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之媚蛊——林佩
林佩  发于:2011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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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睄睄也不吃亏。」他说完就取出个袖筒往上发射火炮,尖锐哨音穿透天际,爆出小朵火焰。

「……好看是好看……就这样?」说实话,我还挺失望的。

「会渐入佳境的。」他拍拍我的肩。

话刚说完,百步距离外突然有几十道火焰冲向天空,破空声如矢射月而去,掩住山树被风摇晃挤挨时发出的嗤嚓声;五色

的花火在我们上方此起彼落绽放,烟硝味则如雨漫散,彩光覆盖满坑满谷。

山腰上蛰伏的几群人们被掀开了暗影的遮蔽,全都惊慌的抬头,不过,毕竟是久闯江湖的武林人,未被突来的变故给慌了

手脚,按兵不动,等头上烟花凋零。

「有意思!」我拍手,为了天上烟花、以及地下诡异情势。

「更有意思的在后头。」百草回了一句奇怪的话。

山脚下、山坳左右、环绕还丹门的拱壁之处,都同时点燃五色炮火往上,伴着杀声战鼓震天,从山下到山上,一时间山壁

皆为之颠动,鸟兽慌张自睡眠中惊醒窜逃。

推敲百草的话,必是他弄的玄虚,连我都因此而担惊,问:「哪儿来的大阵仗?」

「呵呵,你脸色相当难看,不如再喝一杯吧,青葙,给你压压惊。」递来一杯淡酒。

我心不在焉的轻啜,眼睛不放过山下的动静,等烟收炮息,一丛丛篝火燃起,如火虫儿乍现乍隐,散于各地的火点逐渐凝

聚成网,彷似被见不着的精魅之手给一步步收紧。

战鼓猛然惊山,杀伐声漫天遍野,山腰处慌乱了起来,画整为零的武林盟人看来不知所措,重新聚集起来。

脚步轻盈的门人快步来告:「门主,武林盟人都被逼入了鬼藏八卦阵,以他们破阵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出来。」

