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萧寒之有些幼稚地在心底哼了一声，然后也不管旁人，一把甩开萧寒晖握着温陌手臂的手，冷哼道，“陌是我的，不准碰。”说罢，拉起温陌就径自往屋子里走。

轻挑起眉，萧寒晖有些意外于萧寒之的反应，从小他这个弟弟就自立，也很少表现出对一个人或事的喜好，世间万物似乎都入不了他的眼，长大后更是性子狂傲地直接对家人宣称自己喜欢男人，这辈子可能都不成亲，除非找到适合的男媳妇儿。

想着想着，萧寒晖不由得慢慢眯起了眼睛，勾着唇笑了，他看着温陌的背影，不由得轻声感叹，“果然是个特别的人呐……”说完他看见温小小正眨巴着一双湿润润水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萧寒晖不禁伸手刮了下温小小的鼻子，笑眯眯道，“小小再叫一声大伯。”

“大伯伯。”温小小乖乖地再叫了一声，萧寒晖亲了一下温小小的额头就带着他往家里走，一时竟是忘了温鸥这号人物。

温小小却不会忘，他低头看见温鸥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由踢蹬了一下小腿，手指着温鸥，转头对萧寒晖道，“偶偶，偶偶。”

温鸥抬起头看着温小小，脸上仍是没有表情，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变化，“不会跟丢的。”

这时萧寒晖才仔细观察了下温鸥，立刻他就判定这孩子不简单，毕竟能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得这么好，竟让他都没注意到这孩子。刚才要不是温小小出声叫唤，他还真不会注意到温鸥。

见到丞相萧沫的时候，温小小还闹了个大笑话，他见萧寒之领着温陌给萧沫行礼叫他“爷爷”，而温鸥则叫长白胡子的萧沫为“太爷爷”，于是温小小眼珠子转了转，踢腾这小腿要从萧寒晖怀里下去，然后只见他摇晃着走得不太稳的小步子慢慢向萧沫走去。

当时萧沫坐的主位下有几个台阶，而台阶还比一般的要高，温小小迈着小短腿儿走不上去，于是他选择了四肢并用翻滚着小身子爬了上去。待爬到萧沫的脚边上，他觉得很累，一屁股坐在了萧沫的脚背上。

过了一会儿，温小小发现所有人都正盯着他看，不由得缩了缩小身子，有些害羞地伸手抓住了萧沫的裤脚，然后顺着萧沫的腿努力往萧沫身上爬，不过他太矮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最后温小小有些泄气地鼓起了双颊，只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仰望着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萧沫。

萧沫也觉得这个小娃儿有趣之极，不自禁笑着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腿上，这下温小小可高兴坏了，他仰起头乐呵呵叫道，“三个爹爹。”

此话一出，众人都没懂温小小在说什么，只有温鸥眼角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不过由于他长期是面瘫，虽然眼角抽搐了一下，也没人注意到不同。

温小小见萧沫没反应，又提高声音唤道，“三个爹爹！三个爹爹！”

萧沫一时更为不解，不由问萧寒之，“这娃儿在说什么？”萧寒之也不懂，于是转头问温陌，温陌则比较直接，直接问温小小，“小小在对太爷爷说什么？”

皱了皱小眉头小鼻子，温小小有些着急地踢了一下腿，继续叫唤，“三个爹爹！”一边叫着他一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萧沫。

终于，在众人仍是不解、温小小急得要哭出来的时候，温鸥开口不紧不慢地说，“爹爹的爹爹的爹爹就是太爷爷，也就是三个爹爹。”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然后稍顿片刻，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萧沫也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儿似的，直道温小小是个小宝贝。

萧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聚得这么齐了，除了皇后萧寒灵不在之外，一大家子人团团围着张大圆桌用午膳，气氛跟过年似的，甚至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因为有了温小小这个小活宝，萧家众人都被温小小甜甜的嘴巴收得服服帖帖的。

