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寰七宫(攻战天下Ⅰ 总攻 下卷)——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1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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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皇上挂心。”

司苍卿不再管那人,只是安静地喝起茶来。他最厌烦那种迂腐的书生,动不动以死明志,今天柳意的行为让他非常不悦…

…但,到底是对方也并非没有道理,无论是怎样的选择,后果都不好预料。

既然留下来医治那些染毒者,那就要必须保证,不能疏漏了一丝一毫--否则,无人可以想象,这天下会乱成怎样,故而

他调集了那些精兵,不畏生死、绝对忠诚,以命守护着疫区。

握住茶盏的手猛地一紧,司苍卿眸光一寒,随即一甩手,茶盏被抛上去,直砸到屋顶,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啪嗒一声又

掉落到地上。

人影一晃,屋内只余茶香缕缕。

第二十九章 慈心同悲百姓苦(五)

清沥沥的河水,漾在杨柳堆间。

司苍卿忽地停下脚步,看向绿树丛中,那个仰头观望的青年,一身淡青色书生长袍,他负手站在那里,似是很享受这里的

美景。

苍白的面容上,印着繁绕的诡异图腾,盘踞了小半个脸颊,森森的寒气自人心底油然而生。这人忽地偏过头,看向司苍卿

,眼中是淡淡的喜悦,他低声唤道:“皇上……”

司苍卿眼神一寒,瞬间便来到这人面前,冷厉地开口:“莫清绝!”

莫清绝轻轻笑了,眸光明亮,“皇上还认得出我啊!”语气带着几许喜意,却来不及多说,他猛地飞离到丈外,原先站立

的地方,柳树被强劲的掌力给摧折断开。

不过瞬刻,这人眼神一变,神情微有变化,整个人温文中带着傲然,“若你不想解救那些百姓,便尽管杀了我!”

顿了下,司苍卿不再动作,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人,“你想做什么?”

那人神情恍惚了下,随即粲然一笑,“你就这般肯定,瘟疫是我做的吗?”

司苍卿不作回应。

莫清绝转身再次看向河水,似是喃喃自语,“若不是‘他’,我才不会来自讨没趣……”眼角微挑,一副讥诮的样子,“

如果我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活人蛊是用来制造瘟毒的,你会相信吗?”

司苍卿只是冷漠地回视着对方,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人到底知不知道活人蛊的用途,若非存着心要知道如何解去瘟毒,他立

马便杀了这个人。当初天央说得对,何必查清楚这人的意图,只要杀了他,想利用他复国的宇文风淳便无法作为!何况,

这人果真如师父所说,凡遇到他,自己便是麻烦不断,甚至生命堪忧。

他从不屈命,既然这人是他的死劫,杀了便成。

察觉出对方的杀意,莫清绝只是低沉地呵呵笑,道:“我总算相信了,那个老妖婆说我会是你的死劫……如今看来你也是

心知肚明。”歪着头仔细打量司苍卿,“但是,我怎么会是你的死劫呢?”

不等回答,莫清绝似乎也知道再废话下去可能真的就性命不保了,随即手中猛地甩出一样东西,直朝着司苍卿面上击来。

迅速地让开身,一手甩出银丝卷过那东西,司苍卿刚一站稳,那人早已消失不见踪影,只有一句话飘动在风间,“那张图

,是凤凰神殿的机关……”

静默地站在圩埂下,司苍卿垂眸凝视着手中的蓝色瓷瓶,按照那人话里的意思,该是瘟毒的解药吧!将底面翻过来,小小

的瓷面上,是密密麻麻的线条……

机关图?

看向那人消失的地方,司苍卿一时迷惑了,这个人到底在算计什么?活人蛊是他设计了自己和柒霜然从天外天抢得的,如

今,却又突然给他瘟毒的解药--如果,真是解药的话。最为诡异的,便是这人竟然将凤凰神殿的机关图给了他……

若是陷阱,那人有必要做的这般明显吗?还有,他的死劫一事,只有身边亲近的几人知道,或许再添上无涯寺的大师……

为何莫清绝会知道?他嘴里的老妖婆又是何人?

无数疑团在脑中翻滚,便是司苍卿,也无法理出头绪。

低眸凝视着手中的瓷瓶,司苍卿不再追究--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确认,这是否真的是解药。至于那人的目的,且拭目以待

“卿!”

承天碧欣喜地奔到司苍卿面前,激动地紧抓着对方的手,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解药……研制成工力了!”

