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地捏着手指,视线闪来闪去就是不敢看静玛。
“那个,你知道嘛,所以,我、我是跟东方的神不熟啦!所、所以我——我——我们公司,哈哈,最近正巧在做一个专题就是有关,呃……”
静玛觉得很有趣。
事实上,看梅多这样,她就特别感到好笑。
刚认识梅多的时候,觉得这人很讨厌,认识久了,就觉得这人很能够滋润她枯燥乏味的生活,制造了许多乐趣。比如说现在。
“你究竟要问什么,就直接说吧。”
“是有关公司的,不是我的。”
“好吧,你们公司要问什么,你就代替他们直接说吧。”
“呃,就是,丘比特——”
“被他金箭射中的人,会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
“对,所以——所以,那个,我想问,月老,月老他,他的红线是不是也——”
果然是要问这个。
静玛朝他微笑,颇有辅导室老师,对接受辅导的学生笑的感觉,“放心,梅多,月老牵的是‘姻缘’‘感觉’的事,还是,看个人。”
虽然不晓得静玛是不是唬弄自己的,但他选择听好话,就像希望时间快一点时,总会认为跑快点的那面钟是正确的;希望慢点时,总觉得跑慢点的那面钟是正确的一样。
梅多十分兴奋地接受这个结果,但不忘强调:“啊,我要替我的公司谢谢你啊。”
“我的公司”那四个字刻意说的特别重,静玛在心里补上一句:真是欲盖弥彰。
得到答案后的梅多心情特别好,柏纳德也感觉到了,于是忍不住问:“大叔,你梦到摩宁勒斯跟你告白?”
“告个鬼!”
柏纳德对梅多突然说出自己种族这件事感到费解,但他大概知道那是骂人的,梅多时常说一些让他无法理解的脏话。比方说,上回他骂了一句“你他*的碗糕”,他就思考很久,为什么碗糕也能拿来当作脏话这个问题。
这晚的梦让梅多觉得,柏纳德真是个十足十的乌鸦嘴,梦到告白是没有,但剧情绝对比告白更诡异更惊悚。
梦中他穿着一古代妇女服装,摩宁勒斯则是大老爷的锦衣装束,只见大老爷狠狠捏住他的下颚,一手紧揽在他的腰上,邪佞地笑,“被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人,想换?门都没有!”
他抽抽噎噎地想逃,却给丢上床,大老爷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完自己的换脱梅多的,脱完两个人就裸体交迭在床上滚好几圈,印象中自己惨叫了很久,对方也喘了很久,终于完事,大老爷坐在床沿抽事后烟。
“我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觉悟没有?”
他特别委屈地靠在床边抽泣点头,两只手紧紧抓住棉被,觉得身体冷心也很冷。
“哼哼哼哼……嘿嘿……”
大老爷又压上来,说了句:“有反应了吗呵呵,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然后两人又在床上滚好几圈。
醒来之后他有点恐惧,也有点想笑。摩宁勒斯那是什么鬼台词……不、不对!不是这样!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梦到这种梦真是羞耻,恶心,肮脏,对方怎么不是阿波罗,而是那个身材差劲的摩宁勒斯呢?
他抹一把汗,翻开棉被要下床洗把脸,突然觉得怪怪的。
他往下一看,一声惨叫。
喵的他奶奶的!老子竟然射了——
事后他对自己心理建设许久:梅多这不是你的错啊,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再说都四十岁了,究竟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能这么说射就射不简单,梅多你真是龙马精神。
在这番自我催眠之下,梅多总算比较能接受这场偶然的梦境,但总不给柏纳德好脸色看。当然,突然知道自己一直受某神明保护——而且还是颇有名的神明,梅多心情复杂,其中夹杂一些虚荣以及好奇。
这日他又在月老庙外绕三圈,终于鼓起勇气踏入,拿起清香点三炷,学着别人有模有样地朝神像拜三下,想说些什么却别扭的说不出口,最后随便将香往香炉一插,害羞地冲出门,正巧与一无聊来晃晃的小神擦身而过。
小神下意识地往旁边挪挪,正觉这人莽撞,却无意间看见梅多的脸,愣,摸着下巴细细思考。
“怎么这么眼熟呢……”小神一边沉思一边往内走去,才要与庙里的天兵天将打招呼,抬头竟对上月老神像,感觉有一道光闪过脑袋,他一击掌,想起来了,于是什么都还没做,又匆匆离去。
围在那聊天的天将们,隐约觉得他要去的地方,是月老府邸。
第十九章
当梅多艾迦在A地球过的十分快活的时候,B地球的政治竞争行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普挪斯登一派不愧为当年最大党派,反扑速度迅速且激烈,执政党几乎无法招架,最后逼得首领禾查.忽席不得不走险步。
——他们找上了麦斯。
说服其它党员时,忽席是这么说的:“雀尔门一家从以前就觊觎着‘王座’,那麦斯也绝不可能是什么甘于居第二的人,何况,看似顺从的人往往不是没野心,而是心机深沉。”
众人想想也对,“雀尔门”这个名字在政坛上,也曾经居于龙头老大的位置,直至这几十几年来,雀尔门在麦斯的领导下越见低调,甚至有人当着麦斯的面开玩笑说,他像普挪斯登的家臣,当时他只笑笑。
只笑笑,完全没有反驳。
聪明人才会装笨。
几天之后他们秘密邀请麦斯见面,谈的大概就是要麦斯与他们合作,扯普挪斯登后腿。
麦斯从头到尾都弯着眼睛笑。等到他们解释结束后,他才问:“总统先生冒的是好大的风险,您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情泄漏出去吗?”
