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影当天,杰坐在一旁,等上场比赛,手机突然震动,他拿起偷瞄一眼看是谁打的。
友回传一封简讯,杰无法忍耐到录影结束,便直接将信打开。
「对不起,我做不到,不管是什么关系,就这样结束吧」
短短二十个字,让杰遭受严重打击,五脏六腑瞬间失去机制。
轮到杰上场,他根本开心不起来,甚至在第二段主歌,唱错一大段歌词。
最后毫无疑问,没能过关。
主持人访问时,杰红着眼眶强忍泪水,可一眨眼,被泪渣沾湿的眼角泛着泪光。
被问到怎么回事,杰只是抿嘴摇头,观众自然而然地解读,他是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失望。
所幸,杰最后并没有被淘汰。
友后来在youtube看到这一幕,他不知道他传的简讯,恰巧在杰出场前被看到。只以为杰是因为他的决定,一直影响着心情。
友知道,杰这首《爱你等于爱自己》,也是唱给他听的,而自己却给杰相反的回应,为此,他对杰感到深深歉疚。
萤幕上,杰努力压抑的神情,让友看了心疼。友知道,再怎么苦闷、难过,杰都必须自己吞下。就跟自己一样。
******
友原以为搬出来住,可以忘却的比较快。事实上,思念并未就此打住,看不见杰的日子,反而让自己更想念杰。那个刻意被放在角落的情感,始终蠢蠢欲动。
表面上看似理智,心里却在拔河,一直安慰自己有这些回忆就够了,可是另一个不满足的声音,强烈地呼喊着。
以前暗恋杰,虽偶有苦涩、失落,但有杰的陪伴,轻易填补这个缺口。如今少了杰在身边,心里的那份渴求,便找不到出口。
有时候,友自己都后悔,放弃了做朋友的决定。说不定两人能把持住,依然过着以往的日子。
就像杰曾唱过的 《If I let you go》:「有你在我身边,我的生命将会如是何?……我如何知道这一切?如果我让你走」
看杰比赛失常的样子,一定是自己狠下心传的简讯,让杰受伤甚深。一股冲动想跟杰说对不起,想让杰知道自己也不好过。
即使这样又如何呢?
禁不住思念的友,不错过杰的每场比赛。套房里没有电视,只能隔天上网搜寻别人上传的节目,还好杰是夺冠热门人选,他的表演一定都有人上传,而且还被大家疯狂点阅。
看完杰最近表演的一首歌。
友心软了。
《Love story》范逸臣 (词曲:FIR之阿沁)
爱的故事有很多 你一定听过
他们说 最美的爱情像湖泊
美的忍不住停留 而任性的风
吹过了 却留下一片片叶落
放开手 往北方走
留下伤心的树独自忍受
你离开我连一句话都不说
只默默看着今晚天空星光闪烁
看今夜的流星 划过了天际 笑我的心
我无法在冷静 请你要倾听 你是我的唯一
我不愿去相信 我们之间 隔着海洋的距离
我的爱 已融化在空气里
萤幕上的杰,出现丧母时期的落漠神情,只在主持人访问时,礼貌性地微笑。
开唱后,杰俊美的脸庞,渗着浅浅的忧郁,随着音乐和歌声,很快又将听众带入他的世界里。
进入到过门这一段,「放开手,往北方走,留下伤心的树独自承受……」,杰开始一层一层地堆叠情绪,很漂亮地在最后四个字【星光闪烁】爆发开来。
进入副歌,强烈的伴奏,一点也吃不掉杰激动的呐喊。大家的心,被一长串的高音悬吊着,直到最后一句,才随之舒展开来,而浓得化不开的情感,却依旧荡漾着。
一定是杰在跟自己诉说,友想着。
自己就是那任性的风,放开手,留下伤心的杰独自承受。
听完最后三句:「我无法在冷静,请你要倾听,你是我的唯一。我不愿去相信,我们之间,隔着海洋的距离。我的爱,已融化在空气里」友湿了眼眶。
杰演唱时没有掉泪,但附着一层透明薄膜的眼睛,跟杰在医院无助的神情一样,令人心疼不舍。
瞬时,想给杰一个拥抱、一个依靠。
「杰,对不起」
纵然心软,可是友的个性不可能采取主动,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杰的演出,聊以慰藉。
而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观赏友的照片,抚慰那抚不平的伤痛。
******
一晚,友家教回来,摩托车转进停车场后,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以前友家教完,回寝室约莫九点四十,今天杰图书馆看过书,九点二十就来停车场等友。
友停好车后,杰跟了过来。
杰落寞的神情依旧,他事先已决定要亲口和友谈论两人的事,他不相信,友能轻易摆脱这一切。水上乐园那次,友明明问过他,怎么把喜欢的人从心里排除掉。这说明他试过,却做不到。
杰清楚知道,若想等待友主动,恐怕只是石沉大海。
虽然,找了很多理由支撑自己的看法,见到了友,杰怕受伤的心,反而让他开不了口。
「你还好吗」友说,脸上没有显露不安。
这一句就让杰红了眼眶,原先一直担心友会拒他于千里之外,现在竟然主动问候着。
杰点头。明明就不好,可是他不想辜负友的心意。
「可以去你那聊一聊?」杰说。
友将跨过肩的背带,穿回右肩背着,便转身离开。杰知道,他的请求获得应允。
友恢复惯有的被动,杰虽然想开口,但还是觉得,到友的住处说比较保险。
上到六楼,进了房门,友把书包放在椅背上。稀少而整齐的家俱,让不甚大的房间显得格外空旷。
友背贴着墙壁坐了下来,杰则坐在他的旁边,只隔着一个身子宽的距离。
友明显在等杰开口,杰也很清楚这点。杰却不知如何启齿,他很想把心中所有的想法,和友分享,但又怕超越友的底线,而得到反效果。
心里一直来回冲撞的杰,选择享受片刻的沉默。
「你有看我的比赛吗?」杰还是先开了口,友没有回答,杰继续:
「最近唱的是Love Story,里面的歌词完全是我现在的心情」说完杰哼了起来:
「放开手往北方走,留下伤心的树独自忍受,你离开我连一句话都不说……
……我不愿去相信,我们之间隔着海洋的距离,我的爱已融化在空气里」
杰没有像比赛时那般激情演出,他降了key唱,甚至刻意放慢速度,希望友能清楚听到,他吐的每一个字。
「好听吗?这是我比赛以来拿到的最高分数」杰转头望向友,友仍是一号表情,没焦距的眼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不起」友只说了三个字。
杰感到忐忑不安,友到底是为什么这样说?
