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到任务,和维修队一起赴北海道考察,采集资料,维修在海啸中损毁的地表观测仪。」
祁子嘉拧起眉毛:「新闻上说,千岛附近余震不断……太危险了!」
「放心吧!震央在海底,北海道震感并不强烈,海啸也退去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祁子嘉定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机递给他。
是公司的产品,GPS全球定位,当初祁子嘉差点建议用「有了它,再也不怕老婆离家出走!」做广告词。
「要去多久?」
「看情况,至少一周!」
「什么时候走?」
「下午三点!」
「这么快?!」
「所以……只能来这里向你告辞啊!」说着,林皓在祁子嘉的脸颊啄了一口。「本想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把这些天的份都
补足,但是以你的体力我的需求力……恐怕是没时间了,所以都留着我回来一次补足吧!」
简单的交代完,林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只得狠狠的亲了祁子嘉几口,在公司全体职员同情的目光中依依不舍的离开。
林皓启程后,祁子嘉将小皮托付给季氏夫妇,当晚也尾随北上。
他首先是担心北海道附近的天气和余震,其次,是怕林皓得罪的人藉借此机会对他下手。
签约那天,菊地引起了他的怀疑。
虽然他听不清林皓和菊地说了什么,但是林皓的目光绝对称不上友善,可见他和这位顶头上司有矛盾。
想起林皓刚上班时抱怨过自己被上司为难,想来就是这个菊地部长,但是也不能断定陷害林皓的就是他,也许两个人只是
工作上的磨擦,于是让私家侦探继续查菊地真雄的底细,自己则跟到关西组的势力范围区来,小心防范总是好的。
他的担心显然不是杞人忧天。
因为撤离得及时,这次灾难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地震造成的损毁不大,但海啸破坏了房屋和公路,林皓他们只得在大风
天搭乘小直升机去近海观测。
来回几趟,最终选定了出海维修的日子,可是万万没想到,正常的科研工作遭到当地渔民的极力反对。他们说这次海啸是
海神在发怒,要封海举办祭祀活动,最快也要下周才能出海。
然而地面探测仪已经损坏,观测资料的缺失对接下来的防灾工作有非常大的影响,不然也不会这么紧急的派他们去抢修。
找了当地政府帮忙,可是政府正在进行灾民安置和防疫工作,再加上新一届的选举就要开始了,政府不敢使用强制手段,
只能劝导。
可是这些渔民仗着自己是灾民便有恃无恐,不仅用缆绳缠住探测船的螺旋桨,还请黑道分子伪装成民意代表,去他们下榻
的旅馆捣乱。
随行的唯一女性樱井小姐还算镇定,但几个文弱的工程师都吓得发抖,随行的维修工则挽起袖子要和他们动手,场面一团
混乱。
林皓本来是去劝架,结果发现那伙人明显的心怀不轨,骂得无比难听,连女性也不放过,于是第一个爆发。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林皓他们又怎么会是对手?眼看就要吃亏,警笛及时响了起来,防暴警察冲了进来分开两群人。
樱井小姐将大家劝进房间,安抚的说:「我们是来帮他们的,是为了预防接下来可能会持续出现的台风和海啸,和他们好
好讲道理,一定可以的!」
「可是那些暴民……我可不敢去找他们……」
「我去!」考察队里年纪最轻的林皓将这份棘手的差事揽了过来。
祁子嘉一直在观察着状况。
这次事件分明是被有心人士煽动起来的,目的就是制造一场混乱,趁机对付林皓。
早在第一次发生冲突的时候,就有人要对林皓动手了,要不是祁子嘉提前就报警,他很难全身而退,而这小子居然一点自
觉也没有,跑去找村长要求谈判。
村长是个油滑的家伙,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说这是民愿,要是想出海就去找那几个民意代表吧!
