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吟 下——吹不散眉弯
吹不散眉弯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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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爷子想到这里,就是再看重陈原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打包票,拿起电话就打给陈原。这回陈原很快就接了,老爷子道:“你马上到山里老宅来,有话问你。”

陈原正跟林奕在一起,接到电话不敢迟疑,立刻披上衣服下楼。林奕道:“老爷子只叫你一个人去?”陈原点点头,林奕爬起来就跟他一起出门:“我跟你一块儿去。”

陈原知道他前两天出柜了,还是背着自己一个人跟老爷子坦白的,幸好当时大家忙着招待薇薇安,也没多责罚他就让他回来了;陈原一边庆幸一边埋怨他不跟自己商量一声,这种事哪有一个人去的——现在算着薇薇安该上飞机回香港了,估计老爷子是要算旧账,陈原哪里舍得让他去?拦住他道:“老爷子没叫你,你别去自投罗网。”

林奕知道他是怕自己吃亏,可自己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啊,急道:“这是咱俩的事,咱俩一块儿去面对。”陈原心说说不定是为了我跟薇薇安的事呢,摇摇头:“你别去——老爷子未必一定是为咱俩的事!要是真为这事发怒,看见咱俩在一块儿只会更生气!我不姓林,老爷子再看不惯顶多是把我赶走;你就不一样了,真要请家法打你我又不能不管,那咱俩可就全折在那儿了。”

林奕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只能看着他开车离去,自己赶紧给十二叔打电话——林天翼也是刚到台北,说杜家大小姐下午自己离开老宅之前就去机场了,换了林健给她做助理,和林天麒一家同回香港了——听说老爷子叫陈原过去,料来也是要查问一番。

林天翼今天亲眼见过杜采薇,人家明显是个高素质的大家闺秀,又不是刁蛮公主——看上去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换了林健给她做助理人家也没说什么,林健别的不行,看样子却颇能得杜大小姐欢心——说不定这事只是老爷子和黄总二老一厢情愿,人家杜家大小姐才貌双全,不知多少人想跟这位数十亿身家的继承人攀上关系,她也未必非陈原不嫁,有林健从中转圜一阵说不定就没事了。

林天翼的意见跟陈原一样——老爷子并不糊涂,前两天林奕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出柜,老爷子闹了那么大乌龙也没把他怎么样,不过胡乱打了十几板子就打发他走了!陈原不爱杜家小姐又算不上什么大错,如今正主儿都走了,事情摆平了老爷子还能拿陈原怎么样?顶多是查问几句二人交往的经过,要追问同性恋的事肯定是叫他俩一块儿去——让林奕稍安勿躁,静观事态发展。

陈原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老宅,门上放他进去时就传老爷子的话,让他直接上二楼老爷子的房间。陈原依言上楼,敲门进去就见老爷子端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放着三尺长的藤条,陈原看这架势就是要查问,当即关上门上前跪下,低头道:“陈原参见龙爷。”

林老爷子站起身来,道:“先拜过三祖。”陈原道声:“是”,跟着老爷子走进内里一个套间——东面墙上有个神龛,内中供着青帮三位祖师的灵位,上手写着“天地君亲师”,另一边是“仁义礼智信”,字迹苍劲,绢色泛黄,显然很有年头了。

林老爷子上了三炷香,陈原跟在后面磕了头。林老爷子这才在侧面太师椅上坐下,见陈原兀自低头跪着,喝道:“抬起头来。”

陈原抬头跟老爷子对视一眼,又复垂下眼帘,老爷子道:“当着三祖的面,我问你几句话,你能跟我说实话吗?”陈原道:“三祖在上,不打诳语。”老爷子点点头:“你跟小奕,真的在一起两年了?”

陈原道:“是,我是两年前小奕在台北被劫持救回来之后答应他的,去年六月份我大哥结婚那天,我们磕头进的洞房,算是正式成亲——因为龙爷一向不喜此事,我们谁都没敢告诉,您要责问私定终身之罪,陈原愿意领责。”

师徒通奸、私定终身等都是有悖伦常之行,这在帮规里虽然没有写明,林老爷子若要问他这个罪名,要行家法陈原也无话可说;不过林老爷子虽对同性恋不以为然,但陈原和林奕两人他素来喜欢,尤其陈原前几天为了不负侄儿跪求一天一夜不肯再去香港,侄儿又为了他拼着挨打跑来出柜,两个人也算彼此恩爱不相负——老爷子一辈子夫妻恩爱,极看重情侣之间彼此忠贞,要计较这个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如今他说得斩钉截铁,显然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林老爷子看着他道:“那你对采薇呢?你敢不敢发誓,你从没碰过她?”陈原身子一颤,半晌无言。老爷子厉声道:“说话。”陈原张了张嘴,低头道:“此事,有碍大小姐名节,”林老爷子听得此话,便知两人确实有过男欢女爱,气得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人家没结婚,你结过婚——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的名节!”