一顿饭下来，温小小的荷包变得鼓鼓的，脸蛋也被捏得红红的，他甚至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口果酒，结果让本来就有些红的脸泛起了更深的红晕，没一会儿便舌头打结自己嘟囔着倒在温鸥怀里醉了。

见状，萧家人更是乐不可支，招呼着下人领着温鸥和温小小去休息，而对于温陌萧家人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只因虽然温陌话不多，整个人远看有些冷淡，实则十分乖巧有礼，最重要的是明眼人都能瞧出萧寒之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只要有温陌的地方，那萧寒之的眼神儿就没离开过温陌身上。

萧寒之的母亲正要拉起温陌的手说些体己话的时候，外面有仆人来传话说是尚书大人温翔求见。温陌一听温翔的名字，立刻就要站起来，不过萧寒之的脸色则是瞬间有些不高兴地沉了下来，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想着：这个温翔怎么阴魂不散！

过一会儿，只见温翔一身青衣携带一身风雅韵致翩翩而来，行走之间气质温润儒雅，他脸上带着和煦如春风的三分笑意，整个人更是谦谦君子端方如玉。

对众人行了一礼，温翔这才委婉道明来意，“家父家母适才来京，思子心切，这才派在下过府接温陌一聚，多有叨扰，万望见谅。”

一番话说得进退有度，温文有礼，萧沫本来也挺喜欢这个礼部尚书，更何况他是温陌的哥哥，自然不会为难。于是萧沫转头对温陌道，“陌陌就随你哥哥先行回家与父母相聚，晚些时候再让寒之去接你。”

点了点头，温陌一个接一个地对长辈们道了别，看了一眼萧寒之这才走到温翔跟前，任温翔牵起他的手跟着温翔走了。

出了丞相府，温陌看着温翔隐隐有些苍白的脸色，眼中不由得染上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他伸手抚上温翔的额头，声音里透着柔和，“哥哥脸色不好，是病了么？”

温翔温柔地笑了笑，眼眸里泛着浓浓的柔和，他伸手揽过温陌，轻轻将温陌抱在怀里，抬起手抚摸着温陌的长发，轻声回答，“哥哥没事，陌陌不用担心。”

“真的吗？”温陌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仰起头看着温翔。

低头吻了吻温陌的额头、眼睛，温翔柔和着眉眼，温柔反问，“青竹何曾骗过他的白莲？”

闻言，温陌将脑袋轻轻靠在温翔怀里，双手也抱着温翔的腰，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心里的担忧慢慢的消散开来。沉默了一会儿，温陌又抬起头对温翔说，“如果有人欺负哥哥，白莲和青竹双剑合璧一起打他。”

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三分，温翔用唇轻轻划过温陌的鼻尖儿，笑着应，“好。”

第39回：缓缓归矣

温翔是骑马过来的，回去的时候他让温陌坐在自己前面，两人共骑一匹马慢慢地往尚书府晃回去。此时，温翔虽然身体没有大问题，不过脸色却渐渐显出了几分疲色。

轻轻拨开温陌背后的头发，并将之轻柔地拨到胸前，温陌缓缓将头放在温陌的肩膀上，双手从后面抱住温陌的腰，他闭上眼静静养神。

沉默片刻，温翔在温陌耳边轻声说，“陌陌乖，马儿认得路，不用担心迷路，哥哥靠着陌陌休息一会儿。”闻言，温陌没有动，只轻轻点了点头，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温翔能靠得更舒服。

走了一会儿，温陌伸手想要握住温翔的手，却在刚接触到温翔手背上的肌肤的时候，发现那肌肤的温度竟是凉得惊人。

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温陌张开双手用手掌包住温翔的手背，虽然他的手没有温翔的大，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属于他掌心的热度慢慢传渡到了温翔冰凉的手上。

感觉到温陌贴心的动作，温翔微微勾起了唇角，心里一阵阵的暖。不过这个时候，温翔也想到了一些问题，是关于萧寒之的。毕竟他也不是瞎子，自家小弟的变化他总看在眼底，只不过之前一直不愿意去认真问温陌而已。

