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声适时的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进来:“睡懒觉的精灵起来了麽?”
“巴塞尔殿下,您这种语气是非常失礼的。”切尔夫不悦的声音响起。
“哦,那可真是失礼了,我只是想来问候一下有可能失眠的王子殿下而已。毕竟现在他是尊贵的客人,未来也将成为尊贵
的主人不是麽?”
“但是王子殿下您——”
“够了切尔夫。”门拉开,桑德勒不悦的脸出现,“行了,你进来吧。”
巴塞尔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带着笑意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也将切尔夫咬牙切齿的脸关在了外面。
桑德勒回过身来:“你又想干甚麽?”
巴塞尔耸耸肩:“刚才说了啊,看望一下尊贵的客人。”
桑德勒嘲讽的弯起嘴角:“貌似昨天才有人怀疑我的身份进而意欲对我施暴。”
巴塞尔欠身一笑:“关于这件事情,我对你致以最诚挚的道歉。”说着抬起头来,“但是你下毒图谋不轨的事情却是千真
万确的,这一点相信你也不会否认是不是?”
“哼。”桑德勒扭开头。
巴塞尔走近一步,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桑德勒下意识退开一步,警惕的看着他:“你又想干甚麽?”
巴塞尔举起手来:“只是想提醒王子你穿得太少了,晨间的空气自然是清爽的,但也有些凉。如果精灵感冒了,我可不知
道该用甚麽药治好你。”
桑德勒鼻中再哼一声,回身拿了一件袍子穿上:“不要罗嗦了,你究竟想干甚麽?威胁我麽?抱歉,你恐怕不能如愿。”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想也许你会愿意再见见我的王兄奥尔登。”巴塞尔笑了一下指指门口,“要不要去呢?这个
时候儿王兄应该在后庭喝早茶。”
桑德勒心里动了一下:“你会这麽好帮助我?”
“如果你真的是来修好的,那麽我没有理由阻止你;但是你要破坏的话,如果没有条件,凭你那不成熟的手段我岂不是永
远抓不住证据?”巴塞尔推了一下眼镜,“所以我为你创造机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桑德勒忍不住道:“想这麽多你一定会早死的!”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巴塞尔一点儿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观察对方的脸。
桑德勒自然也瞪了过去,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那张俊秀的脸上带着似乎真诚的笑容,整个儿人沐浴在阳光下,笑容温和
而无害。那张薄唇……那个缠绵的吻……
糟糕,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来了。桑德勒转过身去尽量冷淡道:“我现在就梳洗,请王子你离开我的房间。”
巴塞尔却坐了下来:“都是男人,有甚麽不能看的麽?还是说,你真的是杀手,身上有很丑陋的伤痕,所以怕被我揭穿?
”
桑德勒懒得理他,梳洗之后背过身去换衣服。却不经意在玻璃上看到了身后那个男人,双目有神的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双
手合起来放在唇边,若有所思,仿佛真的在刺探着甚麽。身上就不自然起来,突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儿无意义的逞强。但
是……硬着头皮脱下了睡袍,整个身体都暴露在空气中,但那种被人赤裸裸凝视的目光让人动作都有轻微的变形感,仿佛
做甚麽都不太合适。
“你背上……”巴塞尔轻轻开了口。
桑德勒扭头耸耸肩:“没甚麽。”
“伤口很长……”巴塞尔走了过来,伸手抚摸了一下。
桑德勒缩了一下:“真的没甚麽。”
巴塞尔的手指在他背上轻轻滑过:“是剑伤,有些年头了。”
桑德勒抓过一侧的衣服穿上:“怎麽,看起来很像刺客会受的伤是麽?”
“倒像是为了保护某人而受的伤。”巴塞尔弯下身看了一眼,“是不是?”
巴塞尔身上微微一抖:“你懂甚麽。”
“就是不懂才问啊,探究是学习知识最好的动力。”巴塞尔轻轻笑了一下,嘴唇在他背上亲吻了一下,“我真的嫉妒桑切
斯国王了,我怎麽没有一个弟弟可以帮我挡一剑呢?”
桑德勒正想动弹,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耳边传来了那个温柔的声音:“精灵应该是睿智而高雅的,不应该拿着剑战斗,
你……太辛苦了,没有必要这样逼迫自己。”
桑德勒很想推开他,很想大声骂他不知所谓,很想说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但他没有动,也甚麽都没有说。背后的温暖
让他有一种阳光笼罩全身的错觉,心底深处有甚麽缓缓的滑过,然后又渗了进去,落在一个看不见的小小角落里。
十分讽刺,这番话,曾经无数次希望王兄对自己说的,现在,却从一个该死的“敌国”的讨厌王子口中说出,真是……叫
人无可奈何的感伤啊。
巴塞尔在他脖颈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松开手:“好了,现在我们去见王兄吧。祝你好运。”
桑德勒看着这个迈着轻快脚步在前行的人,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于是不由自主环起了手臂。
平心而论,奥尔登确实是个风度翩翩的未来储君,金色的长发优雅的垂下来,蔚蓝色的眼眸如海洋一样广阔深邃。优雅的
笑容,合体的着装,看起来真是值得敬爱。当然,只是看起来而已。
桑德勒腹诽着走过去欠欠身:“殿下您早。”
“桑德勒殿下,你也早。”奥尔登颔首一笑,“我可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进早餐?”
