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静静流淌。
此刻就算青曲再迟钝也知道小乔的不对劲儿,心一颤,明白自己可能又伤到她了,愧疚愈浓,忙道:“原谅我”好吗?
话未说完,霍然唇上贴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修长的柳叶眉,黑白分明的瞳孔被泪水弥漫,只是两唇相贴,青曲被吓了一大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细瞧小乔,心里嘭嘭嘭直跳,第一次和女子这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应该推开她的,但手臂僵硬,还是没有动作。
片刻,唇上余温散去,人已走远,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她的话,“你要幸福。”
一个人伫立挺远,灰白的布衣似乎染上了他的情绪,无波无澜,很是平静,心中的结解开。这样,算是最好的结果吧!静静的,嘴角洋溢出一抹笑,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对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明白,相守到老
杀害张家哥哥的凶手没有找到,雨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孤苦伶仃实在可怜,因此雨嘉就由映笑带了回来,暂时住在他们家。 雨嘉的眼盲是后天刺激形成的,庄生应不住蝴蝶的讨好,每天为雨嘉姑娘施以针灸。
“这是真的吗?”
听完一席话,青曲不安地瞧着正在给雨嘉施针的庄生,这么问,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他的话,只是心里有些不安而已。
“信不信由你。”庄生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从容不迫抽出被药水浸泡过的寒针。
青曲低头,欣喜和感动充满心胸,面上却平静得异常,不安暼向庄生道:“如果我把内丹还给鹿野,他就会好了吗?”
被不安的眼神注视,庄生微微颔首,心里特一个自己隐瞒了一部分重要信息,但隐瞒了这部分,只会增强王爷和青曲两人之间的感情而已,现下心中无愧,面上不知不觉也柔和不少。
“那,那我先走了。”恍惚说完,踉踉跄跄走出房间,他心神不定的样子,蝴蝶也没有去拦他,只是目光追随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转头看向庄生,“这样,真的好吗?”
庄生一笑,连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也跟着柔和不少,眼带笑意瞧向眉头轻蹙的蝴蝶,讪讪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是啊,青曲确实需要被鹿野磨一磨才行,要不然他老是像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不肯出来,谁叫他性子总是那么别扭。蝴蝶眼睛一眯,转头挑了挑眉,第一次这么赞同庄生说的话。
再说青曲,迷迷糊糊走出来,被凉风那么一吹,人立马跟着清醒不少。
伸手抚住胸口,诧异那颗内丹居然会在自己的体内,原来早在以前,鹿野就把内丹渡到他的身上,以免他以后遇到危险。浅浅笑容涌上脸颊,一颗心脏,却仿佛两种跳动。
但如果不是内丹到了他的身上,也许鹿野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下了蛊。
想到蛊,青曲眼神一黯,不过幸好,蛊现在破了。
抚住胸口的手渐渐用力揪住衣裳,想到一件事突然脸上腼腆尴尬起来。心道:鹿野恢复了记忆竟然也不告诉他,让他整天傻傻地试探以前事,真是可恶。可是如今他已知晓了他已经恢复记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眉头拢起十分苦恼,轻轻踱着步子,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书房外,刚才听庄生说鹿野这几天都忙着处理外面的事,这么急着处理,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
青曲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眉宇间染上了幸福而甜蜜的笑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察觉到房内的人透过窗子正十分无语地看着他垂头傻笑的模样。
“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啊?”
思绪突然被打断,青曲茫然且不知所以地惊讶抬头,恰巧对上含笑看他的鹿野,脸上霍然一红,随即垂下纤长浓黑的睫毛,半是害羞半是不安地瞟了瞟四周,手臂一紧,赫然被鹿野一把扯进门内,紧接着“吱呀”,门又关上。
“你干吗?”被抵在他的胸膛和墙壁间,青曲一惊。
话音刚断,张开的唇被猛然堵住,“嗯嗯啊啊”几声,他便不懂了,手脚发软主动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猜想鹿野定是看见了小乔吻他的那一幕,要不然怎么会?
