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出书版)下+番外 BY 梨花
  发于:2011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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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乐音悄悄自那唇边指尖渗了出来,说不尽的飘渺幽情,爱恨缠绵,只一会儿,众人已是出了神。

只觉这乐音仿佛顺着自己的耳朵慢慢的渗进身体发肤,筋脉脏腑,正不知所以时,忽然之间乐音一转,曲调高亢起来,

颇具白居易之「银瓶乍裂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之风,又如风雷滚滚自天边而来,及至再一转,已是风雨飘零,情

思婉转,爱恨无凭,最后云歇雨收,只余几缕恨爱纠缠,飘飘荡荡无所依靠,终归寂静无声。

素衣这一曲有感而发,一气呵成,待到曲终收了笛子,厅中众人无不出神,只觉荡气回肠,实在不负完颜绪所说「人间

能得几回闻」之赞誉。完颜绪身在局中,对此曲更是感悟不尽,早已痴了。

当下太后先回过神来,赞道:「果然出神入化,有通鬼神之能,哀家直到今日,方才算知道什么是好曲子,好技艺了。

素将军,但不知这曲为何名,因何哀家竟从未听过?」

素衣黯然道:「此曲无名,乃是我一时感发而作,叫太后见笑了,如今我还有活计在身,望太后准我告退。」

太后也是面色一黯,良久道:「好吧,只是将军作了这一曲,想必劳神的很。」于是叫过小楚道:「去吩咐他们,今日

不让将军劳累了。」又对素衣道:「将军请吧。」素衣方作辞而去,自始至终,他从未看完颜绪一眼,完颜绪的目光却

不离他左右,个中情意苦衷,爱恨纠缠,他两人却俱都明白,就连太后看着这两人,心中也不由叹息,暗道造化弄人。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完颜朔急急上前道:「皇阿奶,不如让我跟他学笛子吧,我喜欢他吹的笛子。」他本见太后喜欢,

心想趁机救素衣脱离苦海,谁料太后摇头道:「不许,且别说他的身份不行,就是你这个太子,将来是要治理国家的,

这笛子不过是娱乐而已,你怎能为这个着迷,哀家可不希望你学了一顿,吹出亡国之音。」

她这本是无心之语,听在完颜绪耳里却误会了,沉声道:「母后此言差矣,素衣之败,乃是齐国内患,君主昏庸造成,

与他会吹笛子有什么关系,当日若非他粮草尽绝,即便是孩儿,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打败他呢。」

太后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仍是心系素衣,也不说什么,只淡淡道:「哀家就事论事,皇儿乱攀什么。」说完站起身道:

「尽情玩了一天,也该散了。这眼看就过年了,还怕没有乐的时候吗?」众人纷纷附和,簇拥着太后和完颜绪而去。此

时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除夕,宫中竟因素衣而天翻地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四章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宫里各样过年的东西已经全部齐备,到了三十,从早上起便下起雪来,完颜绪来给太后请安,两人

都十分高兴,完颜绪叹了一声道:「这旧齐君主荒淫无道,好好一个国家弄得千疮百孔,虽然朕减免赋税,但百姓们仍

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如今天降瑞雪,若明年是个好年景,元气便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太后点头道:「正是这话。」又转头对银姬等道:「今儿除夕夜,因是第一年迁都,恐大家思念金辽旧地,因此哀家和

皇儿说,索性召大臣和他们的亲眷进宫过年,这样君臣一起同乐,不但更热闹一些,也便不会有甚乡思愁情了。你们几

个妃子也都收拾一下,趁着今夜好好乐一回。」银姬等都点头答应,纷纷赞这主意出的好。

素衣因洗衣房赶在腊月二十八之前已将所有衣服洗出清洁,因此他便被派往别处去帮了两天的忙,这宫中人手虽众多,

奈何事情又多又乱,因此这两天竟比以往更累了几分。从前夜回来,便觉胃口很不舒服,隐隐的觉着恶心,也不想吃饭

,不过是饿的时候扒一点子。那位奇怪皇子给的药也早已用完,有时候疼起来,虽然满头大汗,也无可奈何了。

今日正是三十,他早起看见大雪漫天,皇宫内外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这本是好兆头,宫内人人高兴,他却不知为

