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汉家宫(穿越)下+番外——斜月帘栊
斜月帘栊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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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或许不太清楚,可我这些年纵观汉朝国库、将士,虽大有提升,但还没有到可以一击制胜的地步。

这几日大雨小雨从不间断,现在还听着外头檐上雨珠嗒嗒地敲着石阶。红玉来说桑弘羊在殿外候着,我让他进来。

午膳后,刚刚吃了药,帐子中吊香鼎里熏着艾草,我只着了亵衣半躺在榻上。红玉领着他跪在纱帐外。

“怎么了。”我合了手中竹卷递出去给红玉。

桑弘羊轻声道:“窦太主今年取走的钱合计过了,是九千万。下官来问问韩大人,往后可是要节制一些。”

我问道:“她可有说这钱用来做什么了?”

他道:“说了,说是给皇后娘娘寻医用药了,还说,是因为……”

我打断:“我知道了,不碍事,她要了就给吧。”

用指头想想也知道,她不过借着阿娇不能生育的名目来的,不过也不能全怪她,窦太后一去,窦家宗族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与魏其侯窦婴在办,稳着那么一大家子,钱自然少不了……

他又小心翼翼道:“今年国库收支,还没能达到大人预期的数额,但下官私下有些对策不知可行否,今日想与大人说,可若大人身体有恙,下官改日再报也是一样的。”

“不用,就今日吧。”我说完示意红玉草药燃的差不多了,她便进帐子来把熏香鼎取了出去,拿了衣裳来穿好。

我径直去了外殿,挥挥手,他递上来些账簿,站在一旁说道:“其实皇上可以收取工商业者和车马船的赋税,一千钱抽取二百文,我私下调查计算,这些是完全可以的,丝毫不违背大人说的‘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而且……”

“继续说吧。”我点头道。

“而且,各诸侯在封地可以铸钱的规矩,可以改一改,钱币铸造该有中央统一才好。”

我听罢他说,觉得极是可行,当下也同意,道:“好,就按你说的。你去办吧。”

他面有异色,我问道:“还有什么吗?”

他支支吾吾道:“下官只是一个侍中,怕大农令颜异那里不同意。下官也是办不下去的。”

我提起笔在文书上签了准字,递给他:“去吧,他若有疑问,让他来见我便是了。”

“是。”他收了文书便退去。

我瞧了瞧殿外,雨小了些,“红玉,让元升去备车。”

红玉拿了大氅:“现在要出去么?皇上去看城外的河道怕是该回来了,回来不见人可要骂我们。”

我穿好衣:“不碍事,要不了多久,只去廷尉处。不远。”

“那我陪着一块去吧。”红玉求道,想来是真怕刘彻先回来了。

我笑道:“你去做什么,那地方怎么能让你去?还是好好呆在玉堂吧,晚上我想吃桂花糕,你多做些。皇上应该也要来。”

红玉给我系好了大氅,拿了两把紫竹伞,直送到车上才回去。

我只带了元升,让他赶车。

下了车,我拿过伞,对元升道:“你就在车上等着吧,我去去就好。”

进了廷尉府,只张汤在座,他迎上来:“韩大人怎的来了。快快请坐,我去沏茶。”

我挥手道:“不了,我来看看,前些日子给你的那些官员名目,你可留意了?”

他淡然道:“那些人不用廷尉处找,自己就麻烦一大推,现已经全部关在重犯牢里了。”

我把伞搁下点了头:“可曾有什么人来见过他们?”

“有,丞相来过的。但翻看了罪状也未说什么。大人今日是来……”

我微一笑,说道:“自然是来见见他们。带我去吧。”

一路走向牢房最里处,阴暗不见天日,除了牢门,全是尺余厚的石壁,笔直的甬道里每隔一丈便有火炬火盆来照明。牢房里的囚犯恶鬼也似,只要看见外面有人进去,便哭号吼叫。

张汤看着我眉头皱得死紧,便冲牢头使了个眼色,牢头二话不说,举起鞭子一顿猛抽,那些人果然安静许多。

他们看见我身后的张汤和牢头,显然恐惧到极点,张汤是出了名的酷吏,而且触类旁通的本事朝中众臣能及者屈指可数,凡办案,很是懂得见机行事,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便是刘彻的意思,得了我的允许——这些人只留一口气即可。做起事来,想必也不会手下留情。

那些人身上的白囚衣尽是烙铁印、鞭痕、血迹……几乎没一块干净的。

我站在重犯牢房外,斜睨着那些人,语出极平:“知道为什么进来么?”

