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怀念着家里大功率的空调吹出来的阵阵凉意，忽然啪的一声，教室里暗了下来，风扇的大噪音也戛然而止。

停电了。

这一停非同小可，连正在认真讲课的老师都忍不住皱眉，露出崩溃的神情，更不要说下面五十多个热血沸腾年轻气盛的学

生。哀叫声此起彼伏，大家纷纷拿起课本对着自己狂扇。

叶欢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风扇，清晰地感受着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和脖子流下来，衣服一下子就湿了一片

。

停电了，没风扇了，停电了，没风扇了……

叶欢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粘腻的衣服弄得他浑身难受，恨不得裸奔。

老师在教室里踱了一圈，大概是看到学生的表情太过于绝望，心里有点不忍心，看看讲台上的课程表，今天下午连续两节

都是他的课，第三节是自习，反正大家热成这样，也不会有心情听课，干脆就……

“算了，今天下午放假，你们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去吧。”老师挥挥手，末了又紧接了一句：“你们一个一个慢慢走，不

要弄出太大响声，不要给别的班知道了。”

这个老师在全年级都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他能放大家一马一点都不出人意料，不过同学们还是对他感激得顶礼膜拜，叶欢

长舒一口气，正收拾着书包，又犯难了。

他可以走了，贺阳还有三节课要上呢……

说好一起回家的，总不能一声不吭把人家扔下吧？叶欢丧气地在桌子上趴下，计算着说服贺阳逃课跟他一起回家的成功几

率有多大。

自从上了高二，贺阳比以往都更加用功，本来就挺勤奋的一个人，一下子化身为拼命三郎。老师已经开始见缝插针地向他

们灌输高考的严峻，贺阳向来都是个心存大志的人，面临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他大概又要背水一战了。

叶欢没有什么伟大理想，一切听天由命，反正按他现在搞不成低不就的成绩，上一本没问题，虽然选择的余地不多，但反

正他也无所谓。

叶欢拿出手机，给贺阳发短信，也不知道那个老是上课认真听讲的白痴什么时候能看到。

“我们放学了，好热啊，你什么时候走？”

出乎意料，贺阳很快就回了一条短信。

“我们老师不放人，真的很热，你先回家吧。”

叶欢有点不高兴，果然是不肯为自己牺牲一下啊，不就是两三节课嘛，偶尔缺一缺又不会有多大损失。

想是这么想，叶欢却没有急着走，抓起刚发下来的作业本当扇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教室里发起呆来。

“叶欢，还不走？”值日生三下两除敷衍了一下课室的卫生就要离开，看到叶欢还老老实实地留守后方有点意外，每天放

学叶欢总是第一个冲出课室的，今天这样子很反常哦。

“嗯，等人。”叶欢有气无力，课室实在是太热了，可是整个学校都在停电，就算回宿舍情况也并不会好转一点，外面太

阳毒辣辣的，看得他发晕，一动不想动。

“哦，那我们先走啦。”跟他打了个招呼，两个值日生一前一后地出门，叶欢环顾一下空旷的课室，被自己的伟大的不离

不弃感动了。

熬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第一节课的下课时间，手工摇铃叮铃铃想起，大家纷纷涌出教室，走到走廊上喘气儿。贺阳打了

叶欢两个电话叶欢都没接，有点忐忑不安，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叶欢教室去看看。

教室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贺阳失落地准备回去，眼角一瞥，忽然那看到教室里还趴着一个人。

叶欢居然在里面睡着了。贺阳连忙推门进去，推推叶欢的胳膊：“欢欢，醒醒。”

叶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浑身几乎湿透，看到贺阳，痛苦地哀叫了一声，说：“好热啊……救命啊……”

贺阳看到叶欢生不如死的样子心疼得要命，说：“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叶欢白了他一眼，打着呵欠说：“你以为我是你，没义气。”

贺阳心里挺感动，本来觉得可以忍耐的酷热也变得不能忍受起来，在叶欢脖子上抹了一把，无奈地说：“走吧走吧，我跟

你一起走。”

叶欢眼睛一亮，嗷地欢呼一声站起来麻利地收拾书包，贺阳见他乐颠颠的样子觉得好笑，说：“你等等我，我上去收东西

，顺便请个假。”

“嗯！”

空调空调我回来啦！在车上叶欢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看得贺阳也跟着乐起来，叶欢这孩子，看着难搞定，其实比谁都容易

满足，这份单纯的心思，倒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进了大院，叶欢顾不上和贺阳说再见就往自家跑去，掏钥匙开门关门，一串动作一气呵成，爸妈还没下班，叶欢蹭地翻出

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刷刷刷脱衣服准备洗澡。

正脱得欢快，门被敲响了，叶欢开门，贺阳一脸郁闷地站在外面。

“我忘记带钥匙了。”贺阳的状态并不比叶欢好到哪里去，同样是浑身湿透，叶欢把他拉进来，说：“要不要洗澡啊？”

