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床边的桤木本来还在郁闷这人的身子骨怎么就那么娇贵,这老韩前前后后加起来抽了也就二十鞭子,这大夫也来过了,伤口也处理过了,药也给敷上了,这人怎么就能一晕就晕老半天啊!这边还在抱怨自己捡了个麻烦,这边就听到樊幼烨说话的声音。
桤木先把樊幼烨从床上扶起来,不小心碰到了樊幼烨身上的伤口,樊幼烨一个哆嗦吓得他又缩回手去,等看着他似乎是缓过来劲了,才敢再次伸手,之后又给他端了杯水,“大哥和那个人没有仇。”
樊幼烨结果茶杯,没有仇才怪!只是看见个长得像的就要下杀手,只怕这仇离势不两立也不远。表情还是相当平静,忍着脸上伤口被拉扯到的疼痛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边喝边说:“那为什么你那个二哥一副想把我抽筋扒皮的样子。”话里带着几分讥讽。
桤木愣了一下看着樊幼烨,“其实你和那个人一点都不像。”
樊幼烨皱眉,桤木转过脸不看他,“那是七八年年之前的事情了,在那时候二哥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大哥虽然很喜欢喝酒,但和现在不一样,院子里的事情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二哥和我还有四弟都很依赖他,他就是我们兄弟的支柱,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这些变化都和那个叫樊诸轩的男人有关?”一小杯水下喉快要丢到半条命。
桤木看了樊幼烨一眼,“算是吧,那时候大哥突然从河边捡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樊诸轩,樊诸轩当时受了伤,大哥把他救回来之后他大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
像是在追忆一般,“起先我觉得大哥已经很好看了,但是樊诸轩和大哥一样好看,头发又黑又亮,皮肤又白又嫩,眼睛很长一笑起来就像是弯弯的月牙一般,而且他还特别喜欢笑,不管是对着我还是其他人,那时候我喜欢他多过二哥。”
“那时候我和红杉会经常跑到樊诸轩的屋子里面去玩,他会给我们讲很多很多外面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像是哪里都去过,对了,他的家在禹州,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你知道禹州吗?”
“有一天我欢天喜地的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房间的门没关,我当时只是恶作剧的想吓吓他,当我靠着墙往里看的时候,我……”
樊幼烨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但是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身下的被单。
如果不是肯定对方那个人是叫樊诸轩的话,如果不是时间刚好对的上的话,如果不是桤木说自己和那个人有六分相像的话,樊幼烨万万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的三叔,因为性格上面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完完全全的就是两个人。
“我看到大哥正弯着腰……吻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从我当时的那个位置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当时的情况,也是从那时候知道原来两个男人之间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原来大哥是喜欢樊诸轩的,但是大哥和樊诸轩真的很般配!”像是怕樊幼烨不相信一般,桤木瞪大了眼睛。
“只是,又过了一个月之后,院子里又来了一队人,没错是一队人,带头的那个说他来找人,你应该猜得出他们找的那个是谁了吧,就是樊诸轩。”
桤木对着樊幼烨笑了一下,只是掩盖不了内里的悲哀,“那时候我觉得,既然大哥喜欢樊诸轩,既然大哥吻了樊诸轩,那樊诸轩应该也是喜欢大哥,也是应该和大哥在一起的,但是后来我也知道了一个词语,那就是一厢情愿。”
“樊诸轩当时是被人拉着手带走的,当时我和红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拉着樊诸轩的衣角不肯松开,大哥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就那么看着……”
“我现在还记得樊诸轩当时说过的话,他说:夭森,我要走了,再见。他的声音还是很轻柔就像是风儿吹在脸上一样舒服。然后就把我和红杉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还一边流泪,他的泪有滴到我的手背上,从那以后樊诸轩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大哥不再管院子里的事情,大家的生活都变得一团糟,最后还是二哥站出来主持大局,但是二哥那时候才有十七岁,很少有人是真的听他的话,更多的都是大哥的积威仍在,他们才没有犯上。二哥,真的是很辛苦。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哥就一天到晚都在小河边上,二哥也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樊幼烨慢慢睁开眼睛,真是难以相信,这就是那个呆板木讷寡言少语的三叔的浪漫桃花史?
“带走樊诸轩的那个人是谁,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人已经走了,就算是追回来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所以你二哥讨厌那个樊诸轩?”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经历当年那些事的人,但是二哥的表现确实是有些超乎常理了,有时候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好!我们不说你二哥了,我倒是想知道你打算拿我怎么办?”樊幼烨吸了一口气勉强坐正身子,满脸忧虑。
桤木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你以为我想答应二哥这个条件吗,这还不是为了你,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好人心?当日劫我来的是你吧?”
