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的煽动对象只是象征性地挑了挑眼皮。

“真的，这叫克服心理障碍，‘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怕到极点你就不怕了！”好吧，这只是小胖单方面

的美好愿望，落在林风耳朵里就成了单方面想抽他的邪恶欲望。

林风有些烦躁，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冲动了？居然把和小九约好一起吃午饭忘得一干二净，撇了撇后座上的一堆零

食更是悔不当初。可当时看着小胖和那个叫大胖的通电话，他就呕的要死。

“你跳，我看着！”林风凉凉的回了一句。

“You jump， I jump!”那是感动多少人的经典台词啊，可电影毕竟是电影，和现实相差十万八千里。而现实是”你跳

，我看着！”

云雾山，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景点之一。它最受欢迎的地方是那个名为彩虹的瀑布。如果你因为从小居住在大城市而从

未看见过彩虹，从没见到过满天繁星，那么欢迎你来到这里。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一年四季的任一个白天随意在瀑布下面挑块石头坐上一天看彩虹；你也可以在夜晚躺在山上的任

一家家庭旅馆里，看窗外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

小胖曾听大胖说过，云雾山的星星用泛滥成灾来形容真是最合适不过。小地方出来的小胖不稀罕星星，它的目的地是彩

虹瀑布对面的彩虹崖。

彩虹崖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完全归功于那个名瀑布。六十六米的海拔实属默默无闻，却偏就占了一个好地势：只要你在

崖边，不论坐着站着，看瀑布，看彩虹，那都是最佳方位。

于是在几年前，好头脑的人在这片断崖上开拓了新领地──蹦极。宣传词儿就是，“和最亲爱的他（她）一起跳跃吧，

看最美丽的彩虹，享最美好的爱情。

此旗号一打出，本就人气极旺的彩虹崖更是人声鼎沸。

“你看旅游局布置多人性化阿，要是直接这么爬到崖顶再跳下去大家当然都会害怕，但要是这样下到崖顶，恐惧感不就

少很多了？人的心理作用是很伟大地。”气喘吁吁的小胖还不忘好心安慰看起来同样很累的林风。爬了九百个台阶的两

人终于看到面前除了一直往上直通山顶外又多出来的两条路，其中一条就是从另个方向下行到彩虹崖。

林风完全不作理会。小胖之前说什么山上不会热现在看来纯属胡扯，盛夏的太阳烤得他想杀人，不晓得会不会被晒伤。

他这是造了什么！，要惩罚他在39度的高温下陪着小胖抽风来爬山。

终于到达目的地，突如其来的凉爽及忽然开阔的视野让林风的心情终于转好。先一步去买了票，他记得小胖是没有钱的

。

三百块一人，不是大数目，林风却不得不怀疑现在的人都是吃饱了撑得慌才会花钱尝试自杀的刺激。在他眼里，蹦极和

跳楼没什么两样。

小胖对林风的体贴很感激。他没有追问对方究竟是买了几张票，不能奢求太多，林风能来并且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为他

了。

蹦极的队伍终于排到小胖，林风也一起来到跳台。小胖注意到他在看到前面的人“掉”下去时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一丝

愧疚涌上心头。

身体腾空，一百八十度旋转，不停地在空中弹上弹下。连小胖自己都会觉得腿软，更何况是恐高的林风。

今天实在是自己任性了，下不为例。小胖在心中这么告诫自己。

脚踝上被系上宽宽的弹性带，带子的另一端连着跳台。小胖的心情很快被雀跃紧张以及期待填满。

林风的神情却满是担忧，他竭力冷静道，“你确定要下去？我们回去吧，我不扣你工资。”

“没事。”如果此时林风像往常一样心平气和，他会发现小胖眼中竟有一团火在闪烁，似乎跃跃欲试着要跳出眼眶。

“先生请转过身面向瀑布，平举双臂，记得不要闭眼睛噢，因为这个时候看到的彩虹是最美的。”在小胖腰间的衣服上

缠上一圈圈胶带后，年轻的工作人员笑着说道。

“谢谢，不用了，我要背对着那里，我不看彩虹，而且我自己下去，不用你帮我。”不顾对方的诧异，小胖说道。

他要看的是林风。

林风看着小胖走到跳台边缘，下面就是深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感觉涌上心头。

他看见那人背对自己转过了身，对着自己展开双臂嘴角挂着笑容，一瞬间让林风恍惚对方是不是要拥抱他。

受蛊惑一般正要上前，那人却轻轻闭上眼睛向后仰去。

那一刻，林风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绝望。这绝望像极了当初母亲离去时的无望感，像被人紧紧扼住喉咙，心痛的无法呼

吸。

林风觉得，他似乎不经意间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身体在空中翻转，重心迅速下移，血液飞快地向大脑涌去。身体上的不适却阻止不了小胖清晰的思绪。