不过说起来鹿野吃醋的样子,让他心里像沾了蜜一样甜,嘴角没忍住勾起,像一只偷腥得逞的猫一样。
恰巧这一偷笑被鹿野瞧见,似乎是不满他的不专心,不轻不重咬了他舌头一口,惹得青曲立马睁开眼睛,委屈自己受到的惩罚。
过后,青曲问起鹿野失忆的事,鹿野也不再隐瞒,半抱起他轻巧的身子坐于腿上,直言不讳。
“内丹就就在你这里,我的伤需要疗养几日便好。”如玉的手掌贴在青曲柔软的肚子上,他的唇靠在他耳垂边轻声安慰:“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哪有胡思乱想,青曲瘪了嘴转头刚想反驳,忽想起自己有时候确实特别爱胡思乱想的,一心虚,低头不再说话。
“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我们就在这里相守到老好吗?”
柔情似水甜言蜜语的话,青曲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很多,以前都不屑一顾,但现在从自己深爱的人口中说出来,说不感动那才是假的,对上鹿野认真的眼,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二章:内丹,帐内场景
“小乔,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接过小乔手中的药碗,青曲柔柔道,暼了半瞌眼睫躺在床上的人儿,心里几分心疼,强颜展露笑容,“你不是还要去看雨嘉吗?赶快去吧,莫让人家等久了。” “好。”小乔转身留恋看了一眼满脸心疼的青曲一眼,知晓他要与藤儿单独相处,强行按捺心里突然涌现的不安情绪,推门离去。
青瓷碗里散发着浓浓的苦味,身穿白色亵衣的小人儿躺在床上,这已经七八日了,他突然感觉到房内的空气有些凝滞,嘴唇无声挪动几下,心里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说话。
轻轻搅动碗里浓黑如墨的药汁,一缕缕热气上升飘散,勺子与瓷轻碰的声音格外清脆,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藤儿。”讪讪过去,撩开帐子。
待看清床上的人,指尖颤抖一下,目光疼惜地注视眼下面容苍白毫无生气的人儿,他从未想过这伤竟然把他折磨成了这个样子,面容枯槁,红唇无血,两颊凸出的颧骨让人心惊,完全看不出原来那个面色红润的影子。
如蝶翼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才缓缓展开。
青曲看到他对他露出的十分勉强的笑,心脏一紧,眼睛突然酸涩起来,心里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藤儿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想来昨日小乔的话,恐怕也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而自己还傻傻的相信藤儿的身体真的有所好转。
俊秀的脸上瞬间染上了哀伤,藤儿像是被他感染到一般,抬眼便看到了他眼底流淌的自责和愧疚,眉间一黯,随即神色倦怠道:“爹爹”,小如蚊鸣的声音更是让青曲心疼。
小手十分吃力地缓缓挪过去,触碰到青曲放在床沿边的手,而青曲反应过来,立马反握住他的手,嗓音几分沙哑,“藤儿乖,爹爹扶你起来喝药了。”
眼里湿润,紧抿着唇青曲小心翼翼将虚弱的人儿扶起来。
浓郁的苦味飘萦在鼻尖,连青曲这种大人都觉得苦得心里直翻腾,藤儿却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除了秀长的眉毛在开始时轻蹙了一下,连个基本的抱怨都没有。
一勺一勺,碗低的药汁渐渐见底,这么懂事的孩子,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轻放药碗顺手置于桌子上,灰白干净的帕子擦去他唇角的药汁,才有几分忐忑道:“藤儿,真的非内丹不可吗?”