老爷子这一巴掌是怒极而发,陈原给抽得险些栽倒,手在地下一撑,又复跪直了身子,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痕;林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大步出去拿起电话叫道:“阿财过来。”

陈原低着头无话可说,是,他该打,谁叫她过生日那天他陪她喝那么多酒?后来她吻过来,他就晕晕乎乎抱住了她?他喜欢女人那温软的肌肤,饱满的双峰;他性欲极强,跟女人交缠是近乎本能的反应——直到第二天醒过来他才后悔不该跟她发生关系,后来再不敢与薇薇安单独相处。

不到一分钟财叔便敲门进来,林老爷子一指茶几上的藤鞭,指着陈原道:“先打五十。”陈原自知此事对不起林奕,而酒后乱性后他又只想脱身离开,深究起来也对不起薇薇安——老爷子要罚他五十藤鞭,陈原一句话没有,直接就解开外衫脱下背心,露出白皙的脊背跪下领责。

财叔也不多话,挥起藤鞭便向他背后抽去。陈原身子一颤,却是一声不吭地捱着,直到五十下打完,他满肩满背全都是血道子。林老爷子挥手让阿财出去,这才把那张医院的诊断书递给他道:“你看看这个”。

(二六)我的孩子

陈原看到诊断书上怀孕一月的字迹,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薇薇安怀孕了?算算日期,从她生日到现在可不就是一个月零几天?陈原想到林奕那充满期待的脸,头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林老爷子看他愣在当地,半晌无言,冷冷问道:“你想怎么办?”陈原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喃喃道:“陈原该死。”林老爷子气得一拍大腿,拿起电话叫道:“阿财过来”,指着陈原道:“接着打。”

财叔抄起藤鞭又向陈原背上击下,陈原方才挨完五十鞭,背上已经没有一寸的好地方,这次藤鞭抽在上次的伤口上,越发刺痛难当——陈原只觉头疼欲裂,唯有沉浸在身后鞭打的剧痛之中他心里才好受一些!

是的,他不知道怎么办!一边是相伴两年的爱侣,一边是被自己搞怀孕的未婚姑娘,深情与道义交煎,他无法抉择!那么,打死我吧,只有无情的鞭笞才能冲淡我的内疚,只有深切的痛楚才能洗清我的罪孽。

房中鞭下如雨,房外忍不住下来偷听的林宛直听得心惊肉跳——陈原给大伯叫了来,她自然关心他的态度;她跟财叔很熟,知道他刚被叫进去打了陈原一顿——你把一个未婚姑娘搞得怀了孕当然该打,可是为什么打完了没多久又叫进去打——那只有一个原因,他不肯负责!所以把老爷子惹急了!

杜采薇见她打听消息久久不归,拨了个电话给她,林宛气呼呼地把自己所见所闻告诉她——你看你挑了个什么男人?说的千好百好,可人家心里到底爱不爱你?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他都不肯负责!杜采薇苦笑一声挂断电话,爬起来就穿衣服下楼。

杜采薇母亲也是世家大小姐,只是身体多病,生下她之后再也没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她十来岁就被父母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她聪明美丽,加上一路精英教育,从小到大在哪里都是高傲的白天鹅!有着深厚的家族背景,再加上自己美丽能干,她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很少有同龄人能让她从心底里折服。

但是到了非洲那充满原始气息的大草原,她所有的社交礼仪和超卓风度都没了用武之地!在她最慌乱无依的时候,这个男人一把抱起了她,把她带离危险境地——她那个时候才开始注意这个沉默的男人,然后才发现他对那些动植物的了解,对环境地势的把握那么精准——这个男人像一座山一样,平时绝不多话,但不管遇到什么古怪的事,他都能挺身护住大家,直到所有人平安回来。

采薇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近乎崇拜的感情!他越躲她,她越觉得他好!可这男人说他结过婚!她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欣赏,也看得出他的尽力克制!她问了黄伯伯又问龙伯,他们都说陈原现在还是一个人!他以前确实有一个订了婚的未婚妻,但那女人甩了他另嫁他人,陈原从此独来独往,再也不跟任何女人接触。

原来他也曾深爱过,原来他受过那么深的伤害!她爱他,她愿意用自己的爱重新温暖他冰冷的心!他其实心很软,并不太会拒绝人,她要他陪她过生日,她给他喝的是入口爽利后劲十足的龙舌兰,他醉了,他不再拒绝她——他那么勇猛,爱起来又那样温柔,她愿意沉醉在他猛烈的温柔里。

她故意没有避孕,她相信天意!如果他该是她的,那就让他的种子在自己身体里开花结果!她太过自信自负,她从来没想过万一这男人不要这个孩子怎么办?现在事实摆在面前,那个男人要辞职离开,他不再接她的电话!甚至当他知道自己为他怀了孕,他都不愿意负责——这是一个怎样固执的男人?杜采薇目下无尘,拒绝过多少追求者,今天遇到报应了?

采薇一声冷笑,她杜采薇难道是没人要的不成,非要死缠烂打和这么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纠缠?说出去都是笑话!这个地方她不想再待下去了,这孩子你不想要也很容易,到医院里一个简单的手术就可以解决!杜采薇看走了眼,只当被狗咬了一口!没关系,收拾伤口打一针重新上路好了。

采薇迅速穿好衣服,拿起手包下楼开车,门上见她一个人要开车离开,赶紧打电话请示老爷子,老爷子大惊:“她要走?她一个人要开车去哪里?”

