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鬼冢打了这十几分钟,徐景轩却是隐隐约约多了一种感觉,那就是,鬼冢兄弟看似两个人,但其实却是一直以鬼的意志为主。
鬼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冢却完全纵容,那种纵容,就好像只要是鬼想要的,那么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就算搭上再多人的性命,冢也会陪着他胡闹下去,在所不惜!
这不是对待兄弟的态度……
这甚至不是对待爱人的态度……
冢像是因为内疚,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不知道的原因,而对待鬼如同奴仆对待主人一样!
这对兄弟之间的羁绊一看即知极深,但其中的别扭之处,却也是不容忽视。
鬼为什么一心要绝心绝情,就算一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杀手有了爱,他都好像是自己被挑衅了一样?
又为什么疯狂的连命都不在乎了……
要知道,一个人再疯狂也是有限度的,就好像最高明的催眠,也无法使人自己跳楼,如果不是生无可恋,没有人会选择自杀的。
鬼冢身手绝佳,各方面看都是优秀至极的人物,没有理由不想活了吧?
尤其令人奇怪的,却是那个冢,他应该是理智的,但从头到尾就全然纵容着,即使那个定时器滴答滴答的预兆着死神的脚步,仍然心跳都没有快上一丝。
所以,这个局,突破点就在那个鬼身上!
虽然想不到两个兄弟到底是因为什么造成了这种诡异的关系,但是不妨碍徐景轩一句一句的就像击打在他的心上!
那些无心无情的杀手,看似强大到了极点,但其实却是世界上最懦弱的人。
最卑微的人都敢爱,只有他们,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自己的心,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动了心就有了弱点。
有些人甚至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杀掉,以断绝自己的所谓弱点。
所以,在他们成为最强大的那一瞬间,他们也已经成为了最懦弱的人。
就像曾经池儿的妈妈任佳慧说过的:辛苦一生,打造出富可敌国的权势有什么用?不就是希望可以有那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干涉不了我的潇洒快意吗?
我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强,就是想要那种随心所欲!
这才是真正强悍的人所应该有的观念!
虽然不会像那句‘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一样嚣张,但自有一份至情至性在里面……
而这个鬼,秉持的却是那种‘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什么都不怕’的观念……
看得出来,冢也是很无奈的,但奇怪的却是,他竟无意纠正这一点。
鬼喜欢杀人,那我就陪他杀!
鬼喜欢看人在自己手下痛苦哀嚎却不得速死的挣扎,那我就陪他双手染满血腥!
鬼想要挑衅传说中的杀手之王,为此搭上自己的命都在所不惜,那我就陪他做这最后的一件事!
最开心的就是,现在我和鬼一样,早已经双手染满血腥,所以长眠之后,如果有地狱的话,依然是我陪着他去,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我只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所以只要是你喜欢的,那我就会全心全力为你去做!
鬼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背后,冢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充满着毫无条件的绝对纵容。
现在他却是被徐景轩的话彻底激怒了!
“你知道什么!”
“谁说我不敢爱……只不过这世上没有人值得罢了!”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我才不是最懦弱的人……”
徐景轩如同穿花蝴蝶一样躲避着鬼的长鞭,在一个间隙,就是鬼说‘世上没有人值得’的时候,冢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是出现了一个绝不该有的破绽!
徐景轩抓住时机,手中的长剑如同鬼魅一样闪过,一道血光激起!
冢的那声闷哼夹杂在各种武器的破空声中,轻微的几乎可以被忽略。
但另两个人却都是清晰的看到,冢握住三棱军刺的右手,正在鲜血长流,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大拇指了。
那根黝黑的军刺垂直掉下。
鬼的眼神一下子如同死域!
徐景轩却脸上浮现出喜色,他手上动作不停,眼中杀机大盛!他要一鼓作气将冢刺死当场,到时候如果只剩下一个鬼,他一个人是绝对拦不住自己的。
长剑刺出,那种渴饮血肉的感觉,就如同生命的延伸,如此清晰和……痛快!
徐景轩苍蓝的眸子迅速的闪了一下。
千钧一发之余,却是鬼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冢挡了一剑!
鬼任那森森长剑钉入自己的小腹,嘴角却勾起一抹诡笑,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无端让徐景轩联想到月夜下苍凉长嚎的孤狼!
即使以徐景轩这样心神坚定的杀手,手中的长剑也不禁微微一顿。
只这么不到半秒的时间,鬼的身子却已经如同平移一样向后退了一步!
