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狩之暗香抄——纸醉金迷焰剑
纸醉金迷焰剑  发于:2013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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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见他起身,对方不敢怠慢也跟着站了起来,橘香川摆了摆手要他坐下。

「怎么这张愁眉苦脸?没抓到奸细吗?」

「似乎是误传,属下搜查了整个大营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意外逮到几名擅离职守的卫兵,属下已经处罚他们了。」

「是吗?」分外冷淡的口气突显出他对此事的漠不关心,比起这个,更教他在意的是敌手的动静。「主公那儿可有什么风吹草动?虽说攻打加贺的计划中止了,但我看那雪舟也不像是会轻易死心的人——」

「……」

「小野。」橘香川凭着几案给自己倒了碟酒。

「在。」

「若是累了就回去,我用不着你。」

「大人都还没休息,属下怎好意思偷懒?」

橘香川抿了口酒,再迎上的视线多了几分犀利。「我问你,奸细潜入一事,真的是误传吗?」

「这……」

「为何支支吾吾?」

「整座大营都搜了,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主公的帅营属下有所顾忌之外,通通都查过了。请大人责罚属下!」

「为什么?」橘香川一双冷目挑向跪地的青年。

「因为属下失职,责无旁贷。」

「我是问你在顾忌什么?」

「属下不好说。」

「小野,你我主仆多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当时……右军师好像在主公帐内……」

「你是说,雪舟?」橘香川突然打住搓揉着太阳穴的动作。

小野武低着头只觉得两颊一片火辣,再抬起头来,却看见橘香川披上外袍正准备出帐。「大人您要上哪儿去?」

「走!主公恐怕出事了!」

「啊?」他赶忙从地上爬起,隐约听出那口气有几分紧张。

果真,待一行人匆忙赶到帅营,武田永宗已倒在血泊之中而雪舟早已不知去向。相对于其他人的震惊,橘香川心里有数,只好先传来军医诊断伤势。

他对在场众人下达了封口令,以搜捕凶手为由,派兵封锁了那古之浦对外所有的交通管道。

******

武田的昏迷与雪舟的失踪让橘香川重掌大权。尔今,他正托着右腮把玩着几上的空碟。「一个活人能凭空消失吗?找不到的话也用不着回来禀报了。」

「大人,属下确实已派兵将所有通路封锁,但别说是人影,恐怕就连只苍蝇也没飞进来过。」

轻闭的眉眼,微微睁开的利光让底下出言不逊的部下当场噤声,上村见气氛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我看橘大人您也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右军师一有消息我立即让人报上。」

「休息?我有这心情吗?雪舟知道太多军机,要是他改投清原,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改、改投清原?不可能吧?有什么理由让他背叛主公呢?说不定是被奸细掳走了还等着咱们去搭救呢!」

「上村,难怪你在武田家待这么久却还是死守着老位置……若非内神通外鬼,武田大营能容人这般来去自如吗?」笔直的视线充满了鄙视的气味,对于无能者,橘香川一向不吝惜给予打击。

上村本来打算反驳,但小野武却偷偷扯住他的腰带不让行,他勉强咽下这口闷气,尽管无法认同橘香川挟怨报复的行径,但总觉得雪舟就算能够回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话说回来,既然道路被封,奸细想必还在境内……」接替上村的角色,小野武恰如其分地把话题兜了回去。

「我倒不认为他们的手脚有这么快,只不过藏在眼皮子底下任其跳来窜去,总是令人感到非常不愉快。」

「属下这就回去增派人手加强巡查,那古之浦就这么大,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你倒是提醒我了——」橘香川命人取来地图,挥手要众人凑近。他沿着地形复杂的山谷沿途指出了黑部川水脉的流向,最后停驻在某个点上。「从这里到这里,有人知道下游的出口是通到哪里吗?」

「是加贺!」当上村捻着山羊须惊呼出这两个字之时,橘香川冷笑了声。

「上村,如果我们能够在『那个地方』逮到人的话,你要的证据就有了。」

「这、可能吗?」

小野武的迟疑让橘香川扫了他一眼,「可能吗?你指的是哪一桩?」

「大人……」

「收起你的妇人之仁!假如雪舟是无辜的,主公今天晚上就不会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橘香川的一句话,让小野武吞下了所有的疑问。

是的,只要是主人说的话就不会有错,对于这条从小奉行到大的戒律,他不曾有过违抗,也丝毫不敢违抗。

******

不过是风吹过芦荻的声音,那怕是一点动静都会让他以为是那个人……正当赤染契暗笑自己变得善感多愁之际,每一次的回首翘盼却也逐渐消磨着勇气。

丢下同伴不是他的所作所为,可那个人都说了,不管怎么样会跟上……他相信他不是个会食言的人,所以他会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去。

