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显然是对方提前就点好了的，落座后寒暄了一会儿，菜很快就陆陆续续地送了上来，罗谦的双眸也随着每一道菜的上桌而愈加晶亮了起来。

相信我，这绝对不是咱家孩子没出息，而是他真的真的……饿得双眼闪星儿。

一开始上的都是些精致的小碟凉菜，服务生此时已经为每一位客人的酒杯倒满了酒，饿得早就前心贴后心的罗谦硬着头皮先跟大家一起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耐着性子听他们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见两大公司的大老总都不举筷吃菜，罗谦自然也不好意思先下手，这点儿教养他还是有的。等他终于盼着两位老总拿起了筷子，罗谦不禁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下。

妈的！终于可以吃了！

可是很快，罗谦发现自己又错了。只见在座的各位只是象征性地吃那么一两口，然后又放下筷子聊了起来，时不时还要再碰碰杯喝上一口，搞得罗谦这叫一个郁闷。你说别人都不吃，他也不能不管不顾地甩开腮帮子往嘴里填啊。

罗谦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工作上的应酬，一个刚毕业的小菜鸟，自然还不明白其中的一些关窍儿。这种饭局，说白了根本就不是吃饭，最终目的就是拉关系套感情。很多时候，在办公室里不好说的一些话或不好解决的一些事儿，到了饭桌上，往往可以找到双方都满意的法子。而饭桌上也是一个抓信息探情报的绝妙场所，有时对方无意中流露出的一句话，很有可能会为自己带来一笔不小的生财之路。

所以说，如何在饭桌上从对方口中不着痕迹地套问出自己想了解到的一些情报，如何从对方的闲谈中捕捉到对自己公司有利的信息，如何又在笑谈间敏锐地了解到对方重要人物的一些性格喜好，以便投其所好尽快拉近双方的关系……等等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细节，都有可能在将来的谈判合作中为自己的公司赢得有利的砝码。

总之，饭桌上的学问，大的很！

随着热菜陆续上桌，席间的气氛也熟稔热烈起来，双方谈得一副很是投机的样子。插不上什么话的罗谦虽然不好意思大口吃菜，但还是趁他们在举杯喝酒时迅速夹了几口看着实在的放进了嘴里。

周子旭面儿上虽然笑着，其实心里正对罗谦磨牙呢。心说你个吃货，眼里就剩桌上的菜了吧，人家方总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你说我带你干嘛来了，连酒都不知道给倒上一杯，就算你连面儿上的话也还不懂的说，但至少该给我有点儿眼力见儿吧！

于是，心中极为不满的周子旭借着对方自己互相交谈之际，靠向身边的罗谦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不是带你来吃饭的！倒酒！”

罗谦忽闪着桃花儿眼看了看周子旭那满满的酒杯，然后对他露出一个不解的眼神儿。看到罗谦这副样子，周子旭真想在桌子底下给他一脚。这个笨蛋，我怎么只把他带来了，这事儿还用我提前教吗，早知道这个小子这么没眼力见儿，我就应该把老董的秘书也给带过来。

周子旭见罗谦没明白自己的话，也不能当着对方的面儿再对他做出什么解释，心说一会儿我再跟你算账！于是，郁闷异常的周子旭只得亲自拿起桌上的酒瓶，挂着一个含蓄的笑容微微起身给对方的老总和其他三人满酒。

对方的三位属下见周子旭亲自给自己倒酒，一个个纷纷做出受宠若惊状，慌忙拦着又站起身来从周子旭的手中抢酒瓶子。“周总您坐您坐，我们自己来。”

周子旭给方总满上酒后，便任由对方将酒瓶子从自己手里抢走。他年纪虽轻，但毕竟身份和地位都在这儿摆着呢，这架子该端的时候，还是应该端起来。要不是自己带着这么一个没眼力见儿的笨蛋来，他哪儿至于屈尊给对方的下属去倒酒啊。

周子旭的酒杯其实已经接近满杯，但对方一个下属还是很恭敬地拿着酒瓶给周子旭的杯子里象征性地又倒了几滴，然后再给自己人满上。

罗谦就算再傻，这时也看出了些门道，总算有了些领悟。话说他这个秘书在这儿坐着，却让自己的老板亲自给对方倒酒，貌似……是太合适滴，就算他亲自给对方的老总倒上一杯酒没什么，但连对方下属的酒杯也亲自给斟满……

