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说,有些药事他自己留着用的,现在正是夏天,兴许是用雄黄粉杀虫也说不定。如此一想便再没追究,又敲打了
小豆子几句就回了屋。
游逸抓了药赶回升平馆,趁着厨子打瞌睡的机会拿了两个药罐,蹲在自己屋子门口煎药,顺便听里面两位高手对话。
“想不到你我竟然也能同室而处,想想还真是讽刺。”说话的是黑衣人,被蓝衣人称作裘风的男人。
“形势所迫而已,没什么好讽刺的。”蓝衣人冷笑一声回答,黑衣人闻声大笑起来。
“你堂堂的卓七少也有今天,被我重伤不得不躲到青楼楚馆里养伤,还要靠着给窑姐男妓看病的三流大夫疗伤,怎么不
讽刺?”
游逸听着就来了气,心想我累死累活的跑来跑去竟成了讽刺了?嫌这里是青楼楚馆就别来呀,我是给窑姐男妓看病的三
流大夫,现在你们还不是得靠我治病疗伤!
气不打一处来,手里就失了分寸,抓起一把粉末就往里面搁,一把不够再放一把,蒲黄那东西放多了吃不死人,虽然来
气却碍着人家功夫比他好虽是可能击毙他于掌下,游逸也就只能用这种毫无意义的办法泄愤,可谁知道这一把又一把东
西撒下去,竟然搞出了那样的结果。
后半夜的时候馆里静了一些,游逸拉开门缝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后将门紧紧栓上,回到屋子里此后两位高手喝药。黑
衣人对他的威胁最大,所以游逸很是恭敬小心的将黑乎乎的药汁送上去。
“这位大侠,小的医术平庸,只会开些简单的方子,这药是活血化瘀的,正对您体内的瘀伤,趁热喝了吧。”黑衣人看
了看药汁,对游逸说,
“你先喝。”
“唉?”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受人指使在里面下毒。”说完睨着对面的蓝衣人,蓝衣人不动声色,游逸忙说:
“怎么会,小的绝对不敢,大侠请放心。”
“那就喝一口。”态度很强硬,游逸无奈只好端着碗抿了一小口,黑衣人见游逸咽下药无事,这才放下心接过药碗合起
来。
游逸被那药苦的脸都皱到一起,虽然是个大夫,游逸却是最讨厌喝药的,那药出乎他意料的苦,游逸冲到药箱旁找了几
颗甘草糖塞进嘴里去苦,然后才将另外一药端来给蓝衣人。
“这位大侠,您的药……”话音还没落只听啪的一声,药碗在地上摔的粉碎,黑衣人面孔扭曲手指痉挛,嘴角不断有黑
血流出。
“你、你下毒……”
游逸也没料到会是如此,结结巴巴的否认:“没……没有啊,我只是……啊!”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奔到门外去找剩
下的药包,果然发现里面竟然不是黄色粉末状的蒲黄,而是碾成粉末状的、深红色的雄黄粉。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药那么苦,味道那么怪。游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错把雄黄抓成了蒲黄。蒲黄无毒,雄黄却有大毒,
他之前泄愤般撒了大把的雄黄,以那人内伤瘀滞的状态喝下那么大一碗……
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游逸呆呆的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被雄黄折磨的痛苦不堪的黑衣人。黑衣人痛苦的呻吟着
,双目怒睁,挥起一掌直逼游逸后心而去,只听蓝衣人大叫一声:
“小心!”
游逸只觉得后心有一股强劲的掌风袭来,本能侧身躲闪,却还是被一掌打在肩膀上,当时咳出一口鲜血。黑衣人见没打
中,又飞起一掌准备直击游逸的天灵盖,被蓝衣人拦了下来,黑衣人哪肯罢休,腾出另一只手狠狠击上蓝衣人胸前伤口
,蓝衣人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游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抄起身边的板凳砸了过去,正中黑衣人的脑壳,鲜血四处飞
溅,黑衣人向后倒了过去,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第三章
“他……死了么?”游逸问,身后的蓝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脸色惨白的说:
“你不是大夫么?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游逸忍着肩头的剧痛凑了过去,伸出手在脖颈和鼻前探了探,果然已经没了脉搏气息。游逸一下子跌坐在地,半晌才哑
着嗓子喃喃自语:
“我……我杀人了?”
“他罪有应得,不是你的错。”蓝衣人将游逸拉了起来,对他说:“你放心,这事由我担着,不会连累到你。”
游逸听了很是疑惑:“连累?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他罪有应得么?”
