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翔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雅雅的背影：“喂……”
“干嘛！”雅雅扭头过来瞪他，脸上红潮未退。
“呃……”林翔笑，“最里面的那间，门的颜色是蓝色的。”
雅雅哼了声，扭头往那边去了。
看着雅雅离去的背影，林翔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不讨厌他，甚至是欣赏他的。
毕竟他有着非常强大的实力却又没欺凌弱小的爱好，虽然说话的口吻有点高傲，但并不让人生厌——或者说，他那高傲的
口吻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缺失？
不时流露出的自暴自弃和对人类温暖的渴望……
这家伙，还是个孩子吧。
确切地来说，心理年龄，还是个幼小单纯的孩子。
揉揉额头，重新坐回沙发——怎么都是些问题多多的人？
每个人，每个人，让人想无视都做不到。
到底是为什么，导致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总觉的……
林翔双手搭在沙发背上，看着纯白的天花板，长长的叹口气。
“很像一个热闹的家庭，不是吗？”章章笑吟吟走了过来，将手上的热饮递给他。
林翔接过章章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笑：“谢谢。”
“还没去睡？”章章坐在他身边，朝他微笑。
“……恩，刚才才醒。”
章章笑着学林翔刚才的动作，将手臂搭在沙发上：“翔翔，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个热闹嘈杂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章章带着笑意说：“我觉得很幸福。”
林翔啜着杯子中的饮料没回答他。
倒是章章，说着说着自己又轻笑了起来：“你觉得很好笑吧，机器人也会感觉到幸福。”叹息着道，“但是，我真的感觉
到了，这就是幸福。”
林翔仍然是沉默着。
“我的创造者，告诉我，什么是幸福，人类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样的，要怎样做才会像个真正的人类……”章章说到这，顿
了一下，才缓缓道，“或许，这就是我现在跟其他机器人不同的地方吧，或许，这才是我烦恼的根源吧……”
“恨你的创造者？”
“不会，”章章的唇瓣露出温柔的笑容，“那个人，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因为那个人，所以我才能学习到这一切。”
“所以，用不着烦恼什么，你的创造者者根本没把你当机器人看待，不然不会教会你人类的情感。”林翔淡淡说，“在这
里的，也没有把你当机器人看的家伙。”
章章愣一下，然后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而且，虽然现在这里很吵很麻烦……”林翔继续说，“但是我不讨厌。这是你带来的改变。”
章章没抬头，只是拼命点头：“恩，恩，谢谢翔翔，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留了下来……”声音微有哽咽。
“不用感谢我什么，我留下你只是你很有用。”林翔好笑地拍拍他的头，“我去睡觉了，麻烦收拾下杯子。”将杯子搁在
桌子上，站起身。
“翔翔。”
“恩？”
“你是体贴的好人……”章章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角还有淡淡的泪痕未干，“你是非常温柔的人，也许
其他人感觉不出来，但是我们这些围绕在你身边的人，大家，一定是感觉到了。”
林翔愣了一下，然后扭头就走：“我回房了。”
章章坐在沙发上，看林翔的身影，抿起唇来笑。
回到房间，床上那卷成蛹装的筒子证明了里面的确是有内容的。
听到了动静，里面的人探出头来，银色的发丝在使得他的脸色有些透明。
“吵醒你了？”林翔笑了笑——虽然对方清明的眼没有丝毫睡意。
“恩，你好慢。”雅雅将头转到一边，闷闷地说。
屋子内是恒温的，但林翔已经习惯了盖被睡觉，现在看来，雅雅也有这毛玻
走到床边：“分我点被子。”一边动手拆着蛹。
雅雅往内侧滚了一圈，将被子解开了。
掀开一角，脱掉外套，上床。
被子内不会因为雅雅的存在而变得温暖起来，依然是微凉的。
毕竟这家伙四肢都是机械的，光凭借仅剩的那一点肉体是散发不出什么热量的……
林翔无声在心里叹口气。
“晚安。”习惯性地跟雅雅道。
倒是雅雅，仿佛愣住了。
等林翔合上眼，快睡着时，那边才传来雅雅喃喃的声音：“……恩，晚安……林……”