“林风，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本就不应有交集……”

“我只要做个普通人就好，娶个温柔的妻子，有个可爱的孩子……”

“林风，你对我来说太危险，我不能越来越在意你……”

“林风，我喜欢过男人，所以我更不能爱你，同样的事情再经历一次，我一定会死。”

……

……

……

“林风，我不在乎你。”

“林风，你对我来说只是路人甲。”

“林风，我不会爱上你。”

……

……

……

“我是没心没肺的小胖，没有谁能伤得了我。”

这是一种仪式──自己骗自己的仪式。

一滴眼泪划过小胖的面颊，他睁开眼，看见无比绚烂的彩虹正在上方笼罩着他，于是他静静地笑了。

心如止水，果然，来这里是对的。

是多少年的习惯了？会在找不到出口的时候逃向高处。

一个人呆在高高的地方，把脑袋放空，把心清扫，然后一遍遍对着天空进行自我催眠，再然后一次次假装回到了最初的

自己。

没有伤害，没有失去，没有疼痛，只有遗忘。

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呢？记得最初，他只是喜欢坐在屋顶边缘的护栏上，满怀欣喜的等待那个人一脸惊慌的扯自己下来

。后来那个人不见了，他已经习惯不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一个人在高处坐坐。

选择来蹦极当然不是为了享受什么美好爱情。他怎么可能会和林风有爱情？他只是想来清理自己的种种异常，想通过这

种逼近死亡的感觉来告诫自己不可以再走错路。

小胖觉得他已达成目的。

可是感情的种子既然已经埋下，仅凭一次游戏就真的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先生，到你了！你朋友很厉害，很少有人这么释然的！”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对着面前依旧怔愣的男人说道，心中又

默默补了一句──那神情就跟真的要自杀一样。

林风默默递出了手中的票，默默地看着对方拿起刚刚还绑着小胖的带子往自己脚上缠，忽然说道，“不用了！”拿过票

就匆匆向外面走去。

他想见小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他不想去找，无论是跳下悬崖还是再下几百个阶梯到瀑布下面，他都不愿意。

他固执地想等小胖自己来找他，自动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可以，他也想看着小胖，来完成他人生的第一次跳跃。

站在售票处外最显眼的位置，林风的心情忐忑不安，他已经在这里半个多小时了。山中手机本就没有信号，他却仍画蛇

添足的关了它。他要等，等那个人自己找上来。

一个小时零十分钟，那个身影终于出现。于是，心踏实了，笑容重新挂在脸上。

就这样，累得快要虚脱的小胖无力的看到了那个怎么等都不出现的可恶男人。那人笑得花枝乱颤，走上前来相当亲切的

揽住自己的肩膀，兴高采烈地说道，“走，陪我跳楼去。”

第十九章：夜谈

林风破相了，这是他本年度最大的噩梦。而这还要从他意气风发的拉小胖去“跳楼”说起。

或许是之前的过于担忧引去了他的所有精力使他无暇去害怕，当他终于心平气和一心一意地要去蹦极时，恐惧感再度袭

来，并随着他离跳台越来越近而成倍递增。

可他无路可退。

之前表现地太过“英勇”，他怎么能临阵退缩；

今天的一切很完美，他又怎能去坏了气氛。

所以，硬着头皮跳吧。

注意到林风越来越慢的脚步，小胖就知道他此时内心一定在天人交战。想告诉他不必勉强自己，可林风这么骄傲的人怎

么能容忍被人看穿他的退缩。

所以只能默默跟随他的步伐，有那么一点期待林风能自己停下来。

其实，真的没什么的。

来到跳台上，林风第二次把票交给工作人员，尽可能自然的问道，“安全吗？”

“当然，安全率99%。”

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林风努力不去多想。

作好准备工作，那工作人员也感觉到他的紧张了，于是问道，“先生，你也要背对瀑布吗？会更头晕的。”

“不，我看彩虹。”事到如今，林风已经顾不上达成和小胖一致来创造完美了。

站在跳台边缘，忍不住瞄了眼下面，林风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腿软的厉害，极度的晕眩。

“举起双臂”

林风照做，只要他自己不先下去就没关系，他要等等再跳，至少先缓和一下情绪。谁知……两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

稍稍使力，然后他就掉下去了。

“啊……”小胖听到了林风凄厉绵长的惨叫。

一旁的工作人员显然被镇住了。

“啊……啊……”

