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找我们有事吗？”樊幼烨问。

“对了，如今七孝之期已过，刚刚商行的人已经过来了，正在书房。”声音微微上扬。

“那么快啊……”樊诸轩喃喃，这边就拉着樊幼烨的手，“我们也去看看吧！”

樊幼烨跟着往前走，此时他已经产不多完全忘记那个他从人贩子手里半价买来的孩子，因此当他看到那个在书房外面打扫的有些熟悉的身影时，多少还是有些惭愧，毕竟人也是他带来的，就放在一边这么不管不问也不是个事。

樊幼烨走到他身边，本来在扫地的人停了一下，站直身体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两三岁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樊幼烨问。

“赵协。”

“你以后跟着我，愿意吗？”

赵协斜眼看着樊幼烨，“虽然你把我买回来了但是并不代表你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我知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决定权在你自己。”

微微皱眉思索之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好，不过只是暂时的，等到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会给自己赎身。”

樊幼烨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虽说这句话说的有些大逆不道，不过也算是个培养对象。也多亏赵协遇见的是樊幼烨，换做旁人恐怕这时候早就板子伺候了，同样，也就只有樊幼烨在那个人牙子手里就看上了这个会拿砖头拍人头来给自己创造机会的家伙。

也许在这个时候着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选择，但是人的生活本来就是靠这无数的选择才搭建而成，其中任何一个出了差错，你可能就不是现在的你，你旁边的他可能就不是现在的他，所以请珍惜你身边的人，因为来之不易，可遇不可求。

零四 会议，意外

赵协干脆的扔下手里的扫帚，一板一眼的站在樊幼烨身后，依旧仰着脸斜睨着前面那个比自己矮半头的黑脑袋，道：“从现在开始，我帮你做事。”

樊幼烨微微一笑也不多说话，继续往书房里走去。

书房里果然像樊诸换说的已经挤满了人，此时倒在低声彼此交谈着，大多数在樊幼烨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不过没人上前和他说话，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等看到不远处的樊诸轩的时候喧哗的声音也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又恢复过来。樊幼烨也不介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樊诸轩有些窘，他不插手樊家的事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此时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象征性的意思一下，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放心樊幼烨独自面对这种场合。

樊诸换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算是摆足了姿态，众人一窝蜂的围过去，大声小声的问，“这可怎么办啊，樊老大走了之后我们可是没有领头人了！”

还有的干脆就说，“二爷啊，您也是这里的老人了，干脆就出来主持一下局面吧！”

樊诸换虚伪的摇手，“樊某自知能力有限，这绝对是使不得的，使不得啊！”云云……

樊幼烨心里冷笑，脸上还是挂着属于樊幼烨本身该有的表情，害怕、惶恐、悲伤。

倒是赵协在他身后有些着急了，扯扯他的衣领，“喂喂，你不是这里的大少爷吗，那些人怎么都装作看不见你啊？”

“是吗？你也看出来了啊。”樊幼烨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说。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什么权利啊，还是说只是个摆设？”赵协凑过来问。

樊幼烨给了他一个冷眼，继而慢悠悠道，“你算是猜对了，我就是个摆设，什么权利都没有。”

赵协被他那个放刀子的眼神吓了一跳，又听到他后面的那些话更是有些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身前这个人虽然年龄比他还小几岁但却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赵协以前也算是自命不凡，有这种感觉也算是来之不易，这边还没找到一个理由来开导开导自己变得有些狭隘的价值取向，就又听到樊幼烨说：

“我要你的目的，就是帮我把那些东西一点一点的夺回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记住这些人，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小鸟的羽毛一样柔软的声调，但是沉重的含义赵协是一字不落的听出来了，赵协咽了下口水，梗了梗脖子“一点、一点的、夺回来……”

这种场面类似于现代的董事会，现在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因为还有一个人没出现，樊家的现任当家主母，樊幼烨的母亲，王传灵。

当王传灵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书房两侧，没有了刚才的混乱景象，王传灵并不是个空壳子，不是在丈夫死了之后就寻死腻活、一蹶不振或者找个靠山唯唯诺诺过一辈子的女人，樊幼烨知道如果是生在二十一世纪，王传灵会是个当之无愧的女强人。

王传灵是被两个丫鬟扶着进来的，一身雪白的长衫，鬓角插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樊诸沅的去世显然也给了他不小的打击，脸颊有着明显的消瘦。看多了她姿容端正的一面，现在猛然看到柔弱的一面，樊幼烨心下一黯，再怎么强大，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得不到丈夫宠爱的女人啊。

王传灵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正属的位置坐下，此时的表情又像是钢铁般僵硬，是不容置疑的。樊幼烨嘴角抿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王传灵的能力，除了不是男儿身之外，她的谋略与胆识甚至不输樊诸沅，现在是这个女人发威的时候了。樊幼烨静静的等待着。

