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试图让自己的双眼更清明一些，然而就算他再怎么努力，纵然不去看那令人心酸的画面，也无法挡住那一句句情话

传入耳膜，黎夜所说的每个字都如一根根尖锐的针，狠命地扎在心头。

心的某个角落，看不到的地方，鲜血一个劲地流淌，韩睿辰自嘲地笑着，面向窗外，微风扑打在脸上，吹干了眼眶中的泪

。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悲，曾以为自己多么幸运多么幸福，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韩睿辰从来没有真的拥

有过黎夜，原来那么久的相处下来，只是让黎夜走进了他的生活，而他，却从来没能走进黎夜的心。

在黎夜心里一直都住着那样一个人，他会为那个人笑，为那个人哭，只可惜，那人不是他，而是洛。

如果可以的话，韩睿辰想，此刻他一定会选择一走了之，离开总好过留下来亲耳听着自己心爱的人对另一个男人诉说着爱

，可是，偏偏洛重伤在身命在旦夕，如果这个时候他因为吃醋而抛下他不理不顾，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耳边，是洛疲惫无力的嗓音，他喑哑地骂道：“傻瓜。”指腹在黎夜的手背轻柔摩挲，洛复又开口，“黎夜，你听我说。

”

“你说，我听着。”细细地亲吻着洛的额头，泪水不停地滚落，黎夜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流过那么多的眼泪。

洛忍着伤口的剧痛吸气低语，“相信我，当年，我并没有出卖你。”简短的一句话，却好似用掉了洛大半力气，他粗重地

喘息，随后又接着道：“麦洛轩这一生只爱黎夜一人，也只愿把爱给你一个人。”

……

通往手术室的路上，洛躺在急救病床上，感觉自己一直在被往前推着，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将他慢慢地推向死亡，推

往地狱。

他听到黎夜在叫他，听到睿辰在叫他，可是他的眼皮已沉重到抬不起来，只能闭着眼，努力地伸手摸索，等摸到了一双手

，有些粗糙，食指指腹有一层薄茧，他忽然紧握住那人，而对方似乎也有些诧异，轻唤了一声，“洛。”

洛无力开口，只是将握在手心许久的一样东西递到了睿辰的手里，而后便被推入了手术室。望着紧紧合上的门，以及顶上

立刻亮起的红灯，黎夜只是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门外，脸上写满了痛楚。

而韩睿辰却是将洛最后交给他的那样东西悄悄地放入口袋里，随后抬眸望向黎夜，发现那个本就略显清瘦的少年，此刻他

的身影越发显得单薄，那就犹如秋天的落叶，脆弱得不堪一击。

走上前，将失了魂般的黎夜扶到椅子上坐下，睿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洛一定会

撑下去……”他突然顿了顿，随之又接着启口，“撑下去，为了再见你。”

黎夜忽然侧目，对上韩睿辰的眼睛，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男人眼里写着的伤心，双唇微微翕动，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

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了很久，黎夜方才挤出一句，“睿辰，对不起。”

其实先前黎夜已经提出过“和平分手”的建议了，如今这句“对不起”，真要算起来，也似乎说得迟了一些。韩睿辰扬起

唇角，淡淡地笑起来，“何必道歉呢？”垂下眼睑，他双唇抿作了一条直线，仿佛隐忍得很辛苦，又过了很久，他才低沉

地说：“如果洛能够大难不死，以后，你可要对他好一些，也对自己好一些。”

说到这里，他突然站起身，背对着黎夜匆匆甩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你等在这儿别乱跑。”言下则扬长而去，可那感

觉却有些落荒而逃时的狼狈。

黎夜望着韩睿辰离去的背影，猛然扬起脸望着天花板，强忍着眼眶中那些迫切想要决堤的泪，他努力撑起嘴角，试图让自

己笑得轻松一些，可是越是这样逞强，却越是忍不住想哭。

韩睿辰回来的时候眼眶有些红肿，而黎夜却早就哭红了眼。二人并肩坐在一起，第一次感觉这样的尴尬。也不知究竟过了

多久，黎夜才终于开了口，他说：“睿辰，无论你信或不信，我是真的爱过你。”

韩睿辰表现得很平静，只淡然应了一句，“我知道。”

黎夜略微扬了扬唇，那一丝笑容配上满脸的泪痕却显得有些怪异，“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躺在

床上看书，那样对眼睛很不好，也别喝太多的咖啡，这会影响你的睡眠，还有，别老是钻牛角尖，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海阔

天空，哦对了，你烧的菜很好吃，以后会有一个人取代我来品尝你的手艺吧，你要对那个人好一些哦，但也不能对每个人

都那么温柔，你是杀手嘛，必要的时候要摆出杀手应有的气势来，冷酷的睿辰也很有魅力呢！”细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他

望着面前那面白色的墙，嗓音略带沙哑，“睿辰，你还相信爱情吗？”

