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倾尽又逢君(生子)上——清夜无尘
清夜无尘  发于:2013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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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纾心里一痛,“大哥,都怪我——!”

赵顼摇摇头,“不,繁衣,这不能怪你。当年,朝廷下令诛灭蝃蝀族人,你就是因此而受到迫害的。”

“我是蝃蝀族人?”贺纾喃喃地问,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惊人事实击得支离破碎,几乎无法思考。

赵羽慢慢地解释,“是的,你是蝃蝀族人,你的身上会有标记。当年,他们就是按标记来杀人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的族人?”

赵羽叹道,“蝃蝀族本是东海的一个岛国,哪里堪称仙境,你们蝃蝀人无论那女,个个都长得像仙君凡降。后来,很多蝃蝀族人飘洋过海来到中土。也许你们的族人都太出色了,根本不容于世,一个‘魅惑江山,扰乱朝纲’的罪名,就将你的族人尽数歼灭。你死里逃生,全靠着你大哥拼死相救。”

贺纾望着僧人可怖的面容,记忆中的大哥有着阳光般的俊颜,愧疚之极,热泪盈眶。“大哥,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也是蝃蝀族人吗?”

僧人摇摇头,“我不是蝃蝀族人。当年我家本是东海渔民,三岁的时候,一家遭遇海难,父母葬身鱼腹,唯独我被蝃蝀人救起。蝃蝀国君收养了我,又派人教我断文识字,百般武艺。我长大之后就留在国君身边充当卫士。”

“纾儿,你不是普通的蝃蝀族人,你是国君最小的儿子,是蝃蝀族的王子!”

像猛的一记惊雷轰然炸裂,身世之谜终被揭开,贺纾却是震惊地无法言语,张着眼睛望着僧人,眼泪崩泄而下。

赵顼过去扶着他,安慰道:“繁衣,别伤心,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不是很好吗?”

贺纾勉强一笑,又对僧人说:“大哥,我还想听,你详细说说好吗?”

僧人重新把面具戴上,稳住自己的声线,“纾儿,不,我该叫你君主。那一年我十二岁,你出生在中秋之夜。我还记得你降生的那一刻,深蓝的夜空上,那轮明月从未有过的晶莹透亮,最神奇的是,月亮四周聚集了丝丝彩云,流光溢彩,袅绕飞旋,像千纱曼舞,你母亲就给你取名繁衣。但是,还没来得及庆贺,不知为什么,海上飓风骤起,海啸袭来,瞬间将蝃蝀岛淹没。族里的长老们都说是你的出生引发的灾难,要求国君把你扔到海里,以平息海神的震怒。你母亲死活不肯,被长老们以族神的名义刺死,你父亲为了救你母亲,也被他们杀害。我当时太小,实在不明白几个族长为何竟敢杀死国王和王后。但是,我揪住了一个机会,把你救出来了。国君对我像儿子一样,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孩子被杀害?也许是上天也不忍心让你死在海上,我抱着刚出生的你在大海上漂流了三天,在我们的食物快要耗尽的时候,很幸运地被一艘渔船救起,他们就是后来成了你养父母的贺家。”

第三八章:心乱如麻

他们离开随云寺时已经日暮,乘船返航不多一会,天幕深蓝如海,已现一弯晓月。

贺纾站在船头,似在沉思。从告别铜面僧人到现在,他没有说过一句话。赵顼一直没有过去打扰他,因为赵顼明白此时的贺纾需要的是独处与静思。如此惨烈、残酷的身世之谜,赵顼在当初得知时也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心绪久久难以平复,何况是当事人的贺纾?

暗暗有些担心,这孩子心眼太实,会不会承受不住?

