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吟 上——吹不散眉弯
吹不散眉弯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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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祠堂里林奕印象最深的就是冰凉的刑台和让人脱了裤子责打的羞辱;当然那痛不欲生的板子他也忘不了,可是父亲当时怎么说的?他就记得父亲很舍不得他,一边打他一边流着泪安慰他——要不是这一顿板子他还不知道父亲那么疼他呢。

(三八)教导

林奕想起父亲,不由一阵心酸,自己发过誓要“学好本事出人头地”,让父亲以自己为荣,这些日子这样辛苦,父亲偶尔来电话却不敢多说——他这番心意父亲可知道吗?

浮想联翩之际屁股上又挨了一戒尺,“想不起来了?”林奕赶紧收束心神——父亲文绉绉那一篇话他可真想不起来了,自己就是这几样错吧!还能说出什么来?

老爷子又是一戒尺,林奕高声道:“不敬祖宗,偷车,逃跑——我就记得这么多,要是不对,大伯教我吧。”老爷子道:“好,错过一次,受了罚还不记得,下面这十戒尺是让我再教你一遍的代价——自己报数。”说着话戒尺便狠狠抽下来。

林奕没想到逼供要打,承认不会还是要打——老爷子那戒尺跟锤子砸下来一样,可是挨打时动地方也是要加罚的,只能一边死命撑着一边大声报出数来。

十下打完老爷子才道:“你妄言不敬,决杖二十,偷盗汽车,也是决杖二十——为什么却一共打你六十板子?”林奕颤声道:“因为我要跑。”心说这一条我不是说了么?这十戒尺我挨得有点冤啊。

老爷子道:“咱们家法里有一条,凡撒谎欺瞒,意图逃避责罚的,相当于对家法不敬,刑责一律加倍——你是先想逃跑,然后偷的车;若是把偷车那二十板子放在前头,翻了倍就是八十板子,不是六十了。”

林奕这才知道,敢情撒谎欺瞒逃跑不是“二十板子”,是“翻倍”的责罚——看来犯得事越重越不能瞒着不说啊!联想到自己方才,赶紧辩白:“我上周浪费食物的事已经被老师罚过了我才没说的,不是有意欺瞒大伯。”

老爷子道:“那你早上越野跑落后、上课看手机难道老师没罚你?为什么单单被罚吃素的事这么在意?”林奕是想到自己偷偷上网买肉干的事学校都不知道,老爷子更加无从得知,不如干脆瞒下来——就为这一点鬼胎,言行便露出破绽,给精明的老爷子抓住了——只能坦白:“我,我吃素吃不惯,自己买零食吃来着。”

老爷子长眉一轩,“你们学校服务社没有零食卖,学校也不准随便出入,你从哪里买的?”林奕道:“从,从网上买的。”

老爷子看着他:“网上还能买零食?怎么买?”林奕道:“网上下了订单,他们给我寄包裹过来。”老爷子道:“所以,你买零食这事学校不知道?”林奕道:“大概,不知道吧。”心说我跟你说了,你转头去告诉吴校长,学校就知道了。

(这是2000年,C2C网购刚刚开始,也就是某些潮人才知道。)

老爷子点点头:“你违反学校的规矩,自有学校的老师罚你,我不管——我罚你是因为你骄傲自满,才考进前十名上课就不好好听课;你要真有本事,象潘瑜一样每次都考前三名,你不上课我都不管你——既没那个本事,做人还这样招摇!看手机就看手机,居然还让人当场抓住没收!你说你该不该打?”

林奕给老爷子说的有点晕:“您的意思,我要是看手机没给老师抓住,您就不罚我?”

老爷子一声冷笑:“人在江湖,做任何一件事,自己承担所有后果——你高一高二都上过,有些课觉得没必要听是你的事,你非要显示给所有人看,那就要有显示的资格——比如你次次考前三名,然后准备好老师恨你不听话给你小鞋穿——要是没那个本事,或者不想老师用别的法子教训你,就先学会按规矩做事,别让人抓住把柄!”

林奕都听傻了,就听老爷子道:“这回也不是什么大错,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十下戒尺;刚才有所欺瞒,翻一倍,二十戒尺——不用你报数,想清楚为什么挨打。”

林奕对比上次少写了几张字就196下戒尺,这回这20下责罚简直轻的让他不敢置信——老爷子的戒尺下得还是一样的重,而且这次打一记停一会儿,让他把所有疼痛消化完了才打下一记,二十戒尺足足打了十分钟。

林奕头比脚低,一身一身的冷汗都从脊背沿着手臂流下,双手下边湿呼呼的就更滑得撑不住——好容易捱到二十戒尺打完了,老爷子还问他:“想清楚没有?”