忽席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神色泰然,甚至有几分得意,“录像带是无声的,你若是泄漏出去,这卷带子也会跟着到普挪斯登手中。”
“那么,总统先生的意思是,您认为会长会比较相信您?”
忽席笑了,“不,我比较相信普挪斯登宁可错杀,也绝不放任。”
麦斯的微笑终于稍微敛去,他点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我了解了。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总统先生何以认为我能够商量?”
忽席两只手撑着下颚,用利益的神色朝麦斯勾起嘴角,“难道雀尔门先生是甘于当影子的人吗?”
麦斯一愣,随即会意,好笑地咳几声。
“好,我知道了。且先让我回去考虑考虑。”
普挪斯登从百叶窗的缝看出去,正巧捕捉到麦斯回来的身影。会长办公室内漆黑一片,唯有被手指拨开的百叶窗隙缝流入一些光,在普挪斯登脸上汇成光影。
之后的这些天,一切都还平静,真正出问题是在五天后的那场政治餐宴,因为举办在非常时刻,因此分外受外界关心。
普挪斯登穿着一身黑西装搭配暗金领带,长发规矩绑起,甚至戴上一副无度数眼镜,看来稳重不少。
而麦斯依然是一身军服,左胸上委员会的徽章闪闪发亮,他依然站在普挪斯登左后方,依然适当着扮演着“影子”的角色,众人也习以为常,玩笑开久了也就不新鲜了,“家臣”这种带有贬意的玩笑,已经许久没人提过。
忽席不着痕迹地看向他,麦斯则一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偶尔看着地面。
普挪斯登有点晚到,进场时大家几乎都已经坐定,因此他们立即获得所有目光的关注。记者们一拥而上,普挪斯登温文儒雅的一一回答,麦斯肯定会长有刻意装出明星偶像的架式,大概是要赢得女性支持吧。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吃香。
一反常态,普挪斯登登场时带来的团队总是熟面孔,此时却多了个生面孔。摩宁勒斯站在后方,安静地盯着地面,几绺黑色发丝遮在眼前,即使表现低调,天生的气质依然不容许被忽略。
几个记者眼睛麻利,认出这几天曝光率颇高的摩宁勒斯。
“听说恩利尔会长与摩宁勒斯先生交情不太好,没想到竟然会一起赴宴呢。”
这是不晓得哪来的没礼貌记者说的,语气又尖又酸,普挪斯登为了维持形象,当然没生气,甚至特别偶像地回答:“那些是过去的误会,我与摩宁勒斯先生已经冰释前嫌,我也对以往不礼貌的态度,感到深深抱歉。”
抓着两人同台的机会,开始有记者问下回参选的问题,以及为何普挪斯登提倡魔法、找回摩宁勒斯的原因。
摩宁勒斯拉出练习几千遍的微笑、练习几千遍的偏头角度、练习几千遍的愉快嗓音,然后说出练习几千遍的台词。
“在外国,已经有许多先进国家致力于将科技与魔法结合,创造出另一种境界的高科技,恩利尔会长看中这点,于是与我商量,他认为这对国家的进步是好的,我听听也认为可行。这几日我待在他身边以便商讨,难得有这个机会,会长便邀我来参加餐宴。”
他儒雅的笑在一声轻咳后突然有些腼腆,“我也很久……没有参加这样子的宴会了……”
整个委员会团队对着苍天流泪,感觉良心受到谴责。
老天爷,这是欺骗社会大众、博取同情啊!
麦斯适时地插话,用一贯打笑的态度:“啊,得了得了,你们是打算让我们饿着肚子让你们问话吗?”