什么,竟生出一丝悲凉之感。默默看了一番,刚要穿衣起床,不妨胃内又是一阵翻搅,更恶心起来,一不留神间,已是

一口!血吐在当地。这才觉着身上松快了一些。

素衣也不在意,起身弄了点土垫上那血迹,他自那次淋了雨后,不几天便添了这吐血的症状。虽然那皇子嘱咐他注意饮

食,但他的情况,那饮食岂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因此只得默默忍下来,便吐血时,只在床上略休息休息,饿几顿也就完

了,所幸这症状也并未发展,不过是偶尔吐几小口血而已。

只是今日他却感觉到再不似以往那般简单,到傍晚胃口都一直翻涌着,越发疼的慌,恶心感也越来越重,更兼头晕目眩

,浑身乏力,连脚步都虚浮起来,他乃习武之人,最讲究脚底的稳健,可今天却怎么都做不到了。再看看面前的无边瑞

雪,一片刺眼的白,他心中不祥的感觉更趋强烈。

正出神间,忽闻一道尖刻的声音:「怎么?今儿你也想过年不成?前面都忙翻了,还不过去帮忙。」抬头一望,原来是

洗衣房的大丫头嫒儿,她也因洗衣房没有事做而调到前头伺候,正忙乱的心烦,忽从这里经过,一眼看见了素衣,哪有

不用他的道理。

素衣没有办法,只得忍痛跟着她来到前面的重重殿宇之中,只见尽情苑底下能容几百人欢宴的大厅上,此时人影攒动,

欢声笑语不断,宫女太监们走马灯似的穿梭往来,送上精致的茶水小点,他这时疼的汗如雨下,却也少不得强忍着帮忙

递盒子,添烛油等,因刻意在角落走动,再完颜绪等也未料到他会在这里,所以竟谁也没有发现。

好容易挨到入夜,天气和暖的很,一丝风也没有,那雪却渐渐的停了,这时候酒菜等都一道道的端进了大厅,素衣见没

自己插手的地方,这方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左右望望四下无人,不由得再也支撑不住,一矮身蹲了下去。

他忙了一天,连点茶水也未用,此时腹中饥肠辘辘,那疼和恶心感越来越重,终于又是两大口血吐出来,情况却无一丝

好转,这情形实在是大异于以往,素衣默默的注视了那血迹半晌,忽然吁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叹道:「难道这除夕夜

团聚的时刻,竟然是我素衣与世长辞之时吗?」

一想到从此后再见不到那张英武的面孔,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半分柔情和恨意,一颗心便不觉如刀绞般的痛。遥望那花厅

,正是灯火通明,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到那日日夜夜在梦中出现的身影,他又往前挪了几步,心道:「上苍若怜我素衣,

哪怕只让我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只看一眼再让我走,对这红尘的留恋也就少了一分。」

一想到自己去后,完颜绪父子会成什么样子,心中是满满放不下的牵挂,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慰自己道:凭它什么感

情,哪能禁得住岁月的侵蚀呢?这时候纵心痛,过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他这里尽力的用眼观望,忽闻一道焦急的声音道:「喂,那边的那个,快过来搭把手。」回头一望,只见四个人用一只

