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生子 第一部)下——妖三
妖三  发于:2011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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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单膝跪着的人身子挺得笔直,目不斜视:“毕竟皇家有影卫一事,自古以来就只是大雅皇族内部的秘密,文武百官

会半信半疑也在情理之中。不若冽蠡出面,证明给那些元老们看……”

我冷哼:“即使你出面证明皇族真有影卫存在又如何?那帮老家伙根本就不服本王,他们若私底下议论江南那个不是影

卫而是真正的皇上,众口铄金,本王才会头痛。”

“那如今之计……”

心不在焉的继续亲吻尧月小巧的耳垂,他乖顺倚靠在我怀中,不声不响。

原本的计策是要雅少铭写下禅让书,玉玺盖下便一切顺理成章,朝中再多反对的声音,在圣旨面前也会不攻自破。但现

下雅少铭带着大哥逃去江南,身上又有真正的传国玉玺,若说朝中大臣更加偏向于相信我是逆反之臣而雅少铭是货真价

实的皇上,也在情理之中。

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们,只不过是顾忌着家小和自身的性命都掌握在风林军手里才不敢轻举妄动;又生怕皇上若杀回王

城,对他们明哲保身的态度会怪罪下来,便一致决定找个替死鬼来搅一搅这趟浑水。

名满朝野,又是从前雅少铭手下红人的秦沾,就首当其冲成了被他们推出来的一个……

“告诉他们,秦沾有协助皇上影卫策反嫌疑,尚在调查取证过程中,不得领兵。”

“冽蠡也是这么跟大臣们解释。但张酋宰相坚持认为,当前国家动荡,龙翔将军在军中威信甚高,除他之外再无二人能

够顺利安抚军心,领兵出战。还说愿以性命相担秦将军的忠诚,求王爷让秦将军戴罪立功。”

我记得张酋。先帝生前仰仗的重臣元老,是大雅国中难得有正气的一个人。当年雅少铭登基,张酋死死抓住太子尚在、

不可另立新君的祖训跟雅少铭掰哧了大半年,直到雅少景出面说是先帝临死前更改了东宫太子的遗愿,才总算是安抚下

来这只高风亮节的老狮子。

现在他又来跟我横加阻碍——这老骨头在朝中颇有望名,又工于心计,怕是得小心应付,别让他抓着把柄。

我沉吟许久,竟是一时想不到应对之策。

依他吧,秦沾放出来后只怕第一件事不是领兵,而是直奔栖凤宫取走本王性命;不依吧,老家伙拿命相抵的狠话都放出

来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朝中跟风而动的,估计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如此一来,封堵人口的最后办法,就只有不得已为之的那一个了。

眸中掠过一抹狠厉,扫向冽蠡的目光寒冷如冰。

27年的朝夕相伴,冽蠡立刻领会了我眼神中的深意。

换做从前,他会二话不说直接执行我的指令,今天却出乎意料的跪地不动。

我微有些诧异,忽而转念想到了冽蠡对秦沾过于关心的态度。

“你想保秦沾?”语气冷下来。

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庞此刻没有戴面罩,闻言毫不瑟缩的抬眼朝我看来。坚定的口吻:“是。冽蠡情知此种两难境地

,除了杀掉秦将军外再无他路,王爷定然会选择丢车保帅。但冽蠡不舍得。”

我挑眉笑:“什么时候开始,本王的影卫有了自主意识,不再是对本王一心一意?”

怒极捏碎软榻旁扶手:“雅冽蠡,别忘了是谁赐给你姓氏,别忘了你究竟有几个主子!!!!”

“……”他依然跪得笔直,看着我的目光添加了一丝挑衅。

用着同我一样讥讽的表情冷冷道:“冽蠡自然分明。但是王爷,请问肆意玩弄秦将军感情,卑鄙的将他利用过后又想杀

人灭口的那个雅少慕,还是冽蠡一直追随尊重的卿王爷吗?当年对冽蠡背诵‘社稷为重君为轻,臣子更次之’古训的三

皇子哪里去了?”

我竟从来不知道冽蠡说起话来如此条理分明、冷静从容,被他直呼姓名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自从临渲殿后雅少慕便如同死过一次,再世为人的这个卿王爷连冽蠡有时也不敢相认……王爷,即便您不为自己考虑

,也好歹为您未出世的两位小世子积点善德!”

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对秦沾的保护之情,冽蠡手指向南尧月隆起的肚腹,恨恨道,“倘若是南二公子如此遭人戏弄又生死

攸关,王爷将心比心难道不心疼?”

“……”

头痛的抓着脑袋摇了摇,我承认我被冽蠡击中了要害。

换做是尧月,只怕我也是拼了性命要守护到底的吧……

秦沾离去前那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忽然间心底一抽痛,和他心怀叵测的相处几个日夜的往事潮水般涌回。

他待我一直是情深意重,一颗痴心悉数交付,没有尧月这么多心眼和盘算,仅仅是耿直的单纯的信赖与爱慕着我……而

正是因了他毫无保留的信赖,我才得以顺利攻入绛羲城……

这样的秦沾,这样的纪苏,我方才竟然冒出邪念,要将他斩草除根?