徐景轩的眼角余光,却是看到了另一双如同薄染鲜血的眸子!
却是那个冢,将挡在自己身前的鬼拉了过去!
他现在的表情极其复杂,有那么一点夹杂着惊喜的感动,有那么一点难以置信的空茫,也但更多的却是被伤到最珍惜的宝物之后的勃然大怒!
第一百二十章:说我爱你
他的右手还看得到森森的白色骨茬,鲜血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但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三棱军刺被他换在左手,那股杀气浓烈的好像刚刚负伤的野兽一样,带着一股原始的疯狂,迎面扑来!
徐景轩心中微微叹气,他竟没有再乘胜追击,而是面对着他们向后退,打算离开这里去救走池儿。
刚退了两步,却看到那个鬼仰天长笑,莹莹如同闪着鬼火一样的眸子盯住了徐景轩,一个字一个字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谁允许你走了?”
徐景轩看他一眼,却没有理会。
他心中却也是极为恼怒,这个鬼真是疯子,他现在算是放他们一马,要不是为了赶时间去救池儿,加上同样都是顶级杀手,看他们此时的境况被激起了一点兔死狐悲之意,他根本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没想到自己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这个鬼竟然还要纠缠不清,毫不领情!
可是,下一秒钟,他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终于遍布起一层杀气!
那个鬼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大概只有火柴盒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鬼将它捏在手里,就好像捏住了仇人的七寸一样得意非常。
“有本事你走啊,只要你再退一步,我马上按下去!想不想知道……这个遥控是控制什么用的?”
鬼如同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笑着,然后牵动了腹部的伤势,痛的脸色泛白,嘴角挂了一条血丝出来,他却毫不在乎的抬手抹掉,看向徐景轩的眼神说不出的得意和刻毒。
徐景轩定住脚步,他看了鬼两眼,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公平?原来不止有定时器控制,竟然还有遥控……既然这样,还假惺惺的说什么打败你们就能救走池儿……你一开始就打着同归于尽的主意吧?”
那语调虽然慢,却似乎带着万钧的压力,这无疑表示着这位杀手之王,已经被彻底的挑起了怒火!
如同老猫一样将爪下的老鼠玩弄于鼓掌之间,如果这算是鬼冢兄弟的恶趣味,他们还真不愧有疯子之名。
鬼轻笑着摇摇头,将手上的遥控器放到地面上,然后向后方轻轻一滑,那个小巧的遥控器就贴着地面向后滑去,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看到徐景轩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鬼捂着自己的伤口站起身来,撕下自己的上衣下摆,咬着牙将那处伤口死死缠上,一边笑着说道:“我只不过想让你知道,我们还没有彻底的败了,所以在这之前,你敢走的话……”
布条碰到了伤口,鬼轻嘶着咬牙系紧,脸上的肌肉都在痛得抽搐,他却好像是从中得到了一种另类的快感,那深棕色的眸子更加明亮起来。
一边掏出一管针剂,快速的注射进自己的体内,一边接着跟徐景轩说道:“你敢走的话,我现在已经将那遥控丢掉了,你要不要赌一赌,看看是你先将人弄出去,还是我先把那遥控找出来?”
徐景轩低头看表,现在距离他们打起来,已经快要半个小时了,换句话说,距离定时炸弹爆炸也只有十几分钟而已。
他的眼中泛现出一道凌厉的杀机,既然这两个疯子那么想死,那他就成全他们!
冢低头用左手捏紧了三棱军刺,垂下来的头发遮住眼眸,让人无法看清里面蕴含着什么。
鬼也站直了身子,他刚刚注射的应该是兴奋剂之类的东西,包扎好伤口之后,他的眼球都有点突出,但短时间内却好像没有受伤一样了。
这次三个人都打出来了真火,徐景轩在赶时间救人,而鬼冢兄弟也不再纯粹的拖延,而是同时好像拼命一样,完全是不要命一样的打法!
一时间刀光剑影,三人纠缠成一团,不时有血光溅起,三人却好像都失去了痛觉一样。
如此两分钟之后,关着池儿的方向传出了几声轻微的响声。
徐景轩打斗之中侧耳倾听,慢慢的,一颗心却是完全落到了实处,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巅峰,真正的心无旁骛的巅峰!
