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乐医生跟乐医生的恋人。」

「……」

「拜托～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我三岁开始就希望某天可以进行四人约会了！」

「……小鬼，我是念心理的。」

第六章：半裸的四人约会

他停好车子，边以食指转着车钥匙边走向泳池。

车钥匙反射着阳光，一圈又一圈，像只绕着他手指转的萤火虫。

易岚不禁抬头，看一看日正当中的艳阳。

今天，果然是适合游泳的日子呢……

「易岚！」

一手掩眼，易岚转头，看到男人边挥手边朝他走来。

易岚顿时呆若木鸡。

直到男人走到他面前，他才承认自己不是被晒到眼花看错了。

「……你来干什么的？」

王国斜戴着一顶麻布绅士帽，压着稍微烫过的黑发（这家伙什么时候又去把头发染回黑色了？），上了透明眼妆（毕竟易

岚跟着他久了，也有点化妆知识了），嘴唇像果冻。

棉质轻薄的外套背心，挂一条画了各种动物的黑白scarf，牛仔裤，白色球鞋。

这家伙烫了头、化了妆来游泳……真的随时随地都不辱他精神病之名。

王国听他这般一说，从头到脚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有什么问题？

「来游泳的呀！全都是夏季最新的衣着耶！」

「你打算穿着这身『夏季最新衣着』跳进泳池，还是以为泳池边有人看你走秀？」

易岚按着额头，非常无力。真是个死小孩。

他是念心理的，怎会不知道王国的心思？

王国硬是要来个四人约会，不就是要向阿透示威，直接跟阿透宣布他们现在是对恋人？

反正他从来搞不懂王国根据什么来判定他曾经或现在正「单恋」着阿透，老把阿透当假想敌。

……但他用得着全副「武装」，连妆都上好了，像是下一秒要上台走秀吗？

「你打算去勾引更衣室的大婶我随便你，但我是来游泳不是来见鬼的。」

「这些化妆品全都是防水的……」

王国的辩解还没有说完，易岚举起一根食指。

王国立即讪讪地闭上嘴，然后在背包掏弄着什么，好不容易才……

找出一瓶卸妆水来。

比起他仿佛整个进入备战状态地来泳池，也许易岚更应该惊讶他有带卸妆水。

但易岚发觉自己再没有讶异的余力了……

他是十年看草绳，一朝见蛇都镇静如常，面不改色了。

「你的诊所怎样了？好久没见Cheer了。」

「还是那样。Cheer还在难过她的长假就这样泡汤了。」

Cheer是他的诊所助理。

王国这五年来进进出出他的诊所，也跟Cheer相熟起来了。

与王国成为了所谓的「见习恋人」之后，他搬回自己的公寓兼重开了诊所，没有再跟着王国在后台周围走了。他与王国约

法三章，如非必要，王国更衣的时候不假他人之手，要定时吃药，不准裸奔。至于不准接泳衣秀内裤秀？这是一定要的。

「生意有减少吗？」

「你以为我是谁？他们求我去见他们都来不及了。」易岚自然地接过王国递过来的水瓶，扭开瓶盖，大咽一口水，「……

你呢？来的时候有没有车子跟着你？」

王国摇头，把水瓶接回来塞在包包中，然后拿出小型电风扇替易岚扇风。

「最近也没记者问我恋人什么的问题了，我想他们开始放弃了。」

自他回公司跟经纪人摊牌之后，经纪人没有再主张要解雇易岚了，也许也有点惧于易岚手上的录像带吧。至于面对记者们

咄咄逼人的问题，他都只笑不答，久而久之，记者们也不问了。

他是自作孽，自那天甜滋滋地宣布了一句之后，狗仔队没日没夜地守候在他家楼下，易岚不得不搬离。除了镇日徘徊在他

家楼下之外，每当他坐上保母车也势必会在后照镜里发现几只捕蝉的螳螂。

好不容易，伤假的最后一天终于可以进行期待已久的四人约会了。

……而他又是多久没有见易岚了？不过三、四天吧，但每晚几通电话、简单地交代彼此的行程对他来说绝不足够。易岚一

定以为他是孩子气，故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好向乐医生示威的……

嗯，他不否认他是有点这样的意思。

但今天算得上他跟易岚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多天不见，他很费心思跟时间去打扮自己来讨易岚的欢心。

