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升!?"
"因为没喝过更多,所以不知道。小时候,晚上总是陪爷爷一起喝酒,所以酒量锻炼得不错,也从来没有宿醉过。"
"哦……"
可是两升日本酒啊……哦……。把他灌醉,然后意图不轨的盘算,看样子是行不通了……
要是自己先醉倒,反而被对方拍背醒酒,那就难看了。
"什么东西难看?"
"没事,自言自语而已。说到被我爸锻炼的,应该就是料理了吧!我妈从以前就是个工作狂,或者该说是家事白痴?两个
人从结婚的时候开始,家事就是我爸的工作。我爸的主张是『君子应入庖厨』。他是用料理钓到我妈的芳心的,所以老是
跟我说,想钓到好女人,就要先锻炼厨艺,在我还这……么小的时候,就要我拿菜刀了。结果,这么说的我爸自己却离了
婚,实在教人笑不出来呢!"
"……你做的料理,一定非常好吃吧!"
朔夜寂寞呢喃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自虐的味道。恭介咋了咋舌,为自己兴奋过头的事后悔。
"这么说来,我曾经在医院见过令尊一次。听说他是牙医?……樋口比较像父亲呢!"
"啊,只有长得高这点像而已,其它的根本完全不像。我才不像那种小白脸哩!"
"是吗?眼角和脸颊这一部分,长得一模一样呢!令尊长得很高,是个很帅的男人。"
"嗯?意思就是我也很帅啰?"
恭介一边走着,一边弯腰偷看朔夜的表情。
"咦?你们像的不是只有身高而已吗?"
朔夜笑着装傻。
"朔夜长得像妈妈吧!跟你爸一一点都不像嘛!"
"……"
朔夜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露出暧昧的笑容。
这么说来,恭介从来没听朔夜提过母亲的事,也不知道他的双亲是离婚或死别。朔夜原本就不是会主动说什么的类型,再
想想他的病,这也是情非得已的吧!
所以,今天听到朔夜提到他祖父的事,恭介非常高兴。虽然只是些小事,但是恭介可以感觉到,朔夜正对自己敞开心房…
…他真的很高兴。
他想多了解朔夜一些。小时候的事、将来的事、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事。
"可是啊……"
恭介把手交环在后脑,不怀好意地笑着俯视朔夜。
"我觉得有点意外耶!"
"什么东西?"
"你爸叫你朔仔?"
朔夜的脸,就像掉进红墨水里的白纸似地,转眼间变得通红。他生气似地快步往前走去。那种反应太教人爱怜,让恭介忍
不住乘胜追击。
"朔仔,听起来好象翻车鱼,好可爱喔!你小时候就被这样叫吗?吶吶吶吶、回答我嘛!"
"吵死了!对啦!你还不是被妈妈叫小恭!小恭听起来,就像小黄瓜的小黄一样,也够可爱的啦!"
"我也叫学长朔仔好了。朔仔……!"
"不要这样啦!"
"阿朔……!"
"叫你不要这样啦!"
恭介从背后一把抱住朔夜紧绷的肩膀。
"抓……到……你……了……!"
"重死了……"
朔夜笑着,嫌烦似地扭动肩膀挣扎。
就像嬉闹的小猫一样,两人的额头"叩"地撞在一起。
"……"
两人彼此凝视,在路灯旁停下脚步。
即使在如此廉价的灯光下,朔夜的美貌也毫不褪色。恭介彷佛抚摸年代久远的瓷器般,以双手轻轻包裹住柔嫩的牛奶色脸
颊。朔夜不可思议色泽的瞳孔在黑暗中,看起来像是深蓝色。
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这个人?
如果只是为了他美丽的外表,长得好看的人还多得是。若是为了满足欲望,也根本不需要男人的肉体。——然而,为何对
象就是他一个人呢?为什么我会如此渴望,同是男人的这个躯体呢?
就算勉强,也想拥抱他。以蛮力制服他,强行占有他、凌辱他,在这白皙的肌肤上刻下我的咬痕。
可是,这却是最疏离恭介渴求的——朔夜的心的行为。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行?直到你也想要我为止,到底需要多少时间?一个月?半年?一年?还是更久更久?
恭介的眉间剌出深深的皱纹。
可恶……。
哪有这样的?只有我一个人想要你。满脑子都只想着你的事,不管睡着或醒着都是你,只是像这样凝视你,就心痛得呼吸
都快停止——。
……我知道。不是朔夜薄情。只是比较喜欢对方的那个人,比较痛苦而已。
被这样目不转睛地凝视,朔夜似乎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修长的睫毛垂了下去,眨动了两次。恭介忽然有股想要以嘴唇确定
他柔软眼皮的冲动。
"……会有人来的……"
恭介的嘴唇就要触上睫毛的瞬间,朔夜俯下脸去。
"……嗯。"
虽然惋惜那股温暖,恭介还是松了手。没有任何他人的气息,只有狗叫声在远处吵闹地响着。
之后,两人默默地走着。来到商店街的尽头,已经看得见车站的标示顶端了。恭介的脚步愈来愈慢。他想和朔夜在一起。
前往车站的路,要是能永远延续下去就好了。
可恶。对着这种少女小说般的心情,还有让自己产生这种心情的朔夜,恭介在心里骂着"可恶"。
朔夜学长,你一定不了解我这种心情吧?
