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了我多少人脉?方才如此侮辱我,你们没看到吗?我要他悔自己被爹娘生出来!」
寒难州握紧拳头,听朱九淫邪地道:「至于那双漂亮的眼睛先不忙弄瞎,我要看他流泪,看他挣扎,看他哭着求我放过他
。
「寒当家的,如果你喜欢他,等我玩过以后送给你,我会把他训练得像最听话的畜生,你要他怎么服侍你都可以。」
「你住口!」寒难州终于忍耐不住,正想怒骂,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冲向朱九,带起一溜光凌厉的刀势砍了过去。
「小心!」寒难州来不及拔剑,以剑鞘反格那人刀刃,只见火花迸闪,两人都不禁虎口一震。
「尊驾何人?」寒难州看那人黑衣蒙面,身形十分高大,武艺虽不算超凡入圣,但也极为精纯。他一边挡格,一边喝道:
「来人,守住王爷,这人我来对付!」
朱九立即缩回保护人墙中,「有刺客!快来护住本王啊!」
那人「哼」的一声,忽然一刀横砍寒难州腰胁之处,还未砍实,又是一道刀光向寒难州脸面直劈而来,在他侧身避开时,
另一溜光芒又袭向他的下盘。
这一刀鬼斧神工,连寒难州都不禁内心喝采,只听那人一刀一喝,宛若平地焦雷。这人虽然武功不及寒难州,但招招拼命
,势若疯虎,一时之间倒也难以应付。
寒难州吃亏在未及时拔剑应战,所谓占先机者赢,那人一阵猛攻,一连数百招,竟然未曾一招重复,寒难州却看出这人的
刀隐含剑势的影子,竟像是以刀来使御剑招。
他心下念转,手中剑势一紧,使出「鬼叉八招」,那是连侯雪城都要避开的凌厉剑式,这人自然难以抵御,退后一步,寒
难州趁势进袭,右手剑势一偏挡开这人的刀,左手便往他胸口击落。
那人立时翻身后仰,但手中刀式却仍然不变,虽守犹攻,一刀一刀双手回劈。
寒难州喝道:「好功夫!」却不守反攻,剑鞘直取中宫,在那人胸口重重一击。
那人「哇」一声喷出一口血,但他两只脚却如千斤重的铅锤一般死钉在原地,宁死不退。
这时尊皇箭由他背后射出一箭,那人回刀挡格,一双威势逼人的眼睛凌厉如刀地盯了尊皇箭一眼。寒难州喝道:「尊皇箭
你住手,他由我来应付!」
那黑衣人威严慑人的眸子扫视所有人一眼,忽然双臂一震,身形如大鸟般凌空飞起,身形与刀光合一,窜起惊人的青芒,
竟然如同之前侯雪城般,幻化出五尊人形,他不再攻击寒难州,五尊人形都直扑朱九。
「住手!」
寒难州和尊皇箭都知道这一招的厉害,两人俱扑向朱九皇爷,只见刀剑交合乍分,朱九嚎叫着扑倒。
待及光芒一敛,那人攻击竟然全无威势,借着寒难州的剑势向后翻身,眨眼间已翻过护墙,一闪不见。
这几下变化交手,当真是兔起鹘落,迅捷无备。众人想起其中的惊险都不禁为朱九捏把冷汗。朱九给那人伤了手臂,正在
唉唉痛叫,看那人离开,不禁大声怒吼。
「立即调派人手,给我去追,把那刺客给杀了……寒当家的和尊皇箭你们留下来保护我,替我治伤!顺便把侯雪城……咦
,他人呢?」
所有人回头一看,侯雪城刚才躺卧的大树下,已经不见人影。显然那人有接应之人,在众人都被他吸引时,另一人悄悄潜
。入救走了侯雪城,怪不得他之前招招拼命的打法
寒难州不去理会朱九的怒骂,一边调派人手缉拿刺客,一面心下寻思。待朱九进屋疗伤,他望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冷笑。
