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人孰无过 上——逝水残歌
逝水残歌  发于:2011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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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又道,“不过我看云枢哥哥为人是极好的,他应了我日后可到流云谷学习医术,总不会是敷衍我。”

我爹沉吟不语,我心知此刻老父亲心中必定诸多思量,也不出声打扰,只静静站着。半晌,我爹开口道:“流云谷,原是

个好地方,那孩子是一片好心,这也是你的造化。”说着顿了顿,似是有些艰难开口道:“只是毕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

一时难,你小小年纪,若非真的万不得已,当爹的,实在是舍不得。”

我听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又走回我爹身边笑道:“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如今有您在家呢,我只听您的话,踏踏实实的,又

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至于云枢哥哥那里,晚几年再说,如何就使不得了,没听说流云谷里的规矩只收十五六的,二十多岁

的就给轰了出去。”

我爹听的一笑,故作不耐烦道:“谁管你听不听话了,快离了我这里罢,你非要赶到中午蹭人家饭去不成。”我听说忙笑

道:“知道了,现在再没人比我知情识趣,这就是烦我的意思了,我走还不成吗。”我爹作势要打,我快走几步,出了正

房,回身冲我爹做个鬼脸,不等我爹嗔我,笑着轻轻带上了门。

35.痕迹

今日天气还是不错的,略微有些小风,现在我行动做派早就不是那等公子少爷的款儿了,最不耐烦就是出门动辄就是一堆

下人跟着,扎眼不说,也当真没这个必要,自己一个人可有多自在。所以今日我也没打算带人,不过,我知道,春妮姐姐

是最小心的,我哥哥是最固执的,至于尹继傲,咳,那就是个人来疯,是最爱凑热闹的。所以是一定不能让这三个人知道

的。若是泄露消息,想也能想出来,春妮定然一百个不放心:“若是伤了你碰了你,该如何是好?”我哥哥绝对面无表情

:“不行!来人,好生跟着二少爷,有什么损伤唯你们是问。”说不定还会加一句:“我还是不放心,算了,给你调两个

护军过来得了。”这时候,尹继傲八成吊儿郎当道:“费那些事做什么,本都统亲自护送,什么都有了。”

光想想都够头疼的,我还是三十六计,赶紧脚底抹油为上。其实我自己出来还有件事,就是想亲手帮春妮挑件新婚贺礼,

不用多贵重,反正相府准备的嫁妆,必然是妥帖的,我亲手选的,与别个不同,那是做兄弟的一片心意。

云枢的家就安置在拾遗阁的后院,从相府出来没多远,抄近路过一片树林子,再上一个小拱桥,这就算过了柳溪到了对岸

。其实远比驾车绕来绕去的,一直绕到老远的大北安桥,下桥再绕回来要省力气的多。

虽说拾遗阁也是在福安大街上,不过因为靠近柳溪接近街尾,所以并不十分的热闹。我琢磨着略在云枢家坐一坐,闲聊几

句,便告辞出来。找地方吃了午饭,再沿着福安大街逛逛,挑挑看有没有合心意的物件,这一天倒也好打发。

边走边想,再一抬眼,拾遗阁赫然就在眼前。大门敞开,帘子都卷起来了,里面静悄悄的。我迈阶而上,屋里只云枢一人

窝在柜台后,一手支着脑袋,正半眯着眼看书呢。从来见云枢都是一副严整肃穆的形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甚至连丝褶

皱也很少看到。如今这般慵懒模样,不像那个济世救人的白神医,倒与午间房檐上打盹晒太阳的猫相似。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云枢很快察觉门口有人,抬起头来。见是我,随手将书本丢在一旁,掸掸衣服,起身出了

柜台,冲我微微一笑:“那里又晒又是个风口,只管杵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屋。”我嘻嘻一笑:“云枢哥哥,

你看的什么书?我可扰了你的清净了。”

云枢边倒茶边笑道:“这是哪里的话,这会儿没人,我闲的无聊,翻翻医书而已,你来得正好呢,可以陪我解解闷,当真

善解人意的很。”我知道云枢这个人,客气话是随身放在兜里揣着的,若真把他说的话老实不客气的全都当真,那可就太

实在了。不过云枢是如此惯了的,我既然来了,也就不必矫情了。顺着他的话道:“云枢哥哥,医术这个东西,你说我这

种资质的,学起来,究竟成还是不成?我总觉得心里没底,觉得这个东西怪深奥的,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东西。”

云枢并不说话,回身拿过刚看的那本书,递到我手里:“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忙双手接过,仔细翻看起来。先从封

面看起,无字无画,只得一些古朴暗纹,扑面而来的一种厚重感,让人不由自主的整衣敛容,所有的不经意、顿时消失得

一干二净。

我忙集中精神,恭恭敬敬将书翻开。扉页上“厚德修身,精术济世”八个大字,苍劲有力,似乎饱含了所有医者悲天悯人

的深厚情怀,以及在这背后流云谷中一代代人对医学的热忱、付出与牺牲。

这么想着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云枢,发现他亦是低头凝视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冲云枢笑道:“这字当真是好,只是苏黄

米蔡,书法大家的帖子,我也都略有涉猎,只这字似是自成一家了,与别个不同,倒是分外的让人惊喜,说是新开一派的

一代宗师也是不为过的。这也是你们谷中的先生?”

