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叫他。

“噢那个……那个就是你弟弟吗？”sillash诧异地问，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能见到真人。本来还想笑一下的，可是见到秦衿那张惨白到极限的脸，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秦悠已经在瞪着他了。

秦衿紧攥着酒杯，喃喃道：“不……我现在不能见他……可是……”

和秦悠相见，秦悠会有危险。

Sillash看了一眼秦衿，又看了一眼他弟弟。秦悠已经快要被那个男人强行拖进房间了，可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秦衿，表情，很绝望。

“ok，ok。我来办。”sillash拍了拍秦衿的肩膀，转身就往那边跑去。

灯光昏暗，红烛摇曳。

Sillash只觉得还没有跨越几步，旁边就有个人拉着他把他往后面甩了过去，下一秒秦衿就冲了过去把那个男人揍倒在地上。

“Jerk！Who do you think you can hit！Go the fucking off！”秦衿拽着那个人的领子就吼了起来，一拳一拳地揍在那个人的脸上，秦悠就在旁边靠墙看着。

黑暗之中少年的眼神忽明忽暗。

就像那年初中在南京的旧桥下面，秦衿一拳一拳揍在陈川的胸口上一样。

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只要看见秦悠受伤，秦衿都不能克制自己保护他的冲动。哪怕以后会有更大的伤害……

那个人看了一眼秦衿，又惊又惧地夺门而逃。秦衿的肩膀起伏，在看着那个人离去之后才转过头，他和秦悠对望了一眼，秦悠的表情像是已经哭了很久。

可是下一刻，秦悠一个巴掌就甩在了秦衿脸上。

秦衿愣了一下，转过脸，然后秦悠又是一个巴掌。

酒吧那边的音乐震耳欲聋，一直延续到这边，将原本的寂静打扰，一并混入了灯红酒绿之中。

秦衿自嘲地笑了一下，伸手将秦悠揽到自己的怀里。不论少年如何挣扎，他只是死死地扣住他的后背。

他听见了秦悠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呜咽声。

似乎……很多年没有拥抱过了。

秦悠醒来的时候，天色是昼白的早晨，隐约能听见窗外的鸟叫。记忆逐渐浮上脑海，秦悠想起昨天在酒吧的事情，最后就记得他抱住秦衿，只是抱着，就睡着了。

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头痛得发涨，秦悠揉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朝床边的窗户往外望去，楼下是修建完好的草坪，石阶旁放着几桶绣球花和吊兰，一直从垂到地上。

转过头，扫了一眼茶几，秦悠看见秦衿和宋馨的婚纱照，连忙把目光又重新转到窗外。

于此同时，秦衿端着水走了进来。

秦悠做过很多的设想，想着某一天某个地方与秦衿相见，然后他们会接吻，秦衿会带他离开那些痛苦的地方，一直奔向一个不会将他们分开的领土上。

只是现实和理想总是有那么大的差距，将理想扭曲得只剩下破碎的残骸。然后秦悠才会意识到，其实他们相见了，也不过如此。

纵使是见了，那些矛盾和仇恨也不会随着相见而消散，尽管思念依旧是思念。

“悠。”秦衿微笑着把水递给，秦悠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不过也只是喝了一口，秦悠又把杯子还给了秦衿。

“再喝一点。”

“不要了。”

“听话。”秦衿面不改色。

秦悠不耐烦地挥开杯子，杯子一歪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温水泼了秦衿半个手臂。秦悠看也没看，固执地瞪着对面的墙壁。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秦悠连看秦衿的勇气都没有。

没缘由地，秦悠突然想起那年在机场秦衿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走的情形，仓促地就如同他们的爱情一般。

见秦衿不说话，秦悠便开口：“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比如……道歉什么的。”

秦悠看着秦衿波澜不惊的眼睛，等待秦衿的话。可是秦衿只是摇摇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好个屁！”秦悠忍无可忍，大吼了起来。

“悠——”

“你他妈在媒体面前，在公众面前说了什么？！”秦悠跪在床上攥住秦衿的衣领，“说什么不认识我，说什么觉得恶心，你知不知道我听了会多难过！”

秦悠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秦衿表情也很难看，但至少他还揉着他的头发说：“我没有办法，我已经很努力地避免在公众面前谈及到你的事情了，可是很多情况下我也不能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我必须和你脱离关系。”

夏日的清晨，光线充足。似乎将每个事物都照得晶莹剔透，将心事一览无遗。

秦衿还在解释些什么，秦悠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不断地在脑海里想着某个诗人的三行诗：

