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怎么着。不过金大少爷可不会管是不是真伤了,只要肚子上有了点儿青皮,那就是他打滚哀号要好处的凭证。家里
老太太对他管得是严,但也爱得很,还有自家软心软肠的娘亲,总能蹭到点好处的,万一哪天老太太心头也软一下,那自
己想的好事儿可不就成了?
这么一寻思,金大少爷可就叫得更欢了。
他身边儿的两个长随因是跟着主子出去让人伤了回来,怕夫人、老夫人责怪,自然也就帮着少爷演,到时候还指望这位祖
宗给说几句好话呢。
文思园里这么大动静,没多久就引了人来。来人还没进屋呢,颤悠悠的哭声就先进来了:
“宝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了啊!”
听这声音,一字一泣,不知道的还以为金大少爷要不行了呢。等进了房这位金夫人立刻扑到床边,一边说一边就往下扒拉
金少爷的亵衣,想要看看伤哪儿。金少爷哪里能让她看,慌忙拉住,哀哀叫着给两随从使个眼色,小个的那个机灵地上前
帮忙拦着,说:
“夫人,轻点儿,轻点儿,少爷这肚子上可全青了,您这一动可不碰着他的伤处了。”
金夫人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扯,只得拉着儿子手,问道:
“儿啊,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啊,请大夫了吗?娘让人去把回春堂的王大夫请来给你瞧瞧?”
说着,她还用手帕子抹抹眼泪,心痛得不得了。金少爷对他母亲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见得多了,知道这回的事情有
门儿,心底暗喜,抽着气说:
“不用担心,娘亲。大喜他们给儿子请了大夫来看了,药也上了,就说是要养养,娘亲不要担心。”
金夫人慢慢收住哭声,叹道:
“宝儿啊,看你伤成这样,还要来安慰为娘,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是谁把你打的,你告诉娘,娘告诉你爹,好好治治这
些无法无天的泼皮!”
金少爷心道:真要闹到父亲那里去,还不把老太太也给惊动了?就父亲那性子,唯老太太马道是瞻,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好
哄了,还是先在这里要到点实惠再说吧。
“娘亲啊,您也别惊动父亲了。孩儿我这回也有不对之处,实在不能全怪那林家少爷。”
偷看一眼母亲的脸色,表情更加痛苦三分,哀叫两声接着说:
“我和那林家少爷同时看上一名女子。本来大家各显本事讨人欢心就是了,谁知那林家少爷硬说自己先看上的,要孩儿退
让。孩儿当然不肯相让,否则这传出去还不说我金家怕了他林家?就这样,林家少爷便要动手。如果是他一人孩儿倒也不
怕,可是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会武的高手,把孩儿和大喜、二春三人打倒在地不算,还踢了两脚,这才伤成这般。母
亲,我看下次我见着那人离得远远就是了,量他也不会真把我们金家的人怎么样。只是可惜了那个女孩子,林家少爷有了
这么个人在身边,对她怕是更不会放过了。”
金夫人听着怒目圆睁:
“还有这种事?林家的人也太猖狂了!是城西的林家吧?家也不厚业也不丰,还敢动我们金家的人?儿子,你别怕,娘再
给你带两个身手好的长随,以后出门多带点人,看他们还敢嚣张!至于你说的那个姑娘,是哪家女儿,你说给为娘知道,
娘帮你把她讨进来,做个通房或是小妾都成。”
金少爷大喜,连声道谢。等金夫人离开,他从床上跳下地来,在屋里兴奋地转来转去。大喜二春两人对主子极是讨好,金
少爷恨恨发誓,等过几天,多带几个人定要找到那个打人的小子,报了今日之仇。
“二春,去给我查查那个跟在林青小子身边的是什么人。”
“是,少爷。”
金少爷脑子里转动着好几个念头,不知想到什么,半眯着眼嘿嘿直笑。
第十三章:中计谋,桐溪救友(一)
这天一大早,夕言就看到林青刻意打扮了一番出了门。他想起前几天遇上那个金少爷的事儿,有点不放心,追上去问:
“阿青,你去哪儿?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不用,”
林青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才露出一脸神秘的笑容,说:
“我要去找人,中午大概不回来了。帮我跟父亲说一声。”
夕言目送他远远消失在人流中,摇摇头,转身回去店里。
一直到中午,夕言都再也没闲下来过,今天店里的客人比平日还要多上几分。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金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燕
儿跑来叫人,夕言和另一个伙计二贵这才停下买卖喘口气。
走到后堂,夕言看到桌边只有自己和二贵两人,金家两位主人都未露面,不由奇道:
“老爷和夫人不来吗?”
