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葛。
幸喜他自幼因母亲之故颇受父亲宠爱,亲自教他读书断字,他又聪明伶俐,凡事一教便会,甚至能举一反三,柳老爷对这
个么子越发疼爱。他知另四位夫人家世显赫,一旦自己亡故,这孤儿寡母必会被赶出大宅,无处立足,便偷偷使人在外面
构置了家宅,又暗暗将自己的私房银子都兑成银票,并着一些珠玉宝贝一起交给了花魁。他一生好色,处处留情,谁料死
前竟是真正爱了一回。柳老爷病故后,花魁领着十四岁的柳言初过起了母子相依为命的生活,好在柳老爷留下的钱物丰盛
,两人并未受苦。
如此过了两年,十六岁的柳言初已是才华横溢,渐渐崭露头角,花魁忆起丈夫临终遗言,便拿出银钱对他道:“你父亲曾
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银子他特特交待让你游学时所用。现下你已学有小成,是时候出去走走看看了!”柳言
初感念父恩,拜别母亲,四处游历。行至杭州,在一次竞诗大会上技压群儒,结识了当时在场游玩的南宫清,两人一见如
故,结为异姓兄弟,十分投缘。
第二十章.
南宫清是武林中人,虽也颇通文墨,毕竟不象柳言初般浸淫其中。初识柳言初便被他的文采风度所倾倒,柳言初虽然十分
敬重义兄,但念及慈母在堂,父亲遗愿未偿,在庄中小住了几日后,便欲离去,继续完成他的游学大计。南宫清见留他不
得,也只得与他依依惜别,相约来日再会。
这日,柳言初贪赶路程,行至凤落山时,天色将将晚矣,错过宿头。他虽文采风流,却是一介书生,在山中寻路时,不小
心摔入深谷,他无武艺傍身,当场便晕了过去,不醒人事。
柳言初原以为性命不保,谁料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并非身在山谷,而是躺在一间雅致幽香的卧室之中。他心知必是为人所救
,微微使力,想起身拜谢恩人,只听得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不要乱动,昨日主人救你回来时,你的双腿骨折
,背脊受伤,主人已将伤处治好,只是现下还不能使力,好好躺着养伤吧。”
柳言初听着这声音清脆娇美,遁声望去,见床头站了一位乌丝及地,肤如凝脂的少女,只见她明眸流转,面带喜色,娇声
道:“主人照顾了你一夜,现下回去休息了,嘱我在此侍侯公子。”柳言初轻轻一笑道:“有劳姑娘了,不知贵主人是何
方高人?”他虽不会武艺,也知能在那样的深谷中救人的必非常人,便是义兄只怕也未必能够将他安然救出,对那主人十
分好奇。
少女笑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不好言及主人私事,等下主人会来看望公子,公子不妨问他自己。”柳言初见她故
作神秘,也不介意,不再询问,借着白雪的扶持半坐了起来,喝了几口茶,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柳言初知道这绝色少女名
唤白雪,是此间主人唯一的婢女,倒是个七窍玲珑,心思细腻的可人儿,对她凭添好感,白雪见柳言初清俊秀逸,言谈不
俗,与一般凡人竟是丝毫不同,也是芳心暗赏,两人虽才初识,倒也极为投缘。
正聊得开心时,门外传来一声清朗的笑声:“你们聊得倒开心,小雪,这位公子醒了,你也不来知会我一声!”白雪听到
这个声音,眼睛一亮,整个人竟是神采焕发,笑道:“公子醒来一会儿了,我见主人昨晚未曾休息,不想惊动主人。”那
声音轻笑道:“就你心细。”说着已推门而入。
柳言初只觉眼前一亮,来人一袭白衫,宽袍敞袖衬得整个人飘飘欲仙,面容绝丽,凤眼弯弯,神采风流,气度非凡,竟是
一个人间难见的绝色美男子。柳言初从未见过如此出众人物,一时竟有几分痴愣,呆呆地望着来人说不出话来。
那人微微一笑,柳言初只觉那笑好似白雪初融,万花吐蕊,竟是言词难以形容其美妙。那人对白雪说:“公子的汤药想必
已好了,你去取了来,此药需在饭前趁热服用,不要错了时辰。”白雪应声退下。