大如车轮的圆盘抬着一只硕大的烤羊正往花厅方向走,就见其中一人一脸的痛苦,冲自己道:「你快来换下我,我肚子

疼的紧,要赶紧方便一下。」

素衣刚一犹豫,那人已嘱托三位同伴先托住盘子,上前来不由分说的就将他拉过去,这边急急去了,素衣无法,只得忍

痛和那三个人抬着羊向花厅走去,却把头低垂着,生怕被认出来,喉头一阵阵恶心感,都被他用内功勉强生压了下去。

原来这烤羊乃金辽国除夕盛宴时必备的一道主菜,象征新的一年快乐祥和,国泰民安。因此这道菜在金辽人的心目中,

其重要地位不下于祈福祭祀一般,就十分穷苦人家,实在弄不起一只羊,也必要买些羊肉羊肚羊骨之类做这道菜。那抬

羊的人常年在厨房当差,并不认识素衣,否则别说拉肚子,就是快咽气了,也断不敢让他来抬这道菜。

此时大厅里正是笑语盈盈,太后完颜绪父子和几位重臣坐在当中一桌,底下团团围了几十桌的大臣及其女眷,那些妃子

也都混在女眷的桌上一起说笑,桌上饭菜虽多,却无人动筷,都是在等这一只烤羊上来后,方可用宴。

完颜朔正和太后说等一下散席后要放几颗烟花,太后笑而不允,这小太子便撒起娇来。忽闻完颜绪笑道:「朔儿别闹,

烤羊已经要上来了,你不是喜欢吃这大齐的几道特色菜吗?还不寻个好位子坐呢。」

又对众大臣笑道:「太子顽劣,真不知该如何管教,你们都是家有儿女之人,平日里可怎么教导他们的呢?」众大臣纷

纷附和道:「皇上说笑了,小孩子可不都是这样的吗?何况太子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具君王之风,将来登基,必能带

领我金辽百姓将这太平盛世继承下去的。」

完颜绪点头笑而不语,望了一眼殿外,那烤羊已走近了,一闪眼间,仿佛看到素衣,心下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

么会做这份活呢?再仔细一看,那人又被羊挡住了,不由暗自苦笑道:大概是我眼花了,我只因想着他,竟连白日里也

做起梦来。

于是叫过梓侬,悄声吩咐道:「等一下你趁人不注意,且去拿些大齐的点心和热食送到素素那里,这除夕之夜,他心里

定是难过,何况国家亡了,自己又孤零零的,不知是怎么个难熬的光景呢,你去多陪陪他说些话儿,开解开解,这是一

年中最好的日子,千万别让他尽想些不吉利的事情。」

梓侬答应下来,一转头看见梓艳正看着自己,目光复杂,不由得奇怪问道:「你干什么?怪吓人的。」

梓艳皱了皱眉头,叹气道:「皇上可还是想着那个人吗?」梓侬哼了一声道:「你不都听见了吗?何必问我,你是最讨

厌公子的,因何今儿竟关心起来?」

梓艳也不答,扭身就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忘不了,仍是忘不了,就这样的日子,主子竟还在难过,还在心心念念想

着他,难道……难道真的要我违背初衷吗?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正自语间,忽闻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回头

一望,只见烤羊已经抬进了大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只香气四溢的吉祥菜上,自然没人说话。

梓侬等都是一笑,连忙来到完颜绪太后身后准备布菜,众大臣们的无数双眼睛也都盯着这只要被抬到太后皇上一桌的硕

大烤羊。

忽然只见那盘子竟然倾斜起来,南方的一个角塌陷下去,其它三个角的人连忙要平衡起来,却因羊和盘子实在太重,哪

里来得及,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巨大盘子连同上面的烤羊一起跌到地上,盘子跌了个粉碎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那羊

也沾染了灰尘,要不得了。

当下人人变色,太后和完颜绪等更是站了起来,那三个人早已跪下倒蒜般的磕头,惶恐不已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唯独南面抬羊的人只蹲着身子,双手分别捂着嘴巴和腹部,仔细一看,正是素衣。

所有人都是面色再变,郁苍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是谁让这奴才抬羊来的?难道不知他包藏祸心吗?今日举动分明是

咒我金辽国运日衰。」说完向完颜绪道:「皇上,此举实在罪大恶极,皇上不能再姑息了。」他此语一出,大臣们亦纷

纷附和起来。

忽听一个清脆的童音道:「闭嘴,父皇还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正是小太子完颜朔,他急步走下高台,

