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除了伯父伯母，你是最了解贺司潇的人，不是吗？”常邵宇说的很聪明，他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么做，他

知道他最后还是会和伯父伯母，会和他一样，选择对贺司潇伤害最小的那一个选项。

“你能联系到小琪吗？我想和他谈谈，很重要的。”

“我……”常邵宇偷偷看了一眼夏程巍。这个人自从贺司潇被推进急救室到现在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算是不认识夏

程巍地，但看到他此刻的安静，却让常邵宇不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常邵宇，常乐。”莫源似乎看出了常邵宇在犹豫。“那么要是你见到小琪，帮我带句话好不好？告诉他，他的爸爸妈妈

，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他的心去救小潇。我有想过，也知道要是真这样做了，我还是会失去自己的小东西。我不想他恨我。

所以如果他躲着，不要躲太久，最后的时候回来看看他，看看他的父母。小东西有个心愿，可以一起拍张全家福，可以让

他带着去……天堂，我希望……这点我可以帮他完成。”

“好，我答应你。”常邵宇擦了下眼角的眼泪点着头。“让他拍张全家福带走。”

然后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待这手术灯熄灭。他们都知道贺司潇的心脏在加速衰竭，只是祈祷不要影响到其他健

康的器官，不要那么快，再多一点的时间，给他，也给他们。

贺司潇被转入重症监护病房后，夏程巍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背影也异常坚定。

常邵宇手心冒汗，不好的预感，很不好的猜测，可怕的后果，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累的话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莫源守在贺司潇床边，眼睛直直看着床上的人，抓着贺司潇的手也在微微颤

抖。“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他，我不想他误会我。”

“他不会的。”常邵宇当然想留下，哪里都不去，守着那个可以给他家的感觉的人。然而常邵宇，一直都是一个懂事明理

会体谅人的好孩子，这是优点还是一样逃不开的宿命呢？“那我先回去帮他拿点换洗的衣物过来。你饿吗？我顺便把饭做

了带来，总比医院的，比外面买的好。”

“行，看你方便吧。”莫源对常邵宇笑了一下，只持续一秒。“谢谢你。”

“不用，为他做的事情，从来我都不需要感谢。”常邵宇说完，又深情地看了眼床上的，不舍地离开了。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莫源抬头看了眼心电图记录监测仪，还在，他的小东西还在。自己刚才对常邵宇说的话是真心的吧，放手说起来真是容易

，可现在周围都静了下来，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不好，说那样不好。知道小琪是你的弟弟，知道你会觉得对他有愧疚

，知道你父母也很爱他，可他不是小东西啊。就是因为这个吧，这才是贺司潇和小琪对莫源唯一的区别吧。不是小东西的

那一个，对于莫源，毫无意义。

用毫无意义的那个去换取自己珍视的那一个，怎么算也不亏啊。

陶聪磊换了衣服过来，在门外已经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现在的他，有完全地理由留下。

小家伙还是好福气地，有那么多人在为他担心，这样的福，你要受得起才是福啊。

“别担心，小……贺司潇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各项体征都很正常，只是需要再观察一下。”

“那为什么还送这病房？他是我带来找你的，你没有必要瞒我任何的事情。”

“莫源。”陶聪磊走到莫源身边。“贺司潇他……急需心脏移植手术。”

“还有多久？”

“说不好，越快越好。”

“现在……有供心可以选择吗？”

“不敢冒险，你知道他体质……不过……也许真会有奇迹。”

不用明说两个人都知道，所谓的奇迹是什么。不说出口，自己，就是一个好人了吗？

夏程巍的计划，那个透露给陶聪磊听过的计划，还是要实施了，只是更具体，更完美，不给任何的退路。

需要证据给警方，让他们去追捕Mickey，他知道Mickey一定会行动，他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证据，就是任何可以让他们行动的东西，可以先抓人，再进一步验证。

杜明明是反对的，因为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而且满月杀手不是一般的杀手，他是连环杀手，最简单的说是一个精神有异

常的人。行动不当会促使他过早的出现崩溃，如果他真的崩溃了，那么他们要面对的就不是一场追捕，而是一场追杀。那

样的一个人，骄傲，自负，敏感，不信任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被抓的。此外他并不是真的单独一个人，尽管没有明确的