林奕冷汗顺着头发往下滴,刚要答话,左手一滑“砰”地整个人摔在地下——他也不敢喊疼,一边哆嗦着爬起来跪好一边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手底下都是水,所以滑倒了。”老爷子也知道他这般支撑二十来分钟已经算难得了,“哼”一声道:“臂力还得练。”林奕低头道:“是。”

老爷子道:“我问你挨这几次打想清楚没有?”林奕道:“是,有一件事还是,不太明白——家法里有所欺瞒就要翻倍责罚,我上回写家训十张里混了潘瑜一张大伯就要罚我近200戒尺,我想也是因为要重罚我的欺瞒之罪——可是,可是这回只打了二十,大伯说只是因为我上课看手机给人当场抓住了;似乎我要是不给人抓住把柄就没有事——我,我不明白,”

老爷子道:“不明白什么?”林奕道:“我就算不给人抓住把柄,也是做了错事,只不过能想法子欺瞒遮掩过去——家法里既然首戒欺瞒,责罚极重,似乎,似乎有点矛盾啊——我,我没想明白,”

老爷子心说头重脚轻地这么挨打你还能想到这矛盾之处,这脑子还真是好使——禁不住微微一笑:“什么叫家法?家法是家里用的!在外面和家里能一样吗?江湖诡诈,大家凭本事吃饭,心机手段也是本事——可是回到家里,跟亲人尊长还耍心思,玩手段,那就是混账了。”

林奕道:“心机手段也是本事——那我上网买零食的事,您会不会跟吴校长说?”你这里不罚,回头让学校加倍罚我,我一样受不了啊。

老爷子看着他,这小子就是个猴儿精,有一点缝他就能抓住!林奕倒也知道这话又跑题了,低了头不敢再要求;老爷子道:“吴校长是教育家,教育学生是他的事;他的校规里有空子被你们钻了是他工作没做好,我没义务提醒他;不过他是我几十年的朋友,他要是来问我什么,我也不能不进朋友之义。”

林奕心道看你那张没啥表情的脸就以为你是老古板还真是错了,这明明就是老油条啊!这话说的多么道貌岸然,其实跟没说一样——您老人家不去当政治家太可惜了。不过老爷子这套理论倒是很合他的心意——他本就是个爱钻空子想办法偷懒的人,在家里勤谨练功是因为老爷子精明,把空子都给堵死了,他给严刑峻法压着不得不为——要是在外面还不能钻空子,那可就憋死他了。

(三九)关爱

老爷子看他面露喜色,接着道:“你是家里头宠大的,不知外面江湖险恶——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人本事再大,总得有几个好兄弟真心帮趁才能成得了大事——所以人最重要的,是要分得清敌友内外——在外头怎么样我不管,可是父母兄弟是你永远的依靠——跟自己家人兄弟,要以心换心,再多的心思别跟自家人使!让自家人都寒了心,真出了事还有谁来帮你?”

林奕这才明白过来,想想大伯虽对自己管教严厉,却真是一片爱护子侄的心意,全心栽培教导自己;叫一声“大伯!谢谢大伯教导”,这一回是真心实意地向老爷子叩下头去。

就在这凝寂之时,却听门外一把脆生生的嗓音道:“瑜叔叔,你一直站在这儿干吗?不进去吗?”说着就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接着小晴晴继续疑问:“门怎么锁住了?谁在里面?”

林奕登时满脸通红,拎起内裤和裤子就往身上套,屁股肿得小内裤一勒险些没疼晕过去;老爷子看他把裤子提上,这才过去打开门,沉声道:“干什么?”

门外黄丹刚刚抱起女儿,躬身道:“对不起爸,晴晴突然跑下来,打扰您了。”潘瑜是因林奕交功课长时间不回来出来看看,听见健身房里有戒尺声知道林奕必是受了责罚,实在担心他才悄悄在门外候着,不想被小晴晴撞见叫破,这时候再走也不好,只能满脸尴尬地站在一边。

老爷子倒也不追究,随口道:“快九点了,赶紧让孩子睡吧。”黄丹连声称是,向潘瑜抱歉一笑,抱了女儿上楼。老爷子扫了潘瑜一眼,道一声:“你照料他些。”自己径自回房。

潘瑜过去扶住林奕,林奕下边给内裤勒得痛不可当,简直一步都动不了;潘瑜看他面色惨白、冷汗直冒的模样越发担心,过去直接把门又锁上,道声:“我看看”,伸手把他运动裤退了下来,看那小内裤紧紧勒在肿胀的屁股上,恨道:“打成这样你还勒着?”奋力把内裤松紧带撑到最大,给他退到大腿根下边,勉强把运动裤提到腰上,这才弯下腰道:“我背你吧。”

林奕喘了几口气,摇摇头道:“不用,不勒着就没那么疼了。”扶着潘瑜一步步走回房间。先到浴室冲干净满头满身的汗湿,潘瑜给他喷上白药,复拿冰袋给他小心敷上,林奕看他悉心照料自己,涩声道:“潘瑜,谢谢你。”

潘瑜苦笑一声,后来老爷子教训林奕的话他在门外也隐隐约约听见了,虽然心疼之极,却不是多话的人,也不敢开口抱怨老爷子,只是默默在他身边忙碌——先把一杯牛奶插上吸管递了给他,把电视遥控器和手机等都放在林奕伸手可及之处,然后在他身边用膝盖给他压按四肢的肌肉。

林奕很快睡了过去,潘瑜还是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睡在他身边,对着林奕因痛楚微微皱起清俊面庞发了一会儿呆,便拿起没看完的英语阅读继续自己的功课。

第二天一大早林奕就醒了——学校和老爷子都要求早锻炼,现在每天六点半他都会自动醒来。睁开眼见潘瑜在自己身边睡着,两个人的手居然握在一起,把林奕吓了一跳——心说这是什么情况?我夜里没把他怎么样吧?

