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战战兢兢。”若说之前那些大臣是因皇帝的宠爱而不敢怠慢,如今则完全是因为司苍卿的气势,明明自始至终都是不
高不低的清冷音调,听在耳中却让人异常地胆战心惊。
司苍卿微微扬眉,“我那么可怕?”虽然刚才在朝堂上,他是故意放出自身的气势,增加压迫之感,但……想起以前,凤
岚似乎也很怕自己。
凤岚轻笑地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不了解主子的人,都会觉得主子很可怕很冷漠,但实际上……”
话语猛然顿住。
“怎么不说了?”司苍卿微微疑惑地看着对方有些发红的脸庞。
“主子,”凤岚赧然地低了低头,声如蚊呐,“主子其实很温柔……”
温柔?有些奇怪的词。司苍卿看着凤岚脸上的晕红都快烧到颈项,直觉得不该再追问,便也只是点点头。
“参见太子殿下,”东宫宫门外远远地便见那小太监青绪赶过来,对着司苍卿二人行了个礼,脸上是焦急之色。
“何事?”
“殿下,”青绪话语担忧,“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公主殿下来了。”而且面色不善!
“知道了。”司苍卿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踏进东宫大门,丝毫不关心里面有什么等着他。
坐在主位之上,司苍卿淡淡地看着屋内一群女人,除了太后、皇后与公主之外,还有几位贵妃,视线转了圈便落在那当初
被秦家力捧的公主身上,这个他名义上的姐姐--司苍娉娥,倒不像那皇后与太后般咄咄逼人,几分胆怯地躲在人群之后
。
收回目光,司苍卿淡淡地问道:“不知太后来我东宫有何要事?”
神色微微一僵,太后挤出个和善的笑容,“太子,哀家可是你的皇祖母,自打你回宫,哀家还没有单独见见你,心中甚为
挂念。上次让德联去请你,哪知道那眼拙的奴才不懂事,倒给你惹事了!”
司苍卿站起身,语气不冷不热, “既然现在见了,太后也可回去了。来人,送太后回天佑殿!”
“你……”太后脸色立马一变,瞪视着司苍卿。
“太子,”一旁的皇后再也忍不住,语气冲极,“你怎么可以和太后这么说话!”
“皇后,”司苍卿冷冷地看着她,“你又有何资格和本宫这样说话!”
“你!”皇后险些岔气,神色忿然。
“皇后,”太后脸色阴沉,不悦地堵住皇后的嘴,但毕竟是见识过种种场面之人,遂看向司苍卿,语气缓了缓,“既然太
子朝事繁忙,哀家不便打扰,改日再来看望太子。”
看着一干女人急冲冲地离去,再看着面无表情的司苍卿,凤岚轻声开口:“主子,太后与皇后很生气。”尊贵如她们,恐
怕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待过。
司苍卿微微颔首。生气吗?他根本不在乎,那两个女人也不过依附着秦家。而他司苍卿从来就不怕秦家的势力,又怎可能
任由她们在面前叫嚣?而且这些日子与司苍绝天的相处,让向来冷情的他,对那两个女人极为不喜。他本就是我行我素之
人,从来不愿虚与委蛇,对着那二人,他怎可能客气?
“不用管她们,”司苍卿淡淡地开口,凭那二人掀不起风浪,“过几日,你随我出宫。”
“出宫?”凤岚讶异地看着对方,自从回朝之后,他们俱是忙得无法分 身,怎么……
从怀中拿出一张请柬递给凤岚,司苍卿吩咐道:“你替我准备准备。”
原来是秦国丈七十大寿,凤岚心下了然,现在朝中最热闹的话题便是这个作风强硬的新太子,那国丈年事已高,早已不上
早朝,想来如今定是那秦国丈要亲自会一会司苍卿了。
“主子要参加国丈的寿筵?”
“为何不去?”司苍卿淡淡地反问,他倒是要看看对方有何花招。
凤岚收好请柬,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笑开:“那主子就穿寻常的衣物,或许可以在京内游玩一番。”这些日子,他太忙了
,看在凤岚眼中几分心疼,趁此机会放松一下,倒是个好主意。
“随你。”
……
数日后,司苍卿与凤岚依约前去秦府参加国丈的寿筵,刚刚走进那秦家大院,便发现里面建筑华丽精致,巨大的人工湖泊
镶嵌中间,楼廊亭阁数不胜数。而此次宴会更是露天举行,就在粼粼的湖面之上、精致的亭阁之间,别有风味。
凤岚脸色微沉,眼中尽是复杂之色。
“怎么了?”司苍卿淡淡地问了句,这么多年来,他和凤岚之间对彼此都异常熟悉,包括对方的情绪变化,此时凤岚显然
有些压抑,还有些莫名的情绪。
“没,没什么。”凤岚收回视线,低声回了句,声音有些低落。
“说!”对于这样的凤岚相当不喜,司苍卿冷声逼迫。
轻轻咬了咬下唇,凤岚复又抬头,幽幽地看着司苍卿,道:“今天,京中的名门闺秀也好像都来了……”后面的话,再也
说不下去。
司苍卿微微皱眉,不解其意,“那又如何?”