以前我们富有的互相给予

好像我们拥有世上的一切

越是给你我就越是富裕。

那如今呢，他们是否太过贫穷，要互相伤害，才能证明他还在等待和爱？

“我是你哥，你以为我那样说我心里能好受到哪里去？”秦衿捧着秦悠的脸，秦悠努力对上秦衿的焦距，然后挣扎着摆脱秦衿的桎梏。

“那罗浩辰呢？”秦悠继续大吼，“你他妈的就这么把他送进监狱了！凭什么！你还牵扯道多少无辜的人？”

“还有蓝驿山！我知道他的死是你叫人做的，你疯了吗？”

“悠你冷静点。”

“冷静屁啊！”秦悠愤恨道，“一条命对你来说是有多不值钱？我知道蓝驿山确实有错，但你他妈犯得着把他杀了吗？我要是再找一个男人——”

“你敢！”秦衿第一次提声道。

“呵。”秦悠冷笑着看着秦衿，“还说我，那宋馨呢？”

“我需要她。”秦衿面无表情，“至少现在需要。”

秦衿站起身准备去捡地上的杯子，秦悠越说越气，拿着茶几上的那个放婚纱照的相框就往秦衿身上砸去，一不小心，真巧砸在了秦衿的太阳穴上。

“啧……”秦衿皱了一下眉，用手按住太阳穴，血从蹭破的伤口处流了下来。

“哥……”秦悠慌忙从床上下来跑到他旁边，“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阳光被白云遮去，像是罩了一层纱，光线暗淡了一些。

说到底，谁都不忍心伤害对方，哪怕只是一点点。

秦衿笑了一下，扣住秦悠的下巴。

“你干什么！”

“悠你想我吗？”

“……”秦悠别过头。秦衿的呼吸近在咫尺。

“想我吗？”他凑到他的耳边，声音温存一如当时年少。

“想我吗悠？”

呼吸声太过熟悉，如同电流般从耳尖蹿进全身，连带着心脏都跟着隐隐作痛。

一直呢喃着这句话，一直到秦悠的呼吸变得不规律，一直到少年主动凑到他的双唇边，呼吸的味道交融在了一起，秦衿才含住他的嘴唇，温柔地吻着。

咸湿的液体从眼睛里流下来，不知道是谁的，不知道是多浓郁的悲伤。

每一次，秦衿总是能找到最简单的办法让秦悠消气，无论是多久的伤口，爱人之间，总是会忍住伤痛原谅对方。

秦衿吻了很久才从秦悠的嘴唇上离开，秦悠躺在地上，眼角还有没干的眼泪。

“悠，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想让你告诉我你做那些事情的原因。”秦悠沙哑地说着，脸别了过去。

秦衿坐在地上有意无意地拨弄他的头发：“那你知道答案了吗？”

“嗯。”秦悠平静地看着秦衿，秦衿的嘴角有一丝微笑。

秦衿总是微笑，连秦悠都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是微笑总能让人看上去柔和一些。

“因为我。”秦悠跟着笑，“全部都是因我而起。”

一瞬间，秦衿的笑容完全消失。

“有的时候觉得哥你太残忍了，可是想想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又该怪你些什么？”秦悠眨着眼睛，“可能来这里更多的原因只不过是想见见你，哥……我真的想你。”

秦悠期待他露出笑容，哪怕是假的，可是秦衿没有笑。

他甚至没有看他。

两个人对峙了很久，最后秦衿站起身道：“既然你知道答案了，那等会儿就回去吧。”

“你呢？”

“还要过一段时间。”

“多久？”秦悠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很快。”秦衿没有转头，只是感觉少年贴着他站着。

然后秦悠抱住秦衿的，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哥，我们一起回去吧。”

秦衿深呼吸了一下，转过身扣住秦悠的肩膀说道：“悠，你在这里很危险，这里有很多其他人的眼线，我没有办法完全保护你，所以今天我就送你回去。”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回去。”秦悠固执地说道。

“悠，不要这样。”秦衿脸上露出难色，“晚上宋馨她也会回来，你在这里只会让自己难堪。”

秦悠愣了一下，耸耸肩道：“我无所谓。”

“你到底回不回去？”

秦衿皱着眉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看上去是一件要紧的事情，秦衿最后看了一眼秦悠，便道：“在房子里不要出去，我晚上回来看你。

秦衿匆匆忙忙下了楼，秦悠也跟着下去。

到门口的时候，秦悠跟着秦衿一起往车库那边走，还没走几步，就看见秦衿一把将自己往房间里推，下一刻就传来子弹打进墙里的声音。

远处的树丛里蹲着一个狙击手，没有潜伏，他甚至还朝他们笑了一下。

秦悠看着子弹打偏的地方，就是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家里有我的保镖。”秦衿干脆利落地说，“那个人是宋馨的，她发誓见到你就让你归西，这是她的原话，悠听话，在家里千万不要出来。”