“要。”贺阳看着叶欢只穿着一条内裤的美景，不假思索地回答。

“一起一起。”叶欢没往歪处想，拉着贺阳就往浴室冲去。

男孩子一起洗澡，再正常不过，叶欢把自己脱得光溜溜打开淋浴头就是一顿狠淋，一点都没留意贺阳在他背后邪恶的目光

，嘴里还在好心地催促：“快点快点，好爽啊，靠，真不想回学校去了。”

贺阳很纠结地把衣服脱下，站到叶欢身后，冷水打到他身上，对他的自我压抑一点帮助的没有。叶欢正闭着眼睛洗头，无

意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实实地撞上了……

“你……”叶欢吓得要睁开眼睛，洗发水进了眼睛，疼得他大叫，贺阳连忙扳过他的脸对着水流冲，手指帮他轻柔地拂去

脸上的泡沫，顺便帮他把头发上的泡泡都冲干净。

叶欢好不容易缓过来，睁开还有点刺痛的眼睛，受惊的眼神在贺阳身上上下游移，你你我我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周末和暑假两个人在家，偶尔也会在一起睡一晚，贺阳晨勃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识过，但是好端端的洗一个冷水澡也能兴

奋，是不是太吓人了点？

贺阳难道就真的这么精力过剩么，真是让人自叹不如啊……

叶欢觉得挺难接受，这个屋子里就他和贺阳，贺阳该不会是对着他……

贺阳百口莫辩，反正他也不是无辜的，只好说：“你赶快洗，洗完出去。”

叶欢哦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洗洗刷刷一轮后把淋浴头让出来，自己走到一边套衣服。贺阳让水流彻底模糊自己的

视线，等待着叶欢离开以后再寻求解决之道。

可是叶欢没走，在浴室门口犹豫片刻，又倒了回来。

“喂，我帮你一回吧？”叶欢口齿含糊，挪到贺阳身边，鼓起勇气伸过手去，有点视死如归。

贺阳为他服务了那么多次，他回报一下，应该的吧？

贺阳肌肉一绷，紧张兮兮地不知道如何回答，说不好，舍不得，叶欢脸皮薄，说不定被拒绝一次就不敢来下次了，可是说

好，会不会显得太急切了，他还是很想在叶欢心里留下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的……

不过既然叶欢都说了，不如就顺水推舟从善如流好了……

正沉浸在飞来艳福的惊喜中，贺阳就惨叫了一声。

“你那么用力干嘛！”贺阳咬牙，叶欢果然是胆量有余技巧不足，一上来就全力以赴抓个死紧，重点部位掌握在人家手里

，现在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啊？我……我太激动了……第，第一次……我又不像你是个熟练工……”叶欢结结巴巴地解释，回忆着贺阳帮他的情形

，慢慢地尝试着，渐渐就摸出了门道。贺阳一只手搭在叶欢肩膀上，着迷地盯着他湿漉漉的脸，有点置身梦境的感觉。

唉，要是他能读懂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而不是单纯的把这当成是好朋友之间的深情厚谊就好了。享受之余，贺阳还不忘怅

然地感叹。

09.浅吻

周末，叶欢家，夜深人静。

“书呆子，睡觉了……”叶欢舒服地趴在床上抱着被子，睡意袭来，话语间已然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贺阳还在灯下奋笔疾书，眉头皱得紧紧的，上了高二，时间变得越来越不够用，本来游刃有余的物理也在分科后日渐艰涩

难懂，相比于叶欢要么早早上床享受睡眠要么忘乎所以地沉迷游戏，熬夜看书做题对贺阳来说早已成为了习惯。

因为不在一个宿舍，所以直到今晚以前，叶欢都不知道贺阳已经开始这么拼命了。

翻个身打了个呵欠，叶欢用被子捂住了脑袋，离高考还有差不多两年呢，至于这么逼自己嘛，一个星期难得才盼来了一天

的假期，居然连休息都没有，真是让人又费解又……心疼。

贺阳把台灯往下按了按，眼睛还盯着书本：“太亮了？”

“也没有……”叶欢嘟囔着，贺阳已经很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可是叶欢就是没办法旁若无人地入睡，总是忍不住想要看

看那个背影，台灯的光晕映衬得他的肩膀格外宽厚，却也泄露了他的疲惫。

“要不我回家吧。”今天晚上叶欢本来是借着问作业的名目把贺阳骗过来想要跟他一起打游戏的，结果贺阳真的搬来了一

堆书本，叶欢妈妈心花怒放，以为自家儿子终于大彻大悟开始发愤图强了，眼神都变得分外的慈爱，叶欢在双重压力之下

连电脑都不好意思打开，老老实实在书桌前坐了几个小时，认真地把这个学期几乎完全落下的课业都补了上来。

刻苦完天也晚了，贺阳也就顺便窝在了叶欢这里，打算明天再回家。叶欢觉得好笑，贺阳过来是陪他读书的，结果他早就

睡下了，人家贺阳还在挑灯夜读。

“回什么啊，你爸妈也该睡了。”贺阳的爸爸妈妈典型的养生主义者，早起早睡生活规律，对自家儿子感人肺腑的奋斗很

是无动于衷。

贺阳把最后一个答案填上，知道叶欢虽然不说，睡觉还是很怕受到干扰的，于是示意叶欢打开床头的小灯，然后把台灯关

上：“好了好了，睡觉了。”

