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受罪——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  发于:2011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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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敬再度清醒时,石室中已然空下来,亦不复烛火通明之景,只寥落地点了两根蜡烛,昏暗得仿佛幽冥鬼蜮。

心口锐痛似是稍缓了一分,令秦敬攒起一丝气力,低头望向心口,只见鲜红血液源源不绝,却又极缓极慢地自铁管另一端

滴下,落到下方铁棺上,那棺材便有如活物般,将落在棺盖上的血液一滴不漏地吞了进去。

血引需要吊足七日……秦敬默默想着,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也不知还要过多久。

真是货真价实的活受罪。

秦敬恍惚想到自己小时候,尚不懂事之时,每到心痛发作时总要撒泼打滚,不停嚎哭。

师父无计可施,只能抓着自己的手,不停说:“敬儿莫怕,师父在这儿,师父陪着你。”

往往到了最后,已届耳顺之年的老人也要跟着自己一起掉泪。所以年岁渐长后,勿论犯病时有多痛,秦敬都会死死忍住,

决计不肯再哭。

 “师父……还好现下这光景您老人家是看不到了,否则不知该有多心疼。”秦敬默默忖道,这么想着,心口痛楚也似好

过了一些。

只有真心待你的人才会为你心疼,秦敬勉力抬眼,望向石室一隅,静静告诉自己,这个人,却是不会的。

沈凉生无声地站在那个角落,隔着一室昏暗,秦敬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觉得他站在那里不说不动,好似一尊石像。

“可惜话说回来,即便这个人不会为自己心疼……”秦敬想笑一笑,却再没力气牵动嘴角,继续默默想到,“自己成人后

所有的眼泪,竟都是在他面前流的。”

昏了又醒,醒了再昏,不知折腾了多少时日,心口那里终于渐渐痛得麻木。

每一次昏醒之间,秦敬总会抬目望向那个角落。

而沈凉生也总是在那里站着,像是自己在这里吊了多久,他便在那里站了多久,未有一瞬稍离。

“……什么时候了?”

心痛好受了些,秦敬便也找回几分气力,头一次开口与沈凉生说了句话。

“已是最后一日。”

“哦……那快了,”秦敬闻言着实松了口气,心说这活受罪的日子总算快到头了,心情便跟着好了两分,竟肯跟对方开了

个玩笑,“我说你……不是一直在这儿站着吧……我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去……”

“秦敬。”

沈凉生也终于第一次自那昏暗一隅中走了出来,走到铁棺旁,微微抬头望向他,口中一字一句,慢慢沉声说道:

“你死了,我会继续活着。”

“……”

“你现下受得每一分苦楚,都是我给你的。”

“……”

 “而这每一分苦楚,我都亲眼见过,牢牢记着。”

“……”

“从今往后,日日记住,夜夜梦见。”

“……”

“愿我余生每一日,日日活着受煎熬。”

……原来如此。

秦敬愣愣与他对望,对方眼中仍如当日所见那般,没有一丝感情,只有纯粹的漠然,与无边的死寂。

心中似有一声沉闷轰响,轰响之后终于满目疮痍,遍地荒芜。

秦敬默默想到,原来他眼中的漠然与死寂不是给了自己。

而是给了他所有的余生。

十九

暗室中久久再无人声。

秦敬未曾答话,只是静静垂下头,似是又晕过去。

两个多时辰之后,石室大门突被推开,两位长老与四位堂主鱼贯走入,不见有谁如何动作,满室火烛却瞬时重新亮起,照

得室内有如白昼。

“小沈,可还撑得住?”苗然走去沈凉生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这七日间沈凉生舍下所有教务,不吃不睡站在这儿,便是苗然知他根基深厚,也有些不大放心。说到底,无论再怎么本事

,终归是个人。

“无妨。”沈凉生却只淡淡点了点头,眼睛仍自盯着刑架上的人。

……看吧看吧,反正只能看这么一会儿了,难不成你以后还要抱着具尸首过日子。苗然心中长叹一声,什么都不想再说。

秦敬其实并未真晕过去。

便是真晕过去,到了最后一刻也能够醒过来。

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血脉中早已埋下的前因会将他唤醒,等他结出最终的后果。

“沈凉生,只是你可知道……”

发觉血脉开始鼓噪那刻,秦敬突地开口,不顾尚有旁人在场,终于道出一句答话:

 “我真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你的真心。”