百草听了之后,拿出一个大竹笼子出来把玩,我知道里头养了数千只的万地翅虫,百草说这翅虫来自海外,极难饲养,有

毒,毒性如何我却不清楚。

「你打算杀了他们?」我问。

「杀了,等过几年武林盟恢复元气,卷土又来灭了我还丹门?不,我有更一劳永逸的办法,让他们活着,却必须尽心尽力

受我驱策,终身不得有贰心。」

「就是要以毒来控制他们嘛。你倒是说说,今晚来的武林盟能人甚多,想同时间让他们中招,可不是一件简单事儿。」

「就是想一次聚集骁勇的武林人,才拿了『媚蛊』当饵啊。」他笑,笑得开心得意:「青葙,你知道我在鬼藏八卦阵里植

入了什么草?」

我想想,答:「好像是归蓟,师父上丹阳山悬壁处采回来的……那草平时没什么味,踩踏上去,枝叶断裂时释出的草味却

奇腥无比……怎么,那草有毒?」

「没毒。要有毒,精通解毒的赛扁鹊早就闻出来,有了戒心,他们又怎敢进入鬼藏八卦阵里?不过嘛,归蓟的确是有些玄

机……」他学说书人在紧要关头停顿。

我相当捧场的睁大眼睛,鼓励他说下去。

他指着笼子:「归蓟的花草在踩踏后,泌出的味道恰与母万地翅虫交尾期发出的臭味一样,我竹笼子里的翅虫可都是公的

……」

听了真是心惊胆战,感觉归蓟跟我有异曲同工之妙。

百草大概猜出了我的想法,点点头说:「此刻武林盟人脚上都溅了草汁,只要一出阵,就会碰上群虫袭击……他们再能杀

,也无法一次杀尽一千只虫。虫儿遇上攻击,则会以含毒的口器叮咬敌人……青葙,这毒可怕之处在哪里你可知道?」

我摇头。

「一旦被咬,嗜心钻肠,痛苦难当,却又不致死,除非有我炼制的独门解药……」

他呵呵笑了,揭开竹笼子,霎时间千虫振翅齐出,朝鬼藏八卦阵飞去,该处武林人正一个一个窜出来。

「破阵之际,虫啮之时,生在生兮死在死,一切将唯我命是从……」百草说着说着,笑得有些颠邪了。

「想以此来控制武林群侠,当心被反噬,因为狗被逼急是会跳墙的。」我不以为然地说:「以毒来掌控人心,即使得到一

时的言听计从,却是大众离心,从此成为公敌……」

瞬间,我好像从他眉间看出淡淡的忧愁。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武林人士不服帝命,总爱在江湖之上兴风作浪、聚众结会冀图谋叛,从来都为帝朝隐忧……

我受主子之命攘祸乱诛无道,自当竭尽心力,成为众矢之的也无妨。」

听他这么说,我肩膀抖了抖,只觉山风寒意彻骨,高处难立,竟有点儿待不住了。

山腰之中此刻传来不定的惊叫,藏鬼八卦阵外,风光豪气的武林人已经失了方寸,手忙脚乱扑打飞虫,更多是倒在地上哀

嚎……

我不同情他们,想的却是:幸好,大少爷不在那里头。

我早猜到百草会使出激烈的手段来度过今晚,所以才将大少爷给关起来,一来避免这场面,二来等他将来回到武林盟,说

是中了媚蛊奸计被掳,也不致受到太多责难。

「回去吧。」百草这时说。

转身离开往山门去时,两队军士正从左右两平坡快步切过去围堵,就在这时,军队前头起了骚动,最前排的士兵参差倒下

,一时间井然的队伍失序了。

「怎么回事?」百草皱着眉头问门人。

年轻门人往前去探,不久后回来报告:「武林盟有人携带紧背花装弩及袖箭,正在做困兽之斗。」

忍不住凛然,武林盟这次果然针对还丹门做了很多准备,像紧背花装弩就是将弩缚在背上,稍一低头用手扣动,就能发射

弩箭;至于袖箭则能藏于袖内,取准易力道猛,以此等暗器的确可以远距离攻击使毒的人,以保自身安全。

百草脸色大变,揽着我要走,突然间有两个人自鬼藏八卦阵前飞扑直来,遇上的士兵皆被震飞开去,道服飘飘,没几下就

来到我们面前,掌拳凌厉进逼,居然是少林寺方丈与武当掌门人。

「虫怎么没咬他们?」乱中我还不忘质疑百草。

「……他们掌风雄厚,虫近不了身,失算了!」百草懊恼。

这时前头道士抢先大喝:「『媚蛊』在何处?驱使毒虫害我武林盟人,如此妖孽天地不容,我修道之人一定要替天行道,

铲奸除恶!」

我真觉得冤枉,放虫的明明是百草,怎么帐都算我头上?此刻却没馀裕来辩解,只能仓皇乱逃。

和尚穷追不舍,也说:「道兄多说无益,我等此回出关就是为了断妖除孽,除了『媚蛊』之外,还丹门主助纣为虐,与帝

朝挂勾,想灭我武林同道,同样死不足惜!」

身旁门人等以身护我两人,避开和尚捷骁无俦的掌劲,百草则将我往旁用力推,手扬处,红黄烟雾立刻在四周散开,和尚

道士早有准备,虎劲一发,掌脚抡动带起气旋,不让烟雾近身。

就这么一耽搁,百草跟我已经离开数十步之遥,他趁机劝:「当朝帝王早在月前就赐紫萝山居予还丹门,我百草则为国师

,为帝王炼制养身丹药,今夜流寇盗贼前来抢夺仙药,丰咸亲王因此派兵戡剿,同是方外道友,不如彼此放一条生路?」

和尚道士不里会,又朝我追来。

见他们杀气凌厉,边跑我边慌张叫:「出家人慈悲为怀,为何苦苦相逼我一孱弱之人?」

「妖孽误人,若不当场诛之,惑患无穷!」和尚身分的人说话一点儿也不慈悲。

百草也不劝了,对我喊:「他们想杀人灭口!身为修道之人,却在四年前被美色妖蛊而残杀同道,传出江湖定会贻羞师门

,哼,出家人也不过如此!」

我懂了,头也不回往前跑,可怎么跑也跑不过练武之人,身后掌风又至,天,此命休矣!