民意代表……分明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当地黑道。
祁子嘉找到他们时,那几个人正在玩撞球,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本地人,将球竿横着顶到祁子嘉面前,戳了戳他的胸口,「
小子,要是来说出海的事就滚吧,派那个在宾馆挥椅子的家伙来,他不是很有本事吗?」
「别再打林皓的主意,不然——让你们死的很惨!」祁子嘉冷冷的警告,随手一握,球杆就被硬生生的折断。
「臭小子——太狂妄了!」
几个流氓掏出刀,叫嚣着要冲上来,祁子嘉抬脚踹翻了球桌,一拳袭向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腹部,打得他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
动作又快又狠,一时震得几个家伙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其中一个像是小头目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见来电显示,立刻恭敬的接起来:「是……是我……您放心……呃……
什么?原来如此……」
一边应着,一边朝其余人使眼色,让大家放下武器,都退下来。
挂了电话,头目的态度缓和下来:「原来已经联系了上头,那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祁子嘉双手插口袋,应付的笑了笑道:「说明白就好,之前得罪了!」
这些人虽然不入流,但地头蛇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他事先和加贺原衫打了招呼,虽然北海道不是加贺家的势力范围,但黑
道之间总要彼此卖个面子,花些小钱消灾,对双方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为了防止他们见钱眼开,阳奉阴违,还是要先威慑一下,让他们乖乖听话。
于是,等林皓再来找他们时,民意代表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从极力阻止到大力支持,让林皓不明就里的就马到成功,
不过他生来自负,只把轻易拿下的谈判当成自己的人格魅力所致。
第二天风和日丽,考察小组出海,下午就安全返航。查明仪器受损状况,打了报告给总部,得到批覆后第二天还要再出一
次海,再做一些采样工作,大约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结束。
而祁子嘉却不能等这么久,他已经欠了加贺一个人情,再这样无故旷职,自己都不好意思面对刚成立的公司,于是在林皓
第二次出海的早上,坐上了回横滨的专车。
上车前在高架桥上看了眼林皓,他正在码头搬仪器。
衣着朴实、双颊通红的林皓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散发着撩动人心的魅力,一只海鸥被吸引,落在他肩头,林皓激动的招
呼樱井小姐拍照。
车子到了札幌,收到了林皓传来的照片,海天一线的美景中,与海鸥一起张开手臂的林皓的笑容让他心里暖暖的。
也许幸福就是守候自己最重要的人。
祁子嘉出任总经理的「正大GPS网路服务公司」,主要从事手机、汽车、航海、航空等设备所使用的定位导航仪器的研发
和生产,提供民用和军用两种服务。其中民用这一块要看市场宣传,而军用则大多倚靠了加贺家的背景。
公司刚刚起步,加贺原衫还比较关心,不过按照计划,创业期后公司就开始独立经营。
于是祁子嘉要把握时间建立销售网路,难免要和加贺原衫一起去应酬。虽然都是正常的活动,但晚归和喝酒便是家常便饭
,这时就庆幸林皓在北海道,不然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正想着,加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与他并肩靠在阳台的落地窗前,调侃的问:「怎么,离开太久,对这样的舞会感到陌生
和吃力了吗?」
「并不是现在才陌生的,以前就不喜欢。」
「哦?有美酒、美食、美景、美女……为什么不喜欢?」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心!」
以前祁子嘉不会说这种话,现在和林皓在一起久了,也开始有些任性起来,啄了一口红酒,带些微醺道:「都戴着假面具
,看不到真心,说着很仰慕您,很高兴见到您的家伙,背后却会捅你一刀!」
加贺原衫笑了起来,有些费解道:「这个社会是这样的,你见得不比我少不是吗?」
「嗯……」所以,像林皓那样的,才珍贵。他不是不会应酬,这一套他见得比谁都多,但是他依然保持了一颗纯真的心。
这样想,对眼前的场面就更加厌烦,但终究不后悔走这一步,因为这样才能拥有保护林皓的力量。至于深恶痛绝的黑道事
务……只要他小心一点,把握好尺度,绝对不会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是陌生的号码,一接听,内容让他脸色大变,手里的酒杯赫然碎裂。
第六章
北海道医院走廊里,樱井小姐正和医生低声交谈,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祁子嘉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推开大众病房的门,走到靠窗的床边,林皓静静的躺在那儿,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紧闭着双眼,嘴唇苍白。
祁子嘉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猛的握紧拳头击向墙壁。
想起他之前还玩笑的说林皓被砸了头,脑子有问题,现在居然成真——明明知道自己乌鸦嘴还乱说话,祁子嘉恨不得给自
己一个耳光!