韩睿辰怔然地看向他，少年的目光很是专注，就好像对面那面墙上正播放着最新的电影。不闻睿辰回答，黎夜却也不着急

，只是安静地转过头，深深望入他的眼，再一次启口，“睿辰，你相信我还爱着你吗？”

韩睿辰又是一愣，他压根没想到出了这事儿以后黎夜竟然还会对他说这番话，心里却是渐渐泛出些窃喜来，“你……”略

显笨拙地吐出一个字，那句话却又断在空气中，黎夜不催他，只是耐心地等着睿辰把话说完。

而后又是半晌，韩睿辰才坚定地扬声，“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黎夜笑起来，随后凑上前，在睿辰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碰触了一下，很轻的一个吻，却如一整片海洋一般温柔。

“谢谢你，睿辰。”最后给了韩睿辰一个迷人的微笑，黎夜又将头转过去，痴痴地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他脸上的表情

渐渐淡漠。

韩睿辰顺着黎夜的目光看过去，他知道这里面正在被抢救的那个人的生死对他与黎夜来说都很重要。此刻忽闻黎夜又道：

“洛是我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而你却是我现在，乃至以后将一直爱着的男人，可是睿辰，你也看到了，洛是因我而伤，

洛说，他没有出卖我，洛还说，他这一生只爱我一人。”深深呵出一口气，黎夜眨了眨眼，又是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这

些，我全都相信，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不可能放下他，纵然我发现我爱你胜过爱他。”

他笑着，嘴角撑起最后一丝骄傲，“正如你说的，我会回到洛的身边去，以后会对他很好，也对自己很好。”

韩睿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强忍着泪哽咽道：“洛他……一定会没事的。”

到了这时候，黎夜反而释然了，“是啊，他一定会没事的，然后他还要和我一块儿去实现当年对我的承诺呢！”他的笑容

越发浓烈，嗓音也越发清明，“睿辰，以后无论我们各自的路将变成怎样，请一定记住，我心里永远有那么一块地方为你

留着，那个空间并不大，却只容得下你一人，黎夜的半生，会一直思念着你韩睿辰，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依然爱你。”

韩睿辰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仿佛长达一整个世纪，他才慢慢地松开力道，“我以前很喜欢那首诗——世界上最遥远

的距离，可是，我现在却恨透了这诗中的每一句句子。”

黎夜回过头，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睿辰……”韩睿辰笑笑，冲他摇头，“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脆弱，爱情并非我生活

的全部。”

喟然长叹，黎夜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泛起些绝望的裂痕，此后，二人便双双沉默了下去。两个小时的手术时间，他们没再说

一句话。

直到手术室的大门再度被打开，黎夜飞快地冲上前，“医生，洛他怎么样？”

那医生轻叹一声，用平铺直叙的语调回答道：“那一枪射中的位置离心脏很近，现在子弹虽然已经取出，病人也已无生命

危险，但他什么时候醒来却说不准，这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以及他愿不愿意醒来。”

听了医生的这番话，黎夜实在是说不清心中是喜是悲，只低声道了声谢，待医生护士们都远去，他才转过身面对韩睿辰，

“这里交给我吧，我会陪着他、照顾他，等他醒过来。”

“嗯。”

抿了抿唇角，黎夜又道：“我该去给洛办住院手续了，今天一天你一定也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睡一觉，然后把我忘

了。”

韩睿辰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淡淡应了一声，“嗯。”

“那么睿辰，就到这里说再见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尽量少见面，我怕……”垂下眼帘，他纤长的睫毛微

微颤动，“我怕再见到你，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的爱，所以，还是别见了吧。”

“嗯。”最后的这个单音节的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黎夜刻意去忽略韩睿辰话中的哭腔，柔声说道：“再见。”睿辰

，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再见。”就像约好了似的，二人一同转身，然后背对着背向前走去。黎夜从没觉得一条路可以走得那么艰难，那么痛苦

。

“黎夜。”身后忽然传来睿辰的叫唤，他连忙回过头去，然后对上那个他至今仍深深爱着的男人的目光，“有什么事？”

韩睿辰的目光悲戚，又是很久的沉默之后，他才轻轻摇了摇头，“没，只是想再叫叫你。”他努力却僵硬地笑着，微笑说

：“黎夜，祝你幸福。”

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感觉一股血的腥味涌入口中，黎夜道：“也希望你幸福。”

再一次转身时，却真的多了分诀别的味道。睿辰，就此别过了，以后即便偶遇，我们也不再属于对方，但是，黎夜的心里

永远有你。

睿辰，我爱你。

Chapter 51

分手的第一天，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就好像老天爷都在为他们逝去的爱情在哭泣，那天夜里，黎夜站在病房的窗边，静

静地望着窗外淅沥的雨丝，想了许多与睿辰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有些不过是细微的小事，当时看来简直微不足道，直到分