就要往素衣的身边来。

素衣此时已是头晕目眩,更兼冷汗淋漓,听得完颜朔的脚步声,只得勉强起身,就要向外走,银姬刚喝了一声:「大胆

奴才,还不快收拾……」被完颜朔狠狠一瞪,遂也不敢作声。

梓侬等也都奔了下来,素衣身子发软,目光散乱,眼见已不可能走出去,只得用尽平生功力强压下喉头那一口鲜血,勉

强道:「我……我去找东西……来……收拾……」

说完又走,那胃口中翻江倒海的疼起来,且有无数东西在翻涌似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个隐忍不住,大量的血便会喷涌

而出,而完颜绪和完颜朔,还有梓侬等人都对自己牵挂甚深,自己怎能就这样死在他们面前,让这么残忍凄凉的场面成

为他们一生的阴影,更何况除夕之夜,自己却死于宴席之中,也是不祥。因此死命的咬紧了牙根紧走几步,只盼着能奔

出厅去,好歹撑过这一刻。大厅里的人早已被他的无礼惊呆了,纷纷议论起来。

忽闻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道:「站住。」登时众人都住了口,愕然望向完颜绪,完颜朔等都停下脚步,也只望着他,只

见他一步步走下高台,目光灼灼望向素衣,见他仍然想往外走,却终于腿一软,跪倒于一根柱子前,他连忙飞步上前扶

住,只见这心上人面色惨白如纸,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一双眼睛已然没了光彩,含着也不知是怜是爱是痛是悲的目

光看着自己,一只手垂了下来,另一只手却仍死死的捂住口鼻。他心下大骇,不祥的预感伴着一股寒气陡然自心底升了

上来。

「素素……」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完颜绪缓缓的抬手,勉强逼着自己镇定心神,不去看素衣哀求的目光

,扯住了他的衣袖,究竟是手指颤抖着不听使唤,还是他不敢拽下那方袖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连自己的牙齿

都在打着颤。但眼下的情景,实在也不容他犹豫,只得把心一横,猛然将素衣无力的胳膊拉了下来,霎时间眼前略过一

片凄艳的红,素衣已是再忍不住,大口大口的血喷了出来,尽数染上完颜绪的龙袍。

「素……素素……」完颜绪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直到素衣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募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素素……」然后紧紧抱住素衣破絮般的身体,慌乱大

叫道:「来人啊……梓留……梓留……素素,你这是怎么了?你是怎么了?」

素衣口中的血还在往外涌,完颜绪手忙脚乱的捂住他的嘴巴,面上划下惊恐的泪,他哽咽的哀求着:「素素……素素…

…别再吐了,求求你别再吐了……」一边的完颜朔和梓侬等都已扑了上来,募闻一声娇喝道:「都让开,皇上放手,让

公子把余血都吐出来。」

原来正是梓留,她先前去后面替完颜绪拿披风,忽闻前厅完颜绪声音都变了,只叫着自己,上前只一看,便大致明白是

怎么回事,此时连忙上前,一看素衣胸前以及完颜绪的袍子上都沾满了鲜血,不由得也是面色一变,抬起素衣的手腕把

了一会儿脉,她缓缓的站起身,垂下了头。

只这一个动作,完颜绪和梓侬等便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完颜绪怀抱着素衣,猛然拉住她的衣襟,疯狂的目光看向她

,嘶声大叫道:「不……素素他才吐血,梓留,朕命你救活他……朕知道你会救活他的……梓留……」

募闻身下一个细微的声音道:「完颜,别这样……」他连忙回头,只见素衣染血的嘴角擒着一抹凄凉的笑,吃力的抬起

手抹去他满脸的泪,柔声道:「人总有一死,别难过,否则……否则我走的……也不放心。」

四下转了一圈目光,看到吓傻了的只知道流泪的完颜朔,连忙抓住他的手道:「孩子,别哭,你应该……应该很快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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