在叶欢家洗的澡，贺阳身上穿的是叶欢的睡衣。叶欢妈妈有一点恶趣味，总是按照叶欢小时候的标准来打扮他，所以叶欢

的睡衣都是一些很幼稚的图案，要么就是胸前一只大鸭子小白兔，要么就是全身都是小印花，叶欢本来样子清秀白净，身

材高瘦，穿上去倒是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但是这些衣服穿到贺阳身上，就……

叶欢半眯着眼睛看着贺阳背后的大米老鼠，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贺阳白了他一眼，说：“笑什么，你自己身上还不是一

只乌龟，真搞不懂你一个大男生有这种睡衣有什么好值得自豪的。”

叶欢把被子分出一半给贺阳，说：“我是懒得反抗而已，反正我妈就这点乐趣，随她了。”

贺阳盖好被子，伸手把床头灯关上：“快睡，都一点多了，明天你又有借口赖床了。”

叶欢安静了一下，就在贺阳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忽然靠了过来，小声问：“贺阳，你有没有女朋友？”

贺阳一僵，问：“干嘛这么问？”

“没什么。”叶欢又不吱声了。

贺阳对这个问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趣，女朋友这个词实在是踩到了他的痛处，可是被叶欢挑起了一根神经，又实在没办法

忽略那种怪异的感觉，只好用手肘碰碰叶欢，继续追问：“干嘛啊？说清楚。”

叶欢动了动，有点吞吐犹豫，说：“就想问问你呗，你……不会有的吧？”

“没有。”

叶欢似乎松了一口气，说：“哦。”

贺阳睁着眼睛瞪天花板，心里有点迷茫，对于叶欢产生的这个疑问，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两个人没有说话，却都知道彼

此都醒着，浅浅的呼吸此起彼伏，带着那么一点点撩动心弦的味道。

贺阳转过头，发现叶欢正在黑暗里盯着他，淡淡的月光从他眼睛里反射出来，发出清亮又柔和的光芒，里面蛰伏着的灵魂

，依旧单纯又透彻。无声对视良久，贺阳受了蛊惑一般，慢慢地靠了过去，在叶欢脸颊上轻轻地吻了吻。

叶欢没有躲开，依旧沉静地看着他。

因为开了空调，房间里的空气很凉，叶欢的皮肤却是温热的，贺阳稍稍离开，又忍不住再次靠近。

这次，吻落在了叶欢的嘴唇上。

很熟悉的触感，很熟悉的温度，可是，又仿佛跟以往的任何一次嘴唇间的碰触都不一样。叶欢的唇下意识地抿了抿，又很

快在贺阳的温柔厮磨中启开。

舌尖试探着相互轻舔交缠又迅速分离，想要更亲近，又忍不住躲闪，温和的吻，有淡淡的香甜味道。

良久，这个犹如蝴蝶振翅般清浅又温润的吻才结束。贺阳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叶欢柔软的头发，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欢

欢。”

似乎内心埋藏了千言万语想要一吐为快，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叫叫他。

叶欢嗯了一声，没有不解，没有质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

长久建立起来的默契，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去阐述。贺阳一直纠结成团的心事，好像被施了魔法，慢慢地解开，散落，消失

这声了然的回答中。

那天以后，叶欢和贺阳都不约而同地对那个吻绝口不提，还是青梅竹马的兄弟，还是形影不离的朋友，还是日复一日过着

单调的高中生活。

可眼神交换间，又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对于贺阳带着探询和期待的目光，叶欢从来不回避自己内心正在发生的

，缓慢又汹涌的变化。

那是一种从依赖向迷恋蜕变的过程，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靠他们自己心领神会。

周一早上升旗，叶欢很痛苦地强迫自己在六点半起了床，以往的升旗仪式他都是能逃就逃的，可是最近学校正在抓学风校

风，考勤出奇的严格，叶欢没办法，只好把睡眠的希望寄托在了升旗仪式和第一节课中间四十五分钟的间隙上。

贺阳早早地等在了宿舍楼下，手里拿着买好的早饭。叶欢无力地接过，边啃着烧饼边问：“你几点起的啊？还有时间跑去

饭堂又回来？”

“比你早十五分钟，不过我动作比你快，你老是磨磨蹭蹭的，难怪老是迟到。”贺阳宠溺地拿出纸巾帮叶欢擦擦嘴角的油

渍：“慢慢吃。”

身边人流穿梭，住宿生们来来往往赶时间，只有他们两个，面对面站在楼梯边上，一个吃着，一个看着，周围的忙碌景象

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晨曦初露，一切都很美好。

升完旗，叶欢揉着脑袋想要找个休息的地方，课室太吵，宿舍太远，贺阳从自己班的队伍里脱离出来，找到迷迷糊糊的叶

欢，把他往生物园的方向带。

生物园离课室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茂密的灌木和各种各样的花卉让里面看起来很赏心悦目，空气带着湿润的水汽，没人来

这里上生物实践课的时候，安静得只能听见蝉鸣和几声婉转的鸟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