站在他身后的赵协自然是注意到了幼烨的不一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樊家的当家女人，随后眼神又扫过站在旁边的樊诸轩以及对面的樊诸换，这小子难不成知道会有事情发生？虽是这样想着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这里所有人的脸都记了下来，听他的意思，应该有用吧。

王传灵看向樊幼烨，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幼烨，过来这边。”

樊幼烨很听话的走过去，在她旁边站定。

王传灵拉住他的手随后面对着在场的众人，道：“我知道众位叔叔伯伯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正所谓家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是樊家偌大的一个商行，诸沅现已经不再了，樊家商行再立领头人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传灵本就是一介妇人，原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跟各位叔叔伯伯说话，但是诸沅既然让我座上当家主母这个位置，就算是献丑传灵也却之不恭了。”随后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下面的那些男人听她这么说，纷纷道：“既然是大嫂，当然就有资格说这个话。”

“这话也就能有当家主母来说了。”

“嫂子有话但说无妨。”

……

樊幼烨明显感觉到握自己手的力度慢慢加重，知道已经收到想要的效果了，也轻轻的回握了一下。就感觉对方的身体一僵，接着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幼烨回以微笑，也不说话。

王传灵接着道：“虽说传灵坐的是当家祖母的位置，但到底还是妇人，”眼中含泪看了一眼樊幼烨，“更何况幼烨的年龄还小，现在还就不能担当如此重任……”

樊诸换的眼睛开始越来越亮，就像是马上能冒出星星一样，随时准备着往前迈出一步开始接受众人的恭维。

王传灵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慢慢道“所以……”

樊诸换的一抬腿已经抬了起来。

“所以，我希望各位叔叔伯伯以后能多多扶持幼烨，王传灵在这里拜谢大家了！”说着就双腿一屈跪了下去，樊幼烨本就被她拉着，随着她的动作也膝盖着地。

樊诸换傻了眼，即将迈出的脚步硬生生的收了回去，红着眼睛看跪在地上的两人。

傻眼的不只是樊诸换，还有那站着的将近几十个男人，除了樊诸轩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和赵协疑惑的看着这一系列变革。

整个大厅见鬼一般的寂静，直到樊诸换毫无形象的的大吼声突然响起充斥着整个静止的空间。

“这不可能，幼烨才十三岁根本扛不起整个樊家，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历练过，这是不合规矩的，你也就是个女人，女人能干什么，这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樊诸换几乎立马就跳脚了，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直接就叫开了。

现在还是寒冬季节，地上硬邦邦的，膝盖着地，冷气几乎就要穿过衣服直接钻到骨头里一样，樊幼烨看了一眼王传灵，这个女人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白了，还是固执的不肯起来。

“所以，”王传灵再次出声，“传灵希望能够得到二叔的扶持，直到幼烨能够掌管樊家家业为止。”说着又是一礼。

樊诸换不知如何反应，现在还是脸红脖子粗，说是扶持实际上就和摄政王的性质差不多，也就意味着他还是有一定实权的，在道理上来讲他也没什么损失，但是刚刚泼出去的脸皮怎么收回来？

“幼烨，还不给你二叔磕头，求他以后多多帮帮你！”王传灵对着樊幼烨说。

樊幼烨当然是不愿意的，他给樊诸沅磕头是因为自己占用了人家儿子的身体，给王传灵磕头是作为一个儿子感谢母亲的养育，他樊诸换一个过大街打酱油的，他凭什么！

“幼烨，快啊！”王传灵又推了他一下，场面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不能因为一个意外而崩溃！

如果樊幼烨真是樊幼烨还好，但是偏偏他不是，他清楚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但他就是开不了那个口，摆不了低姿态，不管王传灵如何拉他的袖口，依旧僵硬的跪在那里上身挺得笔直。

场面很静，几十双眼睛此时都在看着樊幼烨的方向。

赵协这时候也大概的摸清了情况，也就是说书先生嘴里的财产争夺戏码。只是他现在不是一个局外人，他的生死是和跪在地上的这小子是连在一起的！樊幼烨给他的那种成熟的感觉这时候只会让他更着急。

一个懂得顾全大局的人此时知道该给出怎样的选择，樊幼烨此时正做着理智和自尊的战斗。

樊诸换稀奇的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子，王传灵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现在大局基本上已经定下来，结果虽然不是他梦寐以求的，还算是看得上眼。

他现在不急，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能兴起来什么大风大浪？大权不还是掌握在他手里吗！只要是有时间，凭他的实力还怕弄不回来？只是这个侄子是怎么回事？樊诸换有些奇怪。

最终，樊幼烨的身体动了一下，在场的人不管是站在哪边的此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下跪在古代人看来也就和现代人的弯腰鞠躬差不多，樊幼烨深吸一口气，转了转身体，对着樊诸换，“二叔，幼烨年幼，还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二叔能够多多扶持。”