是因为友依然不改初衷,所以说抱歉?还是为之前所造成的伤害说抱歉?或是友后悔了?觉得自己错了?
一句话背后的原因,竟可能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杰等待友的判决。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友说。
杰仿佛看到一束曙光,友终于不再坚持了。杰缓缓说:
「我原先也理不出头绪,要面对自己,又要面对你,我想你应该也是这样。后来我想通了,愈要定位我们的关系,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做朋友?还是更…亲蜜?」杰说到关键处,因为迟疑而慢了下来,又继续:
「我想…只要…你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反正你怎么决定我们的关系,我都ok,真的」
这时友站了起来,并转过身,两眼注视着窗外。杰也起身,变得有些紧张,不知道友要怎么定位两人的关系,或者还是无情地拒他于千里之外。杰心跳加速,诺大的双眼紧盯着友,屏息等待友的答案。
「问题是,就算我们决定要怎么相处,就真的能做到吗?」友一针见血。杰立即解释:
「我懂你的意思,选择只当朋友,怕自己把持不住;选择另一边,又要担心对方,担心周遭的眼光」他用另一边代替爱人这个字眼,杰继续:
「有的时我享受当朋友的感觉,有的时候又被你吸引,我说我想通了,并不是说,我知道我们应该走什么关系,而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满足」杰停了一下又说:
「如果你选择只当朋友,我一定坚守界限,想想我们做朋友的日子,不是很快乐?」杰还是很怕两头落空。
「真羡慕你,总是把事情看得这么简单」友说。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然,我们边走边看,一切让它自然发展。我们之所以会困扰,不就是因为顾忌太多?」不知哪来的勇气,杰转移到友的身后,他将下巴托在友的肩膀上,胸膛自然地轻贴友的背,彼此感受对方温热的气息。
「就顺其自然,好不好?」杰娓娓地说。
26.雨过天晴*15th接触
「顺其自然,好吗」杰娓娓地说。
友沉默着。
他们不想打破沉默,彼此陶醉在轻微接触的慰藉中。
杰近距离地端详着友的侧脸,友的胡子刮得干净,但胡渣痕迹排列得甚是好看,,分布的范围、密度、均匀度都完美至极,发缘以优美的弧线,从耳际延伸到颈子下缘,耳朵则泛着透明,两三颗痣点缀在肌理饱满的颈上,喜欢一个人怎么看都好看。
杰的试探,友始终没拒绝。
其实友正挣扎着,原先只打算松开做朋友这道防线,可是被杰这么一靠,所有城墙都倒了下来。
他曾在mail中提过,做朋友是自欺欺人。还说「把这美好的感觉放在某一个角落就好」,现在想来,这句话更是自欺欺人。
杰更进一步,施了苦肉计。
「有次比赛录影时,好死不死你传简讯来,害我脑筋一片空白,唱错歌词」
「对不起」
「没关系,你只要把这两个月的心得教我,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给排除掉」、「真羡慕你,说到做到」
杰故意说反话,最后一句,还带着俏皮的口气。
杰的脑袋被友轻拍一下,他看见友的嘴角微微颤了一下。
杰撇过头将侧脸轻贴在友的肩上,双手环抱住友的肋与腰。
「上次你带我看急诊,那时候我就有一股冲动想这样做」杰继续:
「我应该是那时开始对你有感觉,确定自己原来也喜欢男生,你呢?」
「不知道」友努力回想,他对杰情愫是怎么开始。
当杰出现危机时,友总像及时雨般降临,帮杰解出数学难题、带他去看急诊、打球重心不稳时扶他一把、拐到脚踝背他上楼梯,母亲过逝时给他肩膀依靠,加上生活上的总总,友对杰的情愫应该是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友脑海中,不断浮现他们以前相处的画面。
为了激友从实招来,杰故意说:
「还是你对我一见钟情?」
「我有说我喜欢你吗?」友笑说。
杰发现被占便宜,便站直身,一把勒住友的脖子说道:
「不公平,每次都是我先表示」杰出了点力,显示他不是闹着玩的。
「快说」
杰调皮纯真的举动,让友灵光乍现。
「你寒假跟我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友说。
杰继续双手抱住友的身子,整个右脸和友的左脸凑得更近,近到快碰触到,他确实很想知道细节。杰抛出他的猜测:
「是因为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跟你摩鼻子,你被我电到?」