呃！自己又失职了。

从没有过职场应酬经验的罗谦确实没有这个意识，一来他觉得旁边站着服务生呢，倒酒这个工作是他们的事儿，二来他看对方几人的酒杯也不过才喝了半杯而已，那不还没喝完呢吗！这三来么……他还真抹不开面子陪着笑装三孙子给对方斟酒倒茶，长这么大没干过啊。

所以说，咱家孩子就是嫩啊，这怎么能叫装三孙子呢，这是职场艺术！在社会上混的，该装的时候你就得装，没的商量！想当大爷就回家当去！

这时，只见周子旭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对方总说道：“早就听我爷爷说方总是海量，喝酒痛快做事也痛快，今后您还得多多提携我这个后辈。”

被称为方总的是一个年龄五十来岁的男人，此时听了周子旭的话，顿时满脸含笑：“周总这是说的哪里话啊，我跟你爷爷是老交情了，今后我们仰仗你们S&M公司的地方还多得是呢。”

“方总您太客气了，您就别周总周总的叫我了，听着见外，您叫我小周就成，来，我敬您一杯。”说完，周子旭举起酒杯跟对方的杯子轻轻砰了一下，然后仰脖一口喝光，来了个先干为敬。

“哈哈……好！好！我就喜欢跟爽快的年轻人打交道！”方总看着一口而尽的周子旭，满意地也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了个精光。

总算明白过来的罗谦此时赶忙起身拿起酒瓶，先给对面刚刚放下空酒杯的方总满上，然后再给周子旭的杯子里也满上，刚要落座，却见对方的助理端起酒杯对他说道：“罗秘书是吧，今天第一次见面，以后咱俩估计少打不了交道，来，咱也喝一杯。”

罗谦一听，没敢马上坐下，冲着对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又咬了咬下唇，心里有点儿急。

这位……怎么称呼来着？

周子旭一看罗谦这德行，就猜出这小子估计连对方名字和职位都没记住，看他刚才光惦记吃了，于是他赶忙笑着接话：“孙助理，小罗是个新人，今后您可得多多关照他，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您就多包涵着点儿。”

孙助理听了一笑，“哪里哪里，周总您太客气了，咱们互相关照。”

得到了周子旭的暗示，罗谦赶紧端起酒杯跟孙助理的酒杯碰了一下，就着周子旭的话说道：“是是，我其实今天才第一天上班，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今后墙孙助理一定得多关照关照我，我先敬您一杯。”说完，他也像周子旭那般，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周子旭看了稍稍松了口气，心说你总算是上道儿了，要是你今晚敢把眼睛光放在盘子上，我看你明天就别来上班了！

第十二章：忙碌的清晨

这顿晚餐的结局可以想象，罗谦又是吃了一个小半饱。肚子明明饿得直发慌，可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又不能甩开了腮帮子吃。好吧，吃不痛快也就罢了，可还得对人笑脸相迎，为人斟酒倒茶，和人费心周旋……

罗谦第一次发现，吃饭竟然也会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不过好歹肚子里也算是进了点儿东西，也幸好今天大家都是头一次见面，罗谦又是看着一副青涩腼腆的模样儿，因此除了跟孙助理干了那一杯酒后，倒是没有什么人再来灌他，最多也就是碰碰杯抿一口而已，倒是周子旭跟方总喝得挺酣，但也没到酒醉的程度，双方第一次多少都绷着点儿。

周子旭对罗谦这一晚上的表现自然是很不满意，好在后来这小子有了点儿觉悟，虽然话跟的不快，也不能指望他主动开口跟对方套交情拉感情，但总算是有了点儿眼力见儿了。

不到九点，这顿饭局在罗谦的怨念中终于散了。站在餐厅门口，罗谦犹豫着要不要回公司去骑自行车。其实倒也不是非得回去骑这个车子，可要是没车，第二天就又得去挤地铁，一想起昨天的挤车经历来他就头疼。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周子旭突然开口沉声说道：“你今天第一次跟我出来应酬，有些规矩不懂我不怪你，以后好好儿学着点儿，别再像今天这么给我丢人！”