第83章

整整一天秦悠都没见到秦衿，秦衿的家很大，秦悠兜了半天才兜完整个屋子。不兜还好，一兜才知道原来家里还有那么多管家和女佣。秦悠小朋友朴素惯了，乍一看还以为是来了小偷。

除了宋馨的照片，秦悠还惊奇地发现珊蒂的照片，估计是秦衿吩咐过下面，秦悠做什么事情都没人来管，所以秦悠便光明正大地进了珊蒂的房间。

秦衿做事一向有心，虽然秦悠只和那个褐发绿眼睛的外国小丫头呆过没多久，却也觉得珊蒂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既然秦衿把她一并带来，那她想必也见过宋馨了……照片上的珊蒂搂着秦衿的脖子在亲他的脸颊，秦衿笑容很灿烂，眼睛微微眯着，露出牙齿，像是一个高中生。听管家说，现在是美国暑假，珊蒂在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秦衿还是没有回来，秦悠没概念，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美国电视也是广告巨多，秦悠也没怎么学好英语，看着电视里的情景喜剧观众都笑声连连，自己连什么事情发生了都不知道。

等到一点半，秦悠实在困得不行，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就睡了。模模糊糊之中听见有人走过来的步伐，然后那个人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轻抚了一下他的脸，什么温热的东西碰在了他的脸颊上。

秦悠睁开眼睛对上秦衿的焦距。

秦衿皱着眉后退。

“哥……”

“这是明天中午的机票。”秦衿脸上没带笑容，语言也很生硬，“我会让司机明天早上接你去机场的。”

秦悠揉了揉眼睛，盯着飞机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递给秦衿：“我能不回去吗？”

“不行。”

夜半三更，原本就安静的周遭寂静无声，窗外的栎树上有蝉叫的声音，非常的模糊。从窗外看去，甚至看不见月色。

厚重的窗帘静静地垂落，如秦衿的睫毛。

秦衿最后看了一眼秦悠，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秦悠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轻声道：“哥，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秦衿停下脚步，却没有说话。

然后秦悠在他的背后将机票撕成两半，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尤为刺耳，于是秦衿转过了头。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秦衿才冷冷地说：“秦悠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不想回去。”秦悠直截了当地说。

窗外略微有清风拂过，拨动了窗帘上的流苏，轻微摇晃。

秦衿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秦悠，你脑子没问题吧。”

“什么？”

“我在美国那么多年，接触的都是高智商的人群。”秦衿的嘴角笑容愈发明显，眼神秦悠已经无法看懂，“像你这样的，我已经很少见到了。”

破碎的机票落在地上，静静不动。

秦悠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什么？你在说什么？你是在嘲笑我笨吗？”

“给你机票回去，是因为这里很不安全，我是你哥，我不会拿着你的性命当儿戏。而秦悠你居然连人身安全这种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你让我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回去而起。”秦悠走近他，“我们分开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了。”

秦衿的眼睛猛地眨了一下，然后他很快地将目光移向窗外。

“那再等一会儿也无妨。”

风涌了进来，什么东西在往外流走。

“我累了，明天我会再让人订机票的。”秦衿走上楼梯，在楼梯的转角处停下，“希望到时候不要再见到你了。”

说完他就消失在楼梯的黑暗处，留下秦悠一个人站在原地许久。

第二天秦悠醒来的时候秦衿已经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没过多久就有位穿西装的人亲自开车来接秦悠，随即地上一张新的机票。

秦悠故伎重演，把那张机票也撕了，看得那个人膛目结舌。

“操！去告诉你们boss，我就住在这里了！”说完秦悠就把大门关上，那些女佣看着他，然后又将头低下。但秦悠还是听见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是在谈论国内媒体报道他的那些不堪入目的消息。

屋外，还是绿树成荫。

秦衿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秦悠还在的时候，表情已经恐怖到无法想象。秦悠还没说一句话，就被秦衿一把按在了墙上。

“你疯啦，居然还呆在这里！”

秦悠别过头不看秦衿，侧脸比秦衿印象之中还要消瘦。

“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嗯？”秦衿的脸几乎要贴住秦悠，“是不是要我天天陪着你，天天带你去打篮球才开心？是不是！”

秦悠恐惧地瞪大眼睛，秦衿看见那里的水光。他摇摇头，很轻很轻地说：“哥，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我害怕。”

可是秦衿的脸色恐怖到极点，又气又恨，像是快要把人给撕裂。

“秦悠你大学都毕业了，应该是已经长大了。”秦衿把秦悠推倒一边，秦悠惊吓着扶着墙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要我为你操心！”

秦衿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少年靠着墙壁，身形看上去越发单薄。

“对不起哥，我只是想和你——”

“闭嘴！”秦衿拽住秦悠的领子，秦悠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来，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秦衿的眼睛太过深邃，读不懂他的心思，一点也读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