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吟 下——吹不散眉弯
吹不散眉弯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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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翼过去看看,好在只是双脚给烧出一片水泡,小腿以上并未烧伤,只是脚底板伤得甚重,于是向晋峰道:“我看他也动不了了,就让他在这儿跪着吧”

跪求翻案是要越多人看见越好,自然是到显眼的地方,闯刑关的人就是爬也要爬到前头去——林奕反正只是领刑,晋峰也就不强求,便吩咐人把条石给他搬过来。

晋峰见林奕半趴在地下,过来道:“小爷,这土刑要长跪一天一夜,您要是不想动,在这儿跪着也行——条石可得一直顶着,落下来一次加一小时。”

林奕膝盖和小腿在滚钉板时就扎破了,膝盖处关节突出,扎得尤其深;再让浓盐水一泡,再细小的伤口也抽痛不止——方才那一桶凉水也不过把体表的盐水勉强冲掉,进入伤口的盐水哪里去得掉?林奕直起身子一跪,两条腿就跟跪在几颗钉子上一样。

两个膝盖受力最重,疼得林奕身子一歪,原以为地上不干净,弯下腰扑拉了了半天跪上去还是咯得疼,又挪了几个地方也都一样;晋峰道:“不是地不干净,是膝盖上的扎伤咯得慌。”林奕无奈,看着十二叔道:“要跪一天一夜呢——实在是疼得厉害。”心说您能不能给我找个垫子啊?看看晋峰在一边,这话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天翼早就听过五刑关不好过,今天亲眼看着,除了木刑打了十几分钟,金水火三刑都是几分钟的事,整个四刑完结也不过半小时左右——最后的土刑其实就是长跪而已,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烈!遂道:“不疼能叫受刑?你不想想你干的那缺德事——今天晋大哥够周全你的了,别人闯刑关哪一刑不比你重得多?你就知足吧。”

林奕现在浑身是伤,坐不下站不起的只能跪着;十月天气夜凉如水,林天翼怕他冻着,把他衣服都拿过来——林奕也知道要跪一天一夜怕夜里冷,虽然背上伤口剧痛一蹭就疼,还是把衬衣勉强穿上,外衣也放在手边。

三十斤的条石搬过来,不过是半米来长的一块石枕大小,为了便于顶着中间还略凹下去——三十斤林奕还是能举起来的,只是一使力便牵动肩背上的鞭伤,疼得他阵阵发晕,越发不敢使劲。林天翼看他连举块石头都摇摇欲坠,心说你知道我在这儿就这么惯着自己!话虽如此,到底看不过去,还是过来帮他把条石摆正放在头上。

林奕本来膝盖就疼,再加上三十斤的条石,膝盖上就跟钉子楔进骨头里一般,疼得“哎哟”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林天翼当初打断了腿都硬挺不屈,很看不惯他有点事就哼哼的怂样,一拍晋峰肩膀道:“晋大哥辛苦了,走,叫上几个兄弟,我请大伙儿喝酒去。”

晋峰知道他这是为了把人都叫走,好让侄儿能歇歇,反正跟这位小爷也没必要较真,当即命手下把火灭了,抬手招呼几个人一起走了。

林奕走火道时精神紧张不觉得,这会儿静下来就觉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疼痛叫嚣,勉强跪了几分钟,看看院子里人都走了,大晚上的也没人看见,一低头任条石落在身前,竖起来双臂趴上去支着歇会儿——他身上伤口给盐水泡得剧痛,脚下烧伤尤其疼得厉害,简直难受得不知怎么呆着才好。

折腾了半天实在乏了,最后还是趴在条石上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睡了一夜精神总算好了些,毕竟也不敢太过分,还是把条石顶在了头上。

三十斤虽然不算太沉,顶得一会儿脖子和腰都酸痛起来,膝盖更疼得无以复加——虽然跪在角落里没什么人经过,可在前边楼上能看到这里,他怕大伯隔着窗户看见加罚,也不敢再把条石放下——偏生屁股都给打烂了,想坐下缓解一下膝盖的压力都不成,这份苦楚就别提了。