司苍卿轻拍着他的背,淡声道:“不必这么紧张。”

承天碧管不了那些,笑得开怀,“我一直总觉得缺了某样药,但是怎么也找不出……你给我的那瓶药,我才恍然大悟……

听着这人激昂的语调絮絮地说着,司苍卿目露深思,看来莫清绝没有说谎。

猛地自退离司苍卿的怀抱,承天碧神采飞扬,“卿,我立马带领行医们去为染毒的乡民们医治……”

见那人匆忙地离去,司苍卿微扬声道:“仔细自己。”

“卿不用担心。”

听着承天碧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司苍卿收回视线,静默地坐在椅上,垂眸凝视着青瓷药瓶,仔细地研究着那复杂的机关图

。若这真是朝天山凤凰神殿的机关布局,那无疑是非常凶险的。

只是……

缓缓收紧手,司苍卿将瓷瓶放进袖间,人跟着起身走了出去。无论是真假,他怎可能真的相信,这就是凤凰神殿的布局图

自从解药研制出来,便几乎没再有人死亡。过了约莫十日的工夫,已经陆续有些病情不重的染毒者被治愈了,只是为防万

一,治愈的人便暂时转移到离居人群的地方。

百姓得知消息,俱是欢腾,原本对朝廷还有些质疑的人,如今也完全放下心来。

绿杨乡,渐渐恢复了生机。虽未能完全摆脱丧失亲人之痛,但都提起十二分精神,部分还没有转移走的乡民,更加积极地

帮忙着。

站在圩埂旁,司苍卿静默地看着远处水边几个孩子在嬉闹着。看着那里半截的柳树,他便复又想起那日莫清绝的样子。

一些谜团,他似乎摸出了些许的线索。他曾和承天碧说起了莫清绝来过这里,在承天碧的追问下,也描述了那人的样子,

尤其是那人脸上的黑紫色图腾……

彼时,承天碧是异常吃惊,只因,那种黑紫色图腾,他曾在慕莲族的秘书里看到过,是一种‘蛊咒’的标记。只不过慕莲

族的秘书只残留了半本,对于蛊咒的具体介绍并不全,而施蛊咒的方法也失传了,慕莲族人包括最后一任圣子都不懂得蛊

咒。

按照秘书里的记载,蛊咒,是非常邪门的一种似蛊似咒的巫术,被下蛊咒之人,根据蛊咒的厉害程度不同,便会出现在身

体部位上显现图腾。图腾越靠近脑门,蛊咒便越厉害;图腾的颜色越深,蛊咒也是越有控制力。

漫不经心地看着几个孩子忽然打闹起来,司苍卿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蛊咒吗?他一直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莫清

绝设计的,如今看到,莫清绝似乎也只是个傀儡。

那么,给他解药,到底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的意思,还是莫清绝的意思……至少在他看来,莫清绝不像那种甘愿做个傀儡的

人。便是前世的自己,无欲无求,也不愿一辈子做个别人手里的棋子,所以筹备多年,机会一到便反扑过去。

或许,莫清绝,是在借他之手,消灭控制自己的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莫清绝和当年的羌人祗一样,是被羌氏族人控制。秋屏天的密探说,莫清绝的父亲莫瞿来自南海

,那么,羌氏定就是隐藏在那里。

这片大陆,羌氏到底渗入了多少势力?

“主子……”凤湘无声出现在身后,道:“秋殿下的密探传来消息,说……”

“莫瞿于前几日得病暴毙!”

司苍卿随意地嗯了声,凤湘便再次隐到暗处。

“哥哥……”那孩子气喘吁吁地来到司苍卿面前,腼腆地笑着,“我们又摘了些菱角呢……”小手举起,他有些赧然道:

“天寒了,菱角好多都落掉了,没剩多少大的了。”

“多谢!”司苍卿依然只是冷漠地道谢,便接了过来,那孩子只是匆匆地摇了摇头,就迅速地跑开去。

瞥了眼手中的菱角,司苍卿转过身,漫步走在圩埂上,前方柳意正微笑着和几人告别,随即朝这边走来。

见到司苍卿,柳意微微一愣,随即低声唤道:“皇上……”

随意地点了点头,司苍卿越过他,正要离去,却听到对方以更低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微有疑惑,司苍卿停下脚步,偏头看过去,只见对方清冷的神情里带着些许赧色。

“臣那日不该那般逼迫您……让您为难了,”柳意微微低着头,心头慌慌的,也不知怎就将道歉的话语说了出来,如今只

好硬着头皮,继续道:“臣身为臣子,本该为您分忧,却在紧要关头,只知道逼迫……”

司苍卿淡然地打断对方的愧疚,“你没有做错。”他们不过是彼此思考的角度和所站的立场不同。柳意是真心为民,而自

己……若非是这苍寰皇帝而他更不会推诿责任的话,他才不会管别人是生是死!

只是,虽然危险,倒也幸亏了当初柳意的坚持。如今,瘟毒可解,两难的局面也随之被打破。只剩下那个鼓动乱民的凤凰

神殿,倒不必过于担心。

朝廷的所作所为,天下人看在眼里,而这一番作为的结果,无疑是博得了民心。

“可,”柳意轻叹了口气,“臣不该用那般激烈的方式……”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当时为何那般的绝望和痛苦,更甚于看着那些百姓遭受瘟毒之苦时。他向来不屑臣子用命来要劝谏,

可结果……

淡淡地瞥了眼对方,司苍卿只道:“追悔不能解决问题。”

柳意神情一凛,当即道:“臣绝不会再犯,若再遇困境,定得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见对方神情里透着认真和执着,司苍卿稍稍起了些许说话的兴致,随即说道:“这个世界,凡事两难全,唯有权衡选择,

动摇或痛苦,无济于事。”

闻言,柳意苦笑。他自然懂得,只是……他到底是寻常人,那些挫败的情绪想避也避不了!