开后才发现，原来很多细节他都放在心上，不曾忘记。

巴黎广场上有很多鸽子，黎夜依然记得，那一天他和睿辰一块儿上那儿去玩，然后他很兴奋地指着广场中央那群轻盈玲珑

的鸽子对睿辰叫道：“睿辰睿辰，你快看呀，那些鸽子长得好肥哦！”

顺着黎夜手指的方向看去，韩睿辰一下子就猜出了这小子说这话的用意，于是不禁莞尔一笑，道：“那些鸽子都服食过避

孕药，吃了对身体不好。”

黎夜的小心思被韩睿辰一句话点破，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闷闷一哼，他说：“你最迂腐，我哪有说我要吃它们了？”

韩睿辰瞧着黎夜狡辩的模样，笑意则更浓了些，轻触着黎夜的唇角，他的动作十分温柔，“可是，你口水都流下来了呢！

”

黎夜倒也不尴尬，更是特妖孽地搂上睿辰的脖子，勾引似的道：“那么，你来帮人家舔掉嘛！”

闻言，睿辰的脸迅速变红，害羞地别过眼，他低声埋怨，“你要点火也别挑这种地方啊，刺激也不带这么玩儿的。”

看着睿辰憋红的脸，黎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睿辰，你真是好可爱。”

——那样温馨的时刻，他是否还能得到？

分手的第二天，雨终于停了，只是仍旧是灰蒙蒙的阴天，云层间寻不到一丝阳光的温暖。黎夜坐在床边，握着洛的手，同

他说着他们俩以前的事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不停地去想睿辰。

果然思念最伤人，想他黎夜，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洛，情人节快到了呢，还记得吗？以前每年的2月14日，你都会送我玫瑰花，有三年没收到过了，突然有些想念。”偏

过脑袋，黎夜浅淡地笑起来，可那笑容却又有点像青梅煮酒的味道，醇香中隐约带了些酸甜。

是啊，酸甜——又酸又甜。可转而他眸中的忧伤却越来越浓，垂下眼帘，痴痴地望着自己与洛交扣在一起的手指，他忽然

柔声细语：“我怎么就忘记了呢，前不久睿辰也送过我花，是香槟玫瑰，很漂亮哦！”

黎夜的手指沿着洛的唇形轻柔地勾画着，“洛，你知道吗？与睿辰初次邂逅的时候，我一度把他当作了你，你们的嘴巴长

得很像，都那么好看、那么性感……”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

”不久前的那天，睿辰将嘴凑在黎夜的耳畔，低声告诉他香槟玫瑰的花语，当时黎夜还不信，笑指睿辰瞎掰，道是没有那

么长的花语，于是问了花店的女孩，这才知道睿辰并没有骗他，而香槟玫瑰的另一个含义是——我只钟情你一个。

同一天晚上，圣心教堂里，韩睿辰亲手为黎夜戴上挂着定情戒指吊坠的项链，深情款款对他说：“黎夜，我爱你。”

——那样动心的表白，他是否还能得到？

分手的第三天，终于等来了一个好天气，冬日的阳光很暖和，洒在身上带起了一份慵懒之意。黎夜刚刚吃下了一只橙子，

这会儿又从水果篮子里取过一个苹果，站起身打算去清洗。

最近他吃了不少东西，有水果、有蜜饯、有零食……

有个傻瓜，他每天都会到医院来一趟，趁黎夜不在的时候，将这些吃的东西送入病房，随后悄悄地离去。

水果篮子是洛住院的头一天和一大袋蜜饯一块儿被送来的，袋子里还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

当时黎夜将那张有着睿辰字迹的纸条紧紧握在手心，由于用力过大，就连指节也微微泛白，而那句关心的话语最终被捏得

满身褶皱，同时黎夜的脸上也布满了泪痕。那天他将自己窝在病房外间的沙发里，独自哭泣了许久。

黎夜喜欢吃甜的东西以及薯片之类的零食，以前和睿辰住一块儿时，有时两人一起看电视，他总会手里捧着些小东西一边

吃一边看，睿辰总说：“你就像一个小孩子，似乎永远都长不大。”

每次黎夜都很坦然地应接道：“长不大才好，这样就可以永远缠着你，让你照顾我一辈子。”

睿辰宠溺地抚摸着黎夜的头，笑着说：“好。”简单的一个字，却比山盟海誓还要令人感动。

——那样体贴的关怀，他是否还能得到？

……

再度回到病房的时候，桌子上又多了一个袋子，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装的一定是吃的。黎夜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他走开

不过五分钟都不到的时间……睿辰来过了，并且才离开没多久，他一定还没有走远。

想见一见他，哪怕只有一眼也好。那一刻，黎夜心里疯狂地想着，随后转身追了出去。

睿辰，你实在可恶，你应该从我面前彻底消失才好，而不是这样每天给我送来好吃的，让我怎么都无法忘记你。混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