「即使以剑意役刀,同是使剑之人会看不出吗?」寒难州自语般地,以所有人都听不见的声音轻语,「朱靖,你也太小看
我了。」
当黑衣人离开朱九皇爷府,他特意绕行小路,躲开了追踪的官兵,身形如大鹏展翅不断纵跃飞掠。待他停下身形时,已经
在一处红瓦屋顶的屋舍前。
这屋舍高约两层楼,并不甚起眼,大门深锁。当他才落地,门忽然开启。「快进来。」
他闪身窜入,低声道:「人呢?」
开门的是一黄衣老者,身后尚有七、八名黄衣人,看老者气度,该是这些人的领导者。他躬身道:「宫主已在后厢房,请
王爷随我来。」
黄衣老者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但这走路却异常迅捷。黑衣人跟着他,不一会儿已经走到一座精舍之前。
走进精舍,推开房门,侯雪城便躺在该处,床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正肃容替他把脉,另一名赫然是燕野。
燕野一看到黑衣人便单膝下跪,黑衣人一摆手。「起来,一路过来,没人跟踪吧?」
燕野起身道:「我和陈舵主十分小心,一路绕行。那些人注意力都让您吸引走了,没人注意到我们。」
朱靖点头,眼神早已锁定在房内唯一的床上。
在雪白的帐幔之间,床上之人身上的中衣已被褪下,里衣也被剪开。裸露着的胸口上,那截箭矢赫然还插着;伤口周围的
肌肉因强烈的毒素而发黑溃烂,散发出腐臭的气味。
黑衣人一时不忍目睹,别开了头。
黄衣老者一个箭步上前。「大夫,现在情况如何?宫主有救吗?」
那把脉之人缓缓放下侯雪城的手,眉头深锁。「这箭矢,若不拔除,那肯定迟早没命。但若是拔下,我没把握宫主不会立
即气绝身亡。这拔与不拔之间……」
黑衣人走向前,看着侯雪城良久。「马上动手拔除,我不要这东西留在他身体里。放心,他不会就这样离开我。雪城如此
骄傲,一定会撑过去的。」
顺手拿掉自己头罩。那双锐利的眼神,瘦削的脸孔,气度威棱,赫然便是朱靖。「我来动手。大夫,你准备着。」他一手
握住侯雪城胸口的那截箭身,另一手按在他胸脖之间。
那大夫立即准备上好的止血金创药,手中拿着刺穴金针。手下之人捧来热水候着。
那大夫左右看看,准备工作已然完成,便道:「王爷,可以动手了。记住,那箭上有倒钩,不能往后拔,那稳死无疑。我
已把后面的尾翎先剔除了,王爷须向前推出。」
朱靖的手却颤抖起来,那双一向稳定而干燥的手,此时充满汗水,「雪城,雪城……小师叔……」和他颤抖的手回然的是
他温和的声音。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温热着侯雪城冰冷的脸庞。「你忍耐一下,一定要撑住。」
燕野出声道:「王爷,我来拔吧?」
朱靖摇头,蓦然一咬牙,右手向前一挺,随着侯雪城剧烈地抽搐,那根可怕的箭矢已带着一大片血肉被推出。
鲜血喷溅出来,高高撒上了雪白的帐幔,顺着柔滑的蚕丝帐滴下被褥床单,一瞬间,所有人的眼前都被染上一片血红。
朱靖立即动手点住他胸口七处大穴,血流登时缓了,那大夫趁机上前引针止血。
燕野一边替他敷上金创药,一边开口,「这毒若是不清除,顺着血路侵入心脉,侯宫主迟早还是死路一条,但尊皇箭上的
毒是独门所制,非一般人可解,这可怎么办?」
正担心间,他的眼睛忽然对上一双冷冷的眼眸,不禁一震。「侯宫主!」
朱靖回头见到侯雪城已睁开双眼,不禁大喜。「雪城,你可还好?很痛吗?」
