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心咒(出书版) BY 随风飞
  发于:2011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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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父皇知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来看过他?

冷禹记不清了,惟一记得的……便是罗起含笑的面孔,冰冷的眼神。

终于得偿所愿。

但心底酸酸涩涩的,仍旧闷得发慌。

他咬了咬牙,有些吃力的转过头,却惊见床边竟然立着个人——熟悉的黑色唐装,一贯的温文浅笑,朝思暮想的清秀容颜

罗起?!

冷禹心头跳了跳,紧接着却是翻江倒海的痛楚,只稍稍一动,体内的天火便迅速的焚烧起来。但他仍是睁大眼睛,努力望

向面前的俊美男子。

又是幻觉么?

自从逆天施法之后,他的精神就一天比一天不济,常常没来由的瞧见罗起的幻影。是了,那家伙前不久才上了他的当,气

得面容扭曲、失去理智,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想着,自嘲的勾动嘴角,一点点伸出手去。

即便明知是幻影,也想离他越近越好。

然而冷禹毕竟重伤未愈,体内的天火又烧个不停,尚未触到罗起的衣角,就已因疼痛垂下了手臂,模模糊糊的喃:「罗起

,罗起,你怎么又入我梦里来了?」

声音低沉沙哑,完全不似平日那般骄横跋扈。

罗起听得好笑,不觉眉眼一弯,柔声道:「既然殿下还没睡醒,那我就改日再来看你吧。」

嘴里虽这样说着,人却依旧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冷禹吃了一惊,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脱口叫道:「真的是你?咳咳,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边问一边咳嗽,身体仍是痛的,但心头却怦怦乱跳起来,好似一见了面前这人,万般痛苦便都消失无踪。

「我是来向殿下道谢的。」罗起仍笑,破天荒的替冷禹掖了掖被子,语气极轻柔。

冷禹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哑声问:「谢我什么?」

「当然是多谢殿下让我爹转世重生。」

「你知道了?」

「我差一点杀了许意。」罗起点点头,慢条斯理的应,「不过那人轻而易举的破解了我的剑法,而我的剑术……全部都是

我爹亲自教的。」

原来如此。

冷禹闭了闭眼睛,苦笑。

原以为这个谎言能够撑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他面色本就难看,此刻愈发苍白了几分,深吸几口气后,方才艰难吐字:「我连着骗你两次,你应该更加恨我才对,而不

是来道什么谢!」

闻言,罗起面上竟现出些困惑之色,又往前走了一步,问:「为什么定要我恨你?」

冷禹并不答话,仅是静默的与他对视,直直望进那一双幽深似水的眸子里。然后抬起手来,继续朝前挪动,一寸又一寸,

最后终于抓住了罗起的衣袖。

呀,这水中月镜中花,到底给自己握在了手里。

赌上这一生,却只为换他一眼。

此番情意,此片痴心,究竟要如何说出口来?

疼痛又起。

冷禹咳个不停,断断续续的说:「你越是恨我,就越会将我放在心上,即使再不情愿,也难免会想起我来。如此……我自

然就开心……」

顿了顿,又道:「何况你爹重生之后,绝对会跟我大哥双宿双飞,从今往后,你就再没有接近他的机会了。所以,你实在

应该更加恨我。」

说着说着,他心底竟升起一股快意,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直笑到气都喘不过来了,也不肯停下。

罗起在旁见了,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

他心思缜密,一早已料到了冷禹的意图,但当真听他说出口来,仍是觉得不敢置信。究竟要多么多么喜欢,才能奋不顾身

到这种地步?

想着,伸手在冷禹额头上弹了弹,悠悠的说:「真是笨蛋。」

冷禹便止住了笑,略有些失神的瞪住他看。

……笨?

哈,的确如此。

他想尽办法得到了罗起的恨,到头来,心心念念的却仍是他的爱。

只要一天不舍得放开手,就要翻来覆去的忍受求而不得的痛楚。这折磨,远比焚身的天火厉害千倍万倍。

恍惚间,罗起已将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轻轻说一句:「时候不早了,殿下好好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不要走!

冷禹扯了扯嘴角,心里这样大喊,却偏偏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瞧着罗起越行越远。快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大叫起来:「

罗起,你到底恨不恨我?」

他面色苍白如纸,表情微微扭曲,瞧起来恐怖至极,但那说话的语气却是既绝望又痛苦的。

真正想问的,该是爱不爱才对吧?

然而事到如今,竟连那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这问题原是极好回答的,但罗起却脚下一顿,定定立在了门边。隔了许久,方才转回头来,冲着冷禹微微一笑。

「恨?那可还差得远呢。」他眨了眨眼睛,浅笑盈盈,目光温柔似水,一字一顿的说,「殿下若要我恨你,可得多费些心

思才行。」

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冷禹怔了怔,一时有些恍惚。

记得罗起从前说过,明知道毫无指望的事情,就没必要给别人希望。可他刚才那句话,简直像在鼓励自己继续死缠烂打一

般。

冷禹一面想,一面就觉得心头又乱跳起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呆呆盯住门口看。直到若无推门而入,方才回过了神来。

「殿下,你终于醒了?」若无手中端着药碗,极兴奋的冲到床边,连声道,「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连秋长老都不知你

何时会清醒过来,真是吓死我啦。」

三天?