证据表明有人帮助了他，但是一定有，因为心理报告分析说……是啊，分析，不是证据，这样的话，根本，不起作用。

警察恨死了满月杀手，上面给的压力太大，近几个月压得他们快透不过气来。

局长亲自发话要行动，谁都得立马跟上。先把人给抓回来，人抓了，证据只会越来越多。

褚俊“意外”地查到Mickey有一份器官捐献书，“意外”发现他和贺司潇是同卵双胞胎。

同卵双胞胎，那是什么概念？遗传基因完全相同的异体间移植，没有排异现象，移植效果与自身移植相同。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是啊，何乐不为？反正杀了那么多人，总归是要死的。

佛曰：天堂与地狱，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人反问：如果我一直都在人间，天堂与地狱，又与我何干？

I 依赖 —— 55

Mickey一个人来到和罗阳约定的地方见他，却发现车里还有一个人，司空。

华清昊本来是想和Mickey一起来的，他不放心他，可Mickey没答应，他要华清昊收拾好东西等他，两个人分开行动，会节

省很多时间，而且罗阳是Mickey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清昊，听我的，B城的情况我比你熟悉，我的处境，我也比你清楚。别让我有后顾之忧。”

“好，但你一定要准时回来，一秒钟都不可以耽误。”

“我不会，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留着呢，要知道我等了你很多年了。”Mickey说着扑到华清昊的身上，要了一个长长的

吻，吻得腿都要软了才松开。“真好啊。以后每天都要很多。”

“你要多少都给你。”华清昊露出了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不要关机。”

“好。”两个人的脸都是红红的。“你也是。”

不想要华清昊跟过来，是有些事情，你可以向自己最好的朋友交代，却不能让自己最爱的人知道。

“明天晚上行动，这是最快的了，事情来得很突然，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不过我已经安排了两个和你以及华清昊背影很

像的人，让他们坐罗阳的车去机场方向。”司空没有对Mickey多说自己也在的原因，直奔主题。“你们我会另外安排车给

你们，去码头，那里我安排好了。”

“没有我们的护照，他们去机场不是很快会被发现？”Mickey从司空不安的眼神里看出了些端倪。

“我们根本没有打算让他们到机场，只要引开他们就好。”罗阳说，居然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你们俩到底在想什么？我需要知道全部。”Mickey对现在的罗阳和司空是陌生的，这样的陌生让他害怕。

“罗阳一通知我，我就知道情况有变。刚才我的人给我来电，说贺司潇已经从急救室转移到了重症监护病房。所以我们要

抓紧时间，你和华清昊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司空看了眼手表。“我不知道他们那边会有什么行动，总之是有备无患。如

果你不相信我，罗阳总该信吧？”

“罗阳他们不会有危险的对不对？”Mickey不熟悉现在的司空，却熟悉司空的为人。“你不会安排一场事故，让别人以为

我在车祸里丧生了吧？那么罗阳怎么办？”

“你现在还是担心你自己，我会找机会跳车的。”

“不行！”Mickey跳了起来，头差点撞上车顶。

“Mickey！”司空跳起将Mickey按倒在座位上。“你给我听清楚，你有一份器官捐献协议书，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如果

你出了意外死了，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拿走你的心脏，不会手软，你懂吗？”

“怎么可能？”Mickey傻傻地看着司空快喷火的眼睛里，居然带着泪水。“我没有签过。”

“Mickey，你还不明白吗？这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所以，你就听我和司空一次。”罗阳说。“事故会使汽车爆炸，大火会毁坏很多线索，要鉴定上面的尸体是不是你们需

要时间。我们要尽一切可能拖延，给你们争取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是因为爱我吗？我值得吗？爱可信吗？老头子会怎么对付你们？真的自己没事了就会幸福吗

？真的以为Mickey是魔鬼吗？Mickey没有说出来，心里乱得即使挥刀崭几次也理不清楚。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不想你有事。Mickey一直都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勇敢而坚韧的好孩子，他是我见过的最应该好好活

下去的人。”司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人几分钟前还告诉我，夏程巍，已经行动了。”

“是吗？”Mickey冷冷地笑了一声。“如果我爱的是他呢？”

“Mickey。”罗阳不喜欢Mickey脸上那带着嘲讽的笑容，那是危险的信号。

“你不能有事情，罗阳，为了我，你一定也要走掉。”Mickey从后座上爬了起来。“司空，谢谢你。”