横向的掌劲突如其来击向肩头,我嚷叫一声摔跌了个狗吃屎,手上擦伤,可是……没死。

难道和尚跟道士嘴巴上叫得狠,其实是佛心来着?

「燕盟主,你这是……」和尚不悦地指责了。

我讶异转头看,居然是大少爷!明明被我关在了铁槛之中,怎么出来的?

媚蛊10·燕燕于飞(完)

紫萝山上,大少爷从天而降挡在我身前,面对和尚道士大喝:「别杀他。」

后两人对望一眼,其中道士了然的怒道:「燕盟主三日不见,我等皆以为你临阵脱逃,却原来是中了『媚蛊』的道,临阵

倒戈!看在燕家堡同为武道正宗,我不为难你,走!」

「不要。从头到尾我都觉得抓『媚蛊』这事荒谬绝伦,要说他祸国殃民,也等他祸了殃了,要杀才师出有名,你们、你们

根本也是一片私心。」大少爷毫不留情指责。

「已入魔道就不配再当盟主,对燕行风也不用再客气。」和尚对道士说:「除恶务尽!」

两人取得共识又联手攻来,大少爷前迎,叫道:「我当盟主也当得没意思,不当了。总之我不准你们杀青葙!」

我趁这当口仓皇在地上拖行退逃,百草扶我起来要跑,我却不放心大少爷,回头看战况。

少林与武当两派在武林中向来为泰山北斗,能当上掌门,其武技自然是精湛深厚,跟这两人对战是绝对讨不了好去的,而

我,是绝对不愿见大少爷横尸此地。

大少爷此刻手上无剑,无法施展燕铁剑法,不过燕家另有一套「堕蝉败叶拳」,起势虽然霜薄风微,一旦抖擞发力,却能

迸石裂崖,唯一令人诟病的就是跟他那招「无边落木萧萧下」一样,每次练完我都得扫一地叶子。

拳招展开,与同样善拳法的少林武当人来去穿梭,三人间飞袖夭矫动作眩人,大少爷撒手踢脚都只在方寸之地内,显然为

了不让对方越过他,而来找我麻烦。

双拳难敌四手,大少爷凭一时的年轻气盛,还能暂时支挡,可是时间一拖长,就不敌那两人的精绵内力了,他现在已经是

汗流浃背,动作渐渐滞缓,可对方却还是鼻息无声,守得气神。

「给我毒粉,什么粉都好,麻麻粉痒痒粉、就算是春药也行!」我忙向身边的人求救,就算大少爷真吃到毒,也能拿到解

药治他。

「别急,几只虫飞回来了。」百草气定神闲答。

不说没注意,经过提醒后,我朝四方注意看,果见有七、八只万地翅虫围绕打斗的三人身周,和尚道士战得兴起,也没注

意到虫正恶虎扑羊飞向他们下肢。

拳脚来往之时,几只飞虫被击落,剩馀的虫儿突然间往他们攻击,措手不及之下,翅虫口器已经啮咬上裸露在外的颈脸之

处,三个人不约而同触电似的往旁跳开,捂着心口滚倒在地。

情势一下子逆转,我却高兴不了。

见他们龇牙咧嘴状甚痛苦,脸孔甚至都痛到扭曲,在地下辗转低呼,可见这虫毒有撕心裂肺之苦;不忍心见大少爷痛下去

,我忙求百草给予解药。

「等痛过半个时辰,他们会精疲力竭无能作怪,到时我再喂解药。」百草狠心拒绝。

「半个时辰太久了,而且……」我咬着下唇,看着大少爷,说:「刚刚他救了我……」

「道不同,始终不相为谋。」百草严厉地说:「他是燕家堡的人,终究会与你背道而驰。青葙,我劝你快刀斩乱麻,别为

了分桃之情而误了自己。」

他说的我都清楚明了,可是世间有很多事情就是不能以理来厘清,我知道自己不该有妇人之仁,可是……

我回头看,大少爷全身抖颤痛苦难当,他这样痛,我心里更痛,还不如……

那就下定决心。

「百草,把解药给我,那件事我答应你。」

百草愣了:「……不后悔?」

「别噜嗦,把药拿来就是了。」我扬眉肯定,不容置疑。

他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过来,我忙奔到大少爷身边蹲下,撬开抖到发白的唇,灌入青绿色的药汁,不到一刻钟他脸色恢复