“哦,老爷夫人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关在房里,今天也吩咐不许去打扰,神神秘秘的。”
燕儿小声地跟他们传着这八卦,二贵眼一亮,两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夕言扫过一眼也不理会,对议论小道消息没什么兴
趣,自顾自吃饭。
“碰碰,碰碰碰——”
临时掩上的店门被人敲得震天响。埋首于饭菜中的三人惊讶地对视一眼,夕言起身说:
“我去看看,你们继续吃吧。”
门外那人似乎特别着急,敲门声越来越响。夕言拉开挡门的木栓,门外站着一个仆从打扮的男人,拳头差点打到夕言脸上
。看到有人出来,男人退开几步,用一种十分嚣张的神情上下打量夕言,然后问:
“我要来找一个叫夕言的家伙。看你这个小白脸的长像,就是你吧。难怪要叫这种女人名字。”
夕言像没听到这些话一样,眼皮都不动一下,淡淡地问:
“你有什么事吗?如果要买东西,请等下午开门之后。”
那仆人见夕言根本不搭理他的挑衅,脸上有点挂不住,冷哼一声,扬声说:
“我家少爷说,让你过去见他。”
夕言微微一侧头,说:
“不去。”
“什么?”
那男人很是惊讶,不敢相信的样子。夕言摆摆手止住他的大叫,说道:
“我并不认识你,自然也不认识你家少爷,我想没有人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召唤就去赴约。再者说,你家少爷如果想要请
人一见,自当派遣一名从属以礼相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召唤下人一样召唤我。”
夕言的话引来不少人支持。附近的邻居们早在先前听到敲门声时就围了过来,远远听着两人对话,这时许多对夕言有好感
的邻人(特别是女子们)纷纷应和着夕言,对那鼻孔都恨不能长到天上去的男仆七嘴八舌地数落。男仆见势不好,也不敢
犯了众怒,只得丢给夕言一个小包,嚷道:
“小爷说让你看这个就知道了。”
说完,拔腿跑了。
夕言抓过小包对围周众人微微一笑,回屋门关。见没了热闹,人群渐渐散了开去。没人注意到杂货铺的门很快又打开了,
夕言一脸急色从里面跑出来。
一边分辨着方向跑向城门处,夕言一边回想着包中书信所写的话:
姓夕的小子,林青在我手上。想要让他好手好脚地回去,你就一个人到城外桐溪谷来。我们会在这里等你。过了未时如果
还不见你来,林青会有什么后果我可就不知道了。
——金家宝
随信还有一根断成两半的束发头巾,上面有林夫人亲手所绣纹样,林青出门时夕言亲眼看到他带在头上。
夕言认识的姓金又和他有怨的人只有一个,便是金家少爷。一想起此人出身豪门大户,这些事恐怕真的做得出来。夕言不
由有些后悔,当日还是不该那么冲动出手。
一出了城门,夕言便用上提气纵身的技巧,向前飞掠。没有灵气的支持,这种陆地奔行技巧和以前相比自然大为失色,可
也总好过平常人单凭两腿奔跑的速度,和世俗武林中所用的轻功有些类似了。
即便这样,从邠州城跑到桐溪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到达的。夕言尽了全力,也只是堪堪卡在未、申相交之时赶到谷口
。
桐溪谷位于邠州城郊玉怀山中,也属九阳山脉一系。此山比之九阳自是不如,但也不是一天半日能攀顶之地。对于平常人
来说也可算得上山势险峻。
桐溪谷的地势在玉怀山中又是险中之险,于两峰之间开出一道深达十数丈的沟壑,刀峰般的绝壁笔直而下,底部便是一条
不宽却蜿蜒绵长的谷地。谷中有一道小溪,清水潺潺,从石滩中淌过。由于两壁顶上长的大多是红桐树,每到落叶季节片
片红桐叶飞落下来,如红蝶翩跹散于谷中,便有了这桐溪之名。
名字很美,景也号称邠州六景之首,但并无多少人迹,自也是有原因的。此桐溪谷窄路长,而且其中岔路甚多。一进入之
后抬头便只见一线天光,长年阴冷,稍不注意就会迷失方向。早年间有贪其中上好药材入内采摘的采药人多是有进无出,
被困死于其中。后来此地凶名日盛,就少有人来了。
夕言站到谷口,抬头四望,眼前两座山峰间那条阴暗小道吹来阵阵冷风,偶有红叶打着旋儿飞出来。
“金家宝,我来了。你出来吧。”
夕言提气高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一声声传开去。山间静静地,只听鸟语虫鸣。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头顶上有树丛被
扒开的声音,抬头看,几个人影出现在崖顶。
夕言不错的眼力一下子认出领头一人就是金家大少爷。忙问:
“林青呢?你想做什么直说,把林青放出来。”
金家宝大笑,得意洋洋地摇摇手中折扇,道:
“小子,你以为我花了那么大工夫把林青那个混蛋抓到手,会这么容易放了他?实话跟你说吧,得罪了我,你们不脱层皮
别想把这事儿揭过去。”
“那你想要如何?”
金家宝跟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个随从站到崖边丢下来一个包,夕言打开后看到那是林青早上出门时穿的外衣,上面沾
上了不知名的液体,还混了不少泥土。金家宝说:
“姓夕的,林青被我丢到桐溪谷里面去了。至于他在哪儿,呵呵,我现在也不知道。你要是想救他呢,就自己进去里面找
吧。当然,如果你怕在里面迷路不敢去,也没关系,说不定那小子命大自己哪天就转出来了呢。哈哈哈!”