门上说不知道,老爷子边往外走边打电话:“采薇,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采薇轻轻一笑:“龙伯,我好多了,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办完,得去处理一下,您让门上给我开下门。”

林老爷子听见她如此淡若清风的一句话,心说一个未婚姑娘碰到这种事情,几个小时就沉静下来,不怨不怒,淡然而去,这孩子可真是不一般!杜家有女如此,何愁家业不百年长青?

林老爷子倒也能理解她一个年轻姑娘遇上这种事不愿见人的心情,遂道:“你要有事我也不留你,这边的路你不熟,让宛儿陪你去吧。”林宛站在对面活动室的门后听得清楚,这当口也顾不得再藏了,奔出来道:“采薇怎么了?”林老爷子道:“她开车要走,现在大门口呢,你陪着她去吧,我派人给你们带路。”

林宛答应一声,赶紧上楼去拿自己的包,这时候林老爷子也派人开了带路的车出来,林宛上了杜采薇的车,握住她冰冷的手:“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有事明天办不成吗?”杜采薇淡淡一笑,只吩咐带路的车去台中市区,便跟着疾驰离开。

林老爷子回到房中,看陈原满背鲜血淋漓,已疼得两只手撑在了地下——本想打他一顿他受不住了总要给个交代;哪知如今又打了近百鞭,他只是不言不动一声不吭地捱着,似乎真是准备以死谢罪了。

如今采薇已经走了,就是打死他又有何用?老爷子心下惨然,摆摆手让阿财下去,看着他道:“采薇走了,你也去吧——可怜她一个未婚姑娘,怀着你的孩子还要自己去处理掉!陈原,你就真的这么狠心,非把自己的孩子亲手杀掉?”

陈原方才疼得死去活来,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只是林奕和杜采薇,现在听老爷子这样一说,才想起采薇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孩子!他已年过三十,对于传宗接代有一种本能地盼望,想到自己的孩子,陈原一下子挺起身来——那是他的孩子,那是他骨中之骨,血中之血,他眼前瞬间浮现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这么可爱的孩子,他怎么能让这可爱的宝贝死掉?

(二七)手术

陈原向龙爷磕了个头,抓起外套纵身奔出门外,坐进车里一边倒车一边给杜采薇拨电话。采薇正在开车,林宛替她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上那个一闪一闪的“原”字,亮给她看看道:“是陈原的电话吧?你接吗?”

采薇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你替我接吧。”林宛摁开免提,就听里面陈原的声音急叫道:“薇薇安,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采薇一声冷笑:“把电话挂了。”想了想又道:“把手机关了。”

林宛挂了电话,见她如此决绝,心里一阵担心,劝道:“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他可能一开始没想清楚;”说到这里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又道:“我是说,他现在发现你要打掉孩子,也许就舍不得了,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呢?”

采薇道:“为了他的孩子回心转意?这种男人你要吗?”说话间陈原的电话又打了进来,采薇看了一眼道:“把手机关了。”

她是管理数百人的公司副总,说话行事自有一种威势;林宛关掉手机,陪着她把车开进市区,这才让带路的车回去;采薇来时就路过中心医院,一转方向把车开进医院,两人便直接上楼。

陈原打了几次电话打不通,后来就发现她关了机;好在由老宅到市区的路他很熟,加大油门很快看见前面采薇的车——看到采薇亲自开车,显然还没有气糊涂,于是默默跟着,思谋着怎样跟她赔罪。直到看见车子真的开到医院楼下,二女携手上楼,他才真的慌了,赶紧停车追了进去。

半夜十点医院里人已经很少,他追进大厅不见二女,只能四面寻找打问——终于找到妇产科那一层,抬头看见林宛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虽不认识林宛,刚才看到她的背影,还记得她的衣服,当即奔过来道:“薇薇安呢?”

林宛见过他照片,自然认得他,当即冷笑道:“你找她干吗?你是她什么人?”陈原张了张嘴,讷然道:“我不知道她,我,我对不起她,她在哪儿,我有话跟她说。”他这时也看见了门上“产科”的牌子,敲门就往里走。

里面护士看见,立刻斥道:“这里男士免进,请在外面等。”陈原道:“我是孩子的父亲。”护士道:“来的都是孩子的父亲——那也得在外面等着。”

陈原看不见薇薇安,生怕她已经进去做手术,急叫道:“薇薇安,你别把孩子做掉——你听我说句话。”护士过来道:“请别在这里大声喧哗。”一把关上门,将他关在了门外。

林宛恨声道:“她一个未婚姑娘,不把孩子做掉你让她怎么做人?你们男人都这么混帐,只顾自己逍遥快活,让女人受这么大的罪。”

陈原急得大声喊道:“薇薇安,我跟你结婚,你别把孩子做掉!薇薇安!”他这一喊整个楼道都给惊动了,好几个护士出来斥道:“请安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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