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萌男子(出书版) BY Wordlag
  发于:2011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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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多愣会,缓缓摇头。“没有,没关系,不是那种冷。”

而是,诡异的阴寒,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

飞机上一百多个乘客里突然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一个,当然不像家里的一百多本漫画突然消失了一本一样,丢了再买,大不了不买就好。

航空公司得知乘客突然平白无故在一场乱流里消失之后,高层那几天至少在厕所里制造了一个星期分量的呕吐物,最后甚至吐出血来。

这要他们怎么对外宣布?

“欸,这个,大雷雨可能把乘客甩出飞机,这个,下落呢,嗯……”

这样他们公司还用做生意吗!直接关门比较快!

但是纸包不住火,越晚通知麻烦越大,硬着头皮也要先打电话跟家属报备。于是航空公司推了不晓得哪个倒霉鬼,将电话拨往梅多艾迦家中,等待惊天动地的尖叫以及咆哮。

这年头,连员工都不好当了。

在航空公司从早打到傍晚,静玛小姐终于带着放学的莎莎小妹妹回家之后,可怜被折磨了一整天的电话才给接起。梅多艾迦家就像静玛小姐家的厨房,她都能帮人家接女儿回家了,没道理不能接一通电话。

“喂,这里是——”

静玛还没说完,对方就先丢来一连串非常激动的言词。

“请您一定要听我说啊啊!哎呀您是梅多艾迦先生的夫人吗?我们公司在此为您致上最高的歉意啊!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又是怎么结束的!

“总的来说就是某种不可违逆的自然现象,我们不能阻止、也无法阻止,请您一定要体谅我们,我们也是非常的难过,丧失了梅多艾迦先生这位非常杰出的人物,但是他的形象会永存在我们——

“什么?不能这样说?哎呀,稿子!什么!我刚刚念成给受难家属的稿子了吗?您怎么不早说!

“我们真的非常的非常的对这件事情感到抱歉,梅多艾迦先生——”

虽然不知道诚意的点到达哪个值,但是此员工声泪俱下,讲的非常感人,活像他才是丧失亲人的家属。

静玛半倚在墙边,非常冷静地分析他的每一句话,虽然这家伙说话非常没有条理,但依她的聪明才智,还是能排除其它疯言疯语,归纳出了一个非常简单——也本来就这么简单的结论:“梅多出事了?”

“梅多艾迦先生的夫人啊——”

“他发生什么事了?”

静玛小姐维持着她一贯的冷静作风,其实她的声音不大,但那种轻轻的音调,配上她柔和中带点严厉的语风,反而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这点可以从电话那头,两条腿几乎要瘫软的员工看出。

“我不要一串废话。”

“欸……啊,那个……”

静玛突然将话筒移开。“莎莎,你等等想吃什么?”

“章鱼烧——”

“不好,那种东西不营养,鸡肉饭好不好?”

“牛排——”

“这点不要学你爸爸。”

“鸡肉饭。”

“好。”

话筒移回来,刚刚好那个家伙支支吾吾完,终于说到重点:“在一场乱流之中,梅多艾迦先生消失了。”

说完他似乎整个软倒,话筒这头能听见那里有庞大的碰撞声响,然后是一连串“这家伙昏倒了,换别人上阵!、”“小李,不要怪兄弟我待你不好,拐人人妻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些,她只是不以为意地观察自己的指甲,听见有趣的尖叫,嘴角还会微微上扬。

“梅多艾迦先生消失了”,这句话让她嘴边的笑意更深。

那边终于决定好,由谁来接任上一个壮烈牺牲的烈士大业。牺牲者,不,壮士第二非常勇敢地执起话筒,然后又是一连串哀号:“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真的不知道呜嘎哈啦——”

“其它乘客怎么说?”

“唔,他们都说,在当时有看到一个奇怪的裂缝——”

她轻轻啊了声,眸子转了一圈,最后完全笑开。

“咦?”

“其实那天梅多艾迦没有上飞机。”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有他的资料!

真是受不了这些人的笨。她又说了一次,这回语气慢了些、也沉些,“那天,梅多艾迦没有上飞机。”

那头的人总算了解她的意思,愣着嗯嗯啊啊半天,总算挤出句话来:“小姐……你确定?”

“我确定。”

“啊……”

航空公司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本来他们已经有要赔偿巨额的准备了。

真是,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

挂上电话之后,静玛换打另一支号码叫外卖,订了一盒便当。“莎莎,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可以,爸爸还没出国的时候,我也常常一个人在家。”

“哦,那好,我晚一些还会过来。”她拎起钥匙,将一些零钱放在鞋柜上。

“好。”

不太放心,她又回头交代:“不要叫你的小男朋友过来。”

“我才不会。”视线盯着电视,她将整个身子都蜷在大沙发里。

“嗯,那我先走了。”关上门,走到电梯前,想想不太放心,又折回来,打开铁门探出颗头,她不太确定地问:“莎莎,如果你爸爸不见了,怎么办?”

