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生子 第一部)上——妖三
妖三  发于:2011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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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算了!!”

少见的狂暴音量在内室高亢响起,黑发神医抓狂地在不大的房间内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屋子里能摔能砸的全部毁了个

稀巴烂,无一幸免。如果不是多少顾及到卿王爷是他服侍的庄主大人至交,破坏那些器物前青霖最想千刀万剐的那个应

当是我。

我抱着大动胎气的南尧月一路跌跌撞撞奔回王府时,青霖刚刚从紫霞庄带齐所需药物归来。第一眼看见我怀中痛得几近

昏迷的人,当场就要拿出毒物秒杀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大吼,古墓老尸的风范荡然无存。吼完也压根没那个意思听我说来龙去脉,一把抢过

南尧月放到床榻上,十根手指间多了八根尖锐细针,飞快在那高高耸起的腹部上穿刺游走。

我冷汗涟涟的看着南尧月挣扎着想去触摸肚子,却被青霖用力压制住双手;只能无助的向后仰着秀美的脖颈,发出模糊

不清的喘息。

许是痛得惨了,南尧月低不可闻呻吟着,双手紧紧拽住身下床单,嘴唇生生咬出鲜血来,汗湿的黛青发丝粘到青白青白

的脸上,看起来分外虚弱。青霖的针不知刺进了哪几个穴位,好几声痛呼几乎就要冲口而出,被他硬挺着憋回嗓子里。

这么折腾了足有一炷香功夫,才听得他的动静渐渐止息下来,衣衫全被薄汗浸透,陷入半昏睡状态。

然后青霖收起那闪着寒光的金针,把床帘放下转向我,一场狂轰滥炸的怒骂就劈头砸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害死他?他三个多月相当于一般女人七个月的身子,你要他挺着大肚子把你从悬崖下救上来??你以为男

人生个小孩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浑身是泥的立在床边,手头还紧紧抓着木畦花,花瓣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嘶哑着嗓子:“……他身体要不要紧?”

“你说呢!”他狂暴的在药箱里东翻西找,前所未见的焦躁,口气恶劣。

“王爷,您手流血了,我给您擦擦。”感觉到有人在拉扯我衣袖。

灰头土脸的转过身,小岱子拿着一块沾湿的手巾努力掰开我手掌,表情像是快哭出来:“早知道王爷去抓药会伤成这样

……这种事本来该我们下人来做……”

我抽回手,残破的淡黄色小花从手心飘落。

“无妨,”疲惫的说,“现在不要管本王,去帮公子把湿衣衫换换,当心着凉了。”

小岱子往南尧月那边一看,呜咽得更大声:“为什么好好在房内午睡的公子也会变成这模样,上午还没事的……”

“人又没死,哭什么!”青霖呵斥他,同时恶狠狠瞪我一眼,“等孩子保不住了再哭!来得及!”

我竭力维持冷静:“孩子留不住没什么要紧,本王在乎的只是他的性命。”

他冷笑:“保大人保小孩是你说了能定的?我要谁活,谁才有资格活下来!”

“……”你伟大,你救死扶伤,你除暴安良。识趣闭了嘴,这脾气怪异的神医已然炸了毛,再信口开河下去,保不准他

给南尧月吃更多苦头。

从床帏里传出细不可闻的声响,昏睡过去的人又被拉扯入新一轮疼痛中,没有知觉的双手再次攥紧身下被褥。我掀开搭

在他身上的薄被,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那笔直修长的双腿间,细细缕缕爬下蚕丝般的血流,缓慢而持续,洁白的大腿内侧星星点点染成绯红。高高隆起的腹

部上插着几根寒光闪闪的银针,随着南尧月颤抖的呼吸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即使是在昏迷中似乎也难以承受这股骤发的疼痛,清秀的五官紧紧皱到了一起。

南尧月挣扎了半天,因痛楚而咬破的唇畔喃喃吐出几个字眼。

我听不清楚,俯下身去靠近他失了颜色的唇,努力从那支离破碎的呻吟中分辨出隐藏的真意。

“少……慕……”

带着痛不可当的苦楚,带着咀嚼不尽的恨意,带着百转千回的柔情,快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他竟然,叫的是“少慕……

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独自一人,痛得眼睛都无法睁开,却执拗的、痴迷的,就那样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那么委屈,那

么绝望,那么的……跨越千山万水又遥不可及……

……“王爷似乎从未尝过情爱的苦楚呢,尧月真是好生羡慕……”

……“若你爱上男人呢?”

……“王爷此言,是说给尧月听,还是说给当晚王爷口中叫着的那个名字听?”

……“王爷……此次……可曾看清床上的人是谁……?”