沉云压顶,星月隐退,寒风骤起,冷雨瓢泼而至,密集的雨点落在身上,贺纾竟浑然不觉,依旧站在船头,一动不动。

赵顼急忙走过去,将他拉回船篷里。贺纾身上已被淋湿大半,脸上满是水渍,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赵顼找了条布巾给他擦去头发上的水滴,又命令他脱下湿了的外衣。只穿着单衣的贺纾冷得有些发颤,赵顼又脱下自己的长衣给他披上。

当这一切做完之际,贺纾才恍然回过神来,见自己身上披着君王的衣服,惶然失措,正要推脱,赵羽已经制止道:“你别拒绝,也别来那套虚言。你懂得照顾自己也不用我这么麻烦了!”

贺纾真的不动了,忽然意识到这种语气跟那人很相像,看似冷酷的关怀、近乎霸道的温柔,也许这就是帝皇家与生俱来的强势气质,只容许对方的绝对顺从。

想到这,贺纾竟然笑了起来。

赵顼看他笑得怪异,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怎么了?又哭又笑的,跟个孩童似的。”

贺纾停止了笑,眼里又露出凄惘的神色。“人道无忧最是少年时,我却是自小都没几天开心的日子。如今我才明白这是为什么,原来我出生就是不详之妖孽,只会祸及旁人。”

赵顼眉头拧成一团,“你怎么可以说,你族人的悲剧跟你没有关系。你父母的死根本就是那几个族长谋权篡位的阴谋,不过是借你的出生异象作文章而已。这样显而易见的原因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

贺纾语带哽咽,“皇上,道理我不是不懂,但如此残酷,叫我情何以堪?”

赵顼按住他的肩膀,“繁衣,你可以悲伤,但不可以消沉,你是蝃蝀的王子,是你族人最后的希望。你要振作起来,你大哥此生的愿望就是看到蝃蝀在你手上得到光复,最后能尊你一声君主!繁衣,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

贺纾拼命咬住唇,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颤声道:“我一定要做到,一定!”

“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赵顼用力抱住他的双肩,投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贺纾慢慢摆脱了了哀沉的心绪,认真思考关于光复蝃蝀的事,越想越觉得渺茫,叹息道“皇上,蝃蝀连国土都不存在了,让我从何做起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东海广阔无垠,千岛万屿,还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还有,我的族人都已经不在了……皇上,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对我族人赶尽杀绝?”

赵顼无奈叹道:“繁衣,我只能说一句抱歉。当时是先帝掌政,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贺纾还是心下存疑,却也不好再追问。

赵顼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再次安慰道:“你不要急,你还年轻,漫长的路要一步一步地走。记住,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大宋天子这个强大的后盾。”

贺纾感激涕零,“皇恩浩荡,臣心铭记,当衔环结草,誓死相报。您所言极是,蝃蝀之事无谓操之过急,贺纾是大宋的臣子,首先要效命社稷,为君分忧,如此方是正道。”

赵顼含笑点头,满眼赞赏。

再望船外,风雨已歇,月华皎洁,星河璀璨。晴雨更迭,有如昼夜轮回,恒古如此,也许变幻才是永恒。

******

待回到宫中,赵顼见贺纾神色疲惫,便劝他留在宫中歇息,贺纾心下不愿,便找了个理由推却,说是回相府清理一下日前堆积在案头的公文。赵顼明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点穿。

贺纾拜别君王,正要离去。赵顼忽然叫住他,问道:“繁衣,朕有些好奇,那个蝃蝀之印到底是什么样子?”

贺纾登时面红耳赤,低眉垂眸,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赵顼故意追问:“怎么了?你大哥不是说每个蝃蝀人都会有印记的吗?难道你身上会没有吗?”

贺纾脸红的要滴出水来,那一片冰清玉洁的雪肌绽放出一层绝丽的艳光,看得赵顼一下怔了,猛然想到这朵美色之所属,不由得幽幽叹道:“哦,朕想起来了,蝃蝀之印。因情而生,只有首次动情才显现。繁衣,你的蝃蝀之印是否已经为他而绽放?”

