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狩之暗香抄——纸醉金迷焰剑
纸醉金迷焰剑  发于:2013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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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先生莫非是担心我们逃跑吗?」

「怎么会?」平子陵笑了笑没把赤染契的打趣放在心上,倒是对上少年的时候口气颇为郑重,「晚上有酒宴,主公特地嘱咐我转告两位务必出席。」

「一定得去吗?」少年搁下茶杯,口气再冷淡,也被平子陵亲手满上的茶给加温了不少。

「我都已经跟主公打包票绝对会请到您这位贵客赴宴了,雪舟君不会让我白开心一场吧?」

「在下绝无冒犯平先生之意,只是……」

「只是什么?」见他欲言又止,不仅平子陵狐疑,就连在旁的赤染契也是一头雾水。

「即使平先生与清原大人宽宏大量,但在下身分敏感,贸然出席这种场合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在下给加贺添下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非不得已,在下希望能避则避。」

「雪舟君的顾虑我明白,不过既然雪舟君已经决定要为主公效力,就不该为了此等小事而退却,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你能永远都不跟大家照面吗?还是请你勉为其难吧!」

「平先生——」

不让赤染契把话说完,平子陵迳自把话接了下去,「不只雪舟君,还有赤染君也别想赖掉,今后大家都是要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趁机多联络联络感情吧!」

「我说平先生……」

无视赤染一脸欲言又止,平子陵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请两位务必赴宴。」

「这、」

「雪舟君就拜托你了。」

临行前,收下平子陵意味深长的一眼,赤染心里不禁叫苦连天。老实说他是没什么意见啦!但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人看起来却像是很困扰的样子。

话说回来,平白无故怎会突然办起宴会来了?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突然想起今早在小吃店的对话,莫非此宴是为了替北条琉光洗尘吗?如果他的推论没有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诶、人呢?」回过神来,少年已经离开了茶几,听见里屋有动静,他下意识跟了过去。

「昭雅——」

「不管平子陵怎么说,这场宴会我是不会去的。」

「你是担心撞见你弟弟吗?」

「弟弟?我记得我说过我跟北条家没有关系。」少年冷笑了声,没看过他那样不齿的表情,赤染捧住了他的脸。

「能不能别用这种口气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不对吗?」少年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深处窜出来似的,他动手推开赤染契,毫无表情的脸庞教人望之生畏。

赤染望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平子陵说得没错,再怎么躲总有一天都是要见面的,你又何必反弹这么大?说不定对方也正思念着你——」

「赤染。」

「嗯?」

「我不懂你凭什么可以这般乐观自信?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跟北条家的恩怨……我跟北条琉光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兄友弟恭的关系!」

听到这番话时,赤染契皱起了眉头。另一方面,少年着实也是心烦意乱,索性避入屏风替自己争取一点冷静的空间。

如果他也见识过北条家的手段,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劝自己放下宿怨展开怀抱吗?

母亲的死状他忘不了,事隔多年之后,自己不也差点因为亲生父亲的一句话而枉死刀下?

敞开的里衣露出了左腰上的伤口,提醒了他生来就畸形的人伦,他沿着墙壁瘫坐下来,忍不住抓紧了臂膀。

怔忡之间,忽然有只手绕过胸前将他搂入怀中,他像是吓了一跳,忘了抹去眼角的泪痕。

「我不打算道歉,但是请你听我说几句好吗?」发现怀中的少年不安分,赤染稍微加重了力道。

「虽然来不及参与你的过去,我总觉得那个北条公子很有可能会成为你跟你父亲之间的转机。以前听你提过一些往事,我想他应该是喜欢着你的,而你也是喜欢着他的……」

「怎么可能?」

迸出唇齿的声音如斯艰涩,他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吧?你每次讲到你弟弟的时候眼神都好不舍,连带一旁的我都心生嫉妒了。」

见少年垂下眼眸,赤染只是收紧了臂弯,让他更贴近自己一点。「去见见好吗?我会陪着你的。」

「赤染……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良久的缄默之后,少年终于开了口。

「有这么不熟吗?还说什么拜托——」

少年拉下他的手臂回头迎上他时,口气带着罕见的哀切。「在他们面前,请不要再提起藤原昭雅这个人了,老实说这几年我当雪舟也已经当得很习惯了。」

「嗯……我知道了。」即使努力掩饰住了,但那一瞬间所流露出的伤怀,却让他失去了再追问下去的冲动。再怎么说能够退让到这个地步,对少年而言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十三章:秋杀

尽管反覆练习了说话的表情,他还是避开了那双哀切的眼眸。

原以为分别即会被淡忘的东西在那一刹那鲜明跌出了回忆,他远远望着他的「弟弟」,突然觉得那不过是比陌生人还要稍微亲近一点的名字罢了。

尚未开席会场便已人声鼎沸,少年虽非初来乍到,但由于生性孤僻,即使已经在加贺待上好几个月至今却也记不住几张脸孔。尽管如此,他仍感觉得到每一道紧锁住自己的目光都夹带着深重怨恨,他毕竟曾经将他们一一逼上绝路。