林奕跪得头昏眼花,难受得一身一身的冷汗,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很快就嘴巴焦渴——晋峰在楼上看着他条石掉下来好几回,为了避免让人撞见加罚索性叫人把院门锁住,谁也不许进来,林奕渴得嗓子冒烟,想找个人要碗水,却一个人也等不到。

他的手机昨天脱衣服时林天翼就帮他收起来了,要不然还能玩会儿游戏消遣一下;捱到快中午肚子也饿得呱呱乱叫——他倒也知道受罚时不会有东西吃,只能强自忍耐,眼巴巴盼着十二叔过来时能要点儿甜水喝也是好的。

受刑时向例是不能进食的,林天翼昨晚把人都招走,估计林奕也会偷懒歇着,今天老爷子也在这边,他可不敢再徇私惹出加罚来——反正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饿不坏,又知道林奕看见自己难免叫苦,索性也不过来,只在楼上隔着窗户远远看着。

林奕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么大的苦楚——这才知道这最寻常的罚跪顶石怎么会排在五刑关的最后,人人谈之色变!前面四刑搞出的一身伤痛让这漫长的罚跪成倍放大,因为静默不动,任何一点小小不适都能让你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何况全身上下大小几百个被浓盐水强化的伤口?自己是晋峰百般放水还这么难捱;别的案犯若非实在冤屈,就这最后一天一夜的长跪也未必忍得下来。

其实五刑关的设置是为了公平起见,说起来吓人是为了吓阻奸狡之辈,也就是皮肉之苦和精神折磨——林奕现在宁肯再打一百大板也不愿再跪下去了,可是条石落下的责罚不是打板子,而是延长罚跪时间,他方才在楼上窗口看到了大伯的身影——大伯恨他对杜家不敬,只要不致死致残,罚起他来可一点儿也不手软,他实在是不敢动!

(十二)养伤

林奕没办法,只能闭着眼睛想原哥——把记忆中和原哥这十几年的事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心说我就算是阴谋暗算罪有应得吧,可也都是为了你我才这么受罪,后半辈子我一定要X回来,我还是数数要X多少次吧!

他一次次数到快十万的时候,天色终于又暗了下来。林奕度日如年地跪着,终于熬到晋峰和十二叔一起过来,说时间到了,可以起来了。

林天翼看他脸色惨白,替他把条石拿下来,林奕身子一歪便跌了下去——林天翼赶紧伸手抱住,觉出他身子滚烫,低头只见林奕双脚的烧伤都肿起来了,多半是感染发炎了。

好在林天翼知道他一身伤,早就请了医生过来,赶紧抱着他到前面医务室处理伤口,上药包扎——那医生就是林天翼高薪请来在林家山下学校常驻的退休名医,功成名就愿意找个山清水秀之处隐居,不像青龙会的朱医生在台中市开诊所,为的就是几分钟就能上山,万一林老爷子有什么心脑血管问题可以及时抢救。

好在林奕都是皮外伤,臀腿肩背的伤口经浓盐水泡过好歹有消毒作用,熬了一天一夜不过发白翻卷;虽然有点儿发炎烧热,他年轻体壮,只要注意别再感染并无什么大碍。

林天翼从头天接到林奕求救就把手头事都推掉过来救他,白天林奕长跪时他在办公室遥控处理了公司一些事,当晚带他回家又照料了他一夜——第二天看他烧基本退了,林天翼公司里也有一堆事等着,当天下午有个签约仪式他必须参加,反正家里也有潘伯照料,于是让他好好休养,自己便开车赶回台北。

林奕趴在床上把台南公司里一些紧急事务处理一番,潘伯进来看见,叹道:“伤成这样还不歇歇?”林奕苦笑:“公司有些事得我做决定。”潘伯从十年前他来到台湾就开始照料他,心里疼他跟潘瑜一般,看了看他的伤口帮他换了药,又问他想吃什么,好吩咐厨房中午给他做。