不管是因为什么,那帮人把池儿救出去了……
徐景轩如此全身心投入,鬼冢兄弟立刻感觉到压力骤增,面前的敌人好像长出了三头六臂一样,反应灵敏到不像人类,再隐蔽的偷袭也会无功而返,而他手中那柄漆黑的软剑,也如同鬼魅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往往在最不可能的角度突然探出来,在鬼冢兄弟身上划出一道血痕。
但鬼冢兄弟却好像是将自己催眠了一样,那种悍不畏死的神情,就好像面对着的是自己的生死仇人,不是你死即是我亡,竟是毫不退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就像是死神的脚步,一声一声的走近,近到他们都能看得到那身黑色的斗篷,看到那柄如同弯月一般的镰刀,看到那一片可以让人陷入永眠的死雾。
鬼冢兄弟非但不退却,脸上的神情反而愈加狂热!
那种感觉,就好像所谓死亡,是他们早已经期待良久的归宿!
徐景轩却绝没有打算和他们死在一起,他还有大把的光明,他还有近在咫尺的幸福,池儿刚刚被救出去,他怎可能就这样寂静无声的死去!
只能指望自己。
他明白那几个男人是绝对不会过来帮自己一把的,道理很简单,就算设身处地的想一下也是一样,换做他自己也是不会过来救人的。
池儿就那一个,情敌当然是统统死绝最好。
他也并不指望别人过来救,换句话说,他自己高傲的自尊让他不会接受那几个人的恩惠!
就好像当初查尔斯派人过去“救”他时,他也是咬着牙给自己注射一支弥留,然后死战!宁死也不接受来自查尔斯那施舍一般的恩惠!
这是男人的悲哀,但也是男人之所以是男人的坚持!
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向着自己的方向跑来,听声音像是有三四个人的样子。
徐景轩的脸上波澜不惊,鬼冢兄弟却是脸色大变。
他们当然也是知道这群人的关系的,所以那些人过去将洛家小少爷救走他们一点担心的感觉都没有,反正洛小少爷对他们的价值,也就是钓鱼的饵,如今鱼已经上钩,那么饵也就无所谓还在不在了。
可没想到的是,那几个男人竟然会过来横插一腿!
在这个世上,他们应该是最希望看到徐景轩死在这里的人吧?
或者他们想错了,其实那几个人过来是打算渔翁得利的?
对视一眼,冢瞬间暴起,那个黝黑的三棱军刺在他的左手上如同活过来一样,径直向着徐景轩的脖子大动脉处呼啸而至!
他竟打算凭着自己一己之力牵制住位于杀意巅峰的徐景轩!
鬼这时已经抽身出来,和身向着后面扑去!
那里,赫然是他刚刚将遥控器丢出去的方向……现在距离定时装置设定还差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显然等着定时终结有点不大现实了,他们现在把那个遥控握在手里才行!
否则,即使想要同归于尽,也是不可能的了。
鬼一边动作迅捷的四处搜寻着那方如同火柴盒大小的遥控器,一边心中暗暗后悔,当初就不该先将这东西丢掉,现在却是因此全面陷入被动。
徐景轩却是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脸上也不禁微微色变,但他竟然没有理会鬼,而是全力进攻着冢,打算先杀掉一个再说!
仅仅两秒钟时间不到,徐景轩就打飞了冢手中的三棱军刺,右手向前突刺,瞬间就将冢的左胸刺穿了!
冢低头看看插入自己胸膛的黑色软剑,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接下来他竟是毫不理会,而是转头,那逐渐黯淡下去的眸子看住了背对自己的鬼。
变幻,流转,却无人能够解读得出来,那里面包含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突然,背对着他们的鬼好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似的,极缓慢的转身,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因为注射兴奋剂的缘故,而蒙上了一层血色,但他这一转身,愣愣看向冢的时候,却好像氤氲出了几点妖火,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三人刚刚到这里不久,场景就变成了这样,以他们的城府之深,也不由愣住了。
徐景轩没有马上将剑拔出来,所以冢还剩一口气在那里,现在他的眼里,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有的只是眼前这个和自己拥有同样面容的男子。
他们是孪生兄弟。
他们有着最斩不断的血缘。
但却并不是相同的命运……
他现在想到了他们两个截然不同的童年,那种幸与不幸的对比,让这种差距变得分外鲜明。
他……一直想给他最好的东西,一直想他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无杂质的笑。
但他却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没所谓了……
他最后能为他做的,就是一直到最后都陪着他。
即使接下来是地狱,有他陪着,希望他不会孤单……
一直没来得及对你说。
我爱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