侯雪城自然是被那样的激痛震动得清醒过来,他不看朱靖,死盯着燕野,「你给我下了散功的药物,是你吧?」虽然声音
极其低弱,但仍有说不出的杀气。「先把解药给我。」
燕野低下头。「侯宫主,我是迫于无奈,那九皇爷用我家人来威胁。不过我实在没有下毒,我已将那包药给掉换,宫主喝
下的那碗甜汤,只是一般的制气散而已,对宫主而言根本不构成威胁……我真不知为何宫主会忽然散功。」
朱靖握住他犹戴着手套的右手。「燕野之前已将一切都告知我。他着实没有陷害你,那碗剩下的甜汤,后来我找人看过,
。里头放的是一般的制气散,那是绝不会错的。」
侯雪城默了半晌。「原来这么快……」
朱靖奇道:「什么那么快?雪城,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伤,你的功力我也会想办法找药物来让你恢复,你
只要好好养伤便好。」
侯雪城却沉默不语,只是露出讥诮的笑意,既无愤怒,也不甚悲伤。那是对命运的讥嘲。他看着自己胸口溃烂的伤势,仍
然没什么表情。「你怎么晓得我有危险,知道要来救我?」
「那时,你没对我舅母动手,忽然离去,我便知道要糟。肯定是要去找九叔麻烦,所以连夜追你。燕野也随着我去,他自
从对你下药以后,和朱九那边偶有联系,虽然那些人仍防着他,却也大约知道朱九的动态。」
朱靖缓缓地说,仍然握紧了侯雪城的手。
「到了地头,我们查到你出了事,好在你给过我那把玉剑,我虽不方便调动官府人马,却能用你的信物找到你的属下,我
们一起协力救出了你。」
侯雪城点头,不再说什么。「全部退出去。」
「雪城……」
朱靖想说什么,侯雪城已经截口道:「我既然清醒了,便不会轻易死去,我要自己疗伤。出去。」
朱靖看着他冷漠的脸庞,只觉得心如刀绞,但他一向不去拂逆小师叔的意思,便领着众人退出。这里分舵的陈舵主,也就
是那名黄衣老者已替他备妥屋舍。
朱靖挥退燕野,一进房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气血凝滞。那寒难州在他胸口的一掌如火烧灼,那是什么掌法?他按住胸
口,踉跄地坐入屋内的太师椅。
在另一间屋舍,侯雪城等着所有人都退出后,他扯开自己胸口包扎的绷带,仍是那种讥讽的笑意。
他缓缓褪下自己右手的手套,翻过手掌,掌心赫然有着如北斗七星般联机的七颗黑痣。
他的笑意凝固,眼神转为肃杀,竟露出淡淡的青芒。那是一种即将见到血腥的残酷。对别人,同样也是对自己。
他将手掌按上自己溃烂的伤口,瞬间整个掌心转为血红之色,隐隐发出滋滋的烧灼声。
这时,屋内弥漫着浓厚血肉灼烧的焦臭。
侯雪城低垂下眼帘,脸上仍是那种凝固了的诡异的笑意,似乎在讥嘲自己的无奈,也讥笑着命运的可悲。
第二日天明,陈舵主进屋给主君请安的时候不禁惊愕得睁大了眼。只见宫主衣着完好,好端端地负手站在窗前,气定神闲
。看到他惊愕的样子,侯雪城冷冷地道:「我没事很奇怪吗?」
傲神宫的宫规一向极为严厉,陈舵主吓得一抖,主君身上发生的事情,从来没人敢置疑,他趴伏在地上。
「属下恭贺宫主大安。宫主没事真是太好了,我马上传报给各分舵舵主。大家知道宫主受伤,虽没宫主命令不敢擅离职守
,但都十分担心。」
侯雪城冷冷地看着他,「你办好分内的事便好,别管太多。」他顿了顿,「朱靖呢?为何没来服侍我梳洗?」
「王爷殿下一直尚未起床,宫主若是不嫌弃,属下愿效犬马之劳……或是您比较习惯由侍女伺候?」陈舵主十分惶恐,难
道真要去请王爷来服侍宫主起居?