樊诸换的眼睛眯了眯，假惺惺的走过去将王传灵从地上扶起来，两眼看也没看樊幼烨，嘴上却说：“当然，怎么说我也是樊家的子孙，当然会为了樊家商行的尽力而为，幼烨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为了我樊家的兴旺发达，我樊诸换定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

樊幼烨咬咬牙，对着地板又磕了一个头，不过这次却是对着三叔樊诸轩，“三叔，父亲去世，幼烨还小，只让二叔一人为了樊家劳心劳力幼烨心中多有不忍，想必三叔也是心中惭愧，所以，幼烨希望三叔也能够重新加入商行，就算是在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帮帮幼烨，替二叔分些忧也好……”

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樊诸轩，樊诸轩心里一突，他看出了樊幼烨眼里的恳求以及坚定，就算是他已经多年不参商，但是自己的二哥最近做了些什么事还是多有耳闻的，至于让自己凭空插一脚……怕也是大嫂想出来的法子吧。但是……樊诸轩苦笑一下，自己还有那个心吗？

王传灵却是认为樊幼烨这一番话是儿子事先和樊诸轩商量好的，因此除了有些许的诧异也没有多大的心里波澜，依旧是低眉顺眼，时不时拿手绢擦两下眼角的泪珠。

但是王传灵的动作看在樊诸轩眼里就像是心有成竹一般，也不知怎么的就点点头，“三叔自当尽力。”

这在老二樊诸换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三人肯定是早有预谋！樊诸轩虽说已经多年不管商行里面的事了，但是并不能说明他没那个权利，从某方面来说只是他想与不想的问题。但是现在他答应了……

一边的赵协看着事情的变化一愣一愣的，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的他还没绕过来，但是在看到屋里多少大人的反应之后，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相对、比较清楚的概念。

众人散去，这个结果几乎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虽然也不能说是在樊幼烨的计划之中，但是大局还是被他控制了……

零五 压力，驯化

王传灵还是被丫鬟们搀扶着送回房间，临走时看了樊诸轩一眼。

在两个人的思想里基本上已经把对方当成盟友一般，但是大嫂和小叔子之间还是需要避讳一下，这中间的朦胧关系就靠樊幼烨来周旋了。

赵协跟着樊幼烨回了他住的小院。这个院子的名字叫做‘行修’，当初樊幼烨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吓了一跳，按照现在人的习惯，自然而然的就看成了‘修行’，想想刚才经历的一切，难不成是想让他修行成精？！

行修院原本就是为樊幼烨准备的住处，只是之前他一直和王传灵住在一起，这个院子也只当是个摆设，但是现在随着樊诸沅的去世，樊幼烨在形式上也要表现出应有的独立，入驻行修院也是必须的。

领地的独立是人身独立的基础，行修院也就成了他发展小势力的革命根据地，人才的培养不可缺少，赵协就成了他培养的第一对象。

几个时辰之后，王传灵就已经知道樊幼烨将赵协收为己用的事情，王传灵对赵协到底是没什么好感，怕这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野孩子带坏了自己的乖儿子，虽然看樊幼烨的表现被带坏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表面上对这件事没什么反应，还是另外派给了他一个人，按照王传灵的话来说就是：人多了，办事也方便些。

樊幼烨也知道她的用意，也不多加推辞，只是他的小院里又多了一个人，于小丁。

不管是于小丁还是赵协，对樊幼烨都是没什么影响的，毕竟他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爷，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很多时候都会忽视这两个人的存在。

但是同样的忽视对于不同的两个人所产生的作用也就不一样，赵协自小就家里贫困，在父母双亡之后就开始独立生存，从小就表现出流氓的品质，不管是当年在村里还是后来发展到外地，这种品质随着他“人生阅历”的增加也开始不断累积。

用樊幼烨的话说就是流氓着流氓着也就习惯了。 就算是扔到狼群里，樊幼烨也坚信他能够活着出来。

但是于小丁就不一样了，虽说小时候也是家里穷，不过被父母卖出来的，这种事情在一些贫穷的地区是常有发生的，卖一个孩子来换取一家人平安过去一个冬季。

幸运的是最后没被卖到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相比较赵协来讲，这孩子就是让人心疼的那种类型，有点内向、做事情小心翼翼，就算是面对着大院里其他同龄的孩子也会表现出自卑、自闭。

樊幼烨是真不知道王传灵当初把他拨给自己到底什么意思，不过，相对于赵协，于小丁还是有一个相当闪光的优点，乃就是他不会惹祸！这两人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互补了吧。

樊诸轩还是参与了樊家生意，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樊诸换过度集权的可能的同时，也在为樊幼烨制造了一丝契机。王传灵虽说是一介女流不能总是抛头露面，但是当家主母的地位也不是假的，垂帘听政也算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