……明知道易岚的审美观大概建基于「钞票漂亮、硬币很丑」，却还是毫无理由地爱上这个人。

如果易岚会像杂志聘回来的时装顾问般对他的衣着评头论足、逐一数算着他身上有多少名牌品的话，也许从一开始，他就

不会那么迷恋易岚到不可自拔了吧。

王国的眼睛漾出笑意。

易岚拉开与他的距离，一副见鬼的表情警戒地看着他吊诡的笑脸。

「怎样？你别告诉我你没带泳裤，打算裸泳……」

话音未落，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易岚、King！」

易岚跟王国同时转头。

「喀哒」，王国手中的小型电风扇跌下地。

他没有眼花吧？乐、乐医生牵着的那个……是女孩啊！那女孩还不到十五岁吧？

「……大、大嫂？」

王国瞪大双眸，眼珠子一转看向易岚，脸上明显写着：「乐医生不是GAY的吗？」

「对不起，你们等了很久吗？小乔刚说想吃冰淇淋，所以我们先去买了。」

王国定睛一看，果然，乐医生牵着的小女孩大概才十、十一岁，浏海平齐、长发披肩，戴了个蝴蝶的小头饰，脸蛋清秀乖

巧，非常讨喜。

此刻女孩握着一个冰淇淋，舔着舔着，发觉他的视线了，脸蛋一红，扯着乐医生的衣角，微微退后了一步。王国也有点不

好意思地收回大剌剌的视线。

「……乐医生，你的……嗯，你的女儿很可爱。」

很可爱，但就是长得跟你不太像。王国在心底偷偷加了这一句。

该不会乐医生其实是恋童癖吧吧吧吧吧……

「我女儿？」乐医生反问一句，表情带点窃喜，「你也可以这样说啦，但小乔其实是我的同居人的女儿。这孩子跟她爸一

个样，很慢热、有点害羞怕生。小乔，叫King叔叔！」

原来是乐医生的同居人的女儿……哪来这样复杂的说法？直接说是恋人的女儿就好了咧。

「你好，我是有暴露癖的王国，你叫我King哥哥吧！」

他半弯腰，大大的手掌伸出去。

良久，迟疑的白玉小手才握上去。

又软又凉，与他的手掌形成对比，还真有点像她正在吃的香草冰淇淋。

「我……我是多重人格病患者的女儿，多多指教。」

阿透在一旁笑弯了腰。

易岚撇头，掩脸低吟一句：「他们是白痴吗……」

哪有人如此自我介绍的？

更衣室。

王国的上身露出塑料帘外，头上套着一条四角泳裤。

易岚站在更衣间外，一手扯着那条泳裤。

大概是连着头发一起扯吧，王国痛到脸容扭曲、哎哎痛叫。

——当阿透把小乔交托给女更衣间的大婶后，回来看见的便是此幕。

……他已经不确定那个扯到别人头皮快整块飞出来的人，是他的亲亲好友易岚了。

「……介意告诉我一下你们在做什么吗？」

一个用头、一个用手，非常投入在玩泳裤拔河的两人听到此句，同时看向他。

王国痛到眼眶都红了圈，首先发难：「乐医生！你快拍下这个人的罪证，他很明显在虐待病人！世风日下，医德何在啊？

你快拍下他的恶行交给医委会！」

易岚一听，青筋跳动的节奏由本来的二拍变成四拍，都快跳成一首曲了。

反正更衣室除了他们之外没别人，他另一只手索性也加入战团，直扯得王国哭爹喊娘。

「我没医德？我没医德早就让你头上套着一条泳裤，掷你去女更衣室。」

「这是什么丑不拉叽的四角泳裤，我爷爷都不穿了！你要我穿这条泳裤出去？没门！」

「我管你爷爷、奶奶、祖宗八代穿不穿，你现在就是要穿。」

「我已经穿了啊！你要是看不见就去多戴一副眼镜！」

「套在头上叫穿？你爷爷是这样穿泳裤的吗？」

「超人也把内裤穿在外头啊！你没爷爷就算了，连童年都没有？」

「我有没有爷爷干你屁事！就你爷爷是泳裤超人，每次变身都要把泳裤套在头上？」

「就是干我屁股的事！」

……听到他们充满「泳裤」、「超人」与「爷爷」的对话，阿透突然不确定自己想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了。王国鬼吼鬼叫，

像只无尾熊般死抱着塑料帘，脑袋朝反方向拉；易岚双手死扯着泳裤，誓要把它从王国的头上扯下来……他们维持这古怪

的姿势多久了？

「……易岚，你连一条泳裤都舍不得买？哥哥借钱给你，来。」

好吧，即使他们其中一人忘了带泳裤了，外头又不是没有泳具店，易岚用得着跟王国「大义灭亲」，两个大男人在那边全

武行死抢一条泳裤吗？还是他刚离开了一会儿，有人忘了通知他全世界仅余一条泳裤，就是他们正在抢夺的那条？

易岚跟王国纠缠得难分难解，两人杀得眼红，有你无我。

根本没有余暇去留意他说了什么了，才一眨眼的时间，拔河已进入白热化！

「你们再问候对方爷爷、玩泳裤拔河，我就要报警说你们在泳池更衣室互相性骚扰了！」

「你给我把泳裤正常地穿好！」

吼毕，易岚也不知道是左脚绊右脚还是怎样，突地，整个人向后踉跄。

「小心！」阿透急跑两三步，想要扶住易岚，却被他推倒。

「哇——呜……痛……」

三人引发连带效应，一个拖一个，非常公平。

直到他们眼前正在飞的星星都回宇宙老家后，阿透才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他被推坐到地上；易岚挨在他怀中，双手仍扯着那条「弥足珍贵」的泳裤不放；而将泳裤套在头上的王国，无可避免地被