却听司苍卿又道:“人无十全十美,你只是个书生,莫要凡事都担到自己身上。且,你非只是那一万人的父母官,更是这

天下的丞相!”

向来寡言的帝王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虽然多少有些不悦的意味,但柳意却无法不动容,一时按捺不住心底的冲动,道:

“皇上,可否听臣说个故事?”

微疑惑,司苍卿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便听这人低声讲述了起来。

第三十章 凤凰神殿万人呼(上)

那件事,成为他心底长久的梦魇,挥不走、抹不掉,捆缚着他的灵魂。如今,一晃已是十多年的光景了。

那时他刚十四岁,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便独身在外游学一年。就在回京的途中,他遭遇了一场变故,自此改变了他整

个人生。适逢干旱,不少人家颗粒无收,他一路行来,只看到百姓的凄惨情状,而朝廷却不理不顾,甚至于夜夜笙歌。当

时的他,悲愤异常--那是一种悲天悯人实则孤高自傲的所谓慈悲心。

……于缓解百姓的痛苦,却无半分作用。

一日,他赶不及去城内,便只好借宿在一农户家。半夜的时候,他被一阵喧闹给惊醒,遂看到窗户纸上交错着幢幢的人影

,耳边是一阵激愤的叫喊声夹杂着隐约的啼哭。惊讶莫名,他随即起身出去查探,跟着那些匆忙的乡民们一起来到了村口

,便见到那让他永生不能忘记的一幕。

数十根树干搭建的简单祭台上,四五个稚童被捆在那里,一个穿着白衣戴着白头巾的男人,手中执刀,便依次地割开孩子

的颈项,另一人则是手执祭器接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其他被困的孩子见到这骇人的场景,哭得惊天动地。

他急忙阻止这种行为,被乡民们架住不能动,那时才知,这是一场祭典--以童子之血祈愿上天的悲悯,以童子之骸求得

神灵的帮助。闻言,他惊怒交加,义愤填膺地指责着那些愚昧的乡民,却被一个老者堵了回来。

那老人说,“公子出身高贵,可曾懂得贫民的辛苦?公子游学四方,又了解了几分人情世故?公子心比天高,可能求得苍

天放我黎民百姓一条活路?”

祭典终究继续,他浑身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孩子活生生地被放血而亡。所有的悲悯,所有的同情,在此刻俱化作云

烟,他只能无望地看着一场悲剧在自己面前上演。他自始至终在观看,也心知肚明该阻止,却最终无能为力。

他恍惚地回到借宿的农家,整个人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殊斗,虚软无力而绝望,直到看到那家人抱头痛哭,他们嘴里口口

声声喊着“舍不得”,乞求着谅解,才知,这一片乡里都要举行这场祭典,只是乡民们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

面前,便在各乡间调换,以他乡的童子来祈天。

回到京城,他立刻请求自己的父亲下令杜绝这种行为,却被堵了回来。柳子问只是反问着他,“刑律早有杀人偿命,又何

故出现此种行为?朝廷早知百姓疾苦,又何故漠不关心?自古逢遇天灾人祸,民间便曾有易子而食,折骸而炊,是为何故

?便是今日我下令杜绝,你又如何得知那些暗地里的举措?今日我得知了乡民这一举措,所有的人都是凶手,我又该以何

罪论处?”

他无话可回。很多东西,他从书里学得,也曾嗟叹也曾指责,却远远不及亲眼所见到的那般……惊骇而绝望。

次年,他参加科考,遂坚定地入朝为官。曾经的旧愿,也被彻底抛却脑后,所谓纵马走江湖,看星观月以天地为穹庐,尝

人间冷暖着写百味之书,实则是多么奢侈的一种想法。若不得果腹蔽体,何谈那些风雅的兴致。

眼前,一簇水草被急流卷动摇晃着。柳意收回视线,微偏过头,看到司苍卿冷淡的面容,对方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抿了

下唇,遂几分不自在地说道,“……臣似乎不该占用了皇上的时间,尽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之事。”

司苍卿冷淡地看着对方那略带沧桑的面容,这些日子在这里的日夜视察和安顿,让这人的气色看起来不甚好。他冷漠地开

口,“那些事情,与尔何干?”

百姓之苦,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都无法完全避免的;那种易子而食之行为,责任不在于哪一人,可说是天灾难免,可说是

朝廷不仁、官员不德,也可说是百姓无知。那件事情,从头到尾就不曾与这人有何关系,他不理解这人为何会这般负疚。

人之力,本就有限,又何必背负那些自己根本就无法负担的包袱?

柳意身体微震,神情顿时几分复杂,遂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万般情绪,只是轻声回道:“古之圣人便云,达济天下而穷

善己身,所以,臣也想透,只得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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