无人应答,想必该是怕说错话……

我懒得与他们费口舌,直言道:“进了这种地方,想活着出去也不是不可能,这重狱牢吏见了你们也是如蝇见血,不见钱血,便只好见人血,你们既是有钱买官做,想来更能拿得出买命的钱吧。削去官职是皇上的意思,只是这牢狱官吏可不是皇上那般宅心仁厚,你们给了田丞相多少,就按那个数的三倍凑了来,廷尉处便不再计较。你们也能囫囵个的出去了。”

我拢了拢大氅,转身欲走,又回头笑道:“这话没人再跟你们说第二遍了。自己掂量着吧。”

这些话本可以让张汤私下交代了就是,只是我来了,他们自然更明白,等给了钱出去,也可以散个话儿,往田蚡那里砸钱买官,是拿钱买棺材。这往后我倒看谁还豁着命的往刀口上撞。

牢房里虽点着大火盆,依旧阴冷,潮气逼人,我进去这一顿饭的时候便也渗着一额头细细的冷汗,张汤见状,忙伸手过来,“大人还好么?”

我摇摇头:“没事,我这便回去了。事情结了,进宫报给我,钱财转给桑弘羊就好。”

他撑着伞恭送至车上才回去:“是,下官都按大人交代的办便是了。”

我向他点了头方离去。

回去时,彻确实还未回,红玉喜上眉梢,松了一口气,忙给我去了衣,塞进被子里:“下雨的天,有什么要紧的事呢,让他们办了就好。何苦要自己去?回头又染风寒。”

我有些犯困,裹了裹被便睡过去。

晚膳时候才醒过来,却见彻站在外殿竹卷架旁翻看竹简,我走过去伸头看,“玉堂的竹卷还没有宣室的多,来这儿找什么东西看?”

他拿着一卷给我看:“《诗三百》,这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拿过重又扔回去,勉强笑道:“这句不好,你不觉得么?这句是《诗三百》中最为悲伤的一句话。”

他也不再说什么,拉着我坐下让红玉布膳。

他一般往我嘴里送菜,一边问道:“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似是问我,又似是问红玉。红玉见我不说话,便接道:“没什么大碍,陆先生这一季开的方子都没有以往多了,说大人只要好生吃了睡了,便养得好。”

他笑了笑看着我道:“那就好,再多吃些,今晚我没什么忙的,陪你好好睡。”

我也只笑笑点头不答话。

夜里雨又大了,我缩紧了身子往他怀里钻,他搂紧低声道:“还冷?”

也不是冷,就是觉得这样睡得踏实些,却点了头,轻声“嗯”了。

他搓搓我的胳膊:“我让红玉再拿来一条被。”

“不用。”我拉着他,笑着回道:“一会就不冷了。”

许久他突然问道:“王孙,你想不想去匈奴?”

“想,你要去么?”

黑暗中,他抬手抚着我的脸轻声道:“嗯,我带你去看看匈奴的草原和天山。”

我无声笑起来,“好……”

第二十二章

这年入冬后,又有凑报匈奴袭击云中郡、右北平,朝议廷议争论辩论一锅粥。下了朝回宣室,刘彻扔了一地竹卷,径自在偏殿射靶子,我翻检着看了些,坐在一旁笑着看他射箭,箭术倒是越发好了。

直等到元安给他擦脸换衣时,我才问:“你要怎么堵这么些张嘴,有什么折中的法子没?”

他脸上挂着水珠,璨璨一笑:“你还记得么?我不是说要带你去看匈奴的风景吗?”

我一愣,不可思议道:“你……可是要御驾亲征?不行。”

他突然问道:“自建元三年,我大汉断断续续的援助东瓯平定东南,现在有关战祸的,便只剩下北方的匈奴,你觉得现在可适合打仗?”

我果断道:“不行,匈奴和闽越不同。与匈奴人打,汉军总是被动的,毕竟草原民族行迹不定,而我们是世代定居。”

他点头道:“不错,不等把汉军的机动性作战能力提高到匈奴骑兵的程度,便是开战也是必败无疑。到时候,国力耗了,便宜没占着,才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再说,我们不比匈奴人,国力恢复所需时间太长。”

原来他心里清楚的很,根本用不着我来说,我放心的笑笑:“那你要怎么做?”

他摸摸下巴,悠悠道:“敲山震虎……一箭双雕……”

他既是如此说了,我便也不深问,总之,这些事,他比我聪明。

元光二年暮春,王恢出计谋,在马邑县设饵,引匈奴人来,然后聚而歼之。刘彻在朝堂上时,便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很是不加思索的说给王恢十万人,让他去伏击匈奴。

一下朝,便交代元安收拾东西。

也对我道:“你回玉堂让红玉收拾收拾,咱们要出宫一些日子,短则十余日,长则一个月。”

我当下不知为何,觉得匪夷所思至极:“朝中一个月没有皇帝?你……你是要做什么?”

他眨眨眼挑眉道:“他们要打仗,我们难得有空歇歇。自然是出去走走。”

我瞪直了眼:“你派给王恢十万军士,竟是为了让他去打仗好吊着一干朝臣的胃口,自己跑出去歇歇?”