那人问:“你可知他是谁?”游逸摇摇头,那人说:“他是江湖四大恶人之首的裘风,他之下还有三个结拜兄弟,和他
一样无恶不作,江湖中人都欲除之而后快,你杀了他自然是为江湖除去了一害,只是他那三个兄弟却不会善罢甘休。”
游逸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杀了个什么人物,惹上了个什么麻烦。
“你的意思是说……”
“他们一定会为裘风报仇,不过你放心,”那人安慰他,“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我追击裘风时间已久,他们要报仇肯
定是冲着我来,只要我离开这里,你就安全了。”
说着便要起身,可是没走几步便晃悠了几下倒了下去,幸好游逸在后面接住了,看着本来被包好的伤口又流出了血,游
逸叹了口气说:
“亏你还是个大侠,你以为你离开了就没事了?”游逸指着地上的尸体,“你看看他那个死相,分明就是先遭人下毒后
被人打中脑袋而死,你觉得那三恶会相信是你干的么?”
的确,裘风的死相太过明显,明眼人一看便知,三恶绝不会轻易认定人是他杀的。
“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可是你想想,”游逸将那人扶到床上躺下,“打从你踏进这屋子开始,我就已经被你牵连进
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我还是想想看该怎么办吧。”
“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既然已经连累了你,便不能弃你于不顾,”那人沉吟片刻对游逸说:“这样,你跟我一起离
开这里,我会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游逸听这话很是吃惊,忍不住反问一句:“你说什么?护送我?”那人点点头,游逸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全身像被血
洗过了一样,说个话都要喘个半天,就凭这样的身体,居然还说要保护他?
那人明白游逸的意思,“我现在是重伤在身力不从心,可你不是大夫么?”他虚弱的笑笑,“治病疗伤是你的本行,你
该不会连这点伤势都看不好吧?”
“这点儿伤势?”游逸险些叫起来,“你还真当自己是金刚不败之身么?”他指着那人的伤口和血迹问:“你知道你这
样的伤势要恢复完全需要多久么?”
那人曲起一根指头:“一月足矣。”
“不可能!”游逸还是叫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忙压低了声音说话,“一个月,两个月都不一定够。”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一个月足够了。”
游逸看着那人颇为自信的笑,心想这人大概受过同样程度的伤,否则怎能再身为郎中的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我先说清楚,”游逸妥协了,“我的医术可没有好到能让你一个月就恢复如初。”
“那就请尽力而为。”他说,游逸看着那人,寻思着这人莫不是真的武功高强自信绝对能互他周全?以他的身手既然能
跟四恶之首的裘风打成平手,那么对付三恶或许还真的有制胜的把握,至少比他一个人面对三恶要管用得多,但那是在
他没受伤的前提下,眼下他重伤在身,哪里来的如此自信?
“我自然要尽力,”关系到自己的性命问题,游逸肯定竭尽全力,可是架不住他水平有限,一个月之内医好他是肯定不
可能的,即便是可能,他们也没有时间在升平馆里留上这么久。“可是你能确定这期间三恶不会追来?”
那人笑笑,“我和裘风对决事出突然,他们一时找不到这里。”
游逸点点头,这人想的倒挺周到,“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游逸往床上一坐,道:“我是个俗人,你若真愿
保护我,那就击掌为誓,如何?”说罢举起右手,那人倒也不含糊,也举起手,说道:
“我卓不凡说到做到,豁出命去,定要保你周全!”
击掌声清脆,黑暗中那人目光如炬,声音虽然因病弱而嘶哑这,确实实在在透着一股正气与自信,游逸听着他的话,又
望着那人毫无血色的脸,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我不过是一个落户青楼的江湖郎中,你何需做到如此地步?”
那人还只是笑笑,“江湖中人讲究的是道义,裘风本因由我来杀,却死于你手,是我连累了你,保你周全是天经地义,
与你是什么人无关。”
游逸浅浅的笑了,“果然是大侠风范。”
那之后,游逸将尸体藏入屋后一口枯井里,盖上青石板,暂时不会有人发现。升平馆里夜夜笙歌,游逸每日都要在馆里
随时候着,那时候卓不凡便一个人留在屋里,游逸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人发现了屋里有人。好在游逸平时与馆里的人
交际不多,他那个院子偏僻,基本上不会有人来。所以时间一长游逸倒也放下了心,不再那么神经兮兮。
可是谁知到好景不长,这日游逸被花魁千娇请去诊脉,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鸨母带着随从站在他落了锁的门口。
“游公子回来了?千娇的病怎么样了啊?”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鸨母老远就看见了游逸背着药箱的身影,高声一叫,游
逸不得不乖乖走过来。
“不碍事,最近天气渐热暑气重了些,我已经开了解暑的方子,多注意防暑就好。”游逸面上平稳,心里跳得快要蹦出
来,这女人莫不是发现了什么要来搜屋吧?
“是么,”鸨母笑着打量游逸,游逸小心翼翼的陪着笑,“嬷嬷今天到此可是有事?”
