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樱——谈色变
谈色变  发于:2012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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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吾突然问:“二弟,是对漓堂主上心,还是对赤上将上心?”

昭文王被问得一愣一愣,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气得两脚一跺,大声叫道。

“墨吾!”

墨吾嘴角淡淡挂着笑,牵着昭文王的手靠入怀里,好言安抚,“二弟放心,漓堂主眼比天高,赤上将从没在他心里过!”

一语双关,昭文王被问傻了。

事后,昭文王气急败坏,撒开脚蹄子冲进了赤家老宅。

赤佐吏正盘坐在深褐色的地板上擦刀。

刀面噌亮噌亮,赤佐吏俊美的五官映刻在刀面上——眉心皱得很深,眼里被深沉充斥,擦刀的手却很灵活。

“赤佐吏,似乎是好消息,又似乎不怎么乐观?”

赤佐吏这才抬起头,扔下帕子,刀入刀鞘,噔——竖在身侧。“墨文,你若要帮我,便去给我堵了百官的嘴,封了帝君的‘眼睛’,我也好好好干它一场!”

气得昭文王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暗巷里卖消息的最先得到这个消息,掂量着手里的竹片,奸笑,“召集了千名金系高级术士,万名土系中级术士,赤上将想干票大的。北平乱,乱最好,越乱钱越多!”

12.最后一波攻击(上)

传说东武国有种巫术叫缚名术,一旦真名血迹在手,其人便被控制毫无招架之力。当然,这只是传说。

有待考证。

瑶琳和火凰很是不理解漓人泪的做法。火凰口直心快,“堂主,为何要……”她指了指被随意扔在墙角的竹简。

瑶琳已经走上前捡起放在手里,摊开,念道:“张三李四王五……钱不多,呃——墨堂主玩我们的吧?”

漓人泪不置可否。

墨吾若要玩人,大可找些无伤大雅的事来玩玩,这么要紧的东西,墨吾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当然,如果他够无聊的话,那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潮湿的空气使得衣服粘稠,漓人泪拉了拉领子,打算去后院透透气。

古亭里的歌女,永不知疲倦地弹奏着陈年旧曲。

跨步走上三阶台阶,漓人泪顿步,一首流觞曲水,弹得痛彻心扉。

青衣男子随其而后,问道:“泪儿在想什么?若泪人真不将那赤小子放在心里,那维平叔出马,帮你把他摆平了。”

漓人泪扭过身。

风轻轻,吹起长发,丝绢般飞卷开去。

青衣男子上前一步,抬手,抚上漓人泪的脸,眼神温和慈爱,“我的好泪儿,你跟你爹一样,口是心非。”

漓人泪微微蹙眉。

火维平将他揉入了怀里,“我一直没有走远,你的哭你的笑,我一直看着。泪儿,除了你自己,这世上还有人在乎着你。所以,泪儿,别自己折磨自己,维平叔看着心疼。”

不远处,瑶琳和火凰静静地看着。

火凰问:“堂主很黏维平大人?”

瑶琳好笑得瞅着她,“你很在乎?”

火凰立马道:“那自然!”

瑶琳便摇着头拍拍她的肩膀,表示无奈,“哎——自求多福吧啊?咱家堂主可是抢手货,你啊——哎呀呀呀,作孽呢——”

良久,火凰才反应过来,可瑶琳扭着腰肢已经走远,火凰那个气啊——

当夜,漓火堂总堂堂主的寝间一直点着灯。

火凰拉着瑶琳躲在长廊后,皱了张脸,很是担心。

但屋子里的人却一言不发瞅着烛火发呆。漓人泪举起右手,掐了个简单的手诀。

斑驳树影倒影在窗纸上,懒散懒散,风情无限。

等了半响,什么都没有发生。

漓人泪拉下寝衣,皙白的胸膛上赫然一个血色禁字!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有些焦躁。

哗啦——一桌子的器皿被推翻。

门外的两人急急站起身,互相看了眼,脚已经迈出去了,可理智告诉她们要忍耐!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翌日,晨早。

一湖蓝色身影在宅子里飞奔。

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踏在夏花灿烂的园子里,瞬间飞入了阁楼。

漓人泪一头趴倒在屋正中的灵位前,一言未发。

许久许久的沉默。

直到日上三竿,漓人泪才动了一下肩,极度缓慢抬起视线。

牌位中央刻着火千君三字。

有些刺眼——

漓人泪伸出手,哑着嗓子道:“怕是真得要如你意了——”

火千君曾不负责任地说过:漓人泪,你要记得,我恨你,恨不得你死。结果,隔天,漓人泪五岁庚辰的时候,火千君倒在了这间曾用来折磨他的屋子里。

解开系带,将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腰间,漓人泪磕了个头。

“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话音才落,从前院传来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渐渐近了,火凰尖叫着撞翻了阁楼的匾牌。磕磕碰碰闯进屋,屋子里,漓人泪正襟危坐,似乎早已等待。

火凰爬到漓人泪跟前,哭着嗓子道:“堂,堂主,瑶琳,瑶琳她——”她怎样了?火凰哭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的大殿前,上千名黑衣术士排得里外三层层层包围成了一个圈,脑袋大的雷光球不停往圈子里面抛。

前个儿还是晴朗的天气,这会儿的天空中都是闪电的影子,噼里啪啦——响彻天际。

女子尖利的嘶喊声,瞬间席卷上了漓人泪的身体。

“堂主——”一声期艾,女子断了手掌的手臂朝着天空攀爬,身子挣扎出了人群,又被一个雷光球砸了回去。

啊啊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漓人泪摇了摇身子,惊慌使他乱了分寸。

火凰叫着——堂主不要!