柳言初被他一言惊醒,回过神来,脸上通红一片,窘迫异常。那人似未察觉,笑道:“昨日出门,不料竟在深谷中见到公
子,不知公子怎会摔入谷中?”柳言初轻轻道:“学生游学在外,行到此地,只因贪赶路程,错了宿头。原想寻一可栖身
的山洞,谁料夜里不辨方向,竟跌入深谷,若不是先生援手,只怕早已命归黄泉了!学生受此大恩不知如何能报!”那人
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况救人于危难原是我辈本分,公子不必挂怀,我昨夜已将你伤处复原,待休养一段时日,便
可痊愈。”柳言初原想再谢,那人微一摆手打断他:“在下姓白单名玉,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柳言初微赧,低声道:“
学生胡涂了,竟未先告姓名。学生姓柳,名言初。”说罢又轻轻一笑:“白先生人如其名,当真如珠似玉,风采不凡。”
他对白玉人品气度十分仰慕,赞美之言出自肺腑,冲口而出。言罢,却觉自己过于唐突,一时手足无措,不由低下头来,
心中暗自责怪:“怎地如此不知分寸?”脸直红到耳根,只怕白玉不喜,更是不敢抬头望他一眼。
白玉心中却是十分欢喜,他幽居山林,少有人至,平常只一婢女为伴,冷清异常。救得柳言初时,见他虽然昏迷不醒,却
是丰神俊朗,人品不凡,不由十分喜爱,亲自抱他回家,舍了功力为他加速疗伤,见他脱离危险方才放心离去休息。此时
见他羞涩,更觉可爱,只觉自己几千年来竟是从未遇到这般人儿,若能与之相识相交,便是不作神仙,也是无妨。
他千年修行,看透红尘,人世间的喜怒原与他无甚干系,又修练于深山,平常所见以精怪居多,只他生性清傲,又是玉石
仙气,并不与人亲近,此时心中喜爱柳言初,却不知如何表达,见他羞赧,也不知如何宽慰,轻轻道:“你这样说,我很
开心。”
柳言初闻言大喜,慢慢抬起头来,眸光流转,神采焕发,他过于开心,竟是呐呐不知所言:“你不介意……不介意就好。
”想想又急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心中实是如此想着,便说了出来。我……我……”白玉见他急迫,轻轻一
笑,走上前坐到床沿,手指慢慢将他垂在面前的发丝拨至耳后,柔声道:“我怎么会介意呢?你这样说,我很开心呢。”
柳言初呆呆地看着他修长白嫩的手抚过眼前,为那轻柔的动作所惑,更是说不出话来。
房中气氛暖昧流转,两人一时默默无言,谁也不愿打断这温馨的沉默时刻。
忽听门“吱呀”一声,却是那俏婢白雪端了一碗黑色的药汁走了进来,递给柳言初,笑道:“公子,汤药好了,快趁热喝
了罢。”柳言初正觉尴尬,闻听此言,一把举起碗来,一饮而尽,回头将碗送还给白雪,低声道:“多谢姐姐。”白玉微
微一笑,只觉此人天真率直,实是万千人中难寻其一,自己为他放弃仙位倒也不冤。
此后,柳言初便安心在白玉家中养伤,两人朝夕相伴,评诗谈词,吟风弄月,形影不离,柳言初伤势早愈,却是恋恋不舍
,始终不愿告辞离去。
这日,柳言初闲瑕时终于想起家中母亲,暗暗自责。自己在此逍遥自在,母亲在家必是牵肠挂肚。离家将有两年,父亲遗
愿也算完成,是该回家侍奉母亲,颐养天年了。只是他与白玉相处甚欢,心中隐隐情愫暗生,却又觉得自己与白玉人品相
貌相差甚远,实不般配。只得将情意暗暗放在心中,不敢泄露半分。现下准备与他分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不由思绪万
千,愁眉不展。
白玉对他异常关心,见他不知何故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便让白雪置了酒席,想趁晚饭时问问他。
柳言初心中苦闷,无处可诉,他本不善饮酒,当晚却是杯到即干,几杯下肚,已是神智不清,眼前迷糊。他昏昏地望着白
玉出尘脱俗的身影,酒劲上来,无法自控,上前一把搂住,喃喃道:“我是不是很不孝?母亲高堂在家,我却在此恋恋不
舍。我是不是很不孝?只是我实不愿离开啊!”白玉心中顿有所悟,微微一笑,揽住他软软下滑的身体,柔声道:“为何
不愿离开?”