“如果不打扰您的话。”桑德勒注意到巴塞尔只是送自己到后庭门口,此刻已经离开。
“王子似乎有心事啊。”奥尔登面上浅笑着伸手示意身侧的婢女送上一份餐具。
“呃……只是昨天睡得不太好而已。”桑德勒定定神。
“是麽……看来远离家乡果然让精灵都会憔悴啊……”奥尔登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我弟弟……也就是巴塞尔,他有好
好照顾王子你麽?”
“当然……当然……”在桌下桑德勒握紧了双手,面上还是笑着的。
“那就好。”奥尔登似乎松了口气,面上的笑意更灿烂,“老实说,这个弟弟是我所有弟弟里面最让我担心的一个了。”
“会麽?巴塞尔王子看起来很聪明呢!”桑德勒忍不住嘲弄的笑笑。
“啊,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他对甚麽事情都不太用心。”奥尔登耸耸肩,“试试这个燕麦面包,烤得刚刚好。”
不太用心?我看是心全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吧。桑德勒恶毒的想着,不然怎麽我在国内的时候儿怎麽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
王子的丰功伟绩呢。
“可能王子你不晓得吧,我这位弟弟在所有兄弟中非常不同,他的才能我还真是不好说啊……可能所有人都在感叹洛蒂纳
现在的军队阵型和兵种设置非常优秀,但这是我这位弟弟在十二岁的时候设计的。”奥尔登拨弄了一下头发,面上带着温
情的笑容。
桑德勒一愣,奥尔登将果酱递了过去:“还有现在洛蒂纳的审讯体系啊、监督部门甚麽的,很多机构他都提出了改进意见
。对了,还有引以为傲的情报部门,也是他弄出来的。”却又耸耸肩,“不过他总是弄出一半来就不想再继续了,问他就
说是厌倦了。”
“是这样麽……”桑德勒掩饰着内心深处的惊讶,欠身接过果酱来涂在面包上,“那他在军事上,想必也相当有天分吧…
…”
“哦,当然,可能这麽说有些失礼。上次与贵国的小小冲突能这麽快解决,还是他提出的军事方针……当然,他指挥到一
半就跑回来了,只说是赢定了觉得没意思了,呵呵,呵呵——”
桑德勒嘴角一抽,勉强挤出笑来:“没甚麽,现在两国交好,这些有意思的事情您肯告诉我,可见并没有排斥我,我很安
心。”
奥尔登凑近他一点,目光不经意间滑过他的脖子,略略一愣,随即换上笑容轻声道:“不过有这麽一个聪明的弟弟总是叫
人很有压力啊……对了,有一件事无论如何想拜托你,希望你答应。”
桑德勒一怔,也就回了一个笑容:“您的快乐就是我的幸福。”
奥尔登眯着眼睛笑得非常得意。
第七章
“为甚麽我一定要陪你去巡视领地?”桑德勒的脸色很不好,坐在马车上将头扭向一边瞪着窗外的风景。
“因为这是王兄的命令。”巴塞尔耸耸肩,“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甚麽不拒绝?”
“我有拒绝的权利麽?!”桑德勒转回头来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为甚麽我要充当你们兄弟联络感情的工具?!”
“或者你这话应该直接对王兄去说。”巴塞尔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也很好奇……王兄应该知道你下毒了——”
“你告诉他了?!”桑德勒下意识扑过去揪住他的领口,“你这个——”
“我有说过不告诉他麽?”巴塞尔搂住他的腰,“不过你放心吧,如果告诉他的话,我岂不是因为包庇你而同罪了?”
桑德勒安心了一下,却又瞪起眼睛来:“你为甚麽抱着我?!”
“因为王子先扑过来啊。”巴塞尔无害的笑了笑,顺势捏了捏他的脸。
桑德勒立即推开他:“不管你抓着我多少弱点,但请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你王兄的婚约者!”
巴塞尔眼中有甚麽一闪而过:“那倒是……真是麻烦啊……”却又笑了笑,从椅子下拿出一副棋来晃晃,“到洛桑达尔还
有半天的路程,不如打发一下时间?”
