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胤禟的手指。
胤禟不动了,看着自己手指上细小到不可思议的爪子,心里忽然充满了感动。这样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小东西,是自己儿
子呢。
胤禟不知不觉间脸上都是傻笑,屋里伺候的奶妈丫鬟都低着头抿着嘴笑了。
胤禟去了胤誐府上,赶巧在大门口遇到从兵部回来的胤誐。
“九哥,你来的正好。”老十喜出往外,赶过来说道,“弟弟刚得了一把好刀,快过来看看。”
胤禟看着向自己现宝的胤誐,忽然又舍不得责备了。自从温禧贵妃病逝,虽然母族显贵,没有人敢慢待他。但是在宫里除
了胤禩和自己,再没有真正关心胤誐的人。冷了,热了,底下的奴才万一想不到,就没有人惦记着。
即将失去额娘的小十三至少还有康熙宠着,还有四哥关心着,可是老十呢。
有一次,胤誐跟侍卫摔跤胳膊受伤,他自己觉得没事,底下人也没有人敢说。等到胤禟发现,已经红肿的不成样。自那以
后,胤禟叮嘱老十的贴身太监小喜,老十若是再有什么事,直接来跟自己说。
看着胤誐脸上的笑,胤禟又想,大大咧咧未必没有大大咧咧的好处。至少老十没有因为缺少关爱变的自卑忧伤,至少他活
的喜怒随心。不像自己,明明知道历史,算是占了先机。却活的更加小心谨慎,束手束脚。
“九哥,快走。”
被胤誐拉着看了蒙古亲王赠给他的刀,刀锋上流光闪动,胤誐随手一挥,削豆腐一样削掉一个桌角。
胤禟嘴角抽动着,看着上好的檀香木家具就这样被老十毁了,咳嗽一声说道:“十弟,哥哥过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正端详自己宝刀的胤誐这时才诧异的抬起头,“九哥,什么事,快说说。”
胤禟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最近刚从库伦进了不少货,周转的银子有些不够使,你府上可有多余的银钱没有?”
胤誐一听,让小喜去叫管家。不大一会,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屋,先向老十和胤禟行了礼。
“行了,沈贵,爷问你,账上能用的有多少银子?”
管家沈贵忙躬身回道:“爷,昨个奴才刚算过,还有六万五千三百两。”
“嗯,你去取六万两给九哥。”胤誐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沈贵吓了一下,胤禟也暗暗摇头,这许多银子都给了自己,老十要是有个事,用个银子,准备怎么办。
见沈贵没有马上去办,胤誐似乎要发怒。胤禟开口说道:“五万两就够了。”
胤誐挥手让沈贵赶紧去取,回身说道:“多大点事,九哥打发个人过来,我让人给你送过就是去了,还值当你亲自跑一趟
。”
胤禟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胤誐:“多谢十弟。”
“嘿,九哥你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儿啊。”
等从胤誐府上出来,胤禟直接去铺子里寻了苏杨,将钱交给他,说道,“将这钱投到对鄂贸易离去,若有盈利都单分出来
,到年底一并交给我。”
苏杨点头应了。
胤禟心里舒了口气,总算帮老十解决了一个难道。
八阿哥府,书房。
胤禩看着手里的书信,脸上神色莫辨。
那是胤禟在张家口驿站病了时写的一封信,原是让何玉柱交给苏杨的,后来胤禟病好了,便吩咐何玉柱将信毁了。这时却
不知为何到了胤禩手上。
上面赫然写着:若是我有万一,将我手下生意银钱契书三分之二送到八阿哥府上,并带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
分之一送到四阿哥府上,请四阿哥帮着照顾亲人。
胤禩怔怔想道:小九,你明明跟我们更亲近一些,即便听到我只是利用你的那些话,也将大部分银钱留给我。可是,为什
么,那种时候,你不选择我帮着你照顾亲人,难道八哥,真让你那般不信任?老四到底什么时候跟你走的那般进?
