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这份面无表情,让人感觉到了他对于这种工作的「习惯」。
在紧绷的空气中,萨哈迪博士耸了耸肩膀,
「就算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也说不出什么那就请便,随便你们杀人吧之类的台词。与其眼看着别人被杀,自己当成
盾牌被杀还比较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比较轻松一些。」
「要有性命才说得上良心吧?」
「你又没有死过,为什么会知道死后就不需要良心呢?」
博士即使被用枪口指住,也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口气。
「人类作为有机体面迎接死亡的时候,一切都将变成虚无。为了什么死后的世界之类的空想产物而牺牲性命,实在是愚
蠢过头。」
用冷冰冰的讽刺目光看着博士的男人,把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我再补充一句,不管是死得好像英雄一样还是死得好像癞狗一样,对于变成虚无的本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感觉到博士会被射杀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但是,克扎克挑战性的语言拯救了这个危机。
「像你这种的人只能用庸俗来形容!就是因为连半点崇高的理想和梦想都没有,所以才会变成为了金钱而接下肮脏任务
的废物。」
「芙米,不要说了!」
虽然罗安为了避免刺激敌人而拼命阻止她,但是她却丝毫也没有表现出害怕对方手上的枪的意思。
「在作为有机体变成虚无之前,灵魂就已经死亡了吧。你根本说不上是人,只是单纯的有机体而已!」
袭击者之一脸色大变地冲她冲过来,用枪柄狠狠地把她打翻在地。然后用靴子狠狠地踹着她。
「你说谁是被金钱雇用的垃圾!拉斐人是会让人类退化,步入灭亡的人类的病原菌!结果你们却只懂得看什么外表,站
在他们那边说话。就是因为存在着像你们这样的愚民,我们的活动才受到了挫折!!」
「混蛋!!」
头领的怒喝让那个激动的男人恢复了清醒。
「我应该说过,不要说多余的事情!」
忘我地对克扎克动用了暴力的男子,带着近乎恐怖的表情僵硬在了原地。
头领转头对其它男人们下达了命令。
「没有办法,既然如此只能把所有人都杀掉了。」
必须想个办法才行,乔纳森拼命地思考着求助手段。他想起了第一次进入这个食堂的时候,利连斯鲁使用过附着在桌子
上的通信机的事情。
在船员中,乔纳森距离入侵者们最远,而且就在放置着料理的桌子旁边。如果抓到对方的破绽扑到桌子旁边抓下通信机
的话,运气好的话就可以成功通知在自己房间里的利连斯鲁这里的异常吧?
就算自己被射杀,如果能救到什么人的性命的话,也足以值得一试了。
他侧眼目测着桌子和自己的距离。——也许是因为过度的紧张吧,桌子的形状看起来都是扭曲的。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
候……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已经模糊了起来。
注意到异变的乔纳森为了打量他人的样子面转动着脖子,可是因为激烈的眩晕感而摇晃了两三步。跟前的光景失去了颜
色,视野整体都变得一片昏暗。在视野调转的前后,他的意识已经逐渐远去。
在得知周围的人也接连倒下之前,青年已经昏倒在了食堂的地板上。
随着鼻子中闻到的不快的异臭,他恢复了意识。闯进了视野的豪华水晶吊灯的耀眼光辉,让他的眼睛一阵刺痛。
他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能感觉到有什么人的手臂支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太阳穴上一阵疼痛。
也许是因为他皱起面孔的样子感觉到了他的痛苦吧?
「可以忍耐头疼吗?」照顾他的人静静地询问。
低而深沉的,让人印象深刻的声音——
猛地睁开眼睛的乔纳森,和俯视着他的利连斯鲁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需要止痛药吗?」
他抓住再次沉稳地询问的男人的双臂,着急到咳嗽了起来地问道:
「船、船长……那些人……大家呢?」
「没事的,除了最初被击中的鲁切夫博士以外,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在至近距离看到了那张让人心醉神迷的端正笑容,乔纳森因为涌上胸口的安心感而险些流出了泪水。
「……太好了。」
他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句话。
放开了已经可以自己爬起来的青年,船长关心着对方的情形。