林奕虽喜欢男生,但潘瑜这种文弱一派并非他喜欢的类型——当然潘瑜学业优秀、细致体贴,属于一流好朋友那一类,林奕还是很珍惜的,因此对自己这种不为人知的隐衷深自提防——人家规规矩矩的男孩子,可别被我这种另类给吓着。

他想起昨晚挨打的事,看来潘瑜是专门搬过来照顾他的——伸手摸摸下边,昨晚火辣辣的肿痛已经好多了;平时潘瑜都比他醒得早,今天还睡得这样沉,估计夜里为了照顾自己没睡好,看看枕边放着的大一号的平角内裤,于是悄悄松开他手,自己爬起来慢慢穿衣起床。

洗漱完毕开门出去,老爷子也已经到了楼梯口,抬眼看见他,问道:“还能爬山么?”林奕道:“慢点走还行——今儿别让我爬两趟了吧。”老爷子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等爷儿俩下山回来,潘瑜听见门响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林奕一身运动衣,问道:“后头不疼了,还要去爬山?”林奕看着他不戴眼镜有点迷糊的样子,笑道:“都爬山回来了。”

潘瑜一愣,揉揉眼睛爬起来道:“你起来也不叫我。”林奕道:“你照顾了我一夜吧?大周末的又没事,你多睡会儿呗。”潘瑜打个哈欠,还是摇摇头起床穿衣,林奕半开玩笑地道:“我夜里睡觉不老实,有时候还做恶梦乱喊乱踢的,没吓着你吧?”

潘瑜摇摇头,问他:“峰哥是谁?”林奕吓了一跳,“什么峰哥?”潘瑜道:“你夜里做梦拉着我叫峰哥。”林奕心说坏了坏了,果然做梦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强自镇定着问他:“是吗,我还说什么了?”

潘瑜想起他夜里哭着喊疼的样子,他紧紧抱住自己那一刻的感觉简直让他不敢置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喜欢跟他紧紧相拥在一起,潘瑜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也没说什么,大概是疼得厉害,一边喊峰哥一边哭。”

林奕“哦”了一声,心说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就好,敷衍道:“峰哥是我以前一个朋友,挺护着我的。”当即冲进洗手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这时潘瑜也收拾好了自己,把枕头被子搬回了自己房间,两个人一起下楼吃饭,谁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当天午饭时潘瑜的手机时不时就响一下,直到下午林奕收到母亲一条短信,叹息平安夜没人陪自己过才恍悟今天是24号了,林奕道:“原来要过圣诞节了,我说今天潘大哥怎么一早就走了,估计是陪女朋友去了。”

偏这时潘瑜手机又响了,他接起电话,推说晚上不方便出去;林奕禁不住笑道:“潘瑜,是不是女朋友邀你一起过平安夜啊?”

潘瑜登时红了脸,“乱讲,我哪有女朋友?”小晴晴在一边听见,大声道:“瑜叔叔,你没有女朋友啊,我做你女朋友好了。”

林奕笑得直打跌,叫道:“晴晴,小叔叔也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人打电话约我,比瑜叔叔可怜多了,你给小叔叔做女朋友好不好?”晴晴眨眨大眼睛,郑重地想了一会儿:“可是我还是喜欢瑜叔叔比较多一点。”

(四十)平安夜

下午林正一家回了市里,林奕仍是早早吃了晚饭,六点钟背上包下山去学校,潘瑜站起来道:“后边还肿着呢,走路疼不疼?”林奕道:“好多了,早上我还跟大伯爬山呢。”潘瑜道:“我也没事,老爷子,我跟着送送少爷吧?”

潘伯道:“你那机车小少爷也不能坐,你去有什么用?阿财回家了,老爷,要不我开车送下小少爷——他晚上去了学校还得跑步呢。”

老爷子不言语,林奕哪还敢说什么,忙道:“我自己能行,大伯再见,潘伯再见。”潘瑜道:“我陪你走走吧——老爷子,我不骑车了,就送他到山下。”老爷子道:“你还是推上你的机车吧——送他到山下也黑透了,你骑机车回来也快一点儿。”

潘瑜推上车,把林奕的背包放在车上,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下山。走不多远潘瑜的手机又响,林奕听他这次说的是“好的,我知道了。”笑道:“你是不是约了人在山下见面——借着送我去约会啊?”

潘瑜沉默片刻,“你很希望我有女朋友吗?”林奕心说这叫什么话,笑道:“我当然不希望,你有了女朋友,哪里还有时间陪我?”

潘瑜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林奕道:“依我说,你这么优秀,千万别急着确定女朋友,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失去一大片森林。”潘瑜一笑,过了一会儿道:“我听我爸说,财叔介绍了一个女孩子给你,很优秀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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