漓人泪已经飞身扑向了圈子。

光电编织的天网将所有人都挡在外面,漓人泪亦不亦然,他刚一碰触就被弹着飞出去撞上了大殿的梁柱。

咚——

四五十个雷光球反冲向了漓人泪。

他睁大了眼睛,泪珠似的的眸子抖了两下,默默闭上。

火凰捂住了嘴巴。

乌云遮住了乌云,黑压压一片倒。轰隆隆隆隆——电闪雷鸣,天都要塌下来了。

圈子外,百余个泥人匍匐前进,吞食着一个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漓火堂人。这些个终日里与药与毒相伴的人,哪里是上百个术法精湛的土系术士们的对手?

雷光球在漓人泪面前筑起了一座光墙,将他与漓火堂众人隔绝而开。

劲风大作。

赤发男人站在廊台上,狂风鼓动着他的衣袖,融入了黑暗,漫无边际。“漓人泪。”男人的眼泛着诡异的赤红,跨步跳下廊台,拖着大刀向漓人泪走来,“你那引以为傲的水系术法呢?”

如梦初醒那般,众人把视线调回漓人泪身上。火凰等漓火堂人满含期望的眼神,炽热地可以灼伤人。

但漓人泪只是咧嘴笑了,他抹着眼角,呵呵呵呵得笑的人模鬼样,“赤佐吏啊赤佐吏——你真不是一般的卑鄙。”

啊——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声。

漓人泪的脸立时多了一条血痕,他将手掌放到眼前端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缝塞满了腥臭的血肉。

却未觉得一丝的痛。

“赤佐吏!”漓人泪大喊。

赤佐吏闪身跳现在他身前,雷光球筑得墙围在他们外面,两百个金系高级术士不断掐诀念咒,以维持雷光球的数量与威力。

赤佐吏掐住漓人泪的下巴缓缓抬起,“漓人泪。”赤佐吏道,“漓人泪,我想你死,想你想得都要疯了。”

漓人泪斜着眼睛看他,抬起脚抵住赤佐吏的腹部。

“你真这么想?”

他现在无法施展术法,被折磨多年的身子更是在前些日子的折腾下,渐渐显露疲态,他不知道,他还能用这破烂身子坚持多久?

“放过漓火堂的人。”还能救多少人?

赤佐吏暗了神色,拔高嗓音道:“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手往后面一招。

一冷面男从千名黑衣术士中走了出来,跪在光墙外,“上将。”

赤佐吏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将漓火堂人抓起来,用雷光球和土崩术攻击。”

冷面男消失,漓人泪彻底疯掉,怒视赤佐吏,“赤佐吏,你个疯子!”

“疯子?”赤佐吏微微低下头,拉近距离,漓人泪的眼睛是一道弯弯的清泉,但赤佐吏无动于衷,“我们都一样,漓人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可我的父母是你的父亲杀的,我的亲人是你们漓家人杀的。

“漓人泪,我是疯子,你是什么?”赤佐吏一把抓起漓人泪的手臂,扔在地上,脱了他的外袍,抛向空中。

光火燃烧了织锦,烟丝缠绕着,久久不散。

横横纵纵,深深淡淡,沟壑似的的伤疤爬满了漓人泪整个背部。

雷鸣声与尖叫声混为一道。

漓人泪咳咳——咳了两声,支撑着想要起来,又被赤佐吏一脚踩了下去。

赤佐吏,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漓人泪无不自嘲得笑了。

13.最后一波攻击(下)

雷雨声,声声震耳。

豆大的雨水砸出满地的坑坑洼洼。

一如漓人泪的心海。

人生转三转,再回眸——

“赤佐吏。”漓人泪道,声音平静如水,“若我的死可以换你的心安,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赤佐吏皱深了眉头,踩着漓人泪背的脚有些虚。

漓人泪继续道:“这十几年,你爱怎么折腾我都奉陪到底,就算那天你掐着我我也未曾反抗。我笑你对我爱恋不成反成了恨,可……”

可什么?

赤佐吏低下身。

一束光剑穿过了赤佐吏的胸膛。

赤佐吏瞪着眼睛,还维持着低身倾听的姿势。

但殷红的血,嗖嗖嗖——从他的胸膛淌下。

他不敢相信。

下方的漓人泪抿着唇,一脸的可惜,伸出手拍拍赤佐吏的脸蛋,道:“你真以为一个禁字就能困住我?”