冷禹闭了闭眼睛,倒并不觉得奇怪。他本就身体不济,如今胸口又被开了个窟窿,能这么快醒过来,已在预料之外了。

正想着,却听若无接着说道:「那天我救殿下回天界之后,就急着跑去煎药了,结果煎好药回来一看,却被吓了一跳。殿

下猜猜,我当时瞧见谁立在床头?」

冷禹扯了扯嘴角,没力气出声。

若无便故意装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来,嚷道:「是阎王大人!我那时吓得腿都软了,以为阎王大人怕你死得不透,又追过来

赶尽杀绝。」

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胸口,果然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冷禹忍不住笑起来,骂道:「没出息。」

「嘿嘿,」若无摸摸鼻子,干笑几声,又说,「不过阎王大人也真是奇怪。那日明明动手打伤了殿下,转眼却又跑来探病

。殿下你昏迷了三日,他便接连来了三次。」

「他每日都会来?」

「对啊,而且一站就是大半天。他盯着殿下看的那个眼神,与其说是担心你的伤势,倒更像是打算杀人灭口。」

闻言,冷禹不再开口问话了,嘴角却慢慢往上一勾。他原本面容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模样极为恐怖。但这么微笑之时,

眸中竟似含了万丈柔情,瞧起来甚是动人。

「殿下,你笑什么?」若无看得呆了呆,脱口就问。完了完了,他家殿下不只胸口破了个洞,难道连脑子也不灵光了?

是呀,有什么好笑的?

罗起只是来看过他几回而已,值得这么开心吗?如此一来,岂不是比若无还没出息了?

思及此,冷禹眼睛一瞪,立刻板住了脸,抿着嘴不说话。

若无一头雾水的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自己手中还端着碗药,连忙凑上前去,喂冷禹把药喝了下去。

冷禹喝完药后,倦意很快就袭了上来,没过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这一回竟比先前睡得安稳许多,就连在睡梦之中,那嘴角也略略往上弯着,隐约带了笑意。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瞧见了那熟悉的黑色唐装。

冷禹心头跳了跳,已知道并非自己的幻觉了,却还是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挣扎着抓住衣服的一角,牢牢握紧。

罗起并不躲避,仅是静静立着,柔声说一句:「殿下当心着凉。」

冷禹深吸一口气,费了好些力气,才抬起头来望向那精致俊美的面孔,问:「你昨日已经向我道过谢了,为什么今日还要

再来?」

「殿下的伤是因我而起,我当然应该负起责任。」

原来如此。

只是为了负责么?

冷禹有些失望的垂了垂眸子,又问:「你昨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殿下听不明白吗?」罗起悠悠一笑,竟在床边坐了下来,直勾勾的望住冷禹看,道,「无论是爱

是恨,我都不可能轻易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所以,殿下最好早点知难而退。」

说罢,眉眼一弯,笑容可掬。

冷禹心中一动,立刻变了脸色,叫道:「我才不会!」

而且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这句话,还故意将手中的衣料攥得更紧一些。

罗起则始终只是笑,黑眸中暗光流转,轻轻的说:「既然如此,咱们就只好比比看,谁更有耐心了。」

冷禹听得呆了一下,背后陡然窜起寒意。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的与罗起对视。

罗起根本不知道。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光是施行逆天之术,就已耗去了他大半的灵力,再加上这次受了重伤,更是令他元气大损,性命岌岌可危。身体一天差过

一天,精神越来越是不济,冷禹清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逆天而行,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

事到如今,他哪里再有个一千年,继续陪罗起纠缠下去?

想着,冷禹的手指竟微微发起抖来。他奋力奋力的睁大眼睛,努力将罗起的面孔映进心里。

多看一眼也好。

既然等不着来世,自然只好今生多爱一点。

在这如水目光的注视下,素来处变不惊的阎王大人竟也有些不自在了,轻轻咳嗽几声,道:「殿下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

看你。」

话落,果然站起身来,掉头就走。

但迈出几步之后,却又折了回来,轻叹着抓起冷禹一直垂在外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塞回被子里。然后偏了偏头,又冲着

冷禹笑一笑,方才离去。

冷禹从前最讨厌罗起背对着他离去,但如今却一直一直望住那熟悉的背影,甚至舍不得挪开视线。

直到那人不见踪影,直到连脚步声也听不见,才低低叹一口气,重新陷入了昏睡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冷禹始终醒醒睡睡,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沉睡的时候,常常叫出罗起的名字来,清醒的时候,更是心心

念念的寻找那道身影。

一旦目光相遇,便再不肯移动半分,非要直勾勾的望进那个人眼里去。

爱得这样放肆。

既然明知时日无多,怎么好不纵容自己一回?