想了想，温翔睁开眼睛，右手反手握住温陌的手，左手从温陌手心里抽开，然后优雅地抬起左手轻轻抚上温陌的头发，并将一缕发丝缠绕上食指、打着圈儿把玩着。

有些慵懒地眯起眼睛，温翔终是漫不经心地悠然开口问，“陌陌究竟对萧寒之有什么看法？在你心底，他究竟对陌陌来说，是什么呢？”

温陌微微侧过脸，阳光斜照过来让他右边侧脸仿佛隐在了一片淡淡的阴影中，温翔歪着脑袋挑起眼看温陌，那一刻，他觉得温陌精致的侧脸看上去少了很多冰冷淡漠的气息，反而因着那阳光下的阴影，染上了些许温暖的色泽，特别是他似乎看到温陌的嘴角弯了一下，虽然几不可见。

心头微微一震，温翔看见那稍纵即逝温陌微弯起的嘴角，有一种淡淡的酸、淡淡的不舒服开始蔓延，那名叫笑意的东西他从来就没能教会温陌，突然之间，温翔心中生出一种疼爱的弟弟要被人抢走了的预感。

深深吸一口气，温翔再度闭上眼，左臂紧紧环住温陌的腰，右手则更紧得握住温陌的手，嘴里情不自禁地唤，“陌陌……”

“恩？”温陌将视线调转回去，然后静静地垂下眼帘，阳光照在他脸上氤氲出一层暖暖的光晕，温陌那长长的睫毛也投下一片姣好的翦影，整个人透出一种安然宁静的气质。

“陌陌还没有回答哥哥的问题。”温翔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感觉阳光有些刺眼，于是他将脑袋凑到温陌颈项处，轻轻亲了一下温陌露在外面的脖子，声音透着股懒懒的味道。

“啊……”温陌敏感的脖子被亲了，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不大却透着几分娇媚的惊呼，不过立刻，他想着温翔的问题，又闭上嘴巴用着拖长的音调从鼻腔发出一声轻轻的“恩……”似是在细细思考着。

温翔也很有耐心，并不催促温陌，只是静静地等待温陌给他的答案，他并非食古不化之人，他总是希望温陌幸福的，若是温陌喜欢萧寒之，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过萧寒之好了，毕竟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萧寒之确实对温陌疼惜到了骨子里，这，也就够了。

静默的时刻似乎很久，不过温翔仍是不急也不催促，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独属于温陌那清泠的声音浅浅消散在耳边，只不过温陌说的话却是清清淡淡透着一股理所应当的“不知道。”

轻摇了下头，温翔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十足宠溺的笑意，他眯起的眼睛让他眉宇间的儒雅温润少了几分，反而生出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淡淡带着魔气的魅感。

缓缓的又满是优雅的，温翔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将所有重量都靠在温陌身上，接着无声的笑变成有声，最后都化作他微眯起的眼角含着的浓郁笑意。

并不知道温翔在笑什么，温陌仍是让腰背挺得直直的、任温翔趴在他身上笑得畅快，而他脸上却是一派冷淡，眼中也是一湖平静如水。

终于笑够了，温翔突然说道，“陌陌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过，哥哥问陌陌几个问题，陌陌要乖乖回答哥哥。”温翔半眯着的眼看到温陌点了点头，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陌陌喜欢萧寒之亲吻你吗？”

“喜欢。”

“亲吻哪里呢？又为什么喜欢？”温翔的声音始终是轻轻的。

想了想，温陌认真说，“唇。”然后他微歪了下脑袋，又说，“很舒服，软软的。每次萧寒之的唇碰上我的唇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妙，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过但是不讨厌，所以也就是喜欢。”

虽然有心理准备了，但是温翔听到这些话还是不免心头有些酸酸的，因为他曾经给温陌的人生规划里是没有婚姻的，毕竟温陌的性子就不像会对什么人产生爱慕，所以他才会对温陌许下那样的诺言“白莲绽放，青竹开花，至死方休”，他原本是准备陪着温陌就这么过一辈子的。