「一点都不想跟你摩鼻子,你那时把我给吓到」
「不猜了,快说,到底是什么原因」杰耐不住性子。
「看到你带动唱的样子,模样很…….」说到此友卡住了,他在找适合的形容词。
杰知道友是不可能生出什么肉麻的话,必须跟之前一样,出是非题或选择题才能套出答案。
「很帅?还是很可爱?」杰自恋地说,心想友必定不会就范这两个答案。不过至少可以引诱出他内心的想法。友沉思后说:
「都有,很吸引人」
杰一时还傻住,很快回过神来又问:
「那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想玩磨鼻子?事后好像蛮介意的,晚会后你变得很冷漠,我那时以为你是为了这件事生气」
「发现自己喜欢你就够困扰了,我可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一点」友继续:
「你那时后就已经喜欢我,大冒险还敢选我,不怕别人发现?」
「就很想弄你,谁教你总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我不担心别人会发现我喜欢你,因为我们两个都不像gay」
「以后这种事少做」
友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清楚知道,正因为杰天真无邪的拨弄,他的生活才有一些火花,而非行动于设定好的例行公事中。
「遵命」杰继续:
「我跟你自白一件事,你答应我不能生气」
友心想杰再怎么做,也不可能是什么大坏事,于是点头答允。
「我第一次弄你,是在水上乐园玩高速腾空跳水,我假装出事吓你来救我」
友立刻转过身,眼瞳发亮,杰见状立即解释:
「听我说完,原先我打算等你一跳入水池,就自己起来离开,让你知道被耍就好。谁晓得你动作那么快,后来你瞪我,我被吓到只好装傻」
见友没了表情,却步步逼近,杰自然向后退:
「真的真的,不然我干麻跟你自白」
杰愈说愈怕友反悔生气。退没几步,友便伸手将杰压倒在床上,整只手掐住杰的脖子。
「你答应不生气」
「我是答应不生气,又没说不处罚你」说完又加了点力。
以杰的力道绝对可以和友抗衡,但杰很享受这一刻,毕竟友难得出手弄人。友左手掐住杰的脖子,右手用食指与中指使劲拧杰的鼻子说:
「我当时就怀疑有问题,可是我是员工,不想没事惹事」
杰笑着喊痛,但没反击。
「我看你很开心,怎么会痛?」
「鼻子会痛、脖子会痒,快放手」杰乐在其中,但也快受不了。
不久友松开手说:
「反正我仇早报了?」
「什么意思?」
「你忘了?和阿炮单挑那次」
杰反扑回去,重重把友压在床上,自己则跨压在友的腹部。
「我就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耍我」
「我还记得,阿炮一直得分,你的脸就愈来愈臭」友说。
「你那时就在偷笑,看我好戏」
杰两手按住友的手,换友享受被戏虐的滋味。友想到当时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地笑着。
「我那时才发现,你连生气都很帅」友说。
这时气氛突然沉淀下来,杰松开手,两人专注对望着。
当杰将脸往下贴近友时,友用力一蹬,便挣脱杰起身。
「时间很晚,该准备睡觉」
「我知道,所以刚才都不敢笑太大声」
闹钟显示十一点多,友给了杰一条新毛巾和一件T恤,两人没洗澡,只擦了擦身体。
「床给你睡,电风扇让你吹,我睡地板」友说。
「一起睡,我不会乱来」
「太挤了」
「就是要跟你挤,说不定你明天又反悔」
于是两个大男生挤在一张单人床。
极薄的夏天凉被从下肢盖到腰际,两人躺下后,发现他们的肩都勉强地被挤到了床缘,已没有空间将手平放在肚子上,床中间又只有一个枕头。
两人对看一眼,睡在左侧的友,主动把右手伸向杰那方,杰懂友的意思,便仰起上半身,让友的右手可以当他的枕头,躺下后,杰的左手肘则靠在友的肋骨上。两人都觉得调整到比较舒服后,杰一如往例先开口:
「明天第几节有课?」
「明天没课,下午两点要找老板(指导教授)meeting」
「下午打球?」「你放心,我们的事,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m」
「明天晚上教我《电力工程》」
「自己读」友不想宠杰。
「我有读,想说有你在会读比较快,从开学到现在,我都没上线玩game,又要比赛、又要练习,时间抓的很紧,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没时间谈恋爱」
「不过我要准备,你明天把书和笔记借我」
「在书包,我晚上在图书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