就连秋长老替他治伤的时候,也总是皱眉叹气,一副既心疼又生气的模样,想尽办法寻了各种灵丹妙药来给他服下。

如此安静休养了几个月后,冷禹的伤势果然好转了起来。

天火一直在烧。

但他胸前的伤口却逐渐愈合,只剩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

而随着冷禹的康复,罗起在天界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等到冷禹能下地走路时,他已经完全不再现身了。

……果然只是为了责任。

明知如此,冷禹却还是恨不得跑去地府找他。最后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出门,却也依然痴痴坐在床上等着。

整夜整夜的不肯入眠。

如此一来,自然苦了在旁伺候的若无。

「殿下,你不好好休息的话,当心伤口又裂开。」

「殿下,你若再不睡觉,我可要去告诉秋长老了。」

「殿下,就算你再怎么折腾自己,阎王大人也不可能放在心上。」

最后一句话,恰好戳中冷禹的痛处。

只见他面色一变,死死的咬住下唇,眼眸幽幽暗暗的,表情甚是扭曲。隔一会儿,突然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唇边带

出暗红的血丝。他却不管不顾,只随便抬手抹了抹,继续瞪大眼睛。

若无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言,顿时吓得浑身发抖,简直想破门而逃。然而尚未迈开步子,就听冷禹轻轻说一句:「把蜡烛熄

了吧。」

「哎?殿下?」

冷禹始终沉着脸,又咳嗽几声,嗓音又低又哑:「我倦了,睡觉。」

「啊,」若无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声道,「是是是。」

一面说一面凑上前去,但还没吹熄蜡烛,人就先定住了,直勾勾的盯住冷禹看,表情万分惊恐。

「殿、殿下……」

「怎么了?」

「你的头发……」

冷禹蹙了蹙眉,顺着若无的视线望过去,费了好些功夫,才弄清是怎么回事——他那满头青丝中,夹杂着一根银色的白发

实在算不上显眼。

若无却好似见了怪物一般,结结巴巴的说:「殿下怎么会生出白发来?难道是天人五衰?殿下,你……」

「叫什么叫?大惊小怪。」冷禹望他一眼,慢吞吞的在床上躺下了,面无表情的说,「不过是魂飞魄散的必经过程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若无仍在唠叨个不停,冷禹摆了摆手,并不理他,只自顾自的闭上眼睛睡觉。

早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已料到这个结局了。

都是命。

既然躲不过,便只好干脆迎上去了。

以前胸口还会抽痛,现在却已疼得麻木了,相比之下,他倒更宁愿省下力气来思念罗起。没错,他要快些把病养好,然后

去地府找他。

罗起……

冷禹抬手按住胸口,在心底轻轻的念。

每重复一遍,就好似离那个人……更近一分。

第六章

三个月后,地府。

案上的书册越堆越高,罗起端坐在阎王殿内,一手支住下巴,另一手则百无聊赖的敲击桌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好不容易集中精神翻了几页生死簿,便又抬起头来朝门口望一望,然后再低头。如此重复数次之后,突然叹了叹气,开口

问道:「黑无常,你觉不觉得……最近地府安静了许多?」

「哎?」立在旁边的黑无常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应,「地府从来都这个样子啊。」

「是么?」罗起蹙了蹙眉,双眼仍旧望向门外,「以前好像更热闹些。」

黑无常察言观色,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中暗道地府乱哄哄的才不正常,嘴里却说:「是不是因为三殿下太久没来的

关系?」

闻言,罗起眼底果然闪过一抹异色,面上却只微微笑了笑,道:「他身体早已康复了。」

哎呀,三皇子伤势痊愈了却不来地府,难怪害得阎王大人不务正业,连活也不高兴干了。黑无常心思一转,连忙提醒道:

「就算三殿下不来,您也可以去天界看他。」

「他伤都已经好了,我还跑去做什么?」

「想见一个人的时候,直接去见他就成了,用不着非得找出借口来。」

「你说什么?」

「咳咳,」黑无常低了低头,改口道,「属下是说,今日天气这么好,天界荷花池的花一定开得很艳。」

「嗯,有道理。」罗起怔了怔,慢慢眯起眼来,又笑。然后随手将案上的书册一推,不急不缓的站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黑无常吃了一惊,忙道:「阎王大人,你去哪里?」

罗起头也不回,笑容可掬的应:「去天界赏花啊。」

啊啊?

说走就走?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那这一大堆的公务可怎么办?」

「你替我解决吧。」

罗起摆了摆手,始终是那懒洋洋的调子,毫不理会黑无常的大呼小叫。他出了阎王殿后,很快就穿过了奈何桥,但刚走到

忘川边上,就见水面泛起点点蓝光,似乎是有人使了水镜术找他。

他暗暗叹一口气,耐着性子立定了,只见层层涟漪中逐渐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时髦的装束,玩世不恭的笑颜,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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