一路尾随少年入场的赤染契自然也没错过这点风吹草动,见他始终拉长着脸,平子陵稍微缓下了脚步,「赤染君,请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迟早会理解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只要他们别太过分,我会给平先生这个面子的。」

平子陵苦笑了下心里其实也很在意雪舟的反应,怎知比起赤染,他倒显得泰然自若多了。

「平、平先生……您怎么连这种人也请来了?」当平子陵领来两人时,四周突然涌上一群人马硬是让他们打住了脚步。

「平先生!您晓得这家伙手上沾了多少兄弟的鲜血吗?」

「诶?这位不是武田那混帐的狗头军师吗?啧,咱们加贺几时也收容起落难菩萨来了?」

此起彼落的酸言凉语让平子陵拢起了摺扇,他扫了一周,口气不慌不忙,「雪舟君是主公的客人,而诸位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主公,诸位这般『盛情款待』,莫非是要人家笑话咱们清原家只有这点肚量吗?」

「这、怎么敢呢?」顿时鸦雀无声的现场道尽了人性的胆小怕事,平子陵那凛然不可冒犯的威仪非但彻底展现出清原家首席幕僚的分量,也替雪舟的将来打通了一条明路。

「雪舟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平先生请带路吧!」平子陵的礼遇让少年感受到清原家至高无上的诚意,自然也没把这些意外的插曲放在心上。

待平子陵引领两人来到指定席次之前,一名十三、四岁的男孩突然追了出来,见他又惊又喜,雪舟下意识退开了脚步。

「雅哥哥?雅哥哥真的是你吗?我好想你……你这几年都到哪儿去了?」

雪舟半抬着衣袖,总觉得就这么甩开人家似乎很失礼,只好以眼神向一旁的赤染求助。

「这位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赤染噙着微笑轻轻拿开了他的手,却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眼底有些雾气。

「怎可能会认错人?他明明就是我的雅哥哥……」

「平先生您看这——」赤染担心再说下去男孩会哭出来,只好趁骚动未起之前请平子陵出来暂时缓住场面。

「琉光公子,主公差不多要到了,雪舟君的事容后再议好吗?」

「平先生说得不错,雪舟既已投入主公麾下,往后要找他问话多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听出那话底夹藏的嘲弄,雪舟横了说话的人一眼,原来是小泽景树。

那天在马厩碰见他的时候原本还没什么感觉,但今晚见他为琉光护航意味甚浓,想必日后同朝为臣的日子大概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了。

「诚如小泽大人所言,待宴会结束后,就算琉光公子有再多的问题,在下也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雪舟微微扬起唇角,清澈而优雅的目光让北条琉光情难以堪地转开了身子。

******

晚宴在清原良基到场之后正式揭开序幕,雪舟在平子陵的引领之下正式拜见了他未来的主公。

「雪舟先生,我谨代表清原家诚心欢迎你的加入。」

「清原大人言重了。雪舟才该感谢您的抬爱,感谢您既往不咎,愿意给在下将功赎罪的机会。」雪舟额头贴地跪伏不敢起身,清原但笑不语,亲自走下台阶将他扶了起来。

「千万别这么说,我才觉得委屈了雪舟先生。像我这样无能的人能够得到雪舟先生这样的人才,也算是加贺百姓的福气吧?」

「大人言重了。」雪舟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怠慢,清原浅浅一笑,牵着他走到平子陵面前。

「大人?」

「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雪舟先生务必答应——」

雪舟疑惑地看了平子陵一眼,却发现他也不明所以,这时候,清原忽然拉过平子陵将三人的手握在了一块。

「大人!」

「主公?」

几乎是异口同声,清原望着两位出色的年轻人眼底充满了骄傲。「子陵,雪舟,以后就由你们来当我的左右手,你们要相互扶持同心协力,务必要帮助我打击恶霸匡正国风。」

「承蒙清原大人如此错爱,雪舟怎承担得起?」

清原良基紧握住他退却的手,毫不吝惜给予鼓励。「不是错爱而是肯定。因为曾经是敌对立场所以我从一旁看得很清楚,你是一个想做就会做得很好的人,我相信你。」

「清原大人……」雪舟受宠若惊,忍不住回握住清原良基的手。

「该改口喊主公了吧?」清原拍拍雪舟的肩膀,噙着微笑步上了台阶。

雪舟作揖而拜,无从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一路目送清原离去,待他重新就定位这才恭敬地退出了主走道。

「什么嘛?才来几天就跟平先生平起平坐了真教人不服气——」

「有什么好不服气的?我倒是觉得很高兴喔!」宴席上,有名将领突然发出不平之鸣,平子陵执起酒壶,亲自替他斟满了酒碟。

「平、平先生?」

「还不明白吗?主公就是这样的人,仁慈宽厚,一心相信世间绝对存在着真爱及真理……我们不就是因为倾心于这样高洁的品德才决定追随他的吗?」平子陵那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喃,宛如破晓晨钟般敲响了雪舟的耳膜。为什么?当初遇到的人不是清原而是武田呢?