拉到跌成一团，脸不偏不倚埋在易岚的……咳咳，胯下。

以为王国从更衣间的塑料帘后被硬拖出来，应该会有个「八月十五」闪闪发亮地跟他打招呼。

但……没有呀？王国还好端端地穿着三角泳裤？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别告诉我你们在耍花枪。」

只是抢条泳裤不需要认真到拔河吧？

他有多久没看过易岚认真到眼爆红丝、手现青筋了？那个总是一脸从容不迫、落落大方地对付有心理问题的富豪客户的易

医生，在跟王国谈见习恋爱之后，竟然也会……呃，情到浓时不自禁，卿卿我我地在泳池更衣室拿泳裤玩起拔河，兼问候

对方祖宗八次当耍花枪？

这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也太激烈了吧？

难道他刚刚漏看了王国跟易岚身后的漫天飞花，还是开满玫瑰的粉红色背景？

不，一时之间他真的接受不来……他是那个连乞儿兜中的零钱都想摸走的易岚啊！

易岚果然本事，弄得他这心理医生都想去精神科挂诊了……「当我没出现，你们从头再来好了。」

「乐先生，收起你脑袋中的画面。王先生，你脑袋是不是不要了？」

王国这晕眩也晕得太久了，易岚一记铁沙掌推开埋在双腿中间的脑袋！

……精神病抬起头来，头上还套着泳裤，耳背泛红，傻不隆咚地幸福微笑。

易岚非常有冲动把泳裤扯下来，直接转化为杀人凶器把他闷死。

就地正法之后再穿上去游泳，天衣无缝，恐怕福尔摩斯还阳都找不出凶手！

「易岚，你之前没说来游泳的条件是穿四角泳裤……」

他是泳裤内裤秀的模特儿常客，厂商送的泳裤内裤到下辈子都穿不完，很坚持平脚泳裤是爷爷时代的产物了。

难为他把三十多条各式各样、不同花色的泳裤全拿过来供易岚任选，易岚竟然「恩将仇报」，不知从哪找来平脚泳裤死要

他穿？不行！他绝不要穿着毫无美感的古早泳裤出去！

易岚硬要他穿嘛？好，他就穿在头上！看看到时是谁丢脸！

「他都穿了泳裤了，为什么你死要他换？」

王国的屁股有什么与众不同吗？这模特儿的屁股有买保险，特别脆弱易花需要包得密实？

阿透的视线非常自然地飘向王国的屁屁……

他还没瞧出个端倪，已经被另一片肉色所挡。

易岚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盖着三角泳裤外小部分的乍泄春光。

不知从哪里冒出颇为享受的「噢～」一声。

然后，更衣室寂静如水，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三人静默无言，王国一动不动像只青蛙般趴着，易岚按在他屁股上的手死不松开，阿透低头……

看着视线中上下倒转了的易岚。

易岚心虚地扯出一个笑。「我只是不想好友长针眼。」

「……易岚，想不到你一世英明，栽在男人的屁股上。」

人算不如天算，易岚看中的竟然不是王国的脸、也不是内在美，而是被王国的屁股所收服！

看易岚紧张成那个死样子，仿佛让他看一眼就会亏死似的，天啊，为什么他认识易岚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是恋臀癖？作孽！

他知道易岚为什么去当大学的泳队代表了！

……他×的作孽，他当初竟然应易岚的邀请加入泳队，送上门被他视奸四年？

「易岚！原来你爱的不是我的人，只是我又圆又翘又滑溜溜的屁股？」

王国大受打击，脸色惨白，惊诧不已。

一时之间，两张控诉的脸孔都逼向易岚。

阿透也就算了，连王国也……

×的，那个胎记究竟是长在谁身上啊？

这样那样扰攘完一轮，那家伙总算是穿着四角泳裤「出巡」了。

此刻，易岚与阿透像七旬老人般挨在池边，双臂轻拨水波。

「呼——」

易岚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他干嘛得像个带孩子的奶爸般劳累啊？

他也就算了，为什么阿透也跟在他身边？他们两个老人家只差没去烧水来喝个老人茶了。

易岚举起一手，指着离他们不远、在池中央玩得不亦乐乎、笑语不断的两只「小鬼」。

「透，你才几岁啊？不要像七老八十般死赖在池边踢水好不？」

「这句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你不顾着他们可以吗？这么快就想当爷爷了？」

阿透转头，顺着易岚的手指看去。

王国这个人很有小孩子缘，像小乔这种文静的女孩都被「收服」得服服贴贴。小乔跟王国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现在就跟她

的「King哥哥」一起去水比较深的地方游泳了。

王国正在教她游泳，不过嬉戏的成分居多，不时吓吓小乔，或将小乔自水中抱起。

「……易岚，别告诉我你还相信『看到男人的裸体就会怀孕』的传说，你大学就已经不是处男了。」

「你没见识过这样『淋漓尽致』的变态，王国可能真的有那样的威力，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阿透难道没发现那模特儿所散发出来的男性荷尔蒙多到有剩吗？

不过他也并非不明白，这是阿透对小乔的关爱。

小乔因为拥有犯过罪的精神病爸爸而被社会福利署监养，从小到大都住在少年跟青年宿舍，很少有时间能出来游玩，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