莎莎这才将视线拔离电视,朝静玛眨眨眼,与父亲瞳色不同的黑眼,竟全然没有恐惧之色,“……爸爸穿越了吗?”

“哎呀。”

“这不是早晚的事吗。”莎莎又将视线黏回电视,身子更往沙发里头埋了些,“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了。”

“你也知道?”

“我知道,静玛阿姨你也知道吧?就只有爸爸不知道,他是笨蛋,我都不想说他了。”

静玛微笑,松了口气。“那我先出门了。”

“嗯。”

两道门被关上,连带锁起的声音,侧耳细听外头的脚步响起又停止,莎莎才缓缓将额头靠上膝盖。

小巧精致的脸蛋,蔓延起真正属于这个年龄,害怕孤单的神色,大眼也跟着泛上一层水气,但她没让水气结成水珠滑落,只忍在眼眶里,唇紧抿着,甚至抿掉血色。

……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六章

那股恶寒已经跟了他一整天,故意似的,总在他快忘掉时又出现,一路上他不晓得回头几次、摩擦手臂几次,摩宁勒斯问过几次:“你很冷么?”然后拔修那家伙尖叫过几次:“大人求求你不要这样——”

穿行过大草原的第二天晚上,摩宁勒斯将拔修赶去找木柴,自己蹭到梅多身边,学他手抱过膝曲着坐,装模作样地凝视前方发呆,最后终于忍不住,侧回头,“你不舒服吗?”

大叔睨他一眼,是看无聊人的那种眼神。“我看起来像不舒服?”

“你一整天都怪怪的,很冷?”他拉过梅多的手,探探温度。“很冰呢。”

“不会冷,只是渺渺这身体差,摸起来才不暖和,我不冷。”

他想抽回手,这回摩宁勒斯却牢牢抓着不放,他将梅多的手放在腿上,拇指微微施力,在他白嫩的手上滑动,做简单的按摩。“这样会比较舒服。”

愣,许久他才发出声音:“……你这是,按摩啊?疏通筋骨?”按的挺技术呢,跟他之前特别去国术馆里给医师推拿的有得拚。

“你们那儿话这么说的吗?应该是吧。”

梅多小声别过脸嘀咕:“这里的魔法师还会中国推拿……”

“中国!”不知道是不是梅多的错觉,摩宁勒斯的眼睛似乎在听到这词的时候,瞬间发亮。“你是说,对面那个国家吗?哎呀,那里可是魔法师的根源地呢——”

梅多正视摩宁勒斯,眼神像在看疯子。太好了,中国这回还是魔法师的根源地,饭碗都给东方抢走,欧洲别想混了是不是?

摩宁勒斯没发现大叔在鄙视他,继续兴奋地叙述:“我爷爷说,那里的魔法师法力普遍高强,还有帮派,魔法师们会在竹林里穿来穿去,腰间戴着配杖,头上顶斗笠,斗笠垂下黑纱,全身散发肃杀之气,我一直很想去那里看看。”

“……他们一年还举行一次比赛是不是?叫做武林大会?”梅多嘴角一抽一抽的。

“不,叫做魔法大会。”他说的煞是慎重。

——真是够了!不要剽窃A地球的武侠故事!你们这些家伙!学也算了,还学成这副乱七八糟的德性!请尊重正版好吗!

摩宁勒斯收回兴奋的眼神,只嘴边还残留一些微笑。“只是我出不了国,到不了那个地方。”

“嗯,为什么?”

你要是回答“因为我不会游泳”,我一定揍你。梅多在心里暗暗这么想着。

“……其实也没什么。”闭上眼,他将身子放松,靠在树干上稍憩,“我在这里是天才,不一定过去那边就是。”

这句话听来像是随口提的,但听在梅多心里却很复杂。

位于顶端的,骄傲以及怯懦。一身傲视众人的魔法,却没敢把握到了别的地方,自己不会自顶端坠落。以前怎么摔都没关系,但爬到最高处狠狠一摔,必然是尸骨无存。

这让他想到了当初毅然决然封笔的自己。

能人辈出,又要他如何不担心?

他无疑是对这份工作感到有兴趣的,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小心翼翼,自己当初那一系列几乎风靡全球,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原本不过就是一个突发奇想的点子,却为他赚进了大把钞票。

系列结束完的一年里面,他决定暂时休息,某天晃到熟悉的书店,看着书店上的排行榜,他突然有一种恐惧感。

一种即将被淹没的恐惧感。

再写,也不一定能如此了,说不定自己当初真的只是幸运,不小心让他蒙到了一个好题材,若是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实力呢?