此时，周子旭已经将身上的西服脱下来搭在了胳膊上，脖子上的领带虽然没有解下来，但此时却松垮垮地挂在前胸，扣子也相应的松了两颗。他现在这样子，给人感觉少了许多凌人的刻板，多了一份随意的洒脱，还带了那么一点点儿颓废性感的味道，可深刻立体的五官偏偏又是一副冷峭凌人的模样，在夜色中的各色灯光映照下，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奇异的诱惑之感。

郁闷透顶的罗谦偏头斜了眼刚刚站在身边的周子旭，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见惯了周子旭一向衣着一丝不苟的样子，乍一见他这个形象，罗谦还真吓了一跳。不过罗谦相信，此时的周子旭，一定是最接近他真实本质的样子。

靠的，敢情你也有这个德行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睡觉都穿着全套儿的西服睡呢！等会儿……这个BT刚才说什么来着？丢人？丢谁的人？你的？我怎么给你丢人了，你连顿饱饭都不让我吃，还好意思说我给你丢人！旧社会的地主好歹还给自己家的长工吃钝饱饭呢，你可倒好，还带反过来从我嘴里抢食儿的，周扒皮也不过如此吧。

周子旭一见罗谦眸中惊诧后瞬间又变得幽怨不服的小眼神儿，虽然一时不明白他在惊诧些什么，但却看出这小子肯定觉得自己特委屈。谁让中午自己吃了人家的嘴短呢，周子旭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有些事儿，得靠自己慢慢去体会领悟，别人说多了也没用，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能耐下心来给人讲大道理的人。

妈的，这鬼天气真他妈热！见司机正把车向这边开过来，热的已经有点儿冒汗的周子旭耐着性子对罗谦问了句：“你住哪个方向，用我送你一段儿吗？”

罗谦一听，马上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要回公司。”

笑话！用你送？那我还不如走路回家呢！再说你那是要送人的态度吗，什么叫送我一段儿啊，你送了前半段儿，这后半段儿我找谁去呀！

“回公司？”周子旭听了很是吃惊。“你……晚上要住在公司里？”

“不是，我是想回去取自行车。”

住公司里？亏你想的出，我还没爱岗敬业到那个份儿上！

“哦，这么晚了，直接打车回去吧，车子明天再说。”周子旭扶着已经被司机打开的车后门要上车，见罗谦站在那里还有些犹豫，于是又补了一句：“车费公司报销。”说完，人便弯腰进了车里。

眼见车门关上，觉得这一天工作终于结束了的罗谦顿时轻松了许多，于是某只不禁抬头仰望黑漆漆的夜空。妈的，终于可以回家了，还可以打车回家，你早说啊，我要再去吃碗牛肉面！

“喂，明天别忘了带糖醋排骨。”刚刚关上车门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降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帅脸来。

我呸！年轻英俊个屁！你见过恶地主有长得帅的吗！这明明是新社会，新社会啊，农奴翻身都把歌唱了，我怎么就遇到周扒皮的后人了呢！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糖醋排骨？去你妈的糖醋排骨！

罗谦真有心抬脚给车轮子上一脚，事实上他的脚还真抬起来了，可惜，人家车子起步比他脚快，车轮子没踢着，倒是吃了一嘴的车屁股烟儿，眼巴巴的看着这辆奔驰600绝尘而去。

靠的！

一屁股坐进出租车里的罗谦一开始特不厚道地想让司机绕上一圈儿四环路，哦不，最好围着六环绕一圈儿，你不是说车费公司报销吗，小爷家就住这么远，你能怎么地！后来又一想，这点儿车费对他这么一个大公司的总裁来说算个屁啊，等绕完了我回家还不得天亮了。得，还是踏踏实实赶紧回家吧。

罗谦到家后，没急着上楼，他先在自己家附近的一个二十四小时餐厅里要了份大碗的牛肉面，他现在也顾不上这面里的肉会不会是用什么‘牛肉膏’、‘牛肉精’做出来的了，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吧。