冽蠡停歇了片刻,垂下头,幽幽道:“更何况……秦将军待王爷一片痴情……”

彻底懵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反驳的力气。

一时满室死寂。

“本王给你三天时间。”

我终于松了口:“你去说服秦沾投诚到本王麾下。只要秦沾从此一心侍奉本王,从前他尽忠雅少铭的事本王可以权当不

计。”

冽蠡抬头,与我目光交错。

复又垂下头,深深一拜:“……冽蠡谢王爷成全。”

******

冽蠡身影隐到房门外,我目视那处良久,轻叹:“虽然早有预感,但到真正要失去他的时候,本王始终还是没那么容易

放下……”

我是有感而发,自言自语,本没指望尧月接话。他自始至终将脸埋在我胸膛里一言不发,也不知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多

少,平静又均匀的呼吸着,我起先以为他经过那番激烈运动后累得睡着了过去。

岂知我话方落音,他便轻轻接道:“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是让人捉摸不定。既然撞上了,且让有情人自己去随缘便是

,你又何苦为之挂心。”

我低了头去看他,他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蜷在我怀中,仔细拿过我的手放到腹上。

我道:“我与冽蠡自小一处学习一处玩耍,形影相随,如果没有冽蠡,怕也没有今天的雅少慕……他是这个世上最亲近

本王的人。”

感觉到手底的温软处传来微弱而不可忽视的心跳,骤然呼吸一紧。求证的看向闭着眼的人,他微微点头:“五个月了…

…孩子的心跳有时能够感受到。”

由于冽蠡而感受到的强烈失落,为心底泛上的全新柔情取代。

我竟是再次遗忘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然有了更为亲近我的人。不是雅少景,也不是冽蠡,这次会是真正能够陪伴我

到最后,生死相随的人……

一时情动,忍不住去到那纤薄的唇瓣上,细细深深的吮吸亲吻。那人微启口唇,温顺地接受这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浅吻

两人吻得忘我,直到又一阵激烈的胎动逼得尧月微喘着睁开了眼。

我怜惜的替他揉搓着腹部:“近日孩子的胎动愈发频繁了,你身上乏力,还是请青霖过来开几剂药方吧。”

“不了……”他任凭我没有章法的在他小腹上乱按,摇摇头,“大哥产后初愈,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希望青大夫

守在大哥身边。”

我嗤了一声:“你大哥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敢情没有父亲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他冒个头,居然让南离彦一个人挣扎

了那么久产下孩子,本王真觉得不屑。”

尧月神情复杂:“别这么说。夜将军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低低叹气,似是陷入一场悲伤的回忆中去,“当年我大

哥跟夜将军,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波折重重……夜将军定然不会抛下为他辛苦孕子的大哥的。”

我对什么夜将军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打算听多么可歌可泣的悲情故事。只是盘算着青霖那混小子原本是我请来照顾尧

月的,居然半道给我跑去看护其他人的老婆,哪怕是尧月的意思,本王也不能答应!那什么夜的自己的人守护不好,还

要仰仗他人,这种人怎么配做父亲!

——古语云,举头三尺有神明。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两个多月后会尝到说风凉话的苦果。上天仿佛故意给予艰巨考验,生生逼迫我亲眼看见尧月生产时

的惨状,爱莫能助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在那染血的床榻前。

第三十九章

朝堂上此起彼伏的争执声从上朝以来就没停歇过。文武百官赛着谁比谁声音大,争先恐后把嗓子调高吵吵嚷嚷,俨然一

副官宦版的菜市场现形记。

我立在龙椅旁头晕脑胀,满脑子只盘算着拖几个嗓门最大的出午门斩了。

这暑日炎炎的,大家都一大把年纪了淡定点行不行啊……

一个豪迈大气的声音在其中格外鹤立鸡群:“臣恳请卿王殿下,采纳百官进言,即刻派遣龙翔将军赴江南平息战乱。”

好家伙,本王才第一天摄政,张酋逮着机会就给我来下马威。

我循声看向位列于文官行列第一位的白鬓宰相,面无波澜答他:“此事本王已知。秦将军现负伤在身,出兵也不急在这

一日两日。”

他跨前一步,不屈不挠:“皇上影卫在江南出现已有四天时间,王城却始终按兵不动,坊间传闻早已流言蜚语漫天飞,

猜测皇上尚在人世的百姓亦不在少数……”

“宰相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我三哥领兵造反,逼皇上流落民间?”清冷的反问声从他旁边传来,张酋身子一抖,在少尹直

截了当的逼问下呐呐的垂了脑袋:“臣不敢。只是大雅目前人心不稳,任何对国家根基不利的事态都该尽早清除在萌芽

阶段才是。”

我负着手赞许的看少尹一眼。睁着眼睛说瞎话从进王城以来已经变成我们这伙乱臣贼子的座右铭,一向心直口快又加无

法无天的少尹,居然也能指着青天说成黑日,完全把祖辈教导给我们的礼义廉耻抛诸脑后了。

看张酋雪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就知道他心里头有多怨恨这位素来不理政事的七王爷。湘西大军被少尹全数开来了绛羲城