怔忡之际,有只手搭上了肩膀。他摇摇头,给自己倒了碟酒。用不着赤染安慰,他也知道平子陵并不是为了让他安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另一头,观看了全程的北条琉光忍不住满腹的疑问,终于开始问了「雪舟」的来历。

「他一直以来都叫雪舟,投靠主公之前是出羽武田的军师。」担心北条琉光被烫伤,小泽景树藉机取走他手中紧握的茶杯。

「出羽武田的军师?那我来加贺时沿路所听到的『雪夜叉』是——」

「正是雪舟。」

「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的事,公子可派人去查证。」尽管不解男孩的震惊从何而来,但雪舟用兵的凶狠快准却让清原军吃尽了苦头。

「话说回来,琉光公子口中的雅哥哥到底是?」

「也许……真的是我认错人了吧?」北条琉光无心再讨论下去,只是隔着走道远远望着雪舟,望着他那张清秀美丽的侧脸,绽放出他所陌生的笑容。

******

催黄的叶像是蒙上了层厚重的湿气似的泛着幽暗的冷光,骤然捎来林风一阵,让酒后的身子不觉瑟缩了几分。

没留意到手上的灯笼是何时给打灭的,少年眯着眼打算就着月光踏上归途,然而秋夜总是让人感觉萧条而凄冷,偌大的天空望过去一片孤寂,形单影只的金钩还真像极了自己的写照。

不意一个颠踬,少年差点就被绊倒在地,所幸及时伸出的援手扶了他一把,他愣愣回过了头去。

「都这么大的人了,连路也不能好好走吗?」

「你跟着我干什么?回自己的屋子去。」少年甩开了他的掌握,逞强的脚步仍带着点踉跄,赤染连忙跟上前去。

「瞧你都醉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人回得去吗?」

「我没事——你走吧——」

「醉成这样没事才有鬼咧!」不过轻轻一拉,少年整个人竟瘫软在他怀里,还来不及享受的艳福,便已经先将赤染吓得手忙脚乱了。「看看你看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敢说大话!酒量明明就不好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呢?」

「赤染……你真的很罗唆耶——」

满怀无奈地收下那记白眼,赤染的苦闷可谓是达到了饱和点,一个男人被人家嫌罗嗦也实在是够窝囊的了。心知与醉鬼争论无益,他一把搀起少年,打算先将人平安送回去再说。

「我可以自己走……」

「我有点冷,借我捱一下吧?」

少年说不过他只好由着他扶着,只不过一路上隐约包覆住自己的体温,突然让他的身体有些疼痛起来。

「……还在想你弟弟的事吗?」赤染一开口便切中核心,少年回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彷佛看见了那个困惑自己许久的答案。

「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不是吗?你只要再走出去一步——」

「哪有这么简单?」他贸然打断了赤染契,那瞬间来到的脾气连他自己都感到措手不及。

「能对我发泄出来也好,幸好现在四下无人,我是不介意多听两句啦!」

被重新握上的手热到发烫,他由着对方拖着脚步,双腿却渐渐沉重了起来。

「怎不走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住男人的背将自己藏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这么做。

「你啊……别老让人这么担心好吗?」赤染叹了口气,右手轻轻包住了腰上紧扣却冰凉的十指。

******

没点灯的小屋像是呼应着主人的心情散发出萧索的氛围,赤染尾随少年入内之后,初次意识到自己对此地的陌生。

打从他们在加贺住下,他甚少有机会来访,一来是少年几乎夜夜都睡在他榻边,即便后来伤势好转了些,他也不曾主动邀过自己。对于这一点他怎么也无法解读成是他对自已的依赖,唯一有可能的,是那个纠缠了他十多年的心病吧?

赤染边想边叹了口气,正想找个烛台却差点被绊了一跤。他捞起地上的直衣①走了几步又踢到了个轻软物体,扔了揉乌帽的少年已散开长发兀自缩在墙角。

少年脱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见他抱着双膝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他忍不住靠了过去。「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着凉了怎么办?」

他抖开刚才捡到的直衣披上他的肩膀,顺势将他搂入了怀里,「整晚没见你吃什么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肯定很不舒服吧?要我去帮你弄点热茶吗?」

「不用。」

「昭雅……你偶尔可以跟我撒撒娇没关系的。」

「我没这么软弱……」

赤染啧了声,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少年忽然一凛紧抓住他不放,尽管垂落的长发遮去了脸上的表情,从那口气他都感觉得到那份压抑。

「别去开……不管外头是谁都别去开……」

「昭雅——」

「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再跟他解释什么,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关连了。」

「知道了,我不去应门就是了。」搂住那副颤抖的身子,男人最后做出了妥协。当四周再度恢复平静,少年已盖着直衣卧在他腿上。赤染以为他睡着了正想抽身去准备床被,怎知突然听见他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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