“别多说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接你们。你知道我不能亲自出面，老头子那边不能撕破脸。”

“我懂的。”Mickey点了点头。“我要的东西呢？带来了吗？”

“在这里。”司空把身后的一个箱子拿了出来，在Mickey面前打开。“你要求的型号。”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罗阳看着Mickey检查着那把银色的枪，它和配Mickey的气质。“可以伤人的东西也会伤自己

。还有……Mickey，华清昊知道你是……满月杀手吗？”

“他知道了。”Mickey把枪放好。“我要回去了，清昊还在等我。”

“记得时间和暗号。”司空又交代了一句。

“嗯！”Mickey看了看车里紧盯着他的两个人。“无论结果怎么样，留在老头子身边，盯着他。”

“你放心，Mickey。”司空伸手摸了摸Mickey的头发。“我们会把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都要回来。”

Mickey没有后悔在卧室的时候，没有在那弧度优美的脖子上熟练地划上一刀，因为后悔没有意义，而且，惩罚一个人有比

让一个人死更好的方式。活着，去接受惩罚，活着，才能受苦。

Mickey离开后，罗阳和司空也很快分开行动，他们找到彼此并不是意外。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做。”

“老头子有他需要信仰的东西，我也是。Mickey就是我的信仰，关于存活。”

老头子坐在监控室里，看着城市地图上那几个跳动着的代表他的孩子们的不同亮点。

有一件事情，所有的少爷都不知道。他们很小的时候，身体里就已经植入了一枚小小的芯片。无论他们在地球的哪一个角

落，老头子都可以正确地定位他们，找到他们。

控制是源自于恐惧，支配是源自于脆弱，而恐惧与脆弱源自于我们永无法填满的贪婪。

没有必须要Mickey死，要贺司潇活的理由，从来都没有过。

只是有一些人相信，那是必须，和理所当然的而已。

“月儿呀，你在等候什么呢？”Moon, for what do you wait?

“向我将让位给他的太阳致敬。”To salute the sun for whom I must make way.

Mickey抬头看着灰蒙蒙地连星星都没有的天，那本《飞鸟集》就和那本银色的枪放在一起。

那个给予我生命的人，才有权利拿回的我命。

I 依赖 —— 56

第二天下午，夏程巍到来后就一直重症监护室看着依旧昏迷中的贺司潇。

“他怎么还不醒？不是没那么严重吗？”

“我猜……是他自己想睡吧，或者，是……他要看到的人还没有来。”陶聪磊坐在一旁，随时待命。

“他不想见我们？难道他想见Mickey？”夏程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Mickey他……会来看他吗？”陶聪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Mickey还好吗？是不是有点可笑？

“聪磊，今天晚上，一定弄到心脏。”说得很坚定也很平静，波澜不惊的脸上，红肿的眼睛泄了密。“你和我一起去，把

心脏带过来，然后让这里的人准备手术。我……说得够明白吗？”

“今天晚上？”陶聪磊看了眼床上的贺司潇，如果他听得到，他还会再理他们吗？“你是认真的？”

“我觉得我是在拿他的生命开玩笑？”夏程巍转头看了眼陶聪磊。“我们没选择。”

“不！不是这样的。”陶聪磊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是医生，不能慌，你慌了他怎么办？你不关心你的小家伙了吗？”

“程巍，如果小家伙知道了……他……”

“他也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力气恨我们。”眼睛里的更多的是绝望吗？是自己选择了，还是只是遵从了？

“程巍，你……哭了？”陶聪磊惊讶地看着眼泪从夏程巍眼里滑落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下颚，低落到了白色的床单上。没

有声响，安静得在上面印下了小花，然后，是一片水印。

是的，夏程巍哭了，但他觉得不是因为贺司潇，而是因为……Mickey。

“你真的爱上他了吗？爱上……贺司潇了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镇定下来，准备晚上的手术吗？”夏程巍仰了下脖子，再次转头看着陶聪磊。“准备你该带的东西我

们过会儿上路。从那里回到这里，大概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有时间。”

“我不能去把一个人的心脏就那样从他的身体里挖出来，这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法律文件，我已经转交给了莫源，他会和医院，和他的家人联系，你……只需要准备手术。”

“没有余地了吗？”奇迹，真的会一直让人兴奋吗？陶聪磊没有答案。“你保证这样做，不会也同时毁了小家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