“我当时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啊,而且,你也不是和樊诸轩一点关系都没有吧?长得那么像,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年纪也是差不多大,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其实你是另有企图!”
“多谢抬爱,那么下面麻烦你把我送回去吧。”
“不可能。”
“什么意思?”
“你不了解二哥,既然我说把你留在身边,他就会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桤木有些无奈。
“……”
“意思是,没可能。”面无表情的看着樊幼烨。
“但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啊!”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吗!”
“你不是挺喜欢樊诸轩的吗,我跟他可是有六分相似……”樊幼烨有些无辜。
桤木的表情略带嫌恶,“剩下的那四分已经把前面的六分给抵消掉了,诡计多端、嘴硬、心狠而且来历不明。”
“那你……”
“我是喜欢男人,但不是比我漂亮的男人,这个意思你总该懂吧?帮你……也只是因为你的这张脸罢了。”
樊幼烨苦笑:三叔,当年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一八 月圆,大喜
官袍穿戴的一丝不苟的李纵坐在马车里看书。
赵协满腹交集形容枯槁灰头土面的驾着马车往前狂奔。不要问为什么一个副将要驾车,也不要问他们不是去剿匪吗,为什么还会带着马车……
“第一次见赵将军如此积极呢。”李纵掀开车帘,不冷不热道。
“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江山社稷百姓安康,赵协一个人累一点算什么,我的累是为了身后千千万万人的不累!”
“你是不累,但是你的马累了,你身后跟着的千千万万个兄弟也累了。”
“李大人……”
李纵重新将帘子放下开始闭目养神。
苏茂之跪在铁针面前,铁针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苏茂之:“我想求你帮忙去救幼烨。”
铁针:“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一个江湖郎中,有什么能力从妖火的手里把人夺回来。”
苏茂之也不恼,定定的看着铁针:“是吗,几天之前我看到一只红色的鸟从我头顶上飞过去。”
铁针:“然后呢?”
苏茂之:“当时小三正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弹弓。”(小三是商队里的人)
铁针:“所以呢?”
苏茂之:“我就把那只鸟给射下来了。”
铁针:“……好吧,我会尽力的,但是结果我不敢保证。”
苏茂之:“好,茂之会竭尽所能监督你的。”
铁针:“那只红色的鸟……”
苏茂之文雅一笑:“上面的字我看不懂,觉得应该挺重要的,又放回去了。”
铁针:“……”
樊幼烨身上的伤经过几天的调理好的也差不多了,拿鞭子的人也挺会拿捏分寸,伤的大都是皮肉,养起来也容易。现在只要是不过度运动问题还不算是很大,只是脸上的几道鞭痕颜色已经加深,樊幼烨看着镜子不断摇头。
这时红杉欢欢喜喜的跳到桤木的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块鸡翅。
桤木现在精神很是不济,但看到弟弟来了还是笑着招呼:“红杉啊,今天乖不乖?”
红杉:“很乖。”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鸡翅。
桤木:“很好,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二哥让你带话给我。”
红杉一声不响的坐到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将啃了一半的鸡翅放到桌子上看了看桤木。桤木很配合的给他端了一杯茶过去,樊幼烨很奇怪这兄弟两个到底是在干什么。
只见红杉正襟危坐、面无表情,慢慢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用杯盖轻轻刮了一下上面飘着的茶叶,浅浅的抿了一口,忽然露齿一笑,道:“告诉你三哥,他和那个姓樊的大喜日子我已经给他选好了,就定在十五。”然后优哉的将杯子放回原处。
随后红杉站起来拉住桤木的衣袖,“二哥就是这么说的,三哥你听明白了吗?”
桤木僵硬的点头,“你做的的很好,说的很明白。”
“真的吗?二哥说了,只要我做的很好的话,姓樊的就会陪我玩一下午。”
樊幼烨:“……”
桤木:“幼烨,辛苦了。”
樊幼烨和桤木两个人之间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大喜的,这一点两个当事人都很清楚,但是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蓝林?
樊幼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打算运到彦国的茶叶已经比原计划推迟了将近一个月了,现在还好,等到十一月份的时候天气就会变冷,到时候如果遇上大雪的话就会更麻烦,他至今还记得樊诸沅的病就是在这种时候留下的。
如果留在原地过年的话,先不说费用问题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算,等到过了年之后新茶叶就会变成旧茶叶,市价也会随之降低,能不能弥补他们这次的费用先不说,就是单单的对试炼来说也不是一个好成绩,樊幼烨一直都是要强的,但是现在他有些力不从心。
当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从这里逃出去,但是该怎么逃?