……

我苍白着脸,一步步后退,一直到背后抵上冰凉的房门,再也退无可退,失魂落魄的站住了,眼睛还死死盯着床的方向

,陡然间就连呼吸都带来灼烧的痛感。

青霖幽灵般的声音冷冷响起:“看够了、听够了?你不知道他们这一族,如果不是情深若此,即使跟男人上床也无法怀

孕吧?”我身不由己被他沉着脸往门外推,张了张口,脑海中却找不出一个字眼,直至那扇门在我面前砰然关上,神医

又恢复毫无感情的口吻淡淡传出:“今天晚上是危险期,熬就熬过去了,如果不行,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

薄暮下如黄金镀边的轩窗始终紧闭,一个黑影在内室里往返来回,忙碌不休。日头沈下去,摇摇晃晃的香烛燃起,投射

在窗纸上的影像愈发薄弱不明,连带着那间房里发生的一切都如梦似幻起来,淡不可闻的血腥味时隐时现。

月明星稀,晚来风。

我立在一棵芳华怒放的桃花树下纹丝不动,眸子里映着跳动烛火,明明灭灭。

“王爷,更深露重,您还是添件衣裳。”相同容颜的影卫悄无声息贴近,一件柔软裘袍覆盖上肩头。来拿我的手,却是

骇了一跳,哑声:“王爷,您的手……”

我低头看去,掉落崖间时在石壁上划得血肉模糊的十指未及包扎,已是积满淤血,一片青紫;失神状态下两只手不自觉

交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嵌入到手背中去,皮肤被穿透得很深,狰狞的绽出红肉。竟然一点也未察觉到疼痛。

洌蠡又痛又急的掰开我手,慌乱的责问难道你不知道痛吗!

我任他施为,好半天,抬起已然知觉全无的右手,缓缓按上胸口,定定看着他道:“怎会痛?怎比得上房里的那个人痛

?怎比得上……这里的痛?”

他呼吸一滞,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我看着他,漫声道:“洌蠡,本王是不是,很不擅长去爱一个人?”

月上中天,点点毛尖般的细雨同着初夏凉意一起撒播到这间空旷的庭院中。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内室跃动的烛

光黯淡了一下,又添上一支新烛。

衣衫在凉雨中渐渐湿透。已过去5个时辰,青霖依旧一步也没踏出内室。

“七岁那年,我在御花园中第一次遇见雅少景。那时的他,面若满月,衣冠胜雪,美丽不可方物。我一直认为,对兄长

的膜拜与仰慕,就是我对雅少景感情的全部了。”我眼望内室黄豆大点的烛光,模糊觉得那个惊鸿一瞥的绝色身影,穿

透了二十多年的岁月低垂着眼角浅浅对我微笑。“直至17岁他诞辰当日,无意间在临渲殿撞见二皇兄对他行那云雨。我

方知道,原来,那才是我真正想要对雅少景做的。”

我垂着手,淡淡道:“你相信吗?我没有胆量冲进临渲殿救他出来,因为我害怕。我害怕那样衣衫不整的他,我若抱他

回住处,定然会比雅少铭更狠、更凶残的蹂躏……我梦了多少次把他压制身下,不顾他哭喊的拼命拥抱他……”

虚空的叠影浓一阵淡一阵。寥寥然的静默中,洌蠡收紧了呼吸。

“雅少景这一生,爱着的唯有他的社稷百姓。我和雅少铭,明争也罢,暗抢也罢,他不过觉得是两个年幼无知又任性的

弟弟在争抢心爱的玩具。渐渐的我们察觉,要令他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唯有夺下那个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江山。我原

本就要走到那功成名就的最后一步……他却选择了雅少铭。”

那一剑的冰凉噬骨。

那一瞬间的千帆过尽。

那双如幼鹿纯净的眼眸中,我拼尽全力,亦无从拂拭的悲凉与新愁。

——纵是这江山如画,天下乾坤坐拥,无法拱手讨你欢又有何用?

“这和擅长不擅长,没有关系。”洌蠡低低道。

“王爷只是,在爱着一个人的时候,眼中便容不下除了自己感情外的其他杂物。即便是被你爱着的那个人也一样。你看

不清,对方的悲喜。”

******

轻微的门声响动。

脸色不甚清明的青霖从门内步出,冷漠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傲与浮夸扫过来一眼,掩上门自顾自离开了,挺直的背影

带着不眠不休好几个时辰的倦意。

“这位神医嘴巴虽然毒,救起人来却不遗余力。”注视他离开,洌蠡问,“王爷不去房内看看南二公子?”

我俩一问一答的立在那棵桃树下动也不动,被雨水打落的花瓣碎片坠了满头满身。我目光久久盯在半掩的门缝上,道:

“你去。”

孩子保住,南尧月性命无碍,我也该离开了。

“……秦将军真的回信了?”

几日前我修书一封,密报王城里的秦沾时,对他会否应约无甚把握。岂知秦沾很快便回了函,据王城的耳目回报,他回

函当天便单人独骑从将军府悄悄动身。算算日子,今夜我从关西王府启程,应该和他差不多先后到达约定地点。

洌蠡咧开嘴,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的露出诡异表情:“秦将军对王爷果然心有所属……”

我没有应答,慢慢的思考着。

“决定胜败的关键,就在这十天。”良久,听见自己的声音犹如揉满砂石,干燥生硬。“南二公子有任何异动,你都依

计行事。”

他挑起眉:“我不信南二公子真会怀着王爷的孩子,在背后插王爷一刀。”

“本王也在等。这个赌局,不管雅少铭怎么做,南尧月怎么做,本王都绝对会赢。”洌蠡与我面向而立,自他眸中我看

见自己眼底仿若缀了一团熊熊大火,烧烫得整个人像浴满鲜血,鬼气森森。

“因为这一次,这个人,本王就算不择手段,就算折断他全身骨骼与四肢,也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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