还说了什么，但是因为觉得没有细听的必要，林翔放任意识陷入黑甜。
梦？
不是梦……
电流发出的滋滋声，充满怨恨的咒骂……
无法逃离的黑色寂静空间……
红色的，浓烈的腥味……
奔逃时狂乱的心跳，玻璃渣划破脚底的钝痛……
林翔猛然睁开眼。
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漆黑静谧的世界。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混沌的脑子一时间不能分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喂。”身边传来了人类的声音。
无法辨别到底是谁。
但是，总算是有活着的生物了。
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抓住发出声音的物体。
是柔软的肌肤，柔软的，带着一点暖意，充满了生命的柔韧……
“你干嘛！”胡乱摸索着的手被抓祝
却是冰凉的肌肤——如尸体……
林翔大力打开那抓住手的物体，无声地执着地继续往刚才触摸到的地方探去。
我要触摸到活着的东西……
“林翔！”
被这一声大喝给唤回神智。
努力深呼吸着，放松紧绷的神经。
过了好一会，才回神，发觉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抱歉，我失态了。”林翔有点脱力地，“怎么房间的光源没了？”
“不知道，我醒来就是这样了。”雅雅回答道。淡淡的呼吸吹拂着头发。
林翔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趴到雅雅身上了，撑起身体：“抱歉，我马上……唔？”发出惊呼的原因是因为雅雅再次将
他拉回胸口趴着。
“没关系。”雅雅轻声说，“没关系……”一边还伸手笨拙地抚摸林翔的头发。
这家伙手真重，后脑勺都给敲出包来了。
林翔暗自在心里诽谤着。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雅雅胸口左侧，听着那平稳的心跳慢慢合上眼。
我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现在看来，他大概也看到了我不太愿意让人看到的部分吧……
这还真是公平之极……
050.平静的波澜
似乎被什么震动了一下，林翔再次醒来，揉揉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昨天又做那个梦了？
混乱中似乎抓住了谁……
雅雅……
环顾房间内，房间内已经恢复明亮，并未有任何人。
离开了么，那家伙。
慢吞吞地将衣服穿好，一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人工月亮已经落下，天际发出微微的灰白——马上将要天亮了？
走出房门，穿过后院，大厅内已经有些人在活动了，窗户前，雅雅站在那。
听到林翔的脚步声，雅雅回转身扬扬眉：“我刚才起来吵醒你了？”
林翔打了哈欠，朝他走去，跟他并肩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景色：“还好，我容易惊醒。”
雅雅点点头，“确实是，你昨天折腾一晚，我都没怎么睡。”
“啊，抱歉。”林翔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我不会让你再粘着我睡了。”雅雅没好气的。他的眼角下有淡淡的阴影。
林翔正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大厅内众人的说话声蓦然寂静了下来。
雅雅也觉察到不对，回头去看。
大家都以惊异暧昧的眼光看着林翔和雅雅。
雅雅倒是一时还不了解情况，莫名其妙地扭头问林翔：“你的小弟们怎么了？”
林翔苦笑起来：“……哈哈……”刚才说话的内容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上早班的来厨房吃饭了。”章章的声音在喇叭内响起。
众人才各自散去。
雅雅不解地看着林翔：“到底怎么？”
“大概以为我们有非精神层面的……”林翔笑，“交流。”
雅雅先是不明白林翔说的什么意思，愣一下，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笑着看林翔，弯弯的绿色眸子像是一汪清澈的
湖水，“不过，看起来，你像是被上的那个。”
这个是林翔也搞不明白的一点，自己跟费戈在一起不说了，他本来就比自己健壮，问题是这个雅雅看起来比自己漂亮，纤
细程度也不亚于自己，为什么还是我被压？
林翔耸耸肩：“我可管不着别人怎么想。”但是谁想上我那不可能。将目光转向窗户，“你在看什么？”路灯还未熄灭，
外面除了建筑就是稀疏的几个行人。