宁静的河面,几只萤火虫悄然飘出了草丛,他被那茕亮的光芒吸引了目光,然后看着它们,渐渐消逝在夜色之中。

******

一路上为了躲避查哨的卫兵跟突然增加的巡逻队,雪舟只能走偏径小路以躲避追捕。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回去了。虽然当初在拟定计划之时便已经考虑过眼下的苦境,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体力竟会如此不堪负荷,才走了一个时辰,双腿便已经疼痛得不堪使唤。

他坐在路边捏了捏僵硬的小腿,一夜的混乱让他感到身心俱疲。回想起帅营里的一幕,老实说他并没有想过赤染会折回来,只是指尖抚过嘴唇的时候脸颊依然有些烘热,他跟赤染——

就在雪舟打算继续前近之时,背后传来一阵骚动,他回过头去,只见林间火光闪烁,橘香川已率众而至。

「看到我你很惊讶?」

「的确,没想到橘大人居然会亲自出马。」男人那双彷佛洞悉一切的冰冷眼神,让雪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为了雪舟君,多走这一趟不算什么。」

「主公还好吗?」看见同行的熟面孔只有小野武一人,雪舟故作镇定道。

「主公的伤势已无大碍,醒来的时候还以为雪舟君遭贼人掳走,还要我即刻带兵来追呢!」

「是吗?」

「不过——」

「不过,橘大人似乎打算让『以为』变成事实对吧?」雪舟不动声色拉开彼此的距离,但对方显然并不乐意放行。

橘香川浅浅一笑,负着手踱了过来。「都说雪舟君年纪小不懂事,有些话能说得这么明白吗?看来需要有人教教你才行。」

「不必了,在下的风格一贯如此,也没想过要改。」

「不愧是雪舟君,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是这般硬骨。话说回来,我是不晓得你跟主公有什么『默契』,我今晚就只会照我所看到的情况依法办理罢了,对于这一点雪舟君可有什么意见?」

缓缓停下的脚步,掠来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雪舟不动如山,却刻意压低了声音。「把在下的身分透露给主公知情的人,是橘大人您吗?」

见他沉默,雪舟冷笑了声,「莫怪橘大人会一再阻止主公挥军南下——」

「太聪明的人是活不久的。」

「在橘大人面前,在下也只敢窃居第二。」

橘香川看了他一眼,勒令小野武带开了卫队。

「大人?」

收下小野武的担忧,橘香川摆摆手坚持要他到林外等候。

在现场只剩下两人之时,橘香川望着那对苍冰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激赏之情,「藤原公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真正让在下觉得意外的是橘大人的大胆。据在下所知,橘之一姓早在十几年前便因藤原之故被逐出北条政权,尔今,橘大人大摇大摆寄身武田篱下,请问是为了报复幕府的无情还是准备伺机而起呢?」

「你说呢?你认为我摒退小野的理由是什么?雪舟君,人就像月亮一样,再光明也无法彻底抹除阴暗的一面,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都背负着无法告人的秘密,既然如此,你觉得守住秘密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当雪舟警觉过来之时,橘香川已离开了身边,他怔望着他手中染血的匕首,捂着左下腹双膝落地。

「回去之后,我会对外宣称你被逐出武田家了。至于主公是否要追回你,以后再说了。」

雪舟咬着牙连冷汗都飙了下来,指缝一再溢出的黑血,怎么也止不住。

「对了,你父亲要我跟你问好。」橘香川抽出怀纸抹去刀上的血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父亲……令人感到无比陌生的名字,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到他呢?

意识朦胧之际,雪舟突然想通了一切。为什么橘香川会知悉他的来历?为什么他的身分沦为武田的把柄?原来对那个人而言,自己依然是个碍事的存在。

雪舟伏在地上起不了身,当橘香川丢下他扬长而去之后,他耳朵贴着地面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不知道今晚的河畔,还看不看得见萤火虫呢?

当野风拂过脸颊,他终于抵抗不住疲惫慢慢阖上了双眼。

******

漫无止尽的等待让赤染契再也无法平静以待,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在第一道曙光射穿水面的刹那,一颗小石子飞扔而出,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尽管白昼少了夜色的掩护,不过一大清早会经过这里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赤染契循着原路走回去,心想只要雪舟不临时变卦,肯定会在途中碰到的。

只是越接近武田大营巡逻的卫队也跟着密集起来,他远远观望着不敢轻举妄动,看这态势,想必然是东窗事发了。既然如此,雪舟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赤染契没再多看一眼当场抽身就走,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相信自己的推测,要是他还在里头,军营绝不可能会引起这样的骚动。

他走着走着忽然握起了双拳,他看着手掌,忍不住回忆起当时紧紧拥抱住他的温度还有那染上襟口的白梅香,要对一个男人坦诚心意需要极大的勇气,可要另一个男人接受自己的感情更需要克服重重的磨难,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才踏出了第一步,他说什么都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他穿梭在过往惯走的小径上搜寻着任何可疑的身影,时至晌午,却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原点。烈阳将黑部川的支流映照得波光粼粼,可是他的心却像是陷入了亘古的黑暗,他坐回河边的石块,沮丧地低下了头去。