光芒闪耀,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漓人泪轻轻一推,赤佐吏仰面倒下。

赤红的眼睛,还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可,漓人泪站起身,踩着赤佐吏的血,靠近。

“可赤佐吏啊赤佐吏,你的恨,我坦然接受,你的爱……恕我轻微,漓人泪无福消受——”

此次事件,直接冲击了北平城人的脆弱心灵。特别是暗巷里的赌坊,徐东家哭丧着脸,大门关得紧紧的。

咚咚咚——

徐东家抱着头,躲在柜台后。

一男人大脚踢开了门,一把抓起徐东家的衣领,奸笑,“怎么?我的赌金呢?”

徐东家哭着道:“您老厉害,您老狠,您老天王老子我老徐惹不起!但但但……在死之前您能不能告诉我……”

男人挑眉。

徐东家道:“这明明赤上将气势压死了漓火堂,为何却反而被漓堂主给杀了?”

男人没理他,直接搜了一包裹的黄金白银潇洒离开。

大老远的,一句话轻飘飘飘了进来。

——赤佐吏狠?这世上有谁的心比漓人泪还狠的?

无心最伤人啊——

徐东家吓晕了过去。

暗巷里卖消息的,对着眼前的青衣男子,献媚道:“呵呵——雁子斋主人大将光临,小屋瞬间蓬荜生辉啊。”

青衣男子身边的少女上前,将一只箱子扔在卖消息的脚边,又退了回去。

“这是定金,一个月后我再来。”

见那一大二小离开,卖消息的急了,跑出门追了一大段距离,可那几人的身影却好似鬼魂般,一下子消散又一下子出现在巷子头。

卖消息的大喊:“你要什么?赤佐吏死了,死了要如何复生啊?!”他是人又不是神,他只卖消息,可不卖命啊!!!

青衣男子走在前头,少女踮着脚急追了几步,问道:“阿叔,我不明白,漓堂主要赤当家死,你干嘛还要救他呢?”

青衣男子停了下来,小童一个没住意就撞了上去,捂着脑袋咒骂着。

“小乌你太小,不明白。人心叵测,何况泪儿并非一定要姓赤的小子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啊?阿叔。”

青衣男子拉起小童,替他揉了揉撞疼的额头,喟叹道:“留条后路,总不会错。”

没两日,就是北岛国一年一次的药堂聚首之日。

今年的日子选在仲夏,墨木堂总堂。

瑶琳替漓人泪更衣,整理边幅的时候注意到了漓人泪脸色的疤。瑶琳的动作顿了顿,踮起脚,想要贴近碰触。

被漓人泪伸手挡住了。

“堂主?”

漓人泪拂拂袖,在镜子前转了两转,道:“不碍事,涂点金露膏便没事了。”

“瑶琳给您去取。”瑶琳一听,就急着跑了出去。

既然涂点祛疤效果一等一的金露膏就无痕了,他漓人泪为何要留着它,等它结痂依然留着?瑶琳不会知道,漓人泪也不会说。

马车备在前面,火凰搭着腿坐在赶车位置上。

瑶琳撩起帘幕,温顺地候在一侧。

漓人泪上马的动作一顿,跨上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瞧着瑶琳,状似无意道:“我请了装甲师父下午来堂里给你看看,你这次就别去了吧。”说完,进了马车。

火凰马鞭一挥,马儿飞奔了出去。

后面瑶琳摇着手追了一段距离,但火凰这人急性子,赶车比赶死还要快。瑶琳追不上,喘着气跌坐在路边,神情恍惚了很久,才慢吞吞折回漓火堂。

漓火堂如今真是惨败萧索,前院是整修了再整修,还没等整修好呢那赤家主子就急着来捣乱,现在好了——荒芜一片,漓火堂的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几个稍微派的上用场的都被瑶琳赶去伺候火殇了。若是,赤家人趁此机会来攻击的话,漓火堂必败无疑。

想到这,瑶琳自嘲地摇了摇头。

那赤家主子早身首异处了,她是在操什么心?

她的堂主大人……瑶琳突然迈不开脚步。

敞开的大门内,赤发红衣女子跪在乱尸堆前,背影过于悲哀。

女子闻声扭过头,满脸的泪水,前襟也湿嗒嗒的,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护卫长大人这是来干什么呢?”瑶琳讥嘲道。

火凤站起来,手放在衣摆上擦了擦,才道:“堂主呢?”

瑶琳看门外。

火凤哦得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

“火凤!”瑶琳叫。

火凤停了下来,却没转过身。

瑶琳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似乎过于艰涩,她咬着嘴唇,大声喊道——

“火凤!你恨谁都行,可你恨不得堂主!是赤当家跟堂主过不去,堂主只是想要守护漓火堂,想要保护我们大家!”

火凤点头,再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恨。”她不恨,她从没恨,何况是她最疼爱的堂主。她舍不得——

北平城,三大药堂之一的墨木堂总堂,门庭若市。

漓火堂的马车一到门口,人群中间自然让出了一条道。

漓人泪下马,丝质蓝衫层层叠叠,黑色银丝的腰带悬挂了块净白的玉。风一起,黑发幽幽荡开,一双泪珠似的眼,微微泛着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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