ACT 4
"天青石的话,这些是本店的推荐品。单独一个是半价,四千二百圆。在预算之内吧?"
"这边呢?"
"座台是白金的。是本店的自制商品,所以品质很棒,只是满贵的。"
"白金的啊……"
恭介仔细端详陈列在黑色天鹅绒上的耳环,在展示柜上撑着下巴,犹豫不决地沉吟着。
麻里子的打工地点,是专门贩卖半珠宝成品和银饰约十坪的小商店。它位于路面店铺的地下室,楼上是二手服饰店和露天
咖啡厅。
经营者是老字号的高级宝石店,这里则是以二十岁年轻人为顾客群,今年春天才刚开幕。客层以年轻情侣和学生为主,独
自晃进店里的男性客人,几乎都是为了麻里子而来。他们看见麻里子和恭介两人亲密的模样,露出没趣的表情,朝店内一
瞥,立刻就走人了。
"啊,这是啥?好可爱!"
"手机带?"
"右边第二个……那个那个!长得和朔夜学长好象。"
"哪里像了……?"
麻里子的头撇向一边,受不了恭介地嘟哝。此时一个身穿洋装、戴着兜风用太阳眼镜的年轻女性,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
男孩,从麻里子后面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在美容院细心烫鬈的栗色头发,在丝质的披肩处摇晃着。爱马仕的小提包配上妃拉格慕的高跟鞋。高雅的小妇人模样,与
这个流行饰品店格格不入。
"您早。"
麻里子殷勤地向对方打招呼,女人以略嫌冷淡的声音问了。
"我先生呢?"
"店长今天还没有过来。"
"是吗……那么,要是他过来的话,请他打个电话回家。他的手机不通。"
说完准备离开的女人,不经意地瞄向恭介,淡褐色太阳眼镜底下的双眼皮眼睛,瞬间吃惊地睁大了。然后,她立刻露出营
业用的华美笑容,取下了太阳眼镜。
"欢迎光临。请问是来选购礼物的吗?"
"不,他是来找自己要戴的耳环的。"
"哦……您耳上戴的,是天青石呢!很适合您。"
妙子瞄了一眼展示柜上的商品,放开孩子的手,走近恭介。
"若是宝石类的话,比起这里,本店的商品更加齐全。本店就在附近,方便的话,需要我为您带路吗?我想那里一定会有
客人中意的商品。"
恭介苦涩地扭曲脸颊笑了。
女人实在恐怖。面对昨天才同床共眠的外遇对象,竟然能够如此面不改色。
"谢谢妳的好意,只是可能会超过预算,还是算了。麻里子,还是那个便宜的就好。还有那个手机带。啊,帮我包起来,
包漂亮一点啊!"
"好、好。耳环直接戴着走吗?"
"嗯。"
"那,我帮你把卷标拿起来。"
"……是朋友吗?"
妙子问道,麻里于用剪刀剪下卷标,只"嗯"了一声。
"总共是七千八百七十五圆。刷卡吗?"
"啊……嗯……"
"戴不上去吗?我来。"
恭介对着镜子,煞费苦心地寻找耳洞。麻里子把他的头扳到另一边,熟练地穿过耳环。
"怎么样?"
"嗯。果然还是这个感觉比较对。"
"是啊!很适合你。"
"妈妈……抱抱……"
小男孩拉拉妙子的裙子。他伸出小小的双手,被母亲抱起来后,却抓住了麻里子的项链饰品。那是皮绳上穿着猫眼石的项
链。
小男孩抓住猫眼石,就要往嘴里送,却被麻里子"嘿"地阻止,害怕地缩回了手。
"乖孩子。要不要吃糖?"