,张酋就算有十个熊心豹子胆,断然也不敢跟少尹正面起冲突。

非常时期,兵力就是说话的底气。

我慢悠悠的道:“江南那个赝品不过聚集了一两千流民,短时间内能成多少气候?关于龙翔将军领兵之事,本王允诺三

天后一定给百官答复。在此之前,关西军与湘西军重新组合编队,分批开赴王城周遭领地,守卫王城。”看看日头时间

还早,本王还赶着下殿去看望尧月呢。

转头就要小岱子喊退朝,又有一个不怕死的文官出列进谏:“秉卿王殿下,臣尚有事启奏。”

“……”不耐烦的转过来,“说。”

“臣乃主管宫中礼制官员,姓康,名玄,字庚显。”这官员四十上下,说起话来身子前后摆动,似乎有点畏惧,又有不

说出口不快的决心,“现皇上驾崩,后宫佳丽三千需有个安置之处,就这么放在后宫中不合礼法,臣请卿王殿下示下。

后宫三千佳丽?

我眯起眼注视那名康玄的官员,他在我颇感意外的视线中挺直了腰背,竭力放大了声音:“臣以为,诸宫娘娘理应有个

合适去处,将来若有什么变动,才不至于叫卿王殿下为难。”

这话一出口,大多数武将还有些茫然,善于品味言外之意的文官们却毫无疑问的再一次炸开了锅。此话含义相当明显了

——历代只有先皇过世,才会安置后宫嫔妃,康玄等于变相承认雅少铭已死,开始考虑起为下任皇帝清空六宫,重新选

妃的道路来。

以张酋为首的一帮大臣,又气又恨,瞪着康玄的脸几乎涨成猪肝色。

我嘴角不可抑制的浮起愉悦的笑意。

不错,朝中毕竟还是有那么一些识时务的官员,懂得见风使舵。

康玄这个人很有野心,也够胆量。局势不明朗的当下,本王可以重用他。

我缓缓道:“康大人此言差矣。目前朝中众官意见不一,在达成皇上已过身的共识前,宫中行事悉数按旧礼进行,后宫

的娘娘们该如何侍候就如何侍候。不要再给本王听到此等惑乱人心之言。”

蠢蠢欲动的文官们这才稍微平息了一点点,张酋吃人的目光像是钉牢在康玄身上。康玄深埋着头,应了声“臣知罪”后

微微抬眼,从眼角余光接受到我眼眸中的赞许与认可。

他深吸口气,顿时面上大放出异彩来。

******

“公子呢?”一下朝就踏进栖凤宫,从外厅转到大堂再到内室,愣是没找见那理应躺在床上的人身影。想着他怀孕之身

应该就在这宫里活动才是,能去哪里?

意柔在收拾床褥,闻言只是茫然摇头:“公子说要去园中散散心,命奴婢在内室中打扫熏香,迎接王爷回来。”

我眼角一瞟,顿时明白了尧月为何特意唤意柔来清理床褥,自己却避到外头去。那床榻、被褥上,分明都是昨夜激烈情

事过后的斑斑点点,甚至连那绣着鸳鸯的锦枕,都在那场欢好中被尧月隐忍着的力道咬破了一个边角……

在意柔惊诧的目光中我哈哈大笑起来,朝堂上张酋等人施加的压力一扫而空,只觉这样腼腆羞涩的尧月好生可爱。我一

边笑,一边道:“你且慢慢收拾,本王去寻了公子回来。”

“奴婢知道。”

既是知道了尧月不会离开栖凤宫,本王也不急着去找到他——正在困窘中的尧月可是很难诱哄的,这个节骨眼上去骚扰

他,他八成又会别扭的说都怪我太放纵,每天换洗床褥都让他没有脸面对下人了吧……

忽然兴起去看一看南离彦的念头。

虽然尧月说清楚自己的身体,坚持说不要紧,但他毕竟是只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了的人,南离彦那小子再怎么产后初愈

,好歹那孩子是生出来了,哪里有没出生的金贵?更何况,即将诞生的是我雅少慕的儿子,将来很有可能就是大雅的未

来之君!

这种身份地位,岂是南离彦俘虏之身的孩子比得了的?

今天就是抓也要把青霖抓回来。

打定主意,随便找个下人问了问南离彦现居哪个房间,急不可耐的掠了过去。

******

南离彦被安排在栖凤宫东侧的厢房里,这条回廊我幼时熟门熟路走过多次,知道近路,没经大门便悄无声息到了他房间

轩窗附近。

正待推门而入,忽然听见里面传出尧月的声音,关切的询问:“大哥身子可好得差不多了?”

南离彦的回答里掺杂着婴儿微弱的啼哭。“没什么大碍,”声音有些虚弱,带着笑意,“不是第一次生产了……不要紧

。”声音略低了低,“倒是你,青霖说你肚子里怀着两个,怎这么不小心,到处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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