看着丝毫不懂情事的司苍卿,凤岚眼中迅速地闪过悲伤,“怕是,今日国丈要为主子做媒选妃。”
恍然,司苍卿不由得冷哼了声,那秦国丈果然老了,想故技重施,将当年用在司苍绝天身上的伎俩用到自己身上吗?
“我不会娶妃。”司苍卿冷声道,虽然他不懂得所谓的爱情,也并不代表他愿意随便娶个陌生人。
猛然停下脚步,凤岚惊诧地看着司苍卿。
淡淡地看了眼对方,司苍卿直觉感觉到对方低落的情绪与自己选妃有关,这样的情况让他心中更是不悦,遂重复了声,“
我不会娶她们。”
便率先朝着前面的亭阁走去。
愣愣地站立良久,凤岚才轻轻笑开--是他,多想了!这样的司苍卿,怎可能轻易看上别人,甚至娶妻生子?
如此,便好。
就让他自私一下,在这人成亲前,霸占着他所有的关心与那点点温情,直到……司苍卿娶妃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迟早会来吧!
清风里,飘过的沉沉低笑声里,有些甜、有些悲,几分怅然。
第二十章 户部尚书柳相子
莲京城内,繁华之景,长年不衰。
林立的楼阁内,那说书人的声音,一如既往般热情而激昂,为寻常人讲述着那些不可触及的宫闱秘辛、朝野闲情之事。
苍寰国民风向来开放,皇家与大臣们对于那些无伤大雅之事,也由着百姓说道作乐。
二楼雅间里,两个风采各异的青年坐在那里斟饮着清酒,其中一人面上是兴趣盎然,不时地透过隔窗看着楼下那哄闹的人
群;另一人,面目俊秀,神情冷清,恰如那冬夜里的清月,让人一见便倍觉几分清爽。
“……话说,那秦国丈七十大寿,宴请百官,声势浩大,连那当朝太子殿下都亲临府上,为他贺寿……”
“哎哎,这些日子,怎么三两句话不离太子殿下哪!”那兴致勃勃的青年,正是如今刑部侍郎莫之言,听着那说书人又开
始讲到司苍卿的事情,不由得连连摇头叹息,那些故事,十有七八都是无中生有、夸大其词,这不,说书人又说起那宴会
上的一幕--
“太子殿下风姿不凡、宛如天人,连国舅爷的掌上明珠京城第一美女秦如玉,也对殿下一见倾心,奈何佳人有意、君子无
心,太子殿下凛然拒绝佳人的美意,秦小姐为此竟当众失态,失足落下水中。”
“只道,太子殿下原来是不爱红妆,独爱蓝颜……”
“噗!”一口酒险些喷了一桌,对面的男子微微嫌弃地让了让身,莫之言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柳兄,之言失态了。”
但,这可不能怪他。你道,如今京中最盛的流言是什么?便是那掌握皇权、把持朝政的太子殿下,“不爱红妆爱蓝颜”。
流言真是可怕,莫之言连连摇头,“太子殿下的一世英名哪……”就这样被毁了。
只是,不由得轻笑,莫之言每每想起那日的场景,都是忍俊不禁,虽然与说书人所说的完全不同,但也是非常地夸张,令
人瞠目咋舌。
“柳兄,你没见到那天秦国丈的脸色,”莫之言笑谈,“那秦小姐也是柔情似水的难得佳人,光那一笑,媚眼如丝,任谁
见了,都酥到骨子里。可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哪,偏偏对谁都是冷眼,结果……”
不用莫之言说,虽不在现场,柳意却也知道其中的细节,这可是被人传的沸沸扬扬的一幕。
说来巧合,偏巧那天的宴会在水上举行。那秦如玉也不知怎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好死不死地就要跌倒司苍卿身上,而那
太子殿下一反常人所为,不去伸手相扶也罢,竟翩然让开身,结果那如花似玉的京城第一美人便当着朝廷百官与名门闺秀
的面跌落水中。
所有人都傻愣着,那场面之尴尬……
宴会,也为此闹得一团糟。
而那原本打着做媒选妃主意的秦国丈,也颜面尽失,草草便结束了宴席。
“这便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吧,”莫之言叹道,声音里几分深思,“太子殿下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对莫之言的絮叨保持着沉默,良久,柳意才淡淡地开口:“莫兄,你今日拉我来此处,便是要请我听书吗?”
柳意微微皱眉,这莫之言与他交情看似不错,也是对方死皮赖脸地时常缠着他,久了,见他为人不错,便也成了朋友,只
是对方从来不和自己谈论朝中之事,如今,开口闭口间都是那太子殿下……他心思向来敏锐,自是察觉其中的几分意味。
敛住调笑的神色,莫之言凝视着柳意,话语几分神秘,“就是请柳兄听书啊,那说书人的话虽然夸大其词,但也说对了几
分,太子殿下虽不是天人,但可是真龙之子,其风采让之言倍是仰慕,不知柳兄以为如何?”