云枢见我问他,似是回过神来,也就往椅子上一坐,点点头,端起茶盅,又是一阵沉默。我觉得今日云枢与前两次见面略

有些不同,似是变得不大爱说话。不过算起来我与云枢不过数面之缘,细想想也没什么交情,对他亦是不大了解。只不过

云枢这个人,没事就爱酸文假醋的掉书袋,好玩得紧,又最是和气没脾气,所以很容易让人没有距离感。加上前世云枢的

一干事迹,又让我心存敬仰。种种原因导致我对于云枢这个人,没有过多的探究,就已经在心中承认与接收了。

不过今日的见面,让我突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流云谷的少谷主,当之无愧的医中国手,也可以想象的,周身必定

光环缠绕,也一定有过许许多多的传奇经历。而所有镌刻着“云枢”二字的耀眼与不凡,对于我来讲,用“一无所知,但

可想象”就概括的完全了。

不过我倒是很快收起好奇心,埋首于书中。果然好奇真的是孩子的特权,而我早就明白,每个人都不会简单到能让别人一

目了然,因为经历了过去,幸福甜蜜的也好,痛苦不堪的也罢,总会让人变得和原来有所不同。就算你跟自己说,那都已

经是过去的事了;就算你连自己都相信,过去了,就忘记了,无所谓了;但是那种改变会以一种有形的方式,爬上你的眼

角眉梢,也许是成熟的风韵,或者是沧桑的味道,再或者,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最后只能无奈的用“改变”概括的东

西,反正是变了,到底变成什么了呢,又有谁知道;而无形的,会刻进你的骨子里,融进你的血液中,除非你的生命随着

你的血液流尽了、消逝不见。否则,它会一直左右你的思想,对周围、对人生的态度,会改变你的一言一行。这种改变,

无能为力,不可抑制,无法幸免。苏郁经历了,所以苏郁也变了,苏郁不再事事好奇了,苏郁,仍旧是十五岁,但已经不

再是孩子。该怎么说呢,这也许就叫做,岁月的痕迹。

但这种种感慨很快的就被一种叫做“瞠目结舌”的情绪所替代。而改变的源头,就在于我手中这一本,云枢口中的所谓用

来没事解闷用的“普通医书”。这本书基本上****了我这两辈子对于医学的所有理解。没什么“五行八卦”的基础,也不

需要“望闻问切”,至于那些耳熟能详的中草药的名字,更是一个不见。

许是我嘴张的太大,云枢见了问道:“觉得如何?能领会几分?”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想着措辞:“还……好。”

云枢“哦”了一声,挑挑眉毛。为了表示我是真的有在认真的看,我鼓起勇气,指着一个图道:“那个,云枢哥哥,你们

医书设计的很合理啊,里面还穿插着画些图画,就像这个,肉包子圆润饱满、褶皱分明,让人一看就垂涎欲滴。这是提醒

看书人记得吃饭,不要“三月不知肉味”是吧?”

云枢正喝着一口茶,突然的就呛了,急着咳嗽,眼瞅着这茶就喷出来了,猛的一低头,用手一掩,看来是全吐在衣服袖子

上了。缓了好一阵才把头抬起来,平常的淡定全不见了,满脸通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时不时的还夹杂两声咳嗽。

这一连串的变故搞得我一时傻住了,接着就不由得有些懊恼,你说平常那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偏偏出丑的时候让我给看

见了,这幸亏是云枢,这要是个心理阴暗些的,位高权重些的,还不得杀了我灭口啊。可云枢也是人啊,我设身处地一想

,现在他指不定多尴尬呢,忙尽量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的云枢哥哥,这喝水急了,呛到是常有的事,幸而是你反应够

快,若是我指不定就吐裤子上,你说那别人还不以为……”我越说越高兴,等发现云枢已经有不淡定的趋势连忙住嘴的时

候,不该说的话,一句没少的已经全秃噜出来了。

当下连扇自己的心都有了,忙冲云枢嘿嘿一笑:“那个,云枢哥哥,我不会说话,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我觉着我态

度够好的,以云枢的涵养,总不能跟尹继傲那狗脸似的说翻就翻吧。不过也不一定,他们是把兄弟来着,不都说“物以类

聚人以群分”,就算他俩不是那么分的,那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么算,云枢也好不了哪去。哎不对,这么着把我哥

也给骂进去了。当下也不胡思乱想了,只小心加戒备的看着云枢,只等他一翻脸,我就顺着墙根溜门口,给他来个一走了

之。大不了流云谷我不去了。

不过云枢到底是云枢,连我都看出他努力压抑着回复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颗波澜起伏的心了。可云枢还是平静的开

口了:“郁啊……”我忙点头:“云枢哥哥什么事?”