叹了口气,胤禩喃喃说道:“小九,不论如何,幸好你还好好的。”
107.七月
敏妃于七月病逝,宫里一片哀声。
这紫禁城的主人满面悲色,更没有人敢露出欢喜的模样。
除了各个福晋进宫守孝之外,阿哥们月内也不得剃发。为了这个,一向被读书人所吹捧仰慕的三阿哥胤祉,因为敏妃过世
不久便剃了发,还被康熙狠狠的斥责一番。连带着,有头有脸的诸王府也都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欢庆行为。
几天后,胤禟回了内务府。因这次对鄂罗斯贸易的事,内务府众人对他越发心服口服,都恭敬的很。在胤禟离京期间,李
希敬和达哈苏将这几个月的代理的公务过来做了汇报。只有几件干系重大的等着胤禟回来拿主意,其余倒是都处理的非常
妥贴。
“这几个月,两位大人辛苦。”胤禟说道。
“不敢得九爷赞,实是下官应尽的本分,九爷为了内务府,千里往返,才是辛苦。”达哈苏小圆眼睛笑的眯了起来,躬身
回道。
胤禟这次上折子时还特地为两人请功,两人亲口得了万岁爷的赞赏。达哈苏哪里有不满意的地儿,只觉得自己也勉强算是
一个忠心为国的臣子,往日那些拉帮结派,勾心斗角这时都暂且靠边站了。
这日,胤禟有事回禀康熙,抱着奏折来到御书房门外,却愣在那里。从书房半敞的门,可以看到康熙正坐正中间的椅子上
,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是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周围的伤感悲恸,小十三正趴在康熙腿上,隐隐有压抑的哭泣声
。
胤禟心里一时又是怜悯又有些酸涩。
怜悯的是十三这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额娘,在这充满黑暗的后宫中,尤其不幸。酸涩的是,现在想来,自己从小到大和
康熙都没有过这样的父子互动。就算胤禟以前当自己是个局外人,现在却是拿康熙当父亲待的。
小时候,只顾着敬畏惧怕,处处装作乖巧以求远离是非,却和康熙也疏远的很。大了,即使有了感情,也再不能像小十三
这样撒娇了……
胤禟怔怔的看了会,低下头轻轻的转身走了。在他转身以后,屋里的康熙抬起头来,看着渐行渐远的胤禟,目光深沉。
惠妃宫里。
一个青衣的宫女福一福身,说道:“娘娘的心愿总算了了。”
惠妃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哼了一声,慵懒的半躺回引枕上:“哼,病死了也好。她早在几年前就该死,要不是九
阿哥坏我好事!可惜那时候好不容易安排的内应,不然,哼,岂能拖到今天。”
“额娘,这话千万不能再说了。”胤褆一挑帘子,进了屋里。俊朗中带着英气,过来给惠妃行礼,“儿子给额娘请安。”
惠妃喜的坐起身,“今儿个兵部不忙?怎么得空过来?”
胤褆笑着在炕边坐了,青衣宫女有眼色的带着众人去了外面守着。
“额娘,兵部的事暂时交给老十去办了,如今,他也算是儿子这边的人。今儿我请假去了舅公那里,为他老人家祝寿。席
间得舅公几句点播,茅塞顿开。”胤褆脸上带了几分敬佩,“还是舅公虑事周全,就让毓庆宫那位和索额图再嚣张些时日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儿子只管照舅公吩咐挣足军功,将武将一派拉拢过来。文臣那边又有几个舅公的旧时至交,到时候,太子也就不足俱了
。”
惠妃满意的点头,“褆儿有这般的上进心,额娘就高兴得很。你放心,额娘等舅母进宫的时候,再和她念叨念叨。若是,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看这后宫里谁还敢再跟我争!”说道最后,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快意。
宫里,有人痛苦,有人快意,也有人感伤。
初夏,阳光明媚,暖风轻拂。院子里白衣的良贵人和长身玉立的胤禩,如画般美好。
胤禩看着站在院里修剪花枝的良贵人,温声道:“额娘,您站在风口里大半日了,先回去歇会吧。”边说着边淡淡的扫了
眼院子里其他的宫女太监,责怪几人不劝着良贵人。几人哆嗦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多言。
良贵人放下手中的剪刀,去摸那盛开的花朵,忽然轻声说道:“胤禩啊,额娘难受的很。敏妃娘娘比额娘晚两年伺候的皇
上,温和婉约,却也心思玲珑,颇得圣宠。她算是唯一一个和我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如今……”
胤禩看见良贵人脸上越来越浓的哀色,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说道:“额娘,您可要好好的。儿子,儿子这么些年的再
苦都忍得,可是……”说道这里,越说越轻,胤禩用力握住手,忽而又抬起头,“额娘,我一定会让皇阿玛认同我是他最
出色的儿子,让您在后宫风风光光的过日子。”
良贵人放了手里的花,脸上的悲伤之色淡了,却有着浓浓的担心,“到底还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拖累了你,让你从小想着这
些。”
良贵人苦笑了一下,“胤禩,额娘知道你这孩子纯孝,只是,这件事,却是无法可为的。”良贵人转身看向院外,“因为
,你皇阿玛,他恨我。”
“可是,那根本不关您的事。”胤禩脸上惯有的微笑没有了,虽然平淡,却让院子里所有人噤若寒蝉。
良妃挥手让众人下去,转脸却看到门外路过的主仆两人。
“九阿哥可是刚从延禧宫来?”