夕言脸色一下子就青了,现在可是秋天,谷中阴冷,林青没有外衣御寒又无食物果腹,根本不可能撑多久。夕言别无选择
,埋头就进了谷。
“少爷,他进去了。”
二春点头哈腰向金家宝报告,金家宝嘿嘿冷笑:
“我就知道,他们这种人,都是脑子里头少根筋的家伙。为了别人自己跑到这种凶地里头去。行了,我们回吧,这地方本
少爷也呆得烦了。派两个人在这里守着,要是那小子出来了,再来跟我报告。”
“是,少爷。”
两名金府家丁被留在了崖上,金家宝带着人大摇大摆回了邠州城。
第十四章:中计谋,桐溪救友(二)
夕言听到金家少爷那番话,又见到林青的衣物,心急火燎地进了桐溪谷,直到天色全黑也没见人出来。他根本没有想到自
己一心以为落入险地等人救助的林青现在却悠悠闲闲地晃到了自家门口。
“青少爷回来了。”
二贵看到林青进了门,抬头招呼着,眼尖地看到林青早上出门时那身青竹纹的罩衫换成了月白色的素绸,奇道:
“少爷你的衣服怎么换了?”
“哦,出门的时候在街上被人撞倒了,衣服沾了脏水,连头巾都给扯坏了。还好那人讲理,给赔了身全新的。怎么样,人
家都说我穿这件看起来很有读书人的气质呢。”
“是不错,少爷挺合穿这颜色。快进屋吧,刚才夫人还问起你呢。”
“好。对了,小言呢?怎么没看见他?”
“不知道,中午有人给他递了封信,就急匆匆出门了,一直没见回来。”
“是吗,不会是有哪个小姑娘约他一游吧?”
林青嘿嘿笑着,进了后堂。
“爹,娘,我回来了!”
林青兴冲冲进了门,看到林家夫妇齐齐坐在屋里。林夫人脸色有点白,见他进来强自一笑:
“青儿回来了,饿了吧,我去准备饭菜。”
林青眼尖地发现母亲神色有些不对,忙问:
“娘,出什么事了?”
林夫人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林素招手让儿子坐到身边,沉思片刻,问:
“青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生,你想要做些什么?”
林青满头雾水,今天怎么爹娘都怪怪的?林素没等他回答,接着说:
“爹想过了,你是个男子,此生应当有所作为,年少便应立下志向。现在你也长大了,该是离家见些世面的时候。明天你
就走吧,到万海去,爹在那里有个故交,你先去那里看看。”
“爹,你在说什么啊?”
林青越听越不明白,但是聪明的他已隐隐感到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出事了!
“爹,究竟出了什么事,您直说吧。不然,儿子是不会走的。”
林素闭上眼,靠上椅背重重叹息着,林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会让父亲露出这种神色,那该是怎样不得了的大事?终于,
林青看到父亲张开眼,神色坚决地看向他:
“明天你必须走。至于为什么,现在不能跟你说。等你到了万海,自然会有人告诉你原因。我今晚修书一封,你带去万海
找一个叫铁山的人。他是为父多年至交,你安心呆在他那里就好。”
“那你们……”
“不用多说。我让二贵陪你一起去。现在回你房,收拾好你的东西。别的我会给你准备好。”
林素说完再不让林青开口,瞪着眼让他立刻回房。林青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厉神情,不敢多说,低着头回房。走到院子里
还是不死心,拐到厨房找他娘,谁知这回林夫人也是咬定了不松口,给他拿上一份饭菜催他回房。
第二天早上,林素天还没亮就被父母押上了租来的马车,和二贵两人踏上前往万海城的道路。而这个时候,夕言还在桐溪
谷里转悠呢。两人渐行渐远,哪里想得到再见时,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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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言在谷中过了一夜。
桐溪谷夜晚不见星月,漆黑一团,根本无法找人。夕言找到一处凹陷的山壁,稍稍休息一下。天上刚刚露下一道天光时,
他就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夕言习惯性地先做了一回吐纳,体内依然空空如也。他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一丝丝向他靠过来,可是却在体
外盘旋,没有半点灵气能被导入筋脉之中。自从丹田里的金丹爆开之后,夕言就无法吸取灵气了。明明完好的筋脉和丹田
像是一夜间成了无用的摆设。
夕言苦笑一下,放弃了这种无用的尝试,现在还是先找到林青最为要紧。
桐溪谷里哪怕是多了一线天光,也不过能让人稍微认得清路罢了。还好夕言眼神比常人清明许多,借着一点点亮也能在谷
中找到路。
走过一个又一个分岔口,夕言的心情越发沉重。时间过到中午的时候,夕言确认自己进入了桐溪谷迷宫中。
谷中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夕言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可是谷中没有可食用之物,又这么昏暗,他担心林青要是急起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