柳意静静地注视着莫之言,半晌,眼中几分了然,“我倒不知道,原来莫兄……”是太子殿下的人。
话未尽,二人俱是心知肚明。
柳意唇微微勾了下,面色风轻云淡,“柳意曾说过,我做官为民不为君。不是因为柳意不忠君,而是心力有限,为民解患
,难再多求。”
闻言,莫之言挑了挑眉,“柳兄,殿下也曾说,民为国之本,愿事民者,便是事君。”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赞叹,“就像
殿下在祭祀大典上所说的,专乎吾主报以忠,关切民生报以仁。”
似乎也是想到大典那日的情形,柳意轻浅地淡笑了下,“原来是柳意看低了殿下。”
没有告诉莫之言的是,他也说过,他愿意效忠之人绝不能是平庸之辈。如今看来……
柳意看着面前总是一副无害而单纯模样的莫之言,从未想过这人会是太子的密探。此时他心中有了几分算计,那位太子殿
下的势力估计已是遍布朝野了。
他本就是臣子,更是厌恶那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秦家,既然司苍卿似乎有意于铲除他们,或许他可以改变一些自己固守的
原则……
“就这些吗?”柳意淡淡地问了声。
缓缓地露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莫之言轻声道:“自然……不止。”
距离上一次出宫,已经有相当的一些日子了。那次是因为国丈的大寿,而此次则是……
沉沉夜色,轻笼着皇宫。
司苍卿与凤岚悄然地离了宫,运着轻功,急速地消失在瓴瓦之上。
丞相府。
月华浅浅地弥漫在雅致的小院里,披着银光的男子,身形修长,站立在池塘前,夜色衬托出几分朦胧,衣衫在微风里轻摆
,更添几分飘逸。
男子持着短箫,断断续续的箫声,忽远忽近,清幽而冷泠,在空气里迷离飘荡。
正此时,从天而降两道黑衣人,翩翩然地落在了吹箫人的身后,却不再有进一步动静,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似乎等着吹
箫人自己发现。
箫声,忽然变得顺畅。
一曲时而平和时而透澈时而激昂的曲子,似乎讲述着吹箫人的心境。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三人依旧毫无动作。那两道黑衣身影,依旧是安静地等候在原地,吹箫人则是一曲接着一曲地吹
着箫曲,直到似乎有些疲累了,箫声也断息。
不急不缓地将短箫别在腰上,那人才缓缓回身,看着站在那里许久的二人,不惊不慌,动作优雅地躬身行了个礼,“柳意
见过太子殿下。”
柳意神色清淡,声音却是缓和而动听,“只是,微臣不知原来太子殿下还有夜闯臣子府邸的习惯。”
司苍卿淡淡地看着对方,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文臣都有着所谓的清高或是节气,说话做事都是曲曲折折。
对于对方似乎微带讽刺的话语不以为意,司苍卿开门见山:“柳尚书,本宫今日前来的意图,想必莫之言已经都已经清楚
与你说了。”
这一次见面,也不过是合作的二人,当面确认些事情罢了。
“呵,”柳意噙着浅浅的微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遂微臣书房一叙吧!”既然司苍卿如此直接,他也懒得虚伪做作
。
柳意的书房内,三人正对相坐,面前是茶香缕缕。
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与司苍卿平起平坐的凤岚,柳意眼神微微深沉,遂看向面前这作风古怪的新太子,“太子殿下的决心
,柳意钦佩。那秦氏外戚,乃我苍寰国一大硕鼠,若不除之,这朝中难得安宁,百姓难得安心。”
“既然殿下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意思,柳意也不绕弯子,”柳意清雅的嗓音里透着果断与坚决,“微臣愿意效力于殿下去
除去我朝毒瘤。”
司苍卿略微赞赏地点点头,这人也是直接不虚伪,看来不同于那些酸儒,“如此甚好,本宫今日便是来与柳尚书探讨秦家
在朝中的一些事情。”
柳意轻轻抿了口茶,遂定定地直视着司苍卿,眼中一片清明与坚定,“但微臣要事先表明自己的立场。”
“说!”司苍卿不甚在意地应了声。
“柳意为官只在于民生,”柳意不惧不畏,语气淡然,“文臣的愚忠,却是柳意所缺乏的秉性。在此,微臣还请太子殿下
多多包涵!”
柳意静静地观察着司苍卿的神色,如今二人话已经说开来了,他也不在乎表明自己的心思,此次铲除秦家的事情,只是合
作或交易;他的忠心,并不是随便可以得到的。即便对方是高贵如斯的太子殿下、未来天子,他也不会有所忌惮。
漠然看着对方,司苍卿的声音没有半丝起伏,“本宫向来不需要忠心这种东西。”人的心,本就是复杂诡谲,除了那几个
人外,他根本不会轻易相信‘心’这个东西。
所谓驭人之术,与其说是驭人之心,不如说是驭人之弱点与欲望,那才是人本性里的东西,也才是可以掌控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