周末黄丹带了孩子回老宅来,听说他受伤在家,便过来看他——小晴晴已经上了寄宿中学,这周末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PARTY,所以黄丹只带了小儿子回来——她这第二个孩子今年四岁,和潘宝的小女儿同岁,现在上同一个幼儿园,她听说林奕在家,让潘宝太太看着两个小朋友,自己就来看林奕。

黄丹是听下人说林奕闯祸受了家法,现在看他趴在床上,背上腿上脚上都是绷带——黄丹虽知公公的家法厉害,但林正婚后便极少受责,林奕和潘宝以前就挨家法也都能起身,顶多走路不利索,从没见过这样全身上下包成个木乃伊的情况,惊道:“你这是干了什么了?”

林奕得十二叔叮嘱过,这事涉及杜家,不能随便泄露,只能苦笑道:“做错事犯了规矩呗——没事,也没伤筋动骨,养些日子就好了。”黄丹跟他交好,很替他抱不平:“你这几年公司做得这么好,老爷子不是一直赞你能干?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何必下这么狠的手?”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黄丹道:“对了,我听我爸说陈原好像是离婚了。”林奕抬头看着她:“怎么说?”黄丹道:“真是恶有恶报,他以前为了娶杜家大小姐甩了你,现在好像是给杜家发现他有什么人命官司,又把他撵出来了。”

黄丹看林奕默然不语,问他:“你这几年一直一个人,给你介绍个朋友你也不跟人家好好处,是不是还想着那负心汉啊?”林奕道:“别提你那朋友了好不好?我受不了他那腻歪劲儿。”黄丹道:“杰弗伦那是喜欢你,要不然他何必在台湾一呆一年多?像他那种世界一流设计师,多少公司排着队想请他——人家要不是替你花那么多心思,能替你拿下环保大奖?”

林奕道:“我为此多付了他20%的奖金了!”黄丹道:“人家斯斯文文的有什么不好?他也有一半华人血统,”林奕打断她道:“二嫂,你就别替我操心了,那不是我的菜,我就不喜欢他那种型的。”黄丹道:“你是不是就喜欢陈原那种型的?”林奕道:“是。”

黄丹叹了口气:“一个保镖,还是直的,就是长得帅吧,可人家都结婚去了,也不知你惦记他什么?”林奕道:“你不说他又离婚了吗?”黄丹道:“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人家要结婚就撇下你走了,现在离婚了你还想拣回来?”

林奕道:“他结婚是被老爷子逼的。”黄丹道:“就算是咱们家要报杜家的大恩,可这种事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啊?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姓林,他不乐意老爷子还能打死他啊?”

林奕叹了口气:“这话涉及杜家,老爷子要求封口,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往外传——当初原哥是着了人家的道,人家怀了孕找上门来,所以只能结婚。”

黄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跟林正谈恋爱时也上了床,后来黄丹发现自己怀了孕,两人也是奉子成婚!听林奕说到这里,黄丹一下子红了脸,骂道:“他那时候还跟你好着呢,就把别人搞大了肚子,这种混帐,你还替他说话?”

林奕自己也是男人,生意场上兴致起来随便找个人泻火所在多有;虽然也恨陈原太不小心,可也听不得别人骂他,解释道:“他那时候不是一连好几个月在香港给人家做助理吗?他是个直人,人家灌醉了他,一不留神就上了床——他回来就跟我说了,所以后来才去找你爸辞职,跪了一天一夜坚决不去香港了。你爸本来都同意了,后来人家找到老爷子说怀孕了,他要再不结婚按照帮规就得活活打死,他又想要孩子,所以才去结婚的。”