青曲问得小心翼翼,毕竟内丹是鹿野的,私自给别人,总是不好,况且鹿野连自己受伤都不顾,还把内丹放在他这儿。
藤儿一愣,随即一抹无奈涌上嘴角强颜道:“对不起,让爹爹为难了。”
尾音淹没在咳嗽中,小小的肩膀耸动。
青曲侧头瞧见青曲的脸色,心里几分自嘲,自己再怎么样,都无法和鹿野在他心底的地位小孩。
大概是这份哀伤不经意从眼角泄了出来,青曲心一紧,懊恼自己竟然说出了这么滚蛋的话,怕藤儿误会忙解释道:“内丹,内丹在我身上。”
话罢,竟松了口气般,而藤儿闻之一颤,原本如死灰一般的瞳孔,猛然掠过一丝清明,似乎是怕他看出异样,紧绷的身体立刻松懈下来,抬头看向青曲的眼时眼里多了几分希翼,不安问道:“是,要给我吗?”
“内丹在我体内,只是。”青曲摸了摸自己肚子,皱紧眉十分苦恼,“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拿出来。”
兀自苦恼的青曲并没有瞧见本来虚弱万分的藤儿在看向他肚子时,目光灼热而热烈,但在青曲抬头看向他时,目光一闪,又是那副虚弱的样子。
“放心吧,有我。”十分吃力向青曲挪过去,咬牙道:“爹爹,你过来点。”
一头乌亮的青丝披散在胸前,在靠近青曲的时候多了几分生气,青曲忙不迭搂住他娇小的身子入怀,问道:“这下,要怎么将内丹取出来?”
可能是他关心的目光太过浓烈,藤儿心里一颤,低下头有种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嘴角强扯出笑道:“这样就行了。”
小手抚上青曲的肚子,大大的眼睛慢慢闭上,运功起来。他额头上的汗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渗越多,本就虚弱的模样此刻若不是倚在青曲怀里,定要倒下去,随后,一颗拇指大的珠子开始在青曲胸口若隐若现。
四周寂静无声,帐内微小的光芒渐渐大盛。
突然,帐内高大的人霍然倒下。
双眼紧闭。
藤儿看了眼昏迷在榻上的人,讥讽掩盖过内疚,眉宇间哪还有半分虚弱。
颤抖的手执起好不容易得来的内丹,连理智都不能压抑唇角的弧度,多了那么几分疏狂。
犀利暼了榻上双目紧闭的人,眉目流转间多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狠厉。藤儿,不、藤练,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这个男子对他很好,但再好也不能阻止他去雪山的决心。
要怪,也只能怪青曲太笨了,几个苦肉计,就能让他心甘情愿把鹿野珍贵的内丹双手奉上。
鼻尖凑近内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瞬间,青丝开始飞长,四肢渐渐抽长,骨骼发出的“啪啪”声让人心惊。
床上高大的男子,一头乌黑青丝一泄而下,五官轮廓分明,幽暗深邃的黑眸,在笑意中多了那么几分疏狂邪魅,这不正是那日打伤青曲的黑衣男子。
“哐当!”风过,帐飞扬,窗户大开,再看帐内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三章:雪山,回顾往昔
同一时间。 书房内。
“啪”毛笔滚落,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鹿野抚住胸口,幽深的星眸一缩,心底一股浓浓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似乎要破体而出。砚台打翻,墨汁倾倒流在雪白宣纸上,玄紫色衣袖也沾上了漆黑墨汁,一向有洁癖的他此刻却顾不了这么多,神色慌乱地站起来,像疾风一样掠出书房。
空房、冷屋。
才给雨嘉施完针并目送她离开的庄生心头一颤,脸色骤变。好久都没遇到这种感觉了,立马伸出左手掐算,指尖飞快眉头也愈皱愈紧。向来百算百准的庄生,这次竟然什么都算不出来,感到事情可能不妙,霍然起身拉起正在打瞌睡的蝴蝶,严肃道:“快,跟我走。”
白发飞扬,了无痕。
路芊,一个带着荣耀光环几千年的女子,为了蛇界费尽毕生心血。无爱无求,无情无欲,作为公正的代表,作为蛇界众妖心目中的守护神,她义不容辞承担起蛇界兴衰。
霜妤,作为蛇界的王,竟然与一个小小树妖相爱,这在路芊心中是绝对不允许的,况且那个树妖还是个男儿身。作妾也就罢了,毕竟王才是蛇界领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可王竟然为了那个树妖废了后宫三千佳丽,不管是蛇界众妖还是路芊,都无法容忍,今天王可以为了这个树妖废了后宫三千佳丽,来日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树妖已死,魂飞魄散,鹿野没有留一丝余地能让他存在已六道轮回之中。