贺纾涨红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一下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君王的声音空洞洞地传来,“情之非罪,何来求恕。朕只劝你一句:人生在世,不能无情,但不能只耽于情,更不能为情乱心,为情乱性,为情毁誉。繁衣,你好自为之!”

第三九章: 有情无情

贺纾跪在地上,无言以对,簌簌发抖。怪不得赵顼一直没有问自己这十天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原来他早对一切了然。不点破,不过是留点面子给自己罢了。

赵顼看他这样子,有点于心不忍,说道:“繁衣,你起来。朕信得过你,是非轻重,你自己拿捏着办罢。”

贺纾拜别了君王,回到延英殿。只有林靖嘉在整理卷宗。林靖嘉一见到贺纾,一下子飞扑过来,一把搂住贺纾,激动地叫:“繁衣,宁王出兵了,表哥有救了!”

贺纾宽慰一笑,打趣道,“这就好了,我不必整天看你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林靖嘉一点也不介意,只是感激的看着贺纾,“繁衣,我知道,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宁王定然不会出兵。”

这话让贺纾很不是滋味,正色道:“子晏,宁王早就有出兵之意,跟我丝毫没有关系。”

林靖嘉诧异道:“不是吗?你这十天不是在宁王那里吗?”

贺纾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却无法否认林靖嘉的话。只能庆幸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嚅嗫了半天,只说道:“子晏,事情不是你相像中那样。”

“繁衣,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朝中百官现在都知道,对于宁王来说,天子的敕令还比不上贺相的劝谏。”

贺纾一下子如坠冰窖,脸上的血色刷的褪尽,又变得惨白起来。

林靖嘉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同情,拉着贺纾的手,两人坐下来,劝道:“繁衣,对不起,我不会说话。”

贺纾讽刺一笑,“子晏,我知道你已经尽挑好话说了,他们说的一定更不堪!”

林靖嘉拍拍他的手,“朝中就有那么几个人总在兴风作浪,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你就当一群疯狗在乱叫。”

贺纾不置可否地一笑,心想,这群疯狗在伺机扑上来,要将自己撕成碎片呢!

林靖嘉看着他的脸色,转移了话题,“繁衣,宁王对你很好吧?”

贺纾又一次红了脸,不过林靖嘉看出这次是甜蜜的绯红。

林靖嘉笑了,“这就很好嘛,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不容易,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处境。”

贺纾知道他的意思,感动至极,“子晏,我很庆幸有你这朋友。”

林靖嘉点点头,拉起贺纾的手,四手紧握,用力摇了摇,“繁衣,我们都在追求不容于世的幸福,注定要历经劫难,唯愿爱容天下,天从人愿,让我们都得善终……”

******

赵羽率领二十万冀州军正火速开赴西北,与西夏军队展开正面交锋。西夏派出名将仁多零丁率兵出击,不敌宋军,兵败而返,接连丧师失地。赵羽趁胜收复兰州、河州。

河州,是西北诸国进出中原地区的东方门户,历来是兵家要塞;而兰州,则是农耕重镇,尤其是战马的生产重地,对于当时依靠冷兵器作战的军队来说,战马的重要性就等于战车。因此,河州和兰州的收复,使开始时所向披靡的西夏人遭到了迎头痛击,一下扭转了两国战争的局势。

首战告捷,消息传到汴京,朝野震动,举国欢腾。无论守旧派和变革派都对此消失感到欢欣鼓舞。在外敌压境的形势下,胜利的消息极大的刺激了抗敌敌寇的参战情绪,原来势同水火两派,终于把嫌隙暂且放在一旁,个个都摆出一副保我河山,天经地义,勇赴国难,视死如归的架势。

第四十章: 少年将军

赵羽决定乘胜追击,他要攻占的目标是——灵州。

灵州之西夏建国以来就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军事地位,是西夏的门户。与西夏的国都兴庆府,互成犄角之势,且灵州为兴庆之屏蔽,灵州若失,则兴庆旦夕可下。