话音甫落,便见一道金芒蓦然冲天而起。

秦敬字字催动从小习起,早已融入血脉之中的佛门心诀。

金湛佛光沛然澎湃,将石室正中的铁棺,与棺上悬吊的人一并包在其中。

“不好!”两位长老首先有所反应,手中兵器疾掷而出,瞬息间已到秦敬面前,却在那道纯净佛光中无声粉碎,徒然跌落

铁棺中突闻一声凄厉长号,不过几个刹那,惨号终于止歇,金芒亦重归于无。

室中六人速奔铁棺而去,急欲一探究竟。唯有沈凉生却是纵身而起,内劲到处铁索崩断,铁索上悬吊着人便直直落到他怀

中。

灭字心诀,字字皆以血肉身躯为凭。每念一字,全身血肉便随之干涸一分。

沈凉生亲眼看着那道佛光中的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衰老下去。

青丝白发,红颜枯骨。

不过几个刹那。

最终落在他怀中的,已似一具干尸。

“我错了……如今才是最后一次。”

单膝跪地,沈凉生抱着怀中只剩一口气的人。脑中一片空茫。眼中望着那张已无一丝血肉,唯余干枯面皮紧紧贴着头骨的

脸。耳中听到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对他说出最后四个字:

“我喜欢你。”

“不可!”

那厢棺中情形也见分晓,虽能隐约看出人形模样,但决计是不能再活了。

两位长老怒极恨极,当下以为沈凉生里通外敌,疾疾运掌攻去。

苗然虽也万分惊愕,总归留了一丝神智,赶忙厉喝一声,以一敌二挡了下来,生生震出一口鲜血。

“两位长老,此事绝不是……”苗然不及平定内息,一边咳血一边欲要再劝,却见对面诸人直直望向自己身后,便也下意

回头看去。

她见到沈凉生站起身,怀中抱着一具枯尸,面色却仍静如止水。

然后下一瞬,便觉满室烛火蓦地一暗,沈凉生竟猛地提尽十成元功,可摧山可翻海的劲力全数灌入怀中枯尸之中,尸身顿

时化为漫天齑粉。

这般挫骨扬灰的狠绝手段令在场诸人全是一愣,一时也忘了再追究。

怔忡间沈凉生独自穿过漫天飞灰,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走了几步,便静静倒了下去。

七日枯站,兼又妄动真气,即便根基深厚,也已伤了元神。

沈凉生再醒来时已是两日后,却非身处囹圄,而是躺在自己床上。

“醒了?”苗然坐在桌边,听见动静便起身走近,干脆解释道,“此事前因后果我已同其他人说了,你那个勾结外敌的罪

名没人会再提。”

“……”

“或许他们并不全信,但不信又如何?”苗然看着沈凉生默默起身着衣,口中漫不经心续道,“代教主元功已失,武林诸

派却俱集结山下,琢磨了这两日,估摸已经琢磨出了入山破阵的法门。大战当前,信你会一起死守,总比信你真的叛教强

。”

“……”

“总之醒了就好,我还要值夜,你自个儿再歇歇吧。”

苗然说完话,转身向房外走去,却见对方举步跟上,回头皱眉道:“这又是要去哪儿?小沈,你就让我少操点心行不行?

“……”沈凉生顿了顿,方才终于开口,语气竟有一丝茫然,“苗姨,让我再跟你待会儿。”

苗然突地有些想落泪,但到底眼泪早在多年之前便已流干,最后只抬起手,像小时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回道:“那就

跟苗姨去值夜吧。我们再一块儿待会儿。”

说是值夜,却也没什么事做。武林同盟之前忌惮刑教代教主与大护法联力施为,不敢贸然图之。现下既已稳操胜券,便不

急于一时。浮屠山地势险峻,漏夜攻山非明智之举,是以这一夜,反倒格外安宁。

沈凉生同苗然一起信步走着,也无什么话可说。

半晌苗然先开口,重新提起方才的话头:“这话我许不该说,但是小沈,关于死守一事,你再想一想。”

“……”

“两位长老势必会死守到底,几位堂主和主事……只怕想不死守也不一定能走脱。”

“……”

“但你若真要走,总有七成把握。你自个儿再想想吧。”

“苗姨,”沈凉生闻言接道,“来日之战,我会护你周全。”

“你的好意,苗姨心领了。”仿佛时光倒转,苗然笑起来,摇了摇头,“小沈,可还记得苗姨跟你说起的那位故人?”