“人。”雅雅淡淡说，“来来往往的人。”
人有啥好看的。
“他们，虽然来去匆匆，但总是有落脚的地方吧。”雅雅喃喃道，“因为心中那个所在，所以才能充满向往地往前走。”
说起来，雅雅似乎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一直不停的旅行在各个星球间，就算是偶尔的会面也是吃顿饭就离开。这次算是
待的久了。
“我呢，没有。”雅雅微笑着，“也不可能停留在哪个地方过久。”
“你不是有主人么？”
“啊，对，主人。”雅雅轻声地说，“主人认为我应该是属于他忠诚于他的，不应该对其他地方产生眷恋，要是在某个地
点停留的稍微久一点，”话说到这，停了下来，推开窗户，呼吸外面的空气，“会将我可能产生留恋的东西破坏掉。大概
是因为我的存在太有威胁吧……”双手扶着窗沿，朝外面那孤单的路灯露出笑容，“但是，他却并不打算给我我想要的。
”
这是雅雅第一次谈起他自己的事情。
含糊的表达让林翔听得有些不明白。“那就离开啊，你有把柄在那家伙手上？”你是人，有脑子，总能分清楚什么适合你
什么不适合你吧？
雅雅回头笑了起来，“有，有把柄。”
林翔等着他回答。
“他创造了我，是我的父亲，我欠他的恩情是他唯一掌握在手的把柄。”雅雅微笑，风吹进窗子，将他的银色发丝也吹得
轻轻飞舞。“但是，这个已经是我不能背叛他的理由了不是么？”
林翔叹口气，没说话。
“我的时间到了，必须要离开，不然你会有麻烦的。”雅雅笑，抬起手，似乎想抚摸林翔的脸，却又收回，右手一撑，从
窗子利落地翻了下去：“下次见。”
林翔立刻趴到窗户边，正巧看到雅雅轻巧落地，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喂，你觉得说出那样话来的自己还是机器人么！”冲他大吼——以地球语。
雅雅白色的身影顿了顿，然后仰起脸来，似乎是微笑了一下，冲他挥挥手，离开了。
风，再次从窗口吹进来。
四处旅行么？四处流浪才比较贴切吧……
中午打盹时，突然做起了新的梦，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血腥污黑的梦，而是梦到了雅雅，具体做了什么也不清楚，似乎回到
了资源仍旧丰富的二十一世纪，约莫五六岁的自己和小小的雅雅坐在地球上的某个屋顶眺望远处碧绿充满生机的森林，温
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事实证明，美梦会让人心情舒畅。
林翔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午睡起来后心情不错。
“翔哥？”晚餐时，晓雾问他，“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林翔喝口汤道：“恩，做了个好梦。”
晓雾点点头，笑了起来：“那还真是好事，要是以后能继续这样就好了。”
林翔揉揉她的头，顺便将她丢到隔壁莫约碗里的蔬菜弄回她碗里：“别挑食。”
晓雾扁扁脸，不情愿地叉起蔬菜放进嘴巴。
“翔翔，有客人来咯。”章章从大厅走过来，“她说是你的引导者。”
小狼笑着放下碗，“是珊瑚，我约她来的。我吃饱了，先过去。”
小尹？
抱着这样的疑惑，林翔吃完晚餐进了大厅。
小尹仍然是穿得严严实实地站在大厅角落，肩膀上蹲着一个白白的，头顶上有一搓紫毛的小东西。
见林翔来了，吱吱地叫了两声，在小尹肩膀上蹦达着，怒气冲冲地看着林翔——它还记仇林翔昨天将自己打飞的事情。
林翔无视它，朝小尹点点头：“吃饭没？”
小尹微笑：“恩，小狼说找我有事商量，所以过来打扰了。”伸手摸摸仍在生气的球球，“这孩子是你养的？”
意外的，球球居然温顺地蹭了蹭小尹的手，不再乱蹦。
“晓雾养的。”林翔示意小尹坐下，“要吃什么点心？”
小尹缓缓摇头，微笑：“不用麻烦了，我说说话就走。”
“那你们慢聊。”林翔点个头，“我先去后院了，有什么需要跟家养机器人说就好。”
“好。”小尹微笑。
仔细想想，球球会喜欢小尹大概是因为她身上的毒素吧。
过了大约半小时，小狼说小尹要回去了。
于是林翔回去大厅道别。
小尹站在玄关处朝他微笑。
“要走了么？”
“对。”小尹点点头。
“这家伙。”点点死赖在小尹身上不撒手的球球，“送给你养吧。”
闻言，小尹笑了起来：“谢谢，但我想，现在的它还不能被我所豢养，对它而言，我的毒素太厉害了。”
“它很喜欢你。”
“确切地说，是喜欢我身上的毒素。”小尹嫣然一笑，摸摸球球，“不过，很开心，居然还会有生物亲近我。”
“尽量不让它触碰到你就好了。”
小尹摇摇头，“从我决定以这样的姿态活着开始，就已经放弃了拥抱的资格。”笑叹：“我珍视的事物，不能毁灭在我自
己手上。”
跟雅雅的自暴自弃不同，小尹说起这样的话来，更多程度上是一种坦然，平静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