柳言初双眸半睁,手臂倏地搂了上去,攀住白玉的脖子,轻轻道:“我好喜欢你,不想离开你,若是……能与你在一起,
便是……便是死了也觉不冤。”白玉心中大喜,嘴里却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死了活的。你若是不愿离开我,我便陪你
回去拜见高堂慈母可好?”柳言初低声道:“我必是在做梦了!”说完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竟然堪堪睡去。白玉见他面
色酡红,双唇如朱,一时情不自禁,紧紧搂住他,慢慢吻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柳言初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夜凉如水,宿醉的头脑昏昏沉沉,他缓缓移动视线,惊讶地发现这间卧室并不是自己日常所
居的客房。柔和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撒遍一室的清冷,柳言初微觉寒意,下意识地往身后温热的暖炉缩了过去。
岂料,那暖炉轻轻震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醒了?”柳言初这才发现身后的温暖来自于一个人的怀抱
,他大惊之下猛地坐了起来,牵动晕沈的额角,不由捂住额头低低地呻吟出声。
白玉微笑地坐起身来,扶着他一起靠坐在床头,揶揄道;“不好受吧?我却不知你的酒量如此之好,喝起酒来便如喝白开
水一般。”柳言初脸上微烫,低声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白玉轻轻揽住他,微一挑眉:“只因有一个人喝醉了,死活
搂着我不放,我只好把那个人带回了自己房间。”
柳言初听他说得直白,只觉得脖子都要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那个……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你
别生气,我这就回自己房间。”他急急忙忙翻身掀被便要下床。
白玉心中暗叹:这人真是老实,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他竟半点也看不透。他一把揽住急急找鞋穿的柳言初,柔声道:“
你不是不想离开我么?这般急地却是做什么?”柳言初闻言怔在当场,心下惨叫:“这下完了,必是酒后说出了心事,可
怎么办才好?”只觉愈发窘迫,竟是一把大力推开白玉,也不再找鞋,便要赤脚跳下床去。
白玉叹息一声,复又紧紧搂住他,轻轻说道:“其实我也不愿与你分开……”他顿了顿,看着月光下柳言初疑惑地脸庞,
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亲,叹道:“你真是个傻孩子,自我从谷中将你救回,心中便喜欢你啦!否则便是有人死在我面前,
我也不会在意分毫。这段时间你我朝夕相伴,我对你是何样情义,你竟是半点未曾察觉么?”柳言初低下头,嗫嚅道:“
我……我却不敢相信。你便如仙人一般,我……我……”白玉不待他说完,接口道:“仙人又如何,在我眼中,便是千万
个仙人,也不抵你一个。”
柳言初听了这甜蜜蜜的表白,心中喜得翻天覆地,他年纪尚轻,虽自幼备受四位兄长欺凌,喜怒并不轻易摆在脸上,但此
时面对心爱之人却是半分隐瞒不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白玉月光下越发剔透的双眸,低声道:“在我心中,你便是这世上唯一的仙人了!”白玉微微一
笑,将他拢在怀中,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搁在他圆润的头顶上,一只手一遍一遍抚摸他披散下来的缎般长发。蒙胧的月光下
两人紧紧相拥,卸去了一室的清冷。
静默片刻。柳言初忽道:“我可不是傻孩子……”顿了顿,忽地一笑:“我……我虽然有点傻,可是已经快满十八了,按
照大秦科律,已可入仕为官,岂会还是孩子?”白玉笑道:“什么人这么没眼光,竟然说你傻?”柳言初抬起头来,冲他
翻了个白眼。白玉被他这不雅的小动作逗得笑了起来,亲了亲他仰起的脸庞道:“是啊是啊。你是大人了。可是你可知道
我的年龄。”
柳言初轻轻一笑,微微支起身,凝视着他玉般的面庞,忍不住将脸贴了过去,低声道:“你道我当真不知?平日你怕我养
伤无聊,常带我四下游玩,我也曾仔细观察地形,你这处宅子四面环山,周边青脆葱笼,不见可行之道,又不见人迹,若
是凡人怎可能只与一个小婢长居于此?我只道是自己遇到仙人了!”
白玉用脸轻轻摩擦少年柔嫩的面颊,柔柔道:“我既真心待你,便不屑欺瞒于你。我本是这凤落山中的白玉精,因此山地
处龙脉之上,我一直在这山中护佑此脉。玉石成精原与其它妖物不同,修到千年便可自动脱去凡胎,列入仙班。只我因龙
脉之故,修练了三千年也未曾入仙。原本上天敬我心志,欲派他人护此龙脉,助我成仙。岂料那日我甫上云端,便见你跌
落深谷。这也是机缘巧合,谁想得到我三千年修行,清心寡欲,临到成仙之际竟动了凡心,又回到这凤落山中继续做我的
山精。”
柳言初大惊,一下子跳了起来,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你好不容易能入仙籍,却因了我白白放弃,这……这……什么时
候你才能再入仙籍?”白玉将他重新拉入怀中,笑道:“若有你在身边,比做那神仙快活了何止千倍?况且我本也不热衷
于此,还不如在这尘世中赏山观水,岂不快哉?”
柳言初低头不语,白玉知他心中仍为此事烦恼,转移话题道:“你方才说什么入仕为官,莫不是真想去考那科举?”柳言
初点头道:“我出生官家,父亲对我期许甚深,遗命我游学后当去入仕为官,造福百姓。如今天下虽定,但君主骁勇好战
,百姓屡受征兵之苦。我一路行来,曾亲见有一村庄,全庄数百户家庭竟无一个劳力壮丁,皆是被征去打战。留着一群老
弱妇孺艰苦度日,实是可怜。其实天下已基本统一,国之统治者应定下心来休养生息,发展经济。只是我朝皇帝乃是马上
登基,虽可算是明主,却不擅治国之策,以至国内虽无战争,百姓却也是惶惶不安,居无定所。长此以往,只怕国将不国
矣!”
白玉听他一席话说得十分慎重,叹道:“想不到你竟有此鸿鹄之志。我在这世间三千多年,看遍改朝换代,浮世沧桑,这
些锁事却不是我愿管的。我只需护住此山龙脉,中原王气自不会断绝。”柳言初“扑哧”笑道:“原来这改朝换代竟是家
常锁事了?”白玉道:“谁说不是呢?”柳言初故意问道:“却不知在白先生眼中,什么才算是大事?”白玉挑眉道:“
你我之事便是大事了!”柳言初大乐:“原来家国天下却是小事,儿女情长倒是大事了。”白玉笑道:“家国天下我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