深深的看了林皓一眼,拉高被子,祁子嘉转身出去,向医生询问林皓的状况。
他被重物撞击造成颅内出血,下午的时候醒了一会儿,呕吐不止,颅内压增高,已经用甘露醇脱水降压,现在情况还算稳
定,但是要继续观察。
送走医生,祁子嘉转头问樱井小姐林皓受伤时的情况。
「本来工作都完成了,撤离的时候,一块防风板掉下来,他推开我,自己却被砸中了!」可能是祁子嘉的表情太恐怖,也
可能是自责,樱井小姐说着哭了起来。
「防风板怎么会掉下来?」
「螺丝松了……」
「不是刚维护过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
祁子嘉咬了咬下唇,没有再追问,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是那些人做的……那些人表面上妥协,让自己放松警惕离开林皓
,却在最后的时候下手。
回到病房,坐在床前。月光洒在林皓脸上,几天的海上行程让他的皮肤粗糙了不少,嘴唇也干裂脱皮。
祁子嘉俯下身,含住他的嘴巴,用舌尖舔湿他的唇,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
他太自负了!他居然还在沾沾自喜!他竟然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他让林皓如此轻易的就受到伤害!懊悔如海啸般
袭来,事隔多年,祁子嘉再度有了溺水的感觉。
手指突然被握住,安慰似的摇晃,林皓好像醒了过来,意识却不是十分清醒,眼睛眯着,眼珠转了转,又睡了过去。
祁子嘉趴在床边,头挨着林皓的胸侧,吻着他的手指,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寒冷的身体一点点暖和起来。
第二天林皓醒过来,睁眼见到祁子嘉,露出困惑的神情,开口想问,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祁子嘉扶着他,喂他喝了几口温水,柔声道:「怎么样?恶心吗?头晕吗?」
「我又没怀孕……恶心什么?」林皓依然一开口就气得人吐血。
「啊……林皓醒了,我去叫医生!」一早就来探望的樱井小姐很兴奋的跑出去,幸好她听不懂中文,不然她心中的完美男
人就这么破灭了。
林皓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迟疑的问:「我在医院?」
「嗯。」
「我怎么了?」
「撞了头。」
闻言,林皓伸手摸了摸脑袋,果然摸到了纱布,于是露出狐疑的神情:「是不是……你半夜来偷袭我、强奸我……我挣扎
之下……才撞了头?」
「……」见林皓虽然语气虚弱,但思维正常,祁子嘉悬了一夜的心稍稍放下。
医生检查,翻了翻林皓眼皮,又摆弄了一会儿他的胳膊大腿,最后居然拿了个棉花棒挠他的脚心。
林皓忍不住想笑,但是头一阵阵的疼,只能半死不活的问:「你们是不是在整我啊?」
他只记得自己到北海道出差,而且很英勇的解决了渔民封海事件,修护工作也圆满完成,正打算回去之前买一些海产……
之后,就模糊起来。
检查过程虽然有些窘迫,但结果还算不错,只是还要住院观察,输药止血,防止出现迟发型颅内出血。
又一根针头从手背扎了进去,林皓可怜兮兮的摸了摸肚皮道:「我饿……」
「这是营养针,你不能吃东西,要观察二十四小时。」
「可是我饿……」
「……」林皓总是在饥饿,对食物、对性、对爱。可是没有一次,让祁子嘉如此心疼,想抱他,又怕震动他的脑袋,于是
只能呆呆的站着,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祁子嘉的表情让林皓收起了可怜相,又换上那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干嘛一张寡妇脸啊?」
「……别胡说!」
「不会是在嘲笑我笨吧?」
「……」
「别担心,我不疼,等我好了,给我做好吃的!」林皓握住祁子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磨蹭了一会儿,又将他的手指送
到口中咬了一下,「不然,我吃你吧?」
「你以为我的肉是唐僧肉啊?」
「嘿嘿,吃了你能不能让人长生不老不知道,但飘飘欲仙是肯定的!」即使是病痛中,林皓也不改「禽兽」本色,眼睛里
放出淫邪的光芒,将祁子嘉从头到脚视奸一遍。
那猥琐的表情让祁子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懊悔和疼惜都插着翅膀飞走了。
林皓的恢复能力堪比小强,几天后就能下地到处跑,走起路来双臂带风,说起话来吵得隔壁床无法休息,于是被医生礼貌
的请出医院,北海道政府为「工伤」的他找了一间和式风格的民宿休养。
民宿老板家有一条黄狗,长得一副忠厚老实相,深得林皓喜欢,主动揽了遛狗的差事,还拉着祁子嘉一起去。
从没见林皓对狗产生过兴趣,祁子嘉好奇的问:「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狗?」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这样的黄狗,是路边捡来的,最不值钱的杂种。后来妈妈嫌它脏,没血统,给我买了条名贵的杜宾,
我就把那条黄狗给忘记了……不知道它是什么下场。」林皓说着,不由得失落起来。
「以前没听你提过……」
「太小了嘛,我忘记了……」他脑子被伤了之后,忘记了当天发生的事情,却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例如埋在院子大树
下的百宝盒,例如曾养过一群小鸡和一只黄狗……还有很多事情隐约有印象,一点点的冒出来。
祁子嘉安慰似的揉了揉林皓的头发。
黄狗在前面慢慢的走,即使不拴链子也不乱跑,祁子嘉看着看着,突然感叹:「它好像小皮……」
林皓一怔,反应过来立刻掐住祁子嘉的脖子摇晃。
「你怎么能说自己的儿子和狗很像呢?!」
「你还不是老叫小皮兔崽子?!」祁子嘉有点不开心,闷闷的问:「你现在最喜欢的人,是小皮了吧?」
林皓「嘻嘻」的笑,攀在祁子嘉的肩头,轻声道:「我喜欢的,是和你一起养育的孩子……」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小路狭窄,很有终其一生也到不了尽头的错觉。
错觉终究是错觉,走了一段,小路便消失在田间,可是有更好玩的事情出现。
尽头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倒吊着几个只穿着内裤的男人,一群乡民站在大树下,议论纷纷。
林皓走近一看,叫了起来:「这几个,不是那些民意代表吗?怎么被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