普挪斯登继续欺骗大众,“这倒还无妨,只是在这样子的宴会上,就别提太多政治的话题了,大家开开心心吃饭吧,我们也还没跟各位政坛大老们打过招呼呢。”
摩宁勒斯像是对地板很有兴趣似的,一直盯着底下,但不忘微笑。
拔修在电视机前看得毛骨悚然,直呼这不是大师。
他抱着饼干边啃边发冷,不由自主地拖来一件棉被包住自己。“大师作戏倒是有模有样……”尤其是刚刚那个腼腆又害羞又难为情的笑,肯定将女性不分年龄的全吃下了。
太肮脏了啊政治……拔修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怕政治肮脏了自己的眼,他转去其它娱乐性的节目,正看的哈哈大笑,突然节目被切到新闻画面去,主播头上用计算机处理,打上“紧急新闻”这四个大字。
主播劈里啪啦地念了一堆,然后画面切回刚刚的宴会,里头进驻了一大批医护人员以及警察,有条有序地将人抬出去。
警察说,这疑似中毒,但还须检查。
摄影机环顾全场,字幕上又被打上一条:中毒者皆为执政党官员。
普挪斯登一群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一些人看来颇为慌张,普挪斯登则安安静静地坐着,摩宁勒斯若有所思地看向普挪斯登,麦斯则在得知有人员中毒时,表情闪过一瞬的惊讶,但很快敛去。
他朝大伙说声出去看看,然后与表现得紧张的忽席擦身而过。
忽席没被下毒,估计下毒的人,也没笨到找总统下手。
忽席关心地询问现在的状态,然而原本忧国忧民忧属下的表情,在经过麦斯身边时突然露出赞赏的笑。
麦斯勉强朝他点下头,又匆匆离去。
回委员会后,普挪斯登唤麦斯到会长室谈话,谈什么摩宁勒斯不清楚,他只在外头徘徊。麦斯出来时看见他,稍微惊讶,两人则差不多时间礼貌性的点头,麦斯没多加寒暄,低着头走掉,摩宁勒斯看着他的背影沉思,又犹豫许久才弯起手指,轻敲会长室门板。
“进来。”
普挪斯登在看见是摩宁勒斯时,表现出的惊讶不下麦斯,毕竟摩宁勒斯平常对他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的。
普挪斯登比比沙发。“坐吧。”
“嗯。”
“有事吗?”他替他倒一杯茶,淡黄色的液体直线坠落,在瓷杯内温顺滑动。
摩宁勒斯朝普挪斯登说声谢谢,捧起茶杯喝两口,却什么也没说。
普挪斯登也不赶他走,自己站到落地窗前,负手而立,眯着眼望下看。
待杯子里的茶空了,摩宁勒斯这才开口:“你相信那个麦斯吗?”虽然很不想提醒,可看现在这个局势,他还是忍不住说两句。
普挪斯登高高抬起眉,表情玩味,“他很忠心,不是吗?”
摩宁勒斯似乎正与内心的别扭做挣扎,最后选择盯着茶杯说话:“我不以为你爷爷教你只看表面。会不顾生命、为别人出生入死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绝对的忠心耿耿,另一种则是有所图。”
他捏握着杯子,皱眉,“你搞政治搞这么久了,不会不知道利益当前,没有诚信二字——尤其是老奸巨猾的雀尔门家族。”
普挪斯登看着摩宁勒斯的眼神有几分微妙,像是从厌恶中分化出一点赏识,虽然那不代表所有他对摩宁勒斯的感觉。
他呼出一口气,道:“你解释的有道理,但是你不懂,这是一场赌注,而我不得不玩。”
次日,果然各种臆测接踵而出,普挪斯登一派被严重怀疑,并接受警方的约谈——普挪斯登就为此跑警察局好几次。
再隔天,突然一全国最大报社的头条,贴出许多有关下毒者就是普挪斯登一派的证据,甚至在下面做了表格,普挪斯登过往在各方面的小错误,皆被用放大镜来检视。
除了普挪斯登以外,还有麦斯、首相以及其它重要人物的身家表格,委员会的人尤其清楚,清楚到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熟人所为。
然后众人又注意到麦斯那一格,虽然也有批判,却和缓许多,简直出尽风头。
麦斯那天早上看完报纸之后,没做什么反应,只是淡笑,整天的态度一如往常,只在看到会长时,视线多停留了一些时间,里头带着了然。
月老一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作风,整个天庭都习惯了,包括玉帝,大家都知道玉帝跟月老有那么一点暧昧,但那到底是老板的私事,问了脑袋要掉的,而玉帝宠着月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日子似乎是气他气上了瘾,玉帝开始对他这种态度处处刁难,比方说众神开会的时候刻意点他,问些刻薄的问题,气得月老忍不住当着众神的面反唇相讥。
但这个社会到底是现实的,职位的差别直接反应在吵架的输赢上。
气得月老当场走人。
大家都在说:月老失宠了。
“到底还是作风特立独行,他要柔顺点,哪怕玉帝不要他呢。”
“也是,要是我也受不了。”
“玉帝能忍这么久,难得啊。”
“谁不喜欢看情人漂亮的样子?偏偏月老爱装成老头,可惜啊。”
“但我想个性的问题,可能比较严重一点……”
诸如此类的话,就是月老不想听,还是霸道地钻入他耳里。
终于他越听越不悦,越听越气愤,横竖忍不了就摔乌纱帽走人,然后连着消失许多天,估计是躲到人间生闷气去了。
到底是演戏的,还是会心疼,玉帝看着月老在大殿上气得泪水在眼眶中滚啊滚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看到他气到跑走,他还得努力握住扶手,才得以克制下跟着追出去的冲动。
忍啊。
然而渺渺不明白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只对着玉帝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的背影,淡淡地说一句:“再这么忍下去,只是让对方完全死心而已。”
一语惊醒梦中人,玉帝立刻下令将月老寻回来,然后拉着渺渺的手飞奔至月老家中,难得让心急如焚表现于外。
月老知道是玉帝来了,原本不想见,又听说玉帝拉了那个小狐狸精过来示威,顿时肝火狂涨,带刀狞笑欢迎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