麻里子微笑,本来就要闹起别扭的小男孩,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意外,但是麻里子很喜欢小孩子。听说是因为胖嘟嘟的手和脸颊,看起来"好吃"得要命。真是个危险的女人。
"不行。"
可是,麻里子递给小男孩的糖果,却被妙子结挥开了。
"对不起,我不让小孩吃人工甘味料的东西,会蛀牙。——那,等一下就拜托妳了。"
"是的。"
目送妙子抱着孩子离去,恭介把牛奶糖丢进嘴巴里。小男孩舔着拇指,一脸羡慕地看着恭介。麻里子望着孩子,眼神说着
"小孩子真是无趣"。
"她是我国二时的家教。大概教了两、三个月吧?第三学期结束时,她突然辞职,就这样音讯全无。我听说她在大学时和
人家相亲,嫁给了金龟婿。"
这里是流行饰品店楼上的咖啡厅。服务生把引人注目的两人领到面对马路的最上等座席去。让俊男美女坐在阳台好吸引顾
客,是这类场所的必备常识。就如同店家所希望的,原本近八成的空位,在两人坐下的瞬间,马上就被占满了。
过了七点,夏季黄昏的天空终于暗了下来。今晚的风凉爽舒适。
"她不只是单纯的家教吧?说到国二,不是你饥不择食到处乱吃的时候吗?"
麻里子用吸管搅着冰牛奶咖啡,以带着轻蔑的口吻嘲笑恭介。
"没想到连店长的老婆都被你玩过呢!在路上朝后面丢石头,是不是会丢到你的女人啊?"
"随妳怎么说。妳才是,说是月冈先生介绍的,事实上,是不是和妙子的老公上床啦?"
"我才没兴趣呢!那种身高一百八,体重才刚好七十的。"
恭介一面用吸管制作毛毛虫,一面低声呢喃:
"这个专吃胖子的……"
"兴趣差这一点,咱们是彼此彼此。对国二清纯少年出手的女人,有可能乖乖待在家里,当个贤妻良母吗?不知道的只有
老公而已。每次她去约会,就把小孩丢给店里的人照顾,不知道给店员添了多少麻烦。就连刚开始打工一个月的我都知道
呢!因为她也插手经营,所以不能跟店长告状。那个小孩到底是不是她老公的种,也可疑得很。"
"……"
"……我说得太多了。"
麻里子咬住吸管。
"每次一有什么,她就拿我们出气,所以我才会这么烦躁。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吧!"
"……我啊,很久以前,曾经被班上的女生问过『你都和麻生同学聊些什么?』"
恭介说着,含住香烟。
那应该是国中一年级的事。恭介和麻里子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东斗的学生,四周的同学也百分之百全是青梅竹马。
但是,进了国中部之后,外部入学生突然大增。无论哪个时代,每个学校都是如此,女孩子总是立刻就找到意气投合——
就算不合,也总比单独一个人好——的同伴,形成小圈圈,不过麻里子却总是独来独往,保持着孤高的态度。
不和任何人黏在一起,总是一脸超然,午休时间老是从窗边默默望着同学们热烈讨论艺人的八卦,或昨晚的电视剧话题。
这个成熟、像洋娃娃般美丽的同班同学,看在其它女生眼里,一定就像个外星人吧!唯一能够对等地与麻里子交谈的恭介
,听到女生的疑问时,老实地回答"昨晚的电视剧情节、老师的坏话",但是女生们却大叫"骗人",完全不把他的话当真。
"麻生同学怎么可能会聊那种幼稚的话题嘛!"
"可是,我多少了解她们的心情。妳是那种怕生的类型,在不信任的人面前,总是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绝对不会说出真
心话。"
恭介不停点着迟迟点不*的百圆打火机。
"所以,听到妳说别人的坏话,就会认为这是妳信赖我的证据,觉得很高兴。……很奇怪吗?"
麻里子垂下长睫毛。她美丽的手指从烟灰缸里拿出火柴,单手点燃后,帮恭介点着香烟。
"教你用这种话安慰人的家伙,真是了不得。……虽然你选女人的眼光差劲透了。"
"吵死了。我才不想被妳这种专吃胖子的人教训。"
"那对夫妇,最近可能会离婚吧!"
麻里子吹熄火柴,若无其事地说道。
"……真的吗?"
"不晓得。只是这么觉得。"
"妳的第六感,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命中。听说妙子的老公在外头有女人,这是真的吗?是店里的女孩子?"
"明明三年来都音讯全无,你对她知道得还真清楚呢?"
麻里子咬住吸管,以别具深意的眼神望了过去。
"比起店长的女人关系,我对这点更有兴趣呢!"
……冷汗。
"她上次有来给我探病啦!"
"是吗?"
"丢下我这个病人不管,在那里拚命说老公的坏话。什么老公年底发生车祸住院后,就变得不常回家了、好象跟店里的女
孩有染、连对孩子都冷淡无比之类的……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些人家听都不想听的事……"
"哦……"
"……"
"然后呢?"
恭介"砰"地双手扶桌。
"请务必对朔夜学长保密!"
"啊,对不起,我要加点。迷你前菜六样组合、冷意大利蔬菜汤、意大利鲜虾香菇宽面,还有蕃茄色拉。色拉不要酱汁。
饭后来份热咖啡和樱桃派,还有香草冰淇淋。——对了,GUCCI出了新款的高跟凉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