了些血色,双眼发直盯着我。

我牵着他起来,一语不发往还丹门去,过山门穿天井,上丹墀绕回廊,经过兽栏时停了一下看,当中两条精铁已被掰出可

供一人出入的空间。

果然还是太小看了大少爷,被关的这三天让他心无旁骛,反倒让内功更精进了。

低头过圆月洞门进入北离院,钻入嵌有夜明珠的阴暗山道,这其间,两人皆一语不发,直到走出洞穴,已过五更时分,天

微亮。

带他走入被山壁三面屏抱的寂静幽谷,湍急的涧溪流下斜坡,两旁遍长金黄色火焰的花朵,与他站在水边。

「这……这不是……」他终于变了脸色:「这花是拙、拙……」

「拙火。」我答。

「你怎么知道?你……」他惊诧问:「阿衡说过,这是他家乡的花……」

「这里就是阿衡的家乡,大少爷。」我答,心情恬静。

打愣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由惊异、嗟讶、甚至……倒退两步。

「你是阿衡!」不可置信的喊叫回荡在幽闭的荫谷里:「喊我大少爷,你就是阿衡!」

静静看他,当此之时,我还能说什么?

他处于极度震撼的情绪之中,喃喃道:「阿衡是『媚蛊』……『媚蛊』是……我家的阿衡……」

「顺着这条溪涧直下就可以离开紫萝山,避开官兵与武林盟人……你走吧。」我冷冷指点这明路,四年前还丹门发生人祸

之时,我就是从这里逃离的。

他仍眼愕愕看着我:「你……你为什么不说?扮成可怜兮兮的模样混进我燕家堡,唬得我一愣一愣的,还跟白草泽合谋来

骗我吃下春药,就是为了今日这盘局?」

够了,完全不同的事他居然可以整合在一块,真亏了他的草包脑袋,不想听,我转身要离开。

「不许走!」他扯回我,愤懑怒吼:「你说清楚啊,说清楚,阿衡潜入燕家堡,是想求得我什么?『媚蛊』来到我面前,

是想摆布我什么?今天这一切,真是早布好的局?」

有些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没看过我发威动怒是不是?要说振振有词,本人的狮子吼比之滔滔翻滚白浪都有过之而无不

及。

推开他的手骂架。

「燕行风,别往你脸上贴金!依我『媚蛊』的本事,想求什么求不到?寄身燕家不过是因为要避灾躲祸,谁让世上都是你

这种以小人心度君子腹的人!」

他气焰顿时消了下来,唯唯诺诺:「呃、这、我……我没有……」

我还不解气,继续骂将下去。

「平常就没少为你操心,你两次中了恶劣之极的春药,我还毫无怨言牺牲自己来救你,你!你!你个草包笨蛋脑袋,真以

为吐一吐就能解毒?刚刚你被万地翅虫咬了,剧痛钻心,怎么也不吐一吐就行?」

「你说什么?你帮我解春药?那狐狸精真是……」他瞠目而视,说不出的慌乱。

「是我,就是我!」我拧眉嗔喝,气不过的以手指头用力戳戳戳,戳他胸口,他又是连连倒退:「失望了是不是?梦里的

狐狸精真是我,不是尉迟炀!哼,你为了女人跟擂台赛而把我给出卖,有担心过我会遭白草泽蹂躏吗?」

「阿衡、我、我错了……」他羞惭低下头。

「你本就大错特错!燕行风,世上有多少人想夺『媚蛊』都不可得,你白白占我两次便宜却还不自知,你我根本不是有缘

人……更可恨的是……」

愈骂愈觉得自己受尽委屈,眼都湿了:「更可恨的是,被你卖过一次是我时运不济,现在我又为你卖了自己一次,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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