若是当年身便死,一身真伪有谁知?

于是他毅然决然封笔,与其冒险继续写作,结局是摔个彻底,还不如收拾纸笔,滚回熟悉的老本行。

说到底,其实他在这方面不是任性,而是胆小。

——天啊他刚刚竟然忧郁了,刚刚那种情绪是忧郁吧,天啊,他刚刚竟然忧郁了……忧郁会老。

梅多神经质的摸摸脸,才惊觉这是渺渺的身体,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别人家的小孩死不完,等叔叔拿回身体依旧是一条活龙,不怕。

“啊,你在那边有家室吧?”摩宁勒斯上次问过,但梅多没回答。

“有女儿……”女儿,想到女儿他又开始想念了,不知道莎莎在那里过得好不好,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希望那孩子能够坚强,爸爸爱你,莎莎一定很想念——啊靠杯,他又想起那天机场的事情了。

瞬间灰暗,他不自觉往可以靠的地方挤了些,然后自然地靠向摩宁勒斯,估计他自己都没发觉。摩宁勒斯当然没神经粗到没感觉,看了靠过来的梅多两眼,没作声。

“妻子呢?”

“没妻子。”

“……”沉默许久,摩宁勒斯满脸严肃地问:“自己生?”

“你脑袋装屎啊!”其实这句用台语吼比较有魄力。梅多想了想,又改用台语说了一次:“哩逃喀爹赛喔!干!”

至于为什么尾音又加了个干字,就不得而知了,听说他是得了一种不骂脏话就会死的病,怜悯之。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无聊吗!叔叔鄙视你们!“女儿是认养的。”

不知为什么,他也不是丑啊,但就是找不到适合的妻子人选,相了千百次相亲,没一次成功的,交往当然有,但总是不久就散。他都怀疑自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诅咒了。

每次他跟静玛这样说,静玛就会笑得很诡异。

“你这是什么笑容?”他每次都会这样问她,眼神透露着杀意。

“吾当汝是白痴之笑容。”

“不要说奇怪的文言文!”

问女儿,女儿也会说那句话:“爸爸,你标准笨蛋一个。”

笨蛋个头!

回忆结束,他暗骂一句。

“哦,几岁?”

“你当是做家访呢。”

“拔修怎么还没回来?”

“穿越了吧。”

然后摩宁勒斯笑了。他起身,拍掉裤子上的草,对梅多说:“我过去看看他,你别乱跑。”

“我还能乱跑去哪?”

“总之别乱跑。”走几步,摩宁勒斯又退回来。“……你不会害怕吧?”

“放屁!老子会怕?”他高高地哼了声,别开脸,“你当我小毛头啊。”他可是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跟你们那些个胆小鬼,不能比较,比较不得。

摩宁勒斯:“那你千万不能乱跑。”又吩咐一次,他才迈开脚步离开。

夜色很浓,今晚月光黯淡,摩宁勒斯很快的就隐没在一片黑夜当中,梅多稍稍抓紧自己的袖口,开始有些不安。

纵然他是个大叔,纵然他是个稳重的大叔,可是这里不像自家公寓,而是一片辽阔草原啊!没有火照亮视线,特没安全感,随时会出现什么也不知道。他又往树边靠去,整团身体缩的特紧。

不怕不怕,他可是天下无敌梅多艾迦啊!秒杀多少敌手,商场上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无不是——

可是那是商场。

干,这里怎么这么黑,摩宁勒斯怎么还不回来?

他*的,他开始害怕了!

好丢脸,又不敢大叫,缩的更紧,梅多神经质的四处张望,一双大眼左看看右看看。就在好不容易比较习惯、没那么害怕了的时候,那股跟了自己一整天的恶寒又袭来,而且这回感觉很近,就像在身后。

他全身寒毛竖起,完全不敢回头,皮肤能感觉到一股阴凉,以及不断刺激着神经的阴寒。

有东西在身后,而且离他很近,就像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似的,阴风不断袭上脸颊。他后悔刚刚没跟摩宁勒斯一起走了。

他不敢动,那个东西也没动。

他脑海中不断清楚浮现那个画面,自己坐在荒原之中,靠在大树之下,冷汗涔涔,一张脸散发着清冷的光,轻靠在他的颈边。

是、是那个……

那“东西”开口了,声音忽远忽近、忽聚忽散。“渺……渺……”

那东西的手得寸进尺地抚上他的脸颊,冰寒刺骨,他忍不住往下看,手是青蓝,指甲是黑。

佛、佛经,啊啊他根本就不会什么佛经啊!啊!脏话,脏、脏话……他最拿手的,脏话……他腿都软了,一句干滚在嘴里滚好几次就是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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