现在他对妖火的势力还没有一个系统的认识,最初的认识还是在当时被掳来的时候铁针现场追加的。
本来樊幼烨也想过靠桤木逃出去,依桤木的武功来看应该算是高手,但是之后他便发现,这在蓝林面前个根本屁都不算。本来想从红杉哪里寻找突破口的,但是当看到人家生气的时候一不小心碎了一块石头的时候,也就很自觉的死了这份心。
樊幼烨现在睡觉都是和桤木在一张床上,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房子里面还有门前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蓝林对他的防范并没有减小,就算是半夜出恭,在拐弯的时候也会看到几个躲躲藏藏的影子。
靠他自己是没戏了,那就只能依赖外力。
妖火宫之外可以纳入可用范围的基本上算是有三个,苏茂之一个,铁针一个,小丁和郑远两个加起来算一个。
如果苏茂之聪明一点的话,就会发现铁针的不寻常,因为在彦国只有贵族才会接受系统的汉文化教育,也只有高级贵族才会进行字迹方面的培训,铁针不仅什么都会,而且那一手漂亮的小楷几乎可以使苏茂之倾心。
还有就是赵协,自从那一次半夜被赵协带走之后,两个人之间断断续续也会有联系,设在路上的站点有一部分是为了以后的方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和外面的人联系,赵协也算是其中之一。但是他和赵协有联系这件事还是只有苏茂之知道!
樊幼烨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原来苏茂之那么有用!
但是就算赵协得到消息,时间也是问题,离十五还有三天时间。不管怎么说他有两种出去的可能,一种是铁针,一种是赵协。
桤木躺在床上,语气悲戚且幽怨:“樊幼烨,我不想跟你成亲啊,不想……”
樊幼烨转个身背对着他,不说话。
“喂!姓樊的,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虽然我桤木风流潇洒、英俊非凡,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樊幼烨还是没说话,他错了,他本来以为四兄弟里还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他错的离谱了。
三天之后就是两人“大喜”的日子。
桤木仍旧是一身青绿,樊幼烨依旧是一身月白。两人面面相觑的站在太阳底下,两双眼睛互相瞪着对方。正前方坐着的是蓝林,还有……红杉……
“二哥,你可不可以让红杉从那个地方走开!”桤木一副要哭的表情。
“不行,红杉今天代表的是大哥。”
“宋老头也行啊……”
“老宋说他不来。”
“为什么?”
“他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原来如此。”
“别废话了,时辰已到。”
旁边落下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到蓝林的旁边,先是对着蓝林双手抱拳供了一下,接着对着下面两人喊道:“一拜天地。”
……
毫无悬念的两人礼成了,天上没有下大雪,地上也没有发洪水,鸟儿还是一样的在天上飞,红杉还是一样的在啃鸡翅。
赵协没出现,铁针也没出现。
樊幼烨看着远处的群山寂寥:苏茂之,我恨你。
夜晚来临了,这也就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窗户上贴着一张惨红的大喜,在灰黄的烛光散发的是一种让两人都绝望的气息。桤木和樊幼烨两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最终两人动了一下,背背相对,抱被而睡。
半夜的时候外面传来异样的声音,两人依旧一动不动,樊幼烨觉得,过了今天之后自己已经对所有的可能都是去了探知的动力,桤木此时正用牙咬着被角,泪眼朦胧。
最后声音慢慢向两人所在的方向靠近,当门外灯火通明的时候两人就算是想装作不知道也不可能了,樊幼烨理理衣服,桤木拿手绢擦擦脸,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一起出去看看。
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樊幼烨看到桤木的领口没有弄好,于是很自觉的身出手给他整理一下,桤木看着他的动作身体一怔,有些恍惚,樊幼烨看着他笑了笑,但是还没等他收回手的时候门就已经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一阵阴风霎时吹了进来,门口站着的是一脸风霜、满目憔悴、身后背着一把大刀的赵协,此时赵协的眼球正盯着樊幼烨放在桤木脖子边的手上。
樊幼烨一时之间不知是悲是喜,只是满脸革命觉悟的对着赵协一个深沉的笑。
此时更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不知这位壮士深夜来访妖火宫有何居心?”
阴测测的声音告知在场的众位此人是蓝林不会有错。
“在下黑龙军副将赵协奉命前来剿匪,不知是不是叨扰了阁下?”
站在队伍里面的李纵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冒汗了,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孩子是谁教出来的?
说话间蓝林已经从人群之外飞了进来,中间被他踩到的几颗人头现在都已经倒在地上。“难不成我妖火宫是土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