宋军首战大败西夏之后,西夏吸取了教训,改变了原来猛攻快进的战略,收缩兵力防守兴、灵二州,坚壁清野,聚集被打散的军队绕到宋军背后切断宋军补给线。

由于宋军第一线的兵力太过庞大造成补给重大的压力,再加上宋军的兵力都被抽到前方,使得后方的兵力过少,宋军的背后便形成了空虚的状况,西夏军遂得以趁虚而入,扰乱宋军后方。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寒冬将至,这对于不习惯西北苦寒气候的宋军士兵来说,无疑是最严重的考验。灵州战事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

河州,宋军主营,夜已深沉,风雪漫天。

中军主帅帐内,灯火通明,宁王赵羽彻夜未眠,在灯下沉思。

身前的案上平放着一幅与西夏军队的作战图,图上圈圈点点,墨迹斑斑,记录着这位年轻的宋军主帅苦苦思考的印记。赵羽正经受着征战沙场以来第一次惨败的痛苦。

昨天,宇文宪在主营督战。正在心急如焚地等待战况的汇报。帐幕被掀开,一名将士匆匆跑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地,满身血污,眼有泪光,脸上尽现惊惶沉痛之色。他开口颤声哭喊:“宁王殿下——”

赵羽心头一紧,意识到战况不妙。

那将士接下来的话使帐内所有人如坠冰窖,他喊道:“肃州失守了!”

“那王启将军呢?”

“王将军,王将军……他阵亡了!”将士悲声哽咽,整个人伏倒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左先锋刘宏忽然过去扶起那将士,喊道:“你,你莫不是王将军的小公子王瑾?”

王瑾抬头望着他,也认出对方来,“刘伯父,我就是瑾儿啊!”

王瑾又对赵羽报道:“殿下,末将父亲王将军宁死不屈,誓与肃州共存亡,结果被夏军一箭射死,末将的母亲和姐妹都已经自杀。父亲死前让末将突围回主营向殿下禀报情况。末将无能,护国不力,痛失城池,自请一死,以祭亡父!”

说完,拔出身上的佩剑,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赵羽制止道:“将军无罪,何须如此?理应放下沉悲,共商良策才是!”说完,亲自把那王瑾扶起来。又命人送他去疗伤歇息。

王瑾却不从,再次跪倒在赵羽面前:“王爷,末将请求带兵杀回肃州,与夏军决一死战,为父亲报仇,解救肃州百姓!”

赵羽皱眉,严肃地道:“不行!现在派多少人去肃州都是送死。”

“为什么?!难道肃州就这样白白落到西夏手中吗?”王瑾不依不挠。

刘宏对他断喝道:“大胆!岂可对殿下无礼!快向殿下赔罪!”又对赵羽恭敬道:“王爷,这孩子亲人尽亡,哀痛失心,以致出言顶撞,王爷大人有大量,饶恕他这一次吧?”

赵羽语气冷厉,却没有责罚之意,“我可以饶恕他的无礼,却不能容忍他的鲁莽!兵家大事,岂同儿戏。王瑾,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你父亲会兵败?”

王瑾一下怔在原地,无言以对。

赵羽瞪了他一眼,道:“论实力,肃州军跟西夏应该是势均力敌的。但西夏有精锐的骑兵,而我们只有数量庞大的步兵,不擅野战,因此在广阔的平原地区与敌对阵,自然是驰骋如风的铁骑更胜人足。你父亲将的失策在于把全数兵力从城内抽调出去,迎击敌军,以致被敌人尽数歼灭。反之,如果他能将兵力屯于城内,以守住城池为主要目的,再等待我的援军,那肃州根本就不会落入西夏手中!”

宁王一番分析,至情至理,在场众将士无不点头称是。

王瑾脸色变得惨白,半晌,低声沉痛道:“末将考虑不周,请殿下降罪!”

赵羽见他满身伤痕,年轻的眼睛已经失神,摆摆手,“罢了,你方年少,来日方长。以后切不可再意气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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