回到家，罗谦扔下手里的东西先进厨房打开了冰箱的冷冻室，一看，里面还真有点儿前几天买的排骨在里面放着呢，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他还是把排骨拿出来放进水池里化着冻，打算明天一早再做，就当是给自己准备便当，反正自己也是要吃的。他不太喜欢用微波炉化冻，总觉得用微波化冻后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

一夜无话，罗谦在各种怨念中倒是睡了个好觉。一大早，他就被定的闹铃吵了起来。真是不想起啊，没撤，谁让咱现在是社会人了呢，学校的课能翘，这公司的班儿不能翘，不起也得起啊。

稍稍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的罗谦先顾不上洗漱，而是一脑袋钻进了厨房里。他先把米放进电饭煲里煮上，再把化了冻的排骨放进锅里打开火用开水焯一下儿，把血汤子和白沫子都倒掉后，这才重新加水又放进各种调料后盖上了锅盖子。

排骨炖上了，罗谦这才赶紧钻进浴室里简单地冲了个澡洗漱了一番，然后光着身子跑出来找了条干净内裤穿上。不急着穿衣服，只穿了条内裤的罗谦先从衣柜里翻出了两套西服、三件长袖衬衫。大厦里的冷气开得那么足，他现在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穿成这样儿会捂出痱子来了。妈的，身边好不容易没有老妈对他的穿衣指手画脚了，没想到又冒出个BT老板来管他。

几乎光着身子的罗谦举着放在西服套儿里的两套西服和衬衫，发现双肩背包里根本没法儿放，于是只得又找出个小行李箱来把衣服放进去，见里面还有地方，他索性连皮鞋也放进袋子里扔了进去，而他则在身上套了条带着窟窿的牛仔裤和一件草绿色的短袖T恤衫，出门时又登上了一双白色的匡威帆布运动鞋，看着这叫一个青春逼人。

这一早上，罗谦觉得自己跟打仗似的，没一会儿闲工夫，等他把衣服放好自己也穿齐整了，再去厨房把炖好的排骨从锅里弄出来，放进炒勺里过油加糖加醋的炒上一番，然后又做了个简单的沙拉凉菜，话说总不能光啃肉不吃菜不是，这些都忙活完了，罗谦一看表，离出门上班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他连早饭还没吃呢。

试用期内罗谦不敢迟到，抱怨归抱怨，但轻重他还分得清。于是，罗谦左手提着小行李箱，右手又拎着一个装着糖醋排骨的保温桶，肩上还背着一个双肩背，里面除了他常带的一些零七八碎儿的东西外，还有两个盛着白米饭和沙拉凉菜的便当盒，再外加两把大勺子，今天他可不能再用那把袖珍的破勺子吃饭了。

临出门时，都已经换好鞋的罗谦又跑进厨房往嘴里塞了一片吐司面包，这才转身叼着面包背着背包拎着保温桶和小行李箱急匆匆地出了门。

第十三章：谁是卖保险的

罗谦今天是打车来的公司，因为他手上拎着这么一堆东西，要去挤地铁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拜B市悲催的交通路况所赐，选择乘坐出租汽车的罗谦还是不可避免的迟到了。

下了车拖着箱子刚跑进大厦里，罗谦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急急地刹住脚步回头一看，竟然是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李小雁。

只见这位李部长穿着一身绛紫的套装脚踩一双三寸高的黑色漆皮高跟鞋正不慌不忙地摇曳而来。李小雁因为去年刚刚生了宝宝，所以身材看上去很丰腴，别有一番初为人母的特有风情。罗谦一见是她，赶忙冲她微微躬了下身，乖巧礼貌地说了句：“李部长早上好。”

“呦，还真是你啊，怎么穿成这样儿就来了？……你这是……要出差？”李小雁一看罗谦这一身儿休闲装，又看他还拎着小行李箱，便以为他今天是要跟着那位太子爷出差，于是便又关心地问道：“对了，昨天怎么样，还好吗？”李小雁的脸上流露着一丝浅浅的担忧与关怀，还有一份偶遇罗谦的小小欣喜。话说她是真惦记着这个孩子呢啊，当然，是很CJ的那种惦记。此时，李小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天为罗谦面试时的严肃感，这都是自己人了，还装什么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