「让你留下了恐怖的回忆,真的很抱歉。原本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曾经让西多罗严格地检查过作业员的船内出
入,但是……」
「西多罗出现失误了吗?怎么会。」
五名入侵者维持着摔倒时的姿势被丢在了那边。只有枪不知道被收到了什么地方去。
船长弯下上半身,用只有青年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虽然他们假装成是伪装成作业员侵入的,但其实应该是什么人利用补充物资搬送之类的机会,而把他们带进了船内吧
。」
乔纳森因为意料之外的内容而一阵动摇。
「也就是说船员中有内贼吗?」
「几乎可以确定。——不要告诉别人哦。」
「如果我是内贼的话要怎么办?」
面对扬起眼睛询问的青年,船长浮现出了非常难以让人联想到天使的末裔的危险笑容。
「不会是你。」他斩钉截铁地表示。
「那种事情可不好说吧。」
「我心里有数。」
青年有些生气。
「你是觉得,像我这样又笨又胆小,派不上任何用场的小鬼绝对做不到吧?」
「哎呀呀,这么闹别扭可不像个男孩子了。就算没有那种理由,你的清白也可以证明的。
「啊……」
虽然不知道利连斯鲁是以什么为根据而如此说的,但是没有受到怀疑还是让他很高兴。
就在这时,乔纳森想起了芙米•克扎克被暴汉打倒的事情。
「船长!芙米被那些家伙打得好狠,他们还踹了她。」
想要和迅速站起来的船长一起过去的青年用手支撑着身体想要起来,但是腿却不太听使唤,花了好一阵才站了起来。
多半是因为用什么方法注意到了食堂的异变的利连斯鲁,利用空调设备,向室内释放了强力的麻醉瓦斯吧。如果瓦斯见
效得慢的话,牺牲者应该还会进一步增加才对。
到了这种时候,他对于那种不讲道理的暴力的怒火也渐渐涌了上来。
被射杀的鲁切夫博士的遗体已经消失,只在地毯上留下了大量的血迹。
比乔纳森先被船长弄醒的罗安正抱着克扎克。
船长在巨汉的身边半跪了下来。
「她有意识了吗?」
克扎克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虽然眼睛还在发花,但是脑子很清醒的说。」
「听说他们对你动用了暴力?」
「没错没错,你看啊。额头上这么大一个包呢。」
坚强的她低声笑了出来。
「没事的,反正我已经习惯暴力了。」
「因为芙米向他们挑衅的关系,那帮家伙露出了一点破绽。」罗安说道。
「因为我相信马里林绝对会救大家的。不过要是瓦斯的注入再晚上一会儿的话,也许就会因为挑衅的关系让大家都送命
了吧。」
「可不是,我冒出了一头冷汗呢。」巨汉也在旁边点头。
两个人的声音都相当明朗,感觉上并不是逞强。
「那帮家伙里面混杂着军人哦。不过身为头领的那个男人,虽然对于杀戮场面习惯到了可怕的程度,但是感觉上却并不
像是军人。」
六芒人罗安为克扎克的观点进行了补充。
「虽然是分别召集来的混合组织,但是他们隶属的组织似乎存在着铁一样的纪律。那个说漏嘴的家伙在受到阻止后,曾
经脸色苍白地颤抖了起来。看他的样子,回去之后一定会受到血腥的惩罚吧?」
「虽然简单地称为组织,但是不是军队或者公司什么的哦。」
稍迟一步到来的乔纳森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中。
「那个人明明口吻和举动都是标准的军人,却说的是『我们的活动』吧?如果是军队或者是情报部的话应该说,我们的
任务』。如果是公司的话就是『工作』。而且在芙米说他们是被金钱雇佣的时候,他们非常生气。如果将这些放到一起
综合考虑的话,他们应该是主张特定的思想,不以金钱为目的而行动,超越了职业以及行星框框的私人性质组织吧?」
罗安轻轻吹了声口哨。
「有两下子嘛。小朋友。」
「就算是新人,我好歹也曾经是情报部的成员。当然擅长分析。」
面对青年挺胸抬头的模样,所有人都强忍着笑意。
克扎克在巨汉的手臂中提出了问题。
「那么那个头领呢?我实在不认为那种类型会是为了理想而不惜生命的人。」
青年大大地睁开了眼睛,承受到了两个坏笑着的男人的视线。
「那个……多半是,例外吧……或者说是被组织雇佣什么的?」
听到他这个明显心口不一的回答,其它三个人都喷笑了出来。
「能看出这么多,在审问那些家伙时已经能起到很大作用了。谢谢。」
利连斯鲁好像调解一样地安抚着因为三人的态度而闹起别扭的青年。
「审问?」
「因为有很多想要问的事情。在那之前先对他们全员都进行扫描,查一下他们是否偷藏了自杀用的毒药或者是炸弹。」
罗安抱着克扎克迈动了脚步。
「那么你和我去一下医疗室接受检查。」
「开玩笑!如果因为一个肿包就要去接受包扎的话,奥卢卡绝对会把我当傻瓜的。」
克扎克在男人的手臂中挣扎。
「他们打你打得那么厉害。总要查一下脑波看是不是有异常。他们踹了你不只一次吧,所以也要查一下内脏。」
「不要!我都说了没事的!」
「芙米。罗安说得没错。今后还需要你的力量,所以请你要好好珍惜自己。……就算是为了我也好。」
两人的争执被利连斯鲁的一句话画上了句号。
「——马里林,看来我和你总有一天要决斗一次啊。」
抱着老实下来的克扎克的巨汉,在吐出了危险的台词后离去了。
「怎么回事啊?」
面对小声询问的青年,船长微笑了出来。
