是离开一晚，原来已经这么不习惯他不在了吗？莫颖浩叹了口气，逼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床头的手机突然震起来，莫颖浩心里一动，连忙取来看。

“睡了吗？”

莫颖浩：“还没，你睡了吗？”

点完发送莫颖浩才觉得这问题傻的可以。那边回的飞快，莫颖浩点开一看，脸不由得红了大半：

“没你在床上睡不着啊……”

莫颖浩摸摸发烫的耳垂，幸好没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丁瑒每回都是这样，平时面上正正经经的，短信里却总会时不时的发些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来，弄得让莫颖浩羞窘不已。

莫颖浩当没看见，问：“叔叔阿姨休息了吗？没什么事吧？”

丁瑒回道：“我爸楼下睡呢，我妈还在我房间，也没跟我说什么话还非叫我过来，哎……”

莫颖浩拿着手机发起呆来。虽然晚上吃饭时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丁瑒母亲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像上次那样激动，可莫颖浩心里还是有隐隐的不安。丁瑒的父亲给他的感觉亲切中又带着威严，那张鼻子嘴巴下巴都跟丁瑒十分相像的脸，在和自己说话时总带着柔和的笑容，让莫颖浩不由得心生好感，自己心里就平添了一分自责，尤其是当他看到，丁叔叔听完丁瑒的回报后，眼里掩饰不住的满意和信赖。

手机的震动拉回他的思绪，丁瑒说：“怎么不回短信？睡着了吗？明天我陪他们逛逛，晚上我就回去！”

莫颖浩回了句“知道了”，又聊了两句，就让丁瑒早点睡，道了晚安。

结果第二天晚上，丁瑒打电话告诉他，晚上还得跟他爸妈住在酒店里。莫颖浩忍不住问，会不会有什么事？丁瑒安慰他说，没什么事，他爸妈就觉得住在一起比较方便，叫莫颖浩不要多想。

结果预想丁瑒回来的时间一天天推迟，丁瑒连续天斗没有回来，只能抽空给他发短信或是通一两个电话。莫颖浩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他甚至想，丁瑒的爸妈会不会突然就带他回家，就像上一次突然分别，然后就再难见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