******

浓密的树荫遮去了刺眼的阳光,少年悠然转醒,朦胧的视线正缓慢地捕捉住四周的景物。

无意识的妄动牵痛了左腹部的伤口,雪舟仰躺在地忍不住喘了口大气。

弥漫在空气中的炎夏闻起来有些湿润,他闭上双眼,却在嘴角尝到了微微的苦涩。他……还活着。

待体力稍微恢复,他压着左腹部坐了起来。虽然伤口不再那么疼痛,可却有股麻麻的感觉,低头一看,殷黑的血液早已将腰间染出一大片污渍,他移开掌心,却发现黑血似乎并没有停止流动的迹象。

可是……再耽搁下去会失约的……雪舟拖着沉重的身躯爬到路边,扶着树干勉强站起身来,他顾不得自己汗如雨下,也顾不得一张脸色早已苍白如纸,他只知道另一头还有个傻瓜在等他,不管这段路还得走上多久,他都必须赶过去。

第九章:情衷

看见出口时,夕阳馀晖正温暖地笼罩住自己的脸庞,雪舟凭树而立,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赤染……」

低喃的嗓音宛如风声,若不经细听,还以为不过是拂过林叶的馀韵。

当目送着橘色的太阳沉入远方山头之时,男人再也按捺不住那份焦虑的心情,他再次返回了树林,途中却被一片霜白的身影翩然夺去了目光。

「雪舟!」他迎上前去,两只眼睛闪耀着惊喜的光芒,少年凝望着他的脸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回去找过你还以为你——」他说着说着兀自避开了视线,「不过人来了就好,真的……你来了就好。」虽然曾经有过不安,不过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或许是林间的光线太过于幽微昏暗,也或许是平常惯做冷淡的雪舟掩饰得太好,以致于在前往河畔的路上,赤染契没有丝毫起疑。直到身后的少年停下脚步再也没有跟上。

「怎么不走了?」

「赤染……可以借一下你的手吗?」

「可以啊!」才伸出手去,少年整个人毫无预警倒入了怀里,浑身滚烫的体温说明了他是靠着多么强烈的意志力才来到这里的。

「没事……」雪舟先声夺人,嘴角的笑容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消失似的。

「怎会没事?你自己的身体你都没感觉吗?」

「没感觉……扶我起来……」挥开赤染摸上额头的手,雪舟挣着起身。

「别任性了!」赤染将他搂在胸前仔细检视起他的情况,这才发现他的右手始终压在左腹部上。

「都说没事了,你怎还这么罗唆……」被男人扳开的右手垂地无力,原本还有些坚持的态度在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之后,再也逞强不起来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

雪舟别过头去,连声抗辩也没有,任由他将自己打横抱起。

「不准睡听见了没有!」好半晌才又开口的男人,口气凶狠,雪舟没有回话,只是更加偎入了他怀里。

「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定点我马上给你治伤,你会好的。」

「抱歉,让你等了很久……」雪舟揽着男人的颈项声若游蚊,突然收紧的臂膀让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似乎跟他一样陷入了同样的疼痛,他望着他的侧脸,再度沉默了下来。

******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赤染契生了火。

眼见火光照亮少年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孔,他低下头去,动手解起少年的衣带。

「你干什么?」雪舟靠着岩壁气若游丝,根本无法阻止男人的行为。

「伤口有毒。」

「我知道……」他十分勉强才推开男人的肩膀,光是动一下浑身都传来剧烈的刺痛。

「知道的话就乖乖别动!毒血不吸出来的话血是不会止住的。」

「太迟了……赤染……已经拖过一天了……太迟了……」

「没那种事。」男人丢开染黑的衣带,粗鲁地撕开了少年的狩衣①。

「衣服坏掉再买就有了,反正你暂时也不会有机会见到我以外的人了。」赤染的口气平静得彷佛眼前不过是小菜一碟,都伤成这样了,怎还有这么多力气跟自己唱反调呢?

少年忍着疼痛避开了视线,只见赤染伏下身去一口又一口的,过没多久地上便淌着一滩黑血。

只要不放弃,还会有救不回来的人吗?当最后一口吐出来的腥甜是鲜红的颜色,赤染契撕下内襟折成布块暂时盖住了雪舟腰上的伤口。「我去漱个口再找些草药回来,你先睡一下。」

拂开少年脸上汗湿的发鬓,他好不容易才忍住胸中那股激动。「还是肚子饿了?很久没吃烤鱼了吧?我顺便抓点回来——」

「赤染……」

「想点别的吗?」尽管刻意避开了那双哀凄的眼神,却还是被抓住了衣摆。

「要是、连你都中毒该怎么办?你都不会先替自己想一想吗?」

赤染居高临下一双幽深的眼眸怎么也读不出情绪,过了良久,他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衣替他披上,一声不吭出了山洞。

******

黑夜过去江流如故,黎明扫去一身寒露穿过叶隙,把光明重新带给了两人。

赤染扫过一地乾萎的死虫,在抬头望向天光之时深呼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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