“那画的不是肉包子,是一颗心脏。”

36.医道

我被云枢的话惊的不由自主的干咽了一下,忙抓起书细看,可是看来看去,感觉那个还是像包子,怎样也和身上那个扑通

扑通跳的东西联系不到一起。不过我偷偷瞄了下云枢现在的脸色,就是借我十个八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说,不过我也知

道,盲目的迷信权威也是不好的,所以我还是小心地从侧面问了一下:“那个,云枢哥哥,那心脏上的包子褶子是什么东

西?”

云枢的嘴角抽了抽,吐出两字:“血管。”我再度咽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嘿嘿一笑:“原来心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一直想着是这样的。”说着把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分别一对,比出了一个心的图案。

云枢喝口茶道:“你那个是男人看女人时的心,我这个是医生看病人时的心。”我听出云枢话中有调侃的意味,有些不好

意思,不过也知道了云枢并没有怎么恼我,略微的放下了心,没话找话恭维道:“你们当真是厉害,这都能知道了。”

云枢听了我的话一笑:“这有什么的了,多找几具尸首,剖开来研究研究,不就知道了。”

这回轮到我喷茶水了,云枢大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云枢盯着我看了我一会,突然道:“你果然反应不够快。”我看了

看我湿乎乎的衣服下摆,确定了,云枢一定是故意的。不过还没从“心脏”那码事中回过神来,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些,也

顾不得礼貌问题了,心有余悸道:“你们是屠夫还是大夫啊!怎么整天不琢磨怎么治病救人,光想着怎么把人大卸八块啊

?”

云枢态度越发的悠然:“在流云谷,不做好屠夫,是做不好大夫的。”我越听越渗的慌:“你们这尸首都是哪里来的?”

云枢叹口气:“连年战乱,这无人收殓的尸首倒是不缺。”我用手拍拍胸口:“不犯法就好,我还怕你们干什么挖坟掘墓

的缺德勾当呢。”云枢动作又是一僵,突然笑道:“可能你哥哥没跟你说过,流云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我忙问:“什么规矩,云枢哥哥跟我说说?让我也好知道知道,长长见识。”心想,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跟你混在流云谷了

,那里有什么猫腻,早打听清楚了比较好。

我撇着嘴看云枢吹了吹早就没有热气的茶才悠然开口:“在流云谷,过世的医者,尸身照例是不埋的,都是捐了的。”我

越听越是心惊胆战,结结巴巴问道:“什,什么捐了?”

云枢双手交叉,支着下颌,看着我极为认真的的道:“我们流云谷,与别的医学门派是不同的,从不信鬼神轮回一说。”

说着由上到下的打量了我一番,接着道:“在我们看来,神依附于形而存在,形死而神灭,所以我们认为,精神消亡了,

肉体就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物质,与其埋于地下任其腐烂,不如用来做研究来得有意义。”

我听得浑身发冷,后背的汗毛直竖,盯着云枢洁白如玉的手指,想象着这样形状美好的修长手指,不是素手弄萧,不是临

窗画眉,而是成天的对着一具具残缺不全或者面目全非的尸首在那里割呀割呀……

然后画面一转,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我躺在那里,然后云枢继续的挥舞着小刀片,在那里割呀割呀……

正在我陷入无限的恐惧不能自拔的时候,就听见云枢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我抬头正看见云枢的一脸揶揄。终于意识到

,自己八成是被耍了。还是被一贯以谦谦君子面目示人的白神医给耍了,顿时心中气闷无限。要是尹继傲耍我,我还能以

暴制暴,实在不行还能找我哥呢,可是云枢,咱俩熟到这份上了吗,你就这么阴我,太好意思了你也。

“怎么?生气了。”唉,看来我还是不能很好的控制我的情绪,云枢这个人精,指定是把我满肚子的咬牙切齿从脸上给解

读出来了。我尽量抓紧时间平复平复心绪,问道:“云枢哥哥,你这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吧?”

笑话,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是看出来了,他们这哥儿几个,就我哥哥是个傻的,剩下的一个比一个不好弄,这个云枢,看

着成天把自己定位成白衣翩翩、温润如玉的绝世神医,那是他自己的定位啊,说俗点还不就是装的。这等我傻乎乎的跟着

人家到人家自己的地盘了,然后人家把那层纯洁的小羊皮一脱,露出狼的本质,我这不等于自己送上门让人家拿小片刀削

我呢吗。还是问清楚了好,可不能把自己弄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步。

云枢见我如此郑重其事的发问,似是非常无奈:“逗你玩呢,当然是自愿的了。怎么,吓到你了?”

我锲而不舍:“那你们谷里,有几成大夫自愿了?”云枢听得一愣,思索了一下,迟疑道:“好像,差不多,都自愿了。

我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这流云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啊!让人往自己身上片刀子,虽然是死以后的身上吧,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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