侯雪城哼了一声,虽不言语,但也看出他十分不悦。「叫他来。」
正说间,已看到燕野匆促走了进来,看到侯雪城安然无恙,不禁也十分震惊,愕然说不出话来。「侯宫主您……安好?」
侯雪城不耐烦。「叫朱靖来。」
燕野这才忽然想到,「宫主您安好真是太好了,王爷不妙了,我方才去请安,王爷已经昏迷不醒,他中了寒难州一掌,不
知伤得多厉害,我想请陈舵主找大夫给王爷看一下。」
侯雪城也不多言,听他说间,脚已经跨出房门。「带路。」
朱靖的确伤得很重,当时寒难州那掌完全震伤了他的经脉,那是寒难州独门的「焰魄神掌」,中者无论功力多高,若无解
药,在半月之内必死无疑。除非像侯雪城这种练有独门罡气之人才可能幸免。
当时朱靖忧心侯雪城的伤势,竟忘了己身重伤。
侯雪城自然知道这掌力的厉害之处,若是功力尚未丧失时,还可以大静神功替他治伤,现在简直已经束手无策。他低头探
视朱靖胸口的掌伤,然后直起腰,看着朱靖苍白的脸孔沉吟不语。
燕野担忧地道:「侯宫主,我们该怎么做?请大夫看有用处吗?」王爷是皇上最宠爱的侄儿,又是戍守边疆的一代名将,
边陲之地的敌将只要听到他的大名莫不丧胆,若有闪失,恐怕外患又将兴起,战祸不断。
侯雪城烦极,喝叱道:「噤声!」
他在太师椅上落坐,心下计量着。这伤非寒难州来治不可,但他身为一宫之主,自不可能向敌人低头,即使为了朱靖也没
可能。
再不然,焰魄神掌这门武功,只有天山内天池中的极寒冰鱼内丹才有得治。
但那湖水深不可测,且冰寒迫人,一般人不可能潜入。傲神宫历代曾有一名前辈宫主潜入湖中想抓取冰鱼,结果再也没有
浮起。那人自是没练成冰心诀第八层以上才会惨遭灭顶。
他武功虽已丧失,但是冰心诀心法仍在,一般的冷寒是不畏惧的,但能抗拒得了天池的寒水吗?
自己的伤势虽然以异能封起,但随时可能被外力触发,体内的箭毒也只能暂时压抑,无法清除,事实上连走动都觉得全身
经脉似乎要散开。这样的身体,要如何与湖中的冰鱼搏斗?只有傻瓜才会这么做吧?
侯雪城握紧了拳头。
他的目光移到朱靖脸上,这人为了救他,竟然不自量力,与寒难州搏斗,简直自寻死路,他冷哼一声,白痴也没他那么笨
。
……但是,偶尔当一次白痴似乎也不错?聪明了一世,傻一下也未尝不可。
侯雪城一向冷肃的的神色慢慢柔和起来。多情不似无情苦,其中的甘甜苦楚,又有谁能知道呢?
他振衣而起,「吩咐下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天山。」
——雪初绽·完——
前传——一半雪映天山月
侯雪城从小到大,都可说是众所瞩目的天才。
他是傲神宫主收的第九个关门弟子,是最后一个徒弟。曾有人劝傲神宫主再多收几个徒弟,傲神宫主一向冷峻的脸上出现
些许笑意。
「不必了,城儿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后头的徒弟是没必要的,前头的徒弟也已经没有必要。」
是的,傲神宫主只需要一个继承人,在师父收了他当关门弟子以后,他就是唯一的一个,他是傲神宫主的骄傲,也将是傲
神宫的标志。
但是即使如此,在十五年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在所有人的期待与压力下,他也曾彷徨无助过。
一直到久远的以后,不知多少年了,侯雪城都仍然记得,当初那个大他四岁的少年握住他手的温度。到底是他先爱上他,
还是他先爱上他,恐怕侯雪城自己也不明白。
那一年他十岁,冰心诀才只练到第二重,却已经开始行走江湖。师父给他订下了功课,随着他们师兄弟武功的精进,每年
都必须匿名挑战江湖中不同的成名人物,取回头颅。这不是为了扬威,而是为了历练。
那次是他第一次下山,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发现,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袖,是永远洗不干净的。
他还是个孩子,每当夜深人静时,死者那种凝固了怨毒又惊愕的表情,因恐骇而睁大的眼睛,总是不断进入他的梦境,就
那样盯视着他,让他夜不能寐。
他不晓得其它师兄是怎么克服的,可是他没办法和师兄一样。他每天在半夜醒时尖锐的哭嚎,他不断哭泣,从夜晚哭到天
亮,不肯进食。他越来越瘦,很快地就已经濒临死亡。
师父过来看过他,他伸出手哭着说「师父师父」,但师父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过不了这个关卡,就练不了冰心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