“我会怕你麽?”桑德勒哼了一声,要知道,国际象棋可是他最喜欢的项目之一。
“既然这麽有自信,不如我们打赌吧。”巴塞尔笑笑,“输一局就要无条件服从对方一个要求,当然,前提是这个要求与
政治无关。如果打和就自动再来一局,时间以到洛桑达尔为限,最后结算总数。”
“好!”桑德勒眯起眼睛来,要是我赢了就叫你脱光衣服在所有侍卫面前跳舞!
巴塞尔笑意更深了,嘴角弯起来。
马车摇晃着往前行驶,洛蒂纳的城门早已看不见了,周围是绿油油的农田,有农夫在耕田播种,哼唱着粗犷豪放的调子。
“……不要再看了,已经将死了。”巴塞尔摆摆手。
桑德勒盯着棋盘:“这不可能……”
“你确实输了。”巴塞尔将棋子重新放好,“再来吧。”
“好!”
马车行过一片广袤的森林,林中的雀鸟吟唱着春天的歌曲,树冠投下层层荫凉,叫人心旷神怡。
巴塞尔微笑着抬起头来:“王子你又输了,还来麽?”
“当然!”
马车继续往前,行过一条宽广的河流。融冰之后河水涨起许多,行过桥面时听得见汩汩的生机。有鱼游过,欢乐的一甩尾
巴,好奇的抬头看着桥上行过的车队和骑兵队。
“王子……”
“行了我知道我又输了,再来一局!”
巴塞尔推了推眼镜,嘴角的笑容非常温柔。当然,他自己是看不见的,而沉溺在气恼中的桑德勒也看不见。只有在外面驾
车以及护卫的风侍卫和切尔夫看在眼中。
当终于到达洛桑达尔时,巴塞尔神清气爽的跳下马车,跟在他后面的是脸色苍白的桑德勒。切尔夫怪同情看了自己的王子
一眼,这一路上他输了五局,对于心高气傲的桑德勒王子来说,绝对是深重的打击。
但巴塞尔却没有立即提出要求,而是让桑德勒先去休息。至于他,来洛桑达尔可不是来玩儿的,而是视察这片领土的春耕
情况。他还需要接见领地的执事官以及这里的贵族和乡绅。每年的春季视察,是考察执事官的重要内容,也是笼络地方贵
族势力的大好时机。特别是今年,奥尔登将在不到一个月之后即位,这时候儿安抚民心也很重要。
忙完一切,已经是傍晚了,自然是在执事官的热情邀请之下共进晚餐,然后才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巴塞尔呼了口气躺在沙
发上,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突然想到甚麽便又起身出门。
风侍卫跟在他身后慢悠悠道:“王子啊,您根本不用跑这麽快,鸟儿还在笼子里啊。”
巴塞尔笑笑:“当然在,不过那个笼子是鸟儿自己飞进去的,如果它想飞出去是随时的事。我只是想在它觉悟前,给它换
一个更好的笼子。”
“王子,您的个性还是这麽顽劣啊。”
“彼此彼此。”巴塞尔耸耸肩,“对了,最近都没有看到雷那小子啊。”
“好像之前出宫寻找埃米尔王子去了,不过听说他已经回来了。”风侍卫打个呵欠。
“埃米尔没回来吧?”
“诶,王子您怎麽知道?”
“因为……”巴塞尔转头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春天来了嘛。”
“……王子,您这笑话真隐晦啊。”
“可你还是听出来不是麽?”
“作为侍奉了您十二年的侍卫,这点儿眼力还是要有的。”
“听起来抱怨很多啊……不如换一个王子跟随吧?”巴塞尔推推眼镜笑了一下。
风侍卫立即鞠躬:“我毫不怀疑您这只是开玩笑,当然,祝您今晚愉快。”
巴塞尔笑得很响亮了,一直到进了桑德勒的房间,还是忍不住的笑。
桑德勒刚吃完晚餐在想上午输掉的五盘棋,耳边就传来这个令他不太舒服的笑声,于是皱眉抬起头来:“你又来干甚麽?
”
“当然是来问候一下贵客是否满意这个地方。”巴塞尔嘴角还残留着笑意,整张脸看来温和无害。
桑德勒在心里狠狠唾弃这张脸深重的欺骗性:“我有说不满意的权利麽?”
“当然,我相信王子是明白的,不管以后你会不会成为王兄的正妃,这个国家已经和你休戚与共了。”巴塞尔自顾行到他
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桑德勒挪过去一点:“那你应该对未来的王妃尊重一些吧?”
巴塞尔看看他,突然止住了笑:“真的为了那个放弃你的男人不惜做到这一步麽?”
桑德勒抿了抿嘴唇:“我不懂你说甚麽。”
巴塞尔看着他的脸:“他遇刺并不是你安排的,你为甚麽不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