“嗯,是啊。不然你以为?”他摊摊手无辜道。

我瞠目结舌,半晌,才吼道:“胡闹,那是十万条人命,不是猪狗畜生。”

他不禁失笑道:“你放心,那十万人,回来时一个也少不了。”他看我听得如同吃了浆糊,又解释道:“自我亲政后,但凡脑子里长着筋的,都顺着龙鳞摸,我是想打匈奴,可你别看那些主战的,一个个也是嘴上功夫做的十足十,真让他去打,还不定谁比谁跑的快呢。”

他接过元安递上的茶,喝了一口又道:“你还记得我们许久之前在上林苑猎的那只獐鹿么?”

我点点头:“嗯。獐鹿生性多疑狡猾。那日百十个将士足足守了大半夜才猎住。”

他又道:“是啊,那百十个人中,只要有一人稍稍出错,便能放跑了獐鹿,所以,你觉得,这王恢率十万人去伏击,匈奴人是傻子么?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会那么容易往你的圈儿里跳?”

我这才了悟,叹道:“这么说,匈奴人若是不上当,王恢本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自然不会撵着上去打,如此豪言请缨,而后无功而返,你理直气壮地砍了他,也正好敲敲那些朝中做事畏首畏尾随大流的。”

他伸手敲了敲我的脑袋笑道:“嗯,还不笨,还能想着别的么?”

我张了张嘴,还是摇了摇头。

他却反口问道:“你说若匈奴人知道自己棋差一招就要被我汉军一锅端了,将会如何?”

我神色一冷,“烧杀抢掠,变本加厉。”

他又问:“然后呢?”

我心下一抖:“我大汉上至君臣下至军民同仇敌忾,愤击匈奴。”

他得意笑道:“这便是了。”

我直直的看着他半晌,他抬手拨我的散发,疑道:“怎么了?”我往后一闪,直摇头。他眉心一皱,上前拉住:“怎么了,为什么躲?”

“你这番心思,这些帝王术,可曾也在我身上用?”

他轻轻一笑,用唇蹭了一下我的脸颊:“傻王孙,我怎么会拿这些算计你,这世上,我唯一真心相待的,便只有你,你还不懂么?你怎么能怀疑我?”说到最后,竟觉得他嗓间低低沉沉。似有什么阻着声音。

我也笑道:“是,我不该怀疑你,往后再也不会。”

王恢带兵出征的第二日,我和刘彻带着卫青和七八将士出宫北上。一路走走停停,七八日后,衣服换来换去最终成了窄袖短打、一半兽皮一半麻革,坐骑也从彪马成了骆驼,一路走着驼铃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卫青在前面牵着我的骆驼,回头递来皮袋,笑道:“大人渴吗?”

我抬起手遮着日光,四面八方的看了一圈,一样一样的,随手指了一个方位:“这是哪边?”

“东南。”卫青回的很干脆。

我紧接着问:“为何?”

他抬手指着不远处一株小树苗:“看那棵树的树冠,枝叶较浓密的是南方,反之则为北,然后东西就比较好分辨了。”

刘彻在一旁拿着几枝树条,斜了眼发笑,我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你知道?那你说说冬天没树的时候怎么分?”

他三两下把树条编成一个圈扣在我头顶:“带着遮遮太阳。别回宫晒的红玉都认不出来了。”随后才悠然道:“冬天也如此区分,树木之所以南茂北稀,是因为向阳与背阳的关系,草原大漠一到冬日,必是茫茫大雪经月不消,所以找一座小土丘,雪较稀薄的自然是南了。”

卫青也应道:“嗯,正是。”

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拿起皮囊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狠狠抹了一把袖子。

又走了许久,也不见一个人,我看着心里有些没有着落,便询问:“我们往哪儿去?”

“往正北方向走。”

我怒道:“我是说目的地。”

刘彻正色道:“按照以往的地图,据说前面有一个小镇,叫做朔井。运气好的话,我们许能找得到。”

我不可置信:“据说?运气好?许能?”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

我摸摸腰间的半壶水,试探着问:“那若找不到呢?”

卫青接道:“找不到再往西走,据说还有一个古羌的部落。”

又是据说?我心里凉了半截,直犯嘀咕:“怕是找到了我们也得渴死。”

……

直到天黑,果然看着有篝火渐渐明朗,我一激动:“我们是不是快到了,找着村子就能见着人了。”自出了大汉疆域,极少能碰的上人群,他们倒是老神在在,一个两个悠悠然的逛街赏景也似,我却是时刻担心着被一阵暴风卷走或是在草原上摸迷了道,现在,我登时觉得天降甘露。

刘彻与卫青仍没表现出一点激动:“别慌,还有一段路程,草原上一览无余,暮春气候晴朗,夜里的篝火极是清晰,看着挺近,走起来或许得一个时辰。”

说的果然有理,又走了许久才到。

正是刘彻之前说的朔井小镇,似是有新人喜结连理,人人都举着火把欢歌热舞,这些人服饰也奇怪,男子们着装与我们身上的匈奴服饰类似,女子们却是上身抹胸,下身长及脚踝的长裙,头上发间、胳膊上、腰间、脚踝,都有骨珠、铜器、布条做成的各式饰物,与中原女子大是不同。却是将艳冶妖娆与洒脱爽朗之气融贯的毫不生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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