胤禟听到这个淡而轻柔的声音,猛的抬头,心里一紧,是良贵人。自从那日在这里听到胤禩对良贵人说的话,他就一直回
避着,再也没有来过良贵人的院子。今天若不是心里胡思乱想,也不会从这边走。
他是在意,是不能原谅,可是这本身就无关大度与否。
若不是他生病了,胤禩脸色疲惫的赶了过去,执意在一旁陪着。或许胤禩这个人,他已经要学着开始慢慢的遗忘。而不像
现在,两人虽然回复以前的相处模式,但是总是有些隔膜。
“九阿哥最近很忙吗?”良贵人轻声问道。
看了看她身边面无表情的胤禩,胤禟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嗯,是,挺忙的。”
良贵人温言嘱咐了几句注意休息,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胤禟听了,郑重的谢过。
最后,良贵人摆了摆手,“到底不比你们年轻人,说了会子话,已经有点乏了。胤禩啊,你也下去吧,和九阿哥还能顺路
。”
胤禟和胤禩两人不对劲,良贵人如何看不出来。看着两人走远,良贵人微微笑了笑:胤禩,额娘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宫里,真心待我们母子二人的本就不多。额娘怎么忍心看着你一个人在那里撑着。
两人应了,一起退了出来。胤禟收了脸上的笑,转身就走,胤禩一把拉住,“小九,一起出宫,八哥有话说。”
胤禟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任胤禩拉着走了。
八阿哥府,书房。
胤禩看了看门口站着的高文高武,心里暗暗满意,向胤禟说道:“小九,我派人查了几次,你选皇商那个月前曾经有三伙
人马出京往张家口那边去过。一伙是索额图府上的门人,一伙三哥府上的幕僚,还有就是简王府的管事。只有简王府的人
出了口外,听说去采买皮货了。另外两府上的人都曾经进过同知衙门。”
“那么,在你背后使绊子的可以圈定在这两家了。”说到这里,胤禩露出疑惑,“我派人打听了一下,三哥对你还真有点
怨言,好像是自己手底下的皇商今年没有选上,怨怒之下,做出这种事也是有的;但如果是索额图,又是为的什么?”
胤禟才想起和太子遇险那段,是因为听到索额图的意图,这些事情别人并不知情。现在想来,索额图也有很大的可能性,
毕竟他知道有小辫子自己在手里。
胤禟心里暗暗叹气,别人的小辫子,也是不好拿的,弄不好,便惹得自己一身骚。
“八哥,即是如此,那两边我都提防着些。”
“嗯,说的也是,索额图现在果真太碍事了。不过,嫌他碍事的可不只是我们。”胤禩微微一笑,“这下,倒是可以让大
哥出头。”
胤禟没有反对,不是自己的缘故,胤褆也会因为其他事和索额图对上。这两年,军功越见显赫的大阿哥胤褆,和与出色的
众阿哥相比,表现仅是平平却屡次得康熙称赞的太子,矛盾似乎越来越明显。
而且,若是真能扳倒索额图,对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真是索额图在暗中针对自己,总得想个法子。
两人说完了正事,胤禩看了看天色,随口说道:“留下来吧。”
胤禟想到胤禩的意思,腾的站起身,说道:“八哥,我府上还有事,先走了。”举步便往外走。
胤禩抓住他挨上门的手,从背后抱住胤禟的腰,却没有说话,静静的抱了会,才说道:“小九,我知道是我伤了你。只是
伤的是心,没有皮肉伤那样容易好。可是,你为什么不来质问我,总是一个人隐忍着想东想西。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试着
依赖我。”
“小九,这些年,若不是我一直费心的维系,你肯主动接受我和老十吗?”
胤禟冷着脸,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腰上的手,“八哥,放手吧,我,我不会疏远你和老十,我们还是兄弟。”
“我要的,不只是兄弟。”
胤禩环在胤禟腰上的手开始用力,“小九,对不起,是我自私的网罗住你。可是,我不会放手。”胤禩叹息一声,眼里却
带着浓浓的强烈的炙热。
“……”
四阿哥胤禛看着低着头慢慢走过来的胤祥,小孩红肿的眼,满脸倔强,并不理人。
那一瞬间,胤禛仿佛看见几年前的自己。
皇贵妃佟佳氏去世以后,不知如何自处,伤心也不敢让人看到的自己,偷偷的哭红了眼。
那个时候,一只手递了一方素色帕子过来。
然后?然后看着他看似无意的关心,看着他假装恶毒的处死敏妃的宫女,看着他在千佛寺里拈花一笑,看着他唤自己“四
哥。”却越来越小心翼翼。
胤禛想的这里,笑了笑,起身往胤祥跑开的方向追去。
九阿哥府,桂香院。
佳惠让人将弘嘉抱到东屋,脸色沉了下来。
玉珠跪在佳惠面前,低声说道:“小姐,奴婢确实没有听错,也没胆子乱嚼舌根。那边的确是这样说的,说送玉翠的荷包
里,是活血的药。”
苏嬷嬷气的红了脸,恨声说道:“真是反了天了,我早就看出来了,她不是个安分的,现在居然敢害小阿哥和福晋!”
初云也正站在屋里,眉头紧皱,庶福晋完颜氏这次的确是过了。可是现在九爷不在府上,一向好说话的福晋可要怎么处理
这事?
108.温和
佳惠低着头,慢慢喝着茶,茶碗里是胤禟常喝的碧螺春。
苏嬷嬷在一旁暗暗着急,自家小姐这温和性子她是知道的,那个庶福晋既然敢对小阿哥起不利的心思,怎么可能就此罢手
。她想着开口说道几句,佳惠已经淡淡的开口了。
“玉珠,你起来吧。玉莹,你过去芙蓉院让完颜氏过来一趟。”
来的路上,完颜丹静心下疑惑不已,九福晋董鄂氏,在府里一向不管家,形同摆设般,连她这个庶福晋每日的请安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