如她所料蛇王震怒,原以为时间可以消磨去一切,但当她面对蛇王露出残忍而癫狂的笑意时,她才悔悟,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天界、鬼界四处征战,杀戮、战火燎原,哭声、喊声充斥整个蛇界,万千生命朝夕之间毁于一旦,破败城墙、四处法哭声,她跌坐在地,拿着象征权力法法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法杖内,封印了树妖的最后一魂一魄。
归于六道轮回,重生为人。
蛇界尸骸遍地,路芊在历代守护神法雪山上,阐述自己法罪过,她把树妖转世做人法事告诉了蛇王,只求他再不要折磨蛇界子民了。
雪山上,她将自己封印于天池之内,永远沉睡。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旋转,劲风呼啸刮得脸颊生疼,呼呼作响的风声几乎震聋人的耳朵,放眼望去,天地浑然一色。
雪山之巅,只有两个人影,在一片雪白之中显得尤为突兀。
藤练望着眼前的天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诡异。
他跟了路芊上千年,最后她却留他一人孤独活在世上,为了蛇界所谓法和平,她完全不顾他的感受,作为她座下神兽,她却吝啬得不肯分一些爱给他。
藤练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所以,他一定要解开封印。
深邃法眼中尽是癫狂,张扬的笑声在雪山之巅上回响,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笑到底有多悲凉,掺杂了多少苦涩。
执起手中的内丹,嘴角勾出一抹邪气,“今天,我就要解开封印,让你看看,你所在乎的,是怎样在顷刻间化为虚无。”
冷眼瞥向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青曲,人,还没醒,他今天就要让路芊看清楚,他是怎样把尊贵的蛇王,最后一丝理智摧毁。
眸中狠光大现,执起手中内丹掷向天池上空。
乌黑的青丝纠缠雪花飞舞,长臂一扬,双腿盘下默默催动咒语。
紧抿的薄唇轻启,一串串咒语脱口而出,围向正不停旋转的内丹,千年不曾动荡的天池水开始泛起涟漪。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天池水渐渐开始泛起波涛,如快沸腾的水,越涌越大。
施咒的指尖剧烈颤抖,藤练咬牙,漫天的压迫感从灰白色上空压下,他不甘心,就算是拼了命,他都要解开封印。全身的力量汇聚在掌中,口中呢喃不断。
汗水一点点渗出来,打湿了额前细碎的刘海,狼狈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如雕刻而成的脸庞紧绷,一心全在掌上。
“轰”光芒大盛。
猩红的血喷在衣襟上,他却笑了,跌坐在雪地上,一千年了,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天池水朝两边涌开。
白雾环绕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裳,长及曳地,细腰以淡青色云带约束,飘飘乎如羽化登仙,三千烦恼丝用一支木簪绾起,映得靓丽天成,却有一股威信萦绕其间。
藤练就呆呆地看着眼前女子,迷恋的目光停留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要倾尽所有人的力量,把这个人的模样印刻在脑子中。
一千年了,一千年没见,她还是那般美丽。
唇角温柔地勾起,从她出来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何必,你回去吧
“你这,又是何必?” 空灵之声响起,里面夹杂着低低的惆怅叹息。
风吹过,衣袂飞。女子缓缓落在他的面前,看着眼下这个狼狈的男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瞧见他衣襟上鲜红的血,细长的蛾眉微蹙,纤手一扬,一股气息传入藤练的胸口,直视他诧异的目光劝道:“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