“……记得。”

“当年他曾说过宁死也不愿再与我相见,可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他一次。”

“……”

“他还活着,如今已是子孙满堂。”

“……”

“他最大的那个孙子,长得可是和他真像,便连年纪也和他当年差不多……”苗然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面上笑意又深了两分,“我瞧着有意思,就多跟在那孩子身边走了一会儿。”

“……”

“结果你猜怎么着?”苗然笑出声,“他竟红着脸靠过来,问我是不是迷了路。”

“……”

“大年下的,街上都是赶集的人,哪儿来那么多迷路的姑娘,一看就是动了别的心思。”

“……”

“可就连这不入流的搭讪之词,都和当年那人一模一样。”

“……”

“那时候我就觉着……”苗然含笑看向沈凉生,轻叹了句,“苗姨这一辈子,已经活得太久了。”

“……”

“小沈,来日之战,你不必管我。而你的生死,我也不会再管,全凭你意吧。”

又再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苗然突然停步,自袖内掏出一个香囊,交予沈凉生。

“我想了想,这个东西,还是给你吧。”

“……”

“里面是什么物事,你想必也清楚。”

 “……”

“你可当真那么恨他?”

“……”

“收着吧,都到这份儿上了,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何必再为难自己。”

沈凉生抬手接过香囊,轻飘飘地没什么重量,仿佛是空的。

“这都快子时了,你元神尚未全复,回去歇着吧。”

苗然说过一句,自顾自地往前走了。沈凉生亦转身离去,却非径直回房,而是去了一趟浮屠山顶。

种火之山有梦草,昼缩入地,夜则出,亦名怀梦。

“传说梦草怀之能梦所思,沈护法何不采一株试试看?”

“无所思。”

当日对答犹萦在耳。只是那时他未曾料到,终有一日,自己也会去采一株梦草。

也会想去梦中看一看。

自己究竟所思为何。

二十

沈凉生闻见桂花香气。虽离入秋还有段日子,院落一角那株四季桂却已打了花苞,隐隐有股甜香。

他就着花香徐徐走完一趟剑法,归剑入鞘,侧目便见临窗读书那人定定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那人佯作无事状低下头去,

继续读他的圣贤文章。

“秦大夫,”沈凉生负手踱近窗口,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一个时辰了,你这书看了几页?”

“自然是看了不少页。”秦敬目不斜视,答得干脆利落,非但不见心虚之色,还有余裕反问一句,“沈护法今日可已泡过

药泉了?”

“秦大夫不是建议我晚上再去?”沈凉生站在窗边看他,挑眉道,“还是说,你这话的意思是在问我想不想一起泡?”

“沈护法多想了。”秦敬话接得十分快,面色却不怎么妥当。虽说仍垂着头,耳垂却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秦敬,”沈凉生抬手穿过敞开的窗棂,合起案上书卷,“心思不在书上,看也无用。”

“沈护法怎知我心思不在书上?”秦敬终于抬头,笑得十分斯文。

“这就要问你了,”沈凉生淡淡瞥了他一眼,“方才一个时辰,秦大夫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看我?”

“哈……”秦敬刚刚被对方一句话引得面上薄热,现下却又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竟探身隔着书案凑近窗口,轻轻

拍了拍沈凉生的脸,“美人,矜持点。”

这么个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儿,实在不该跟他废话。

沈凉生拽住秦敬的手,一把将他整个人拉了过来,直接堵上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桂花甜香合风暗送,钻入厮磨唇间,缭绕于纠缠舌尖之上,一时齿颊生香。

沈凉生突然难得有丝恍惚。心中似已千般满足,又似仍然觉得不够。竟有一瞬生出一个荒唐念头——想把这个隔着窗子与

自己亲吻的人合着月桂一起酿成一壶酒,慢慢啜饮一生。

秦敬被他拽得上半身趴在书案上,腰在案边硌久了,不舒服地挣了挣。

沈凉生放开他的唇,下瞬直接从窗口掠进屋内,将人揽进怀里,轻轻吻着他的眼睑。

“有门不走,非要跳窗,真是宵小行径。”秦敬被他弄得有些痒,边笑边揶揄了一句。

“你这屋子里有什么值得我偷的?”沈凉生抱着他挪去床边,欲做什么已是昭然若揭。

“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儿……”秦敬人被压倒在床上,口中却仍不老实,附到身上人耳边调笑道,“自然是偷人了。”

沈凉生手指潜入对方衣下,细细摸索。

夏日衣裳穿得少,亵衣也换了最轻薄的料子。隔着薄薄一层细棉,胸口那两小粒物事被随意揉弄几下便硬了起来,摸上去

可爱得紧。

“这儿舒不舒服?”沈凉生褪去他的外袍,隔着亵衣辗转吮咬着两粒乳头,津液沁湿布料,胸前两块湿润痕迹有些隐晦的

淫靡。

“舒服……”秦敬似是被他撩得心头火起,自己主动拽散衣襟,露出硬挺乳尖,“所以再亲亲吧。”

沈凉生便重低下头,直接吻上左边那粒小东西,含在齿间不轻不重地逗弄,手摸去对方胯下,果见已有两分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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