黄丹禁不住想起自己怀孕时的情形——那时候自己才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分给当部门经理的正哥作秘书,正哥就大她两岁,可是处事决疑那么能干,自己对他好生崇拜;后来两人就好了,发现怀孕后自己吓坏了,第一个想法就是去做手术拿掉,正哥却怕伤了她身体,立刻着手张罗结婚,婚后对着自己日渐大起来的肚子好生兴奋,经常伏在自己肚子上听他儿子的动静——这就是小晴晴的来历。

黄丹想到这里,禁不住微笑点点头道:“男人都想要自己的孩子——我那时候就问你们想没想过孩子的事,你说不着急——你二十来岁当然不着急,原哥都三十多了,不想要孩子才怪呢。”

林奕叹了口气:“我看十二叔一直没生孩子好像也不大在意,原哥又不说,我哪儿知道他那么想要孩子?”

(十三)归来

黄丹道:“现在好了,他孩子也有了,婚也离了,所以你想破镜重圆?”林奕点点头,黄丹拍了他脑袋一下:“你这傻孩子就这么迷他?他去结婚你就等着,他离了婚你就拣着,这也太便宜他了。”

林奕心说他这婚就是我给鼓捣离的,我费这么大心思连带受这么重的家法才让他离了婚,我不拣着难道便宜了别人?

可惜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叹道:“谁叫我喜欢他呢?”黄丹叹口气:“我真服了你了!看来你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死活就看上他了!”林奕苦笑道:“大概是吧,没办法。”

黄丹正色道:“你要真想跟他过一辈子,就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回来,得给他个教训,让他以后再也不敢离开你。”

林奕点点头,想想自己这一身伤,就算是耍阴招罪有应得吧,可也是为了抢他回来受的罚——本来该让他好好照料自己一番,可他为救自己去菲律宾杀人了,要是十来天再回来,自己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可亏大发了!

可是黄丹不知道原哥为什么离婚,原哥可知道是他干的——他就算觉得对不住自己不怪自己,要是自己再拿乔难为他,他说不定为了孩子跑回美国去,现在杜船山已经竞选州长成功了,杜家大小姐又喜欢他,万一两人说开了为了孩子再偷偷复了婚,那不是万事皆休?遂道:“那你说他要是这么喜欢孩子,会不会为了孩子跑回美国去啊?”

黄丹看他这患得患失的样子,心知他是真放不下自己这位干哥哥——自己看他一个人单着,几年来到处托人给他物色男朋友,他左挑右拣,好容易跟建筑设计师杰弗伦处得不错,杰弗伦给他设计的一个项目去年年底还拿到了环保大奖,可没过几个月两人还是分了手——杰弗伦临走还说挺喜欢他的,就是摸不准他的脾气,两人实在是吵架吵得烦了。

看来他心里一直还想着原哥,黄丹叹了口气:“我跟你说的你别不当回事,一辈子长得很,你就再喜欢他也不能一味纵着他,得趁着这回给他立好了规矩。”林奕道:“怎么立规矩?”黄丹道:“来,咱俩好好合计合计。”

陈原是一个星期之后回来的——虽然只是去菲律宾杀人嫁祸,他是警察出身,伤害无辜的事做不出来,总要去查访一下哪个人比较该死!加之这种事几年没干了,还要重新准备各种装备以及如何安全脱身——机场的安检越来越严格,当初改头换面动手术时虽然把身上能取出来的弹片都取出来了,还是要尽量小心——杀个人容易,被人察觉搞到围追堵截就太等而下之了,所以他紧赶慢赶还是费了八九天时间。

到了台中机场打开手机,陈原第一个电话就打给林奕,结果他手机接不通;再打给林天翼,林天翼正在台北开会,抱歉地告诉他林奕还是闯了五刑关,陈原心疼地一哆嗦:“十二爷!”

林天翼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不住啊,老爷子不许,我实在是拦不住——小奕知道早晚得受刑,那天趁着挨了几十板子领木刑的时候可以少挨点,他就直接答应了。不过全程我都守着,晋峰也没难为他——医生说伤势无大碍,他现在家里养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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