「罗安喜欢芙米哦。虽然会是相当劲爆的一对,不过你不觉得他们很合吗?」
乔纳森微微压抑了一下背后掠过的恶寒后才问道:
「……可是,芙米不是喜欢船长吗?奥卢卡也是。」
说完之后,乔纳森第一次注意到他没有看到奥卢卡•西沃的影子。
已经苏醒过来的她,为了完成作为医生的职责而返回了医疗室。
「芙米和奥卢卡都只是在感情上产生了错觉。不久就会明白吧?而且我也有自己喜欢的女性嘛。」
「啊,果然不是男人吗?那就好。」
「下次我会在你睡着的时候抽出你房间中的空气的。在真空中不会发出声音,你一定会继续熟睡吧。虽然就永远也没有
醒来的一刻了。」
一面愉快地如此说着,利连斯鲁一面为倒在地上的学者之一戴上了觉醒瓦斯的面罩。
「哇,对不起,船长。我不会再说了。虽然熟睡很好,但是永远的长眠就不用了。」
就在两人不计时间场合地开玩笑的时候,正在忙得团团转的萨哈迪博士说道:
「马里林!奥卢卡有和你联络哦。」他示意了一下桌子。
「谢谢了,博士。不好意思,洛,请你去把昏迷的人都用这个弄醒。」
利连斯鲁把面罩塞到了青年的手上。
「好、好的。」
乔纳森暂且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到剩下的只有入侵者和将近半数的拉斐人了。他走到最接近的拉斐人身边后,因为发
现那个人是尤芙米亚公主而心脏剧跳了起来。
他用好像对待易碎品一样的慎重手势抱起了她,公主的发饰发出了小小的声音。被收容在他胸口中的女孩的身体,苗条
、柔软、轻盈,好像花香一样的甜美味道传进了他的鼻子。
将覆盖住了嘴巴和鼻子的面罩盖在她的脸上,乔纳森按下了觉醒瓦斯的按钮。
女孩细细的眉毛皱到了一起,不久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啊,你、你的感觉怎么样?如果头疼得厉害的话,我去帮你找止痛药……」
视线摇荡了一下后,女孩突然用双手遮盖住了面孔。
不知所措的乔纳森,慌张地寻求着第三者的帮助,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居、居然因为我们的缘故,有人被杀死……」
她的口中泄露出了细细的呜咽。
青年无可奈何地把她的身体抱进了胸口,为了让她平静下来而抚摸着她的金发。
「已经没事了。什么也不用担心。因为船长救了大家。」
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什么人的怒意,青年转过了头去。
那个自称卡拉马的公主的保镖,摇摇晃晃地走向了这边。
「你对公主干了什么?」
对于他蛮横的口吻,乔纳森感到了猛烈的抗拒。
「我什么也没有做!在这么问别人之前,你先问问自己为什么没在她身边吧?明明应该是你保护她吧。」
被戳中了痛处的拉斐人,几乎是用抢的一样地拉过了公主的身体。
卡拉马和乔纳森好像斗鸡一样地互相瞪着对方,直到刚好返回这里的利连斯鲁前来进行仲裁。
「不要闹了,你们两个激动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
「马里里亚多……」
听到以前的未婚夫来到附近后,尤芙米亚公主从护卫的手上抬起了脸孔。但是,利连斯鲁并设有说出女孩所期待的安慰
的语言。
「今后还会继续出现这种充满试练的日子。如果连这种程度的事都无法忍耐的话,就早点离开这艘船,返回可以安全生
活的舅父的身边去吧。」
「马里里亚多!」
拉斐人的女孩追上了催促着乔纳森离开这里的船长。
她拉住男子的手臂阻止了他。
「请你告诉我好吗?那些前来杀我们的人说,『拉斐人是会让人类退化,步入灭亡的人类的病原菌!』那算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人们都是这么看我们的吗?」
「怎么可能!」立刻叫出来的是乔纳森和卡拉马两人。
身材修长的男子这次没有甩开那纤细的手臂,而是俯视着女孩的面孔开了口。
「有如此考虑的人存在的事情也是事实。」
「骗人!我们过去从来没有发动过什么战争!」
对于利连斯鲁的回答,卡拉马进行了激烈地反驳。
「认为自己无害就会被他人所爱,只是自我中心的天真念头。卡拉马。你也是自从拉斐星灭亡以来就一直生护在其它星
球上的人,对此应该深有体会才对吧?不用说话也能取得共鸣的,只有拉斐人而已。」
船长的断定对于拉斐人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并非精神感应者的乔纳森无法明白。
但是,他只能听着。
「——对于只有语言这个交流手段的大部分人类来说,一生都会在无法填补自己的思考和他人的思考之间的沟壑的情况
下度过。所以有些人无法忍耐和自己的思考过于不同的思想的存在,希望抹杀和这种思想有关的一切东西,并且为此不
惜采取过激的反社会行为。」
「……啊,我曾经不止一次遇到过幼稚和原始到让人无法置信的争斗场面。」
大概是相当不愉快的记忆吧?卡拉马满脸厌恶地说道。
「人类为了保持自己精神的安定,时不时会向他人发出攻击性的行动。在攻击的时候,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编织正当化