殊不知，人生总充满了奇迹，没想到还有萧寒之这么一个人能走到温陌的心里头去，虽然温陌自己不懂，但温翔仅仅从温陌这几句话里已能看出太多东西，毕竟他可比温陌自己还要了解温陌。

因为有些吃醋，所以温翔还是忍不住有些幼稚孩子气地问，“那陌陌是最喜欢哥哥还是最喜欢……哥哥？”

“最喜欢哥哥还是最喜欢哥哥？”温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奇怪，所以疑惑地询问。

坐直身子，温翔脸上带着一抹的得意的笑意，虽然温陌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他果然还是喜欢听温陌说这样的话。低下头吻了吻温陌的发顶，温翔眯着眼柔声开口，“乖，哥哥也最喜欢陌陌。”

点了点头，温陌似乎懂了温翔刚刚的问题是什么，所以他这次用陈述语气回答，“陌陌永远最喜欢哥哥，萧寒之……恩，他跟哥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温翔自然喜欢听温陌说最喜欢他，所以他决定大肚地帮萧寒之一次。

“恩……”温陌想了想，还是淡淡道，“不知道。”

“那哥哥换个方式问。”温翔将嘴凑到温陌耳边，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陌陌既然喜欢萧寒之的亲吻，那如果现在你看到萧寒之和另一个人亲吻，我说的是亲吻嘴唇，像亲吻你那样亲吻别人，陌陌会有什么感觉？”

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温陌疑惑地反问，“亲吻别人？”

“恩，比如你曾在啸天堡看到的那些男宠，如果陌陌看到萧寒之亲吻那些男宠，陌陌会有什么感觉？告诉哥哥陌陌心底最直接的答案。”

温陌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即使是关乎情爱，温翔也要温陌是从他这里了解情爱是何物。由此可见，温翔在某些方面也是个偏执狂。

听了温翔的话，温陌轻轻垂下长长的睫毛，脑海中浮现出在啸天堡见到的宁墨玉与白易冷，可是不管怎么想象，他都想象不出萧寒之亲吻别人的场景，因为那些飘飞在凤凰花瓣下的亲吻是只属于他与萧寒之的。所以，最终温陌只是摇了摇头，乖巧答，“萧寒之不会亲吻别人。”

“哥哥是说如果。”

抬起眸子，温陌静静平视前方，面色沉如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更是清澈见底，然而他有些薄的红唇听到温翔的话不由得抿了抿，然后只见他嫣红的唇微微开启，眉宇间透出一种冰冷的感觉，“没有如果。”

“可是哥哥想知道，陌陌就替哥哥想一想，好不好？”温翔还是不放弃地追问，竟像是要逼出温陌心底的答案。

只见温翔话音落温陌便低下了头，他脑中一闪而逝萧寒之用双手轻轻捧起宁墨玉或是白易冷的脸，缓缓地低下头去……然后有那么一瞬间，温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至极的光芒，只听他冷淡而漠然地轻轻吐三个字，“杀无赦。”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温翔满意地笑笑，凑过去亲了亲温陌的侧脸，继续引导温陌，“陌陌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无法接受萧寒之以亲吻你的方式去亲吻别人？”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次交欢后萧寒之一副惶恐的模样，还有之后他说的那句“不惜流芳，失意且留”，然后那些与萧寒之相遇、相识、答应当宠儿的事情都化作一幅幅画，开始在眼前走马观花似的上演。记忆踩踏着轻滑的步子快速溜走，似是淡雅墨香的隽永却留下了。

那是独属于他温陌与萧寒之的回忆，而萧寒之与他记忆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只会和萧寒之唇齿交缠，只会对萧寒之弯起嘴角，只会放任萧寒之将他带入那个能看到彩蝶漫天飞舞的另一个世界，只会……微微垂下眼，温陌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唇，想到：只会和萧寒之厮守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