“可不是么,还真有事情要求游公子呢。”
“哪里哪里,嬷嬷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好。”
鸨母一笑,对着游逸招招手,游逸将耳朵凑了上去,片刻后才离开,一脸的了然于心。
“明白了么?”理理袖口,鸨母笑眯眯的问游逸。
“明白明白,嬷嬷请放心,我立刻准备。”
“游公子办事我一向放心,这次就拜托公子了。马车明天傍晚在后门接人,公子可别耽误了时辰。”
“嬷嬷放心,一定不会。”
说完便领着人离去,等人拐了个弯儿不见了,游逸嘴角掩不住的笑起来,轻声道: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翌日傍晚,升平馆后门停了一辆素帏马车,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升平馆点起了灯火,后院便显得阴暗,有人将门拉开
一条缝隙,看看四下无人,方才打开门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大汉,肩上各抗着一个人。
游逸在那两人手腕上摸了摸,扬扬下巴示意大汉将人送上马车,叮嘱了车夫几句之后,马车出了小巷消失在转角处。游
逸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露出一抹笑,转身和那两个大汉一起回到门里。
“都办好了?”鸨母站在楼梯上问,凤眼不时看着楼下的情形,余光却始终落在游逸身上。
“按照嬷嬷的要求,都办好了。”
“你确定万无一失?”
“确定,服了那药半个时辰后肯定会醒,四个时辰之内四肢瘫软无力但是头脑清醒,绝对符合嬷嬷的要求。”
“那就好。”鸨母终于将目光全部放在游逸身上,带着惯有的微笑说:“这次辛苦游公子了,我就知道游逸公子办事准
没错。”说罢自袖口掏出一定银子,游逸乐呵呵的伸出手,鸨母却又将手收回去,笑着说:“唉,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
义,可我们玉瑶一直巴望着你能救他出去,你倒也真狠心给他下药。”
游逸眼珠一转,讨好的笑起来:“嬷嬷不是说了么,欢场有欢场的规矩,我可不能坏了嬷嬷的规矩。”
鸨母满意的点头,将银子给了游逸,看着他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银子,鸨母嘲弄的笑道:“得了银子别老藏着掖着,这银
子不就是拿来花的么。”
游逸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银子塞进袖口,临了还仔细的拍了拍才说:“嬷嬷的话在理,我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没办法,
穷惯了。”
“以后好好跟着我,银子少不了你的。”
“那是那是,多谢嬷嬷提点。”
又说了几句好话将鸨母逗的眉开眼笑,游逸趁机离开大堂回了后院小屋。屋里已经没有人,游逸从床下拿出已经打理好
的包袱出门,走到隐藏裘风尸体的枯井。尸体早已腐烂,盖着石板都闻得到刺鼻的恶臭。
“好久不用这个了,不知道还管不管用。”游逸拿着一只青色的瓷瓶,拔去瓶塞将里面的粉末倒了少许进去,粉末占到
腐烂的皮肤血水即刻发出嗞嗞的声音,不一会儿便见井内冒出白烟,里面竟然是尸骨无存,连衣服也残破不全看不出形
状。
“阿弥陀佛,谁让你是恶人呢,死无全尸也是活该。”游逸将瓶子装好,盖上石板,回头看一眼灯火辉煌的升平馆。
“后会无期,拜拜了您哪。”
第四章
玉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马车里,旁边躺着刚刚转醒的琪儿。
“琪儿,琪儿,快醒醒。”
“公子?”
琪儿揉揉眼睛爬起来,看看自己的处境也是一脸惊恐。
“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玉瑶这才想起来,先前嬷嬷告诉他金大老板要带他出馆,他死也不从,嬷嬷便将他和琪儿一并关了起来,后来游大夫来
了,给他们送了些酒菜……
“对了,是游大夫的酒菜!公子,游大夫和嬷嬷合起伙来害我们!”琪儿哭起来,玉瑶这才明白过来,是游逸在酒菜里
下了药,趁他和琪儿昏迷之际将他们送上了金大老板的马车。
原以为那人是不同的,在那个满是豺狼虎豹的地方是唯一一个还有良知的,可谁知道……
“琪儿,算了,我们命该如此……”
“公子……”
两人哭做一团,声音越来越大,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有人掀开车帘,玉撩和琪儿抱得更紧,却听那人声音清朗,根本不
是金大老板那粗哑的嗓子。
“我就听着有动静,果然是醒了。”
“游公子!”
站在面前的果然是游逸,旁边还有一人,正是卓不凡。
原来游逸按照鸨母所说给玉瑶和琪儿下了药,等到马车过来接人的时候让卓不凡装作驾车人,这样便轻松的将他们三人
送出了城。游逸先回去跟鸨母交差,之后才出城赶到事先约好的地点见面,四个人趁着月黑风高逃离清河镇,天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