时远时近的叫声没有停下过，小胖几乎怀疑他是不是一口气叫到了最后。这得有多大的肺活量啊。

声音停止，小胖猛然缓过神来，他知道不是林风适应了高度而是他到时间被人接下去了──此次游戏结束。不能指望林

风能像自己一样再上来了，于是他飞快向山下奔去。

小胖在瀑布下人群的最外层看见了垂着头坐在一块石头上的林风。

“你还好吧？”狠狠喘了口气，小胖担心地问道，这是他今天第N次感慨自己平时太疏于锻炼。

石头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头。

“你……”小胖惊呆了。

林风的脸上出现几块挺大面积的红色，凑近些能看出那是密布的红血丝，而这血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蔓延。很

快，整张脸都成了血红色。

毛细血管破裂，小胖终于见识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的这种程度的血管破裂，而这居然是被当事人自己喊出来的。真

是太不可思议！

傍晚，云雾山某家庭旅馆的屋顶。

小胖和林风早早就窝在该旅馆事先预备好的两张竹制躺椅上。

今天小胖又一次认清林风就是个败家的家伙：话说出租一些躺椅在屋顶专供客人看夜景是旅馆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而

出租一张躺椅的价格远远超过了在这里住一宿的价钱。然而我们的林风同志，极为慷慨的包下了这里所有的躺椅，然后

让店员台抬了两张到屋顶……

问他是为什么？他说人多嫌吵，而且不想人家看见他的脸。

问他是不是钱多烧得慌了？他说，钱确实挺多。

……

于是，本着既然花钱就不能浪费的原则，吃过晚饭小胖就抱着个薄被扯着林风冲冲向楼顶奔去。用他的话说，“咱今晚

就住上面吧。”

林风对小胖的想法嗤之以鼻，对他的做法却不反对。这个破地方连个空调都没有，睡在屋里还真不如睡在外面凉爽。

小胖舒舒服服的倚着躺椅，脚底下垫着自己抱来的被子；右边是林风，此刻他的脸上放了三根“老冰棍”，分别在额头

及左右脸颊上。这两人躺椅的中间地上摆着两打啤酒，它们同“老冰棍”一起都是被小胖死磨硬泡从老板那讨来的。他

想好了，喝不完明天就让林风给运回家。

“你要是冷敷的差不多了，赶紧把冰棍给我，我把它们吃了，等化了就吃不了了。”小胖打了个哈欠，看着自己右方的

三个冰棍。

“知道了，贪吃的胖子。”林风的声音很是有气无力。从小胖找到他时他就成这样了，不晓得是因为自己叫得太凄惨而

觉得丢脸还是因为破相了所以沮丧。

“为什么不回去？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某胖有点傻。

“你让我顶着这张脸怎么去上班！不去！”某人很气恼。

“噢。”

“其实你今天能蹦极已经很不错了。”小胖一边努力忘掉那个工作人员那句强忍笑意的“你朋友很特别”一边搜罗合适

的词句想着怎么鼓励他。

“再提这事儿你就立马滚回去睡觉！”有气无力的林风像是忽然被打了激素般充满力量。

“好，不提不提。”今天的小胖好狗腿……

“林风啊，多美好的夜晚，我们边看星星边聊天？怎么说我们也是室友一场，还从没好好聊过天。”小胖继续没话找话

，他认为，既然林风付了那么多的人民币让自己此刻这么舒服的呆着，那么他也有义务替他排忧解难舒缓心情。

“我们不是一直在说话？”

“……”

“聊什么？”

嘿嘿嘿嘿，其实林风还是很善良地。小胖在心中乐呵呵地傻笑。

于是，夜谈开始。

小胖：（打开两瓶啤酒，其中一瓶递给林风）你是怎么发现你和我们不一样的啊？

林风：（接过，大大喝了一口，皱眉）真难喝！我和你们哪里不一样？

小胖：（努力含蓄）例如，我喜欢女人啊。

林风：假如你从小视女人为洪水猛兽，你会是个异性恋么？

小胖：（恍然大悟状）

小胖：（从林风脸上拿下一个老冰棍，很Happy的打开包装，递向林风）吃不？再不吃就化了，很好吃的！

林风：（斜了他一眼，不理会）

小胖：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哢！一声，冰棍少了一半。）

林风：……

夜谈继续中。

小胖：你初恋在什么时候啊？

林风：初夜大概是十二岁。

小胖：（干笑）你好早熟噢，羡慕羡慕。

林风：（盯着对方怎么看都不像羡慕的眼神，莫名其妙补了一句）我只当上面那个。

小胖：……你不用回答这么详细的。

小胖：那你一共恋爱过多少次啊？

林风：床伴的话，不把一夜情算在内，十二生肖排了一遍，数字现在拍到九。

小胖：（惊讶，咬牙）十二生肖排了一遍？什么意思？神啊！你也太没讲究了，大小通吃？

林风：谁大小通吃了？遇见第一个，叫他小鼠；第二个，小牛；你自己往下推吧。

小胖：……你有二十一个床伴.

小胖